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江秋意再一次覺得心疼,看著垂頭認命的謝六郎,抱著被褥的手,收的緊緊的,都沒入了被褥里。 但是江秋意發(fā)現(xiàn)了還有一個人跟自己一樣,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那就是謝四妹,本來應(yīng)該和三姐六郎一起同仇敵愾的謝四妹,從頭大尾吭都沒吭過一聲,甚至她看六郎的眼神,是明顯的愛莫能助。 而謝家院子外面已經(jīng)圍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不管哪個時代,都抵擋不住人們熱愛八卦的心情啊! 立過春的北秦,冷風還像刀子一樣扎人,江秋意突然想起了這一路走來,許多村子都在征兵。 大秦大魏接壤的閘北城地處兩國的極寒之地,開春大雪融化后,將會有一場惡戰(zhàn),朝廷正在征兵,而每家每戶,至少是要出一個壯丁去服兵役的。 謝六郎才十三歲,按理說有大郎和二郎在,征兵的事是怎么也輪不到他的,但要是他自己主動提出代替兩個哥哥去服兵役,就又不一樣了。 朝廷要的是人,他管你是哪個跟哪個! 旨意從南邊傳過來的,官府的各個關(guān)節(jié)走下來,遠沒有牙婆子一路拐賣人口的馬車跑的快,所以謝家村這邊,應(yīng)該是還沒有公開征兵的。 但謝大郎是里長,不可能沒有收到一點風聲,今個兒鬧這么一出,恐怕不止是想要這個破房子,和六郎兩個jiejie的聘禮那么簡單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想讓六郎頂了謝家服兵役的名額,這樣謝大郎和謝二郎就不用去鬼門關(guān)上走一遭了。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院外的核桃樹下站著兩個交頭接耳,卻和謝三姐謝四妹長的有三四分相似的男人。 江秋意指了指樹底下的那兩個男人問謝四妹:“那是你二哥?” 謝四妹不知道她問這個干嗎,卻還是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這下子就全都明白了,但是想明白了整件事,江秋意卻還是不能直接做主的。她走過去趴在六郎耳邊耳語,將自己的看法全都告訴了他。 末了還說了句:“六郎,這或許是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又或許你也會如同大多人一般,永遠也回不了家了,所以你自己要想明白,萬事先想想你自己要緊?!?/br> 江秋意覺得,謝六郎一定會選擇那個目前看來,唯一能解決謝家困境的辦法的。但是她又覺得這些年輕稚嫩的一個孩子,就要背負起這樣的家庭重擔,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所以她希望謝六郎盡量的想清楚些,哪知道謝六郎想也沒想,就直接說:“我去?!?/br> 他沖著院子外面,大核桃樹底下的謝大郎和謝二郎大喊:“里長,如果征兵,我愿意代替里長和二哥去服兵役!只要里長給我一點茶葉,我就替里長去當兵?!?/br> 圍觀的村民頓時炸開了鍋。 “什么?朝廷又要征兵了嗎?這回又是跟哪個打?是燕還是魏?” “肯定又是大魏!差不多快三年了,估計是糧食又吃完了,打一戰(zhàn)然后再獅子大開口的索要一大堆賠償,這戰(zhàn)打完,賦稅又該要加了?!?/br> “唉……一打戰(zhàn)就加稅,家里干力氣活的命都丟戰(zhàn)場上了,哪里還交得上朝廷的賦稅?這可怎么活?。 ?/br> “那也得打!不打當我們老秦人都是軟骨頭呢!” “是啊是啊!都是這天殺的魏人,動不動就挑起戰(zhàn)火!造孽?。 ?/br> 村民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謝大郎這個芝麻綠豆大的里長,也不好意思再躲著了,裝模作樣的走了出來,淳樸的村民們連忙給他讓出了一條道,感覺跟縣太爺下鄉(xiāng)巡視似的,那架子端的! “里長啊,六郎說的朝廷又要征兵的事情是真的嗎?” “里長啊,這消息可靠嗎?到底是魏人犯境還是燕人來襲???” “是啊,大郎,是不是真的又要打仗了???赳赳老秦,人人都是硬骨頭,朝廷真需要男人出去打戰(zhàn),可沒有躲著的道理!” 人群中聲音自帶威嚴的是個上了年紀,胡子花白的老爺子。 江秋意瞧見,腿腳不太好的四奶奶正往這邊趕,一過來就站在了剛剛說話的那個老爺子身邊,看樣子他應(yīng)該就是四奶奶的老伴了。 眾人幾乎眾星捧月般圍著他,看樣子他在謝家村說話是很有分量的,他剛開口詢問,眾人便默契的不再七嘴八舌了。 謝大郎有些臉熱,說話的是謝家村輩分最高的謝老四,是自己爺爺那一輩的老祖宗,在謝家村聲望可比自己高出不是一截兩截的。 更何況人家還有個外孫女嫁到了臨安城的大戶人家當小妾,那可是一等一的富貴人家,據(jù)說還家里頭還和南秦的老世族沾親帶故,算得上是臨安城內(nèi)拔頭籌的大戶了。 有了這層關(guān)系,漫說是謝家村了,十里八鄉(xiāng)的誰不把四爺爺四奶奶當活祖宗一樣供起來! 看謝大郎那一臉掐媚的狗腿樣,江秋意眼尖的發(fā)現(xiàn)了這其中的微妙之處。好歹也在人事關(guān)系,醫(yī)患關(guān)系極其復雜的婦產(chǎn)科混了那么多年,江秋意看人的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老天爺總算開了一回眼,先不說眾人對四爺爺?shù)木粗兀瑔问强此哪棠虒α梢患业膽z愛,四爺爺老兩口這個大靠山,也絕對是靠得住的! 但是要怎么靠?那就要看她江秋意的本事了! 第011章寡婦改嫁有什么羞恥的? 謝大郎上前去攙扶住四爺爺,謝二郎也特別狗腿的跑到了四奶奶跟前,小心翼翼的扶住她。 謝大郎賠著笑說:“四爺爺說的哪里的話,老秦人哪有一個怕死的!但凡朝廷征兵,我謝大郎絕對是第一個報名響應(yīng)的!” 那話說的慷慨陳詞,跟真的似的,江秋意卻覺得,他這話里怎么都還有個但是。 果不其然,謝大郎的但是就來了。 他說:“但是我擔著這一個村的里長一職,突然去服兵役,就怕這謝家村要生亂子,而且您看我二弟二郎他又是個天生的瘸子,這要是上了前線,不等于是白給魏人多送一顆頭顱嗎?” 姜還是老的辣,江秋意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這位還沒有說上過一句話的四爺爺了。 因為他沒有順著謝大郎的話柄往下說,或者點頭贊同謝大郎的觀點,而是直接問了句:“這么說,朝廷真的要征兵?” 征兵?戰(zhàn)爭?這些東西對江秋意來說都是陌生的,她生于和平年代,長于文明社會,戰(zhàn)爭的疾苦,她是半點也不曾體驗過的。 但是對于世代生活在水深火熱戰(zhàn)火中的大秦人,卻是再熟悉不過的。老秦人的一生,總要經(jīng)歷小小無數(shù)場戰(zhàn)爭,不是和燕,就是和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謝大郎,謝大郎騎虎難下,只好點點頭道:“征兵的告示這幾天就會下來,我是前幾日去臨安城縣衙的時候聽到消息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