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她看清站在門外的是鳳靈夜時，雙眼一驚，立刻把著院門要重新關(guān)上。

    鳳靈夜當(dāng)即用手擋住，眸色凄傷，“桂嬤嬤，你忘了我嗎？我是靈兒啊?！?/br>
    桂嬤嬤兩行老淚，瞬間滑過臉龐，“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鳳小姐，你找到老奴又能改變些什么呢？”

    “既是親人，同住一屋檐，又怎可不拜見？”鳳靈夜笑著，落寞而傷感，段君墨千萬鐵騎踏進(jìn)夏國京都的情景，仿佛又歷歷在目。

    桂嬤嬤退后了一步，“你進(jìn)屋吧，免得叫人看見，落下話柄?！?/br>
    鳳靈夜進(jìn)屋，桂嬤嬤隨即將門關(guān)上，二人一起坐到了簡陋的屋子里。

    “你找我，無非是想詢問你娘親的下落吧？”她開門見山地說道。

    鳳靈夜苦笑，“牽掛者，無非親人，桂嬤嬤要是知道，你就告訴靈兒吧?！?/br>
    “不是老奴不說，而是說不得！”桂嬤嬤憂心地瞪著她，“告訴了你又能如何？找段君墨拼命，替夏國復(fù)仇，將你娘和姐妹救出，還是重建夏國？你知道嗎，你這是找死！”

    鳳靈夜深深吸了一口氣，“茍且活著，只為更有尊嚴(yán)的活著?！?/br>
    “靈兒啊靈兒，你可真糊涂，倔牛脾氣一點(diǎn)也沒有改！你馬上給我走！”桂嬤嬤起身，一把拉起她，拼命往院子外攆，“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你這樣，不止會害死你自己，還會害死我，害死你娘！”

    鳳靈夜拗不過，只得被攆了出來，關(guān)門那剎那，卻看見桂嬤嬤難受地勾著腰，氣喘吁吁仿佛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桂嬤嬤？”她伸出手想要問究竟怎么回事，奈何桂嬤嬤一把關(guān)上房門，一點(diǎn)余地也沒有留給她。

    她只得落寞地收回手，離開了院子。

    看完花姨娘的冊子以后，她才驚覺，原來府上還有一位夏國舊人，只因為懷疑花姨娘的忠誠，所以一直不敢來。

    昨夜確信花姨娘可用以后，這才一大早趕了過來相見，沒想到，桂嬤嬤卻拒不相見。

    這天，果然變了。

    清晨。

    段君墨身著一身朝服，剛剛從朝堂上退了早朝，坐在回往王府的轎子里。

    轎子外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轎子經(jīng)過一處店鋪時，一個叫賣聲忽然落進(jìn)了段君墨的耳中。

    “桃花簪，上好的桃花簪，成色不好不要錢！”

    他心下微動，“停轎?！?/br>
    轎子隨即落了下來。

    他走出轎子，徑直舉步進(jìn)了店鋪，隨意掃了一眼柜臺上的木簪，鳳眸很快被一支桃木簪吸引了。

    桃木為柄，青玉為花，銀絲為蕊，古樸而不失清新，簡潔而不失精致。

    他隨手拿起這支簪子，付了錢，便重新回了轎子。

    這一系列動作，仿佛都出自條件反射，并非他的本意。

    而當(dāng)隱藏在樹上的冷鳶，看著自家主子手里竟然拿著一個首飾盒，一向冷靜的他，當(dāng)場震驚地差點(diǎn)從樹上掉下來。

    是夜。

    西苑。

    鳳靈夜回想起桂嬤嬤的癥狀，心中越來越確認(rèn)，桂嬤嬤可能患有了哮喘。

    于是，事不宜遲，她連夜趕往桂嬤嬤的院子。

    當(dāng)她馬不停蹄地來到院子時，卻蹊蹺地發(fā)現(xiàn)院門并未上鎖，她立刻一把推開，發(fā)現(xiàn)桂嬤嬤居然一動不動地倒在了地上。

    桂嬤嬤！

    她心下一沉，飛快地沖進(jìn)院子。

    ☆、30

    扶起桂嬤嬤，鳳靈夜死死掐住她的人中xue，并輕輕拍打著她的臉，“桂嬤嬤，桂嬤嬤？”

    見沒有反應(yīng)，她立刻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瓶，放至桂嬤嬤的鼻子間。

    須臾，桂嬤嬤緩緩睜開了眼。

    她面露喜色，立刻將小瓶收入袖中，扶著桂嬤嬤到木凳上坐下。

    “是你救了我？”桂嬤嬤虛弱地看著她。

    鳳靈夜微微頷首，“桂嬤嬤，您得了哮喘。”

    得知病情的桂嬤嬤苦澀一笑，“我這老身板，我自己知道。這異國他鄉(xiāng)的，就算死在這兒，也沒人知道?！?/br>
    “你還有我。”鳳靈夜緊緊握著她的手，溫柔一笑。

    桂嬤嬤心中慰藉，繼而嘆息了一聲，“好吧！都是老奴欠你的，老奴就統(tǒng)統(tǒng)告訴了你吧！”

    宣文二十三年，夏王朝國破。

    鳳啟麟由于在軍營替夏國戰(zhàn)士醫(yī)治，死于戰(zhàn)亂之中。

    鳳靈夜一家老小，隨著一眾俘虜，被押往大理國，鳳靈夜被挑走以后，鳳母和桂嬤嬤等人，分別送往大理各地貴族為奴為婢。

    鳳靈夜的兩個姐妹，也成了大理皇親國戚的小妾，而鳳母，則被送到了大理后宮浣衣局做洗衣婢，雖性命無憂，可整日受盡屈辱和打罵，生活在水生火熱中，生不如死。

    鳳靈夜聽罷，身子軟了大半。

    桂嬤嬤雖不忍心，卻又無可奈何，“自古亡國皆為奴，從此天下一個主?！?/br>
    “桂嬤嬤可否幫我一個忙？”她凝眸看向身邊的老人。

    桂嬤嬤知道她想做什么，猶豫了片刻，道：“我在宮中尚有些熟人，你且寫吧。”

    她起身，朝著桂嬤嬤行了一個謝禮，接著拿起屋中的筆墨，迅速寫下一行字：子很好，望母保重。

    疊好收進(jìn)信封中，她遞給桂嬤嬤，“內(nèi)容無關(guān)緊要，重要的是讓娘看見我的親筆書信，她就放心了?！?/br>
    “放心吧，老奴一定帶到?！惫饗邒呤蘸眯?。

    鳳靈夜從懷中拿出一些藥，“您身體不好，這些藥你就拿著吧。”

    桂嬤嬤接過藥以后，笑著送道：“時辰不早了，你早點(diǎn)回院歇息吧?！?/br>
    她微微頷首，離開了小院。

    當(dāng)她回到西苑，走入房中，點(diǎn)燃燭火以后，竟然看到桌子上擺放著一個首飾匣子。

    難道是李素閔大人那兒回信了？

    她先是四周看了一眼，見屋中并沒有人，這才走過去拿起首飾盒查探了一番，也無蹊蹺的地方。

    打開匣子，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躺著一支桃花簪。

    腦海里，瞬間閃過昨夜她與段君墨的對話。

    似覺得太匪夷所思，她搖了搖腦袋，拿起簪子，皺緊了眉頭。

    可除了他，還能有誰？

    近幾日，這段君墨的舉止行為，是越來越讓她摸不著頭腦了。

    現(xiàn)在正是緊要的時候，不敢懈怠，她拿起桃花簪，對著銅鏡插在了發(fā)髻中，清新素雅，竟然合了她清冷的性子。

    “咚咚咚！”

    這時，她的院門響了起來。

    她起身，打開院子門，只見管家站在門外，恭敬地行了一禮，“王妃，王爺請您去一趟書房?！?/br>
    她心中一頓。

    這還是段君墨第一次叫她去書房。

    她問道：“王爺可有說是什么事？”

    “王爺?shù)男乃?，怎能輕易傳達(dá)于我們這些下人，王妃去了便知道了?！惫芗夜粗?，臉上掛著招牌似的笑。

    鳳靈夜不再多想，隨著管家一道去了錦瀧軒。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jìn)入段君墨的宅院，與他冷冰冰的個性不同的是，這里布局講究，有山有水，頗有詩情畫意的意境美，尤其是那簇紫竹林、那道橫穿而過的泉水瀑布、以及那座朱雀亭臺，相得益彰。

    段君墨的書房在錦瀧軒二樓，管家到了樓下，便停了下來，“王妃請進(jìn)，老奴就不便相送了。”

    她微微頷首，獨(dú)自一人上了樓。

    二樓四面皆是窗欄，燭火明亮，書柜并不多，中央的書桌卻是很大，后方便是紫竹林，微風(fēng)陣陣，送來縷縷清香。

    當(dāng)她收回目光，看到段君墨手中的信封，以及跪在地上的桂嬤嬤時，身子頓時僵在了原地。

    ☆、第31章 一刀捅進(jìn)她心窩！

    夜風(fēng)，吹起紗簾，覆蓋住了堆積的書冊。

    段君墨一襲白色里衣，外罩一件玄色外套，顯然準(zhǔn)備入睡了，他鳳眸深沉，看到鳳靈夜發(fā)髻間的桃花簪時，目光微閃，但很快便恢復(fù)了漠然。

    鳳靈夜站到桂嬤嬤身邊，神色沉重，心中凄然，一言不發(fā)。

    段君墨亦平靜地看著二人，沒有開口。

    氣氛，一時凝重而壓抑。

    桂嬤嬤身子輕微顫抖，看了鳳靈夜一眼，怒其不爭道：“王妃，老奴喊您一聲王妃，您也要擔(dān)得起這個稱號??！”

    “我且問你，”鳳靈夜緩緩開口，雙眸無波，“宣文九年，是不是我爹救了你？”

    桂嬤嬤老眼一愣，隨即垂了下來，“是！”

    鳳靈夜再度開口，“宣文一年，可是你接生的我？”

    桂嬤嬤沉默半響，“是?！?/br>
    鳳靈夜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微紅，卻硬是一滴淚也沒有流，“今夜，可是我將你從鬼門關(guān)拉出來的？”

    “所以老奴才不愿意王妃您一錯再錯啊！”桂嬤嬤爬到她腳邊，緊緊抓住她的衣擺，痛哭流涕，“宣文帝死了！夏王朝滅了！您現(xiàn)在是王爺?shù)耐蹂?，就要替整個王府著想，老奴就不明白了，為何您還要念著夏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