“現(xiàn)在物是人非，我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那個我了?！?/br>
    “從今往后，我不再與你有任何瓜葛，你不要再糾纏下去，傷害你自己，也傷害我。”

    ......

    他的靈兒，當真死了嗎？

    如果他的靈兒死了，那他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大風吹紅了他的眼，抹去了一閃而過的濕潤。

    他帶不走她了......

    鳳靈夜，當真已經(jīng)離開他了。

    電閃雷鳴之中，三萬大軍緩緩出現(xiàn)在了視線之中，他們就像一把鋼刀，每走一步，就往他的心臟刺進一寸。

    眼看著已經(jīng)到了可以攻擊的范圍，林峰望向不為所動的段懿軒，“皇上，要不要放箭？”

    段懿軒沒有回應(yīng)。

    人影越來越清晰，直至城頭上的人全都看清了領(lǐng)頭將軍是鳳靈夜，紛紛握緊了手中武器，等待命令。

    呼嘯的大風中，她穿著紅色戰(zhàn)袍，身姿筆直地坐在戰(zhàn)馬上，帶著隊伍有條不紊地前進。

    “皇上！再不進攻，他們就進城了！”幾位副將不由得急了。

    段懿軒還是沒有反應(yīng)。

    他只是稍稍將身子前傾了一些，看著底下鳳靈夜的颯爽英姿，淡薄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

    林峰知道他是不忍心，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然后轉(zhuǎn)向幾位副將，“就算進了城，三萬大軍也不是我們百萬大軍的對手。”

    “可是......”副將看向一臉沉穩(wěn)自信的鳳靈夜，心里捏了一把汗。

    不到一炷香，鳳靈夜的大軍就已經(jīng)逼近了城門口，與段懿軒近在咫尺。

    隔著高高的城墻，他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眉眼深邃，看不清他的情緒，“你想做什么？”

    她遙遙地望著他，“替明國奪回城池?！?/br>
    “就憑你三萬人？”段懿軒淡淡掃了一眼她身后的大軍。

    她緩緩搖了搖頭，語氣沉靜而霸道，“就憑我一個人?！?/br>
    段懿軒手指一緊，“為什么？”

    “我沒有了國，沒有了家，唯一的親人就在大明，她的國，就是我的國，她的家，就是我的家。”她神色冷漠得如同一個陌生人。

    他勾了勾唇角，卻發(fā)現(xiàn)根本笑不起來，嗓音黯啞，“你跟我回去，你想要國，我給你國，你想要家，我就給你家，這些城池，我統(tǒng)統(tǒng)都可以還給大明?！?/br>
    “我現(xiàn)在大明人，不是你的夏國俘虜?！兵P靈夜抬眸，無情地駁了他的美意。

    “好，”他握緊拳頭，雙目微紅，“那朕現(xiàn)在就讓你變成大理人！”

    抬手一揚。

    早已嚴陣以待的弓箭手一松手，萬箭齊發(fā)。

    鳳靈夜一揮手，大明士兵立刻將盾舉過頭頂防守，唯獨她自己毫無動作，任由箭矢穿過她的身邊，割爛她的衣襟，擦破她的皮膚。

    “停手！統(tǒng)統(tǒng)停手！”

    城頭上，段懿軒近乎咆哮得喊停了所有弓箭手，雙目猩紅地瞪著底下送死的鳳靈夜。

    他卻奈她不何，只得壓抑著滿腔怒火和悲憤，狠狠地咒罵著她，“鳳靈夜，你就是一條捂不熱的毒蛇，你沒有心！”

    鳳靈夜卻冷冷地看著他，聞言，輕輕擦掉臉頰上的血跡，“是你不知賤命難存，看不懂人心?！?/br>
    段懿軒心如刀絞，猛地轉(zhuǎn)向弓箭手，“目標是大軍，繼續(xù)放箭！”

    瞬間，黑壓壓的箭矢，避過前方，猛地壓往后方。

    而這時，鳳靈夜卻帶著攻城的柱子，親自上陣砸門，一聲又一聲的巨響，每一下都砸在了他的心口。

    副將看著快要被擊破的城門，火燒眉毛，“皇上，要不要扔石頭？”

    段懿軒沒有動靜，而是死死盯著底下沉穩(wěn)以對的鳳靈夜，咬牙吼道：“鳳靈夜，你不要逼朕！”

    “是你在逼我！”她憤憤地抬頭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身邊的侍衛(wèi)，“繼續(xù)破門！”

    “皇上，再不阻止，他們就進來了！”副將急得大汗淋漓，到底打不打?。?！

    段懿軒看著鳳靈夜拼死奪回城池，也不跟他回去，鳳目絕望而崩潰，面容凄涼，蒼白的唇角一揚。

    “怕什么，我做了女皇，心里也只會裝著你一人的?！?/br>
    “干嘛這么小氣，你以后也會有成千上萬的妃子啊?！?/br>
    “我既然已經(jīng)決定留下來，就不會再走，除非你我二人情分已盡?！?/br>
    ......

    他不要江山，也不要這天下，他只想跟她在一起。

    他努力了那么久，卻和她的距離越來越遠。

    記憶中，她乖巧討喜的容顏，和現(xiàn)在冰冷淡漠的臉，再也交織不到一起。

    時間如同靜止。

    他什么也看不見，腦海里一片空白。

    周圍大將憂心忡忡，不知所措。

    三萬大明士兵如潮水一般涌了進來，勢不可擋。

    天空中，如同傳來一道沉重的嘆息聲。

    他轉(zhuǎn)過身，不忍再看，只淡淡地說了一個“撤”字，然后就走下了城頭，緩緩離開了。

    他怎么可能會和她斗？

    他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

    他們不是敵人，她只是他這一生的摯愛。

    大明城池，大理城池，大理江山，甚至是他的命，他都愿意拿給她。

    她要什么，他就給她什么。

    百萬大軍，撤出了城墻，沒有反抗，沒有傷亡，他們就這樣輸給了大明，是他所有戰(zhàn)爭中的唯一敗績。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輸給了一個“情”字，輸給了一個女人。

    他騎在戰(zhàn)馬上，背影蕭瑟而悲涼，一步一步地走在前面，身后百萬大軍緊緊跟在他的身后，卻襯得他更加孤獨了。

    這一場對決，讓他認清了一切。

    他的靈兒死了，是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過去的一切甜蜜，都是一場絢爛而短暫的煙火。

    那一年的元宵節(jié)，他送出的桃花燈，也不再會有了。

    氣勢洶洶的大理大軍，原以為可以趁機平了大明國，然而現(xiàn)在看來，卻是不可能了。

    退守到第二座城池以后，全軍消沉，士氣全無。

    相比大理，明國軍營則是一片歡騰，連敗以后第一次勝利，而且還是以三萬大軍就獲得勝利，不管是用了什么辦法，都是史無前例的戰(zhàn)績。

    鐘離云也很開心，事情終于有了轉(zhuǎn)機，于是設(shè)宴熱情招待了鳳靈夜等人。

    然而鳳靈夜卻沒有那么開心，“這個辦法，只能用一次，第二次，他不可能這么輕易撤退了?！?/br>
    鐘離云聞言，笑意也慢慢淡了下來，“難道就真沒有辦法阻止他了嗎？”

    “有，”她抬眸，目色冷靜，“殺了他，或者殺了我。”

    段君墨眉頭一緊，抿了抿唇角，卻只微微地嘆息了一聲。

    鐘離云以為她在開玩笑，“我們只想讓他撤退，并不想讓任何人死在這場戰(zhàn)爭里?！?/br>
    “戰(zhàn)爭，哪有不流血的？”她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明天，我寫一封信，你派人交給他，我要和他私下見一面?！?/br>
    “談和？”鐘離云問道。

    她緩緩點頭，“差不多是這樣。”

    然后她又看向段君墨和宮姬月，“以免激怒他，你們都留在這兒，我一個人去就好?！?/br>
    宮姬月沒異議。

    段君墨卻有些不放心，“真的行得通？”

    九弟的性格他很清楚，一旦決心要做某一件事，絕不可能輕易放手。

    如果可以談和，他早就談妥了。

    “總得試一試不是嗎？”她給他一個寬慰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頭，“有些事情，總歸要解決的。不是在今天，就得是明天，拖下去只會讓大家都痛苦?！?/br>
    段君墨緩緩頷首，算是同意了她的提議。

    當晚，鳳靈夜就將寫好的信封交給了鐘離云，鐘離云派了一個可靠的人前往段懿軒退守的城門下。

    聽聞是來使，大理也沒有斥退，而是將來使請進了城內(nèi)，并帶著他直接進了段懿軒的營帳。

    此時，段懿軒正在帳篷里看著地圖，神色莫測，心不在焉。

    來使也未下跪，而是從懷里拿出一封信，說道：“這是鳳姑娘親筆寫的，還望玄文帝接收?！?/br>
    林峰以防有詐，接過信封，正要親自打開，不料身旁卻傳來段懿軒不冷不淡的聲音，“給朕?！?/br>
    林峰遲疑了一瞬，只好將信封遞給了他。

    他接過以后，只看了一眼上面的筆記，就毫不猶豫地拆開了，看著上面的內(nèi)容，面無表情，放下了信封。

    “告訴她，朕如約趕到?！?/br>
    來使點頭，然后由士兵帶著，離開城池，騎上快馬，趕回了鳳靈夜所在地。

    回到大明軍營以后，來使就將段懿軒的話，原話告訴了她。

    她亦沒有太多表情，只淡淡地點了點頭。

    站在空場上，望著昏暗的天空，明天將又是一個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