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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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住著健康的百姓,城中住著需要觀察的百姓,城南住著染上瘟疫的百姓,涇渭分明。 而顧南封花了重金,請了宕陽最好的大夫來研制治療的方案,幾日過去,絲毫沒有任何辦法。 而劉玥則是動不動就蒙著面紗跑到城南去看病,送藥。一去就是一整天,在醫(yī)館里熬藥,然后一碗碗送到病患手中。 本是被判了死刑,無人問津的城南百姓,見到劉玥像是見到了救苦救難的大菩薩,唯獨還有這么一個人沒有把他們遺忘。 “玥姑娘,謝謝?!?/br> “玥姑娘,好人有好報?!?/br> “等我們病好了,出去了,一定給您做牛做馬。” 劉玥不僅來給他們送藥,還會給他們帶去他們親人的消息,成了中間的傳話員。她盡心盡力對每個人好,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但是不管她做什么,做了多少,悲劇終究無可避免,城南的患者一個一個離去,數(shù)量越來越多,連狀況相對好點的齊整的父母亦是相繼而去。 顧南封是后來才知道劉玥每天都往城南跑,氣急敗壞的第一次用很重的語氣吼她 “劉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城南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去?萬一被傳染上怎么辦?” 劉玥回答 “我很小心的給自己做了防護,而且出來后,也有熏衣消毒,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況且,這是我能為他們做的唯一的事情,那些都是人命,我們不能就這樣放棄。” 顧南封知道劉玥是個很有主意的姑娘,再罵也沒用,最后只能關(guān)切的問 “有沒有不舒服?萬一出現(xiàn)癥狀,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放心,我沒事?!?/br> 劉玥是沒事,但顧南封卻有事要告訴她 “那個孩子齊整,可能是父母傳染給了他,這兩天開始咳嗽發(fā)燒?!?/br> 劉玥一聽,心里轟的一炸那么疼。 齊整那孩子六歲的樣子,總是讓她不由自主想到她那個在六池宮內(nèi)未來得及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如果那時候,那孩子也出生了,年紀跟齊整差不多大。 所以看著齊整,她就會想到她那個無緣的孩子,感情也加深。此時聽顧南封這么說,她便想著如何去保護這孩子。 一旁的顧南封說到 “稍后,我讓人把他抱到城南去,雖是個孩子,但城中也不適合他?!?/br> “不,顧南封,別把孩子送到城南,他那么抵抗力弱,送到城南意味著直接判了死刑,把孩子交給我,我單獨找間房照顧他?!?/br> “劉玥,現(xiàn)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把你平時的冷靜拿出來?!鳖櫮戏馐钦婕绷耍瑒h這完全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態(tài)度讓他挫敗的無能為力。她這樣的人,明明看著冷漠薄情,可怎么就這么熱心腸,就這么不怕死? “我很冷靜,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 顧南封便一句話也不再說,反而劉玥沉思了良久,又開口道 “顧南封,你回天城吧,我求你?!彼蝗f個不愿意讓他在這涉險。 “我不是貪身怕死之人,你的態(tài)度如何堅定,我亦是?!?/br> 說的無比認真,最后兩人都頗無奈看著彼此笑,都被彼此的固執(zhí)倔強所惹笑。劉玥想,顧南封除了花心之外,其實是一個好男人。 劉玥找了一間偏僻的朝陽的房間,帶著齊整過去住。一個六歲大的孩子,睜著烏溜溜的眼睛,似懂非懂自己生活發(fā)生的巨變。對離開自己的爹娘已不如最初的時候那樣哭鬧要找他們。 他很乖巧聽話,甚至依賴劉玥。劉玥去哪,他跟著去哪,劉玥在火爐旁給他熬藥,他就靜靜的坐在一旁看,劉玥給他喂藥,他便乖乖的喝下去,烏黑的眼睛信任的看著她,奶聲奶氣說到 “等齊整的病好了,爹跟娘就會來看齊整了?!?/br> 劉玥一聽,鼻子便酸了,這么小小的孩子,哪里會懂,這一生已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爹娘了。她摸摸齊整的頭,微笑著說 “齊整最乖了,是不是想爹娘了?”他乖乖的,但很用力的點頭說 “是的。” 劉玥幽幽說到 “我跟齊整一樣,也想爹娘了?!?/br> 她想甄府里的爹娘,亦是想在現(xiàn)代的父母。甄府的爹娘或許還有機會可再見,但是現(xiàn)代的父母,早已是永別了。 “jiejie別哭?!饼R整伸出他的小手替劉玥擦掉她不知何時掉下來的眼淚。 “jiejie不哭,齊整也要堅強?!?/br> 或許是有寄托之情,把他當成了她在六池宮內(nèi)未來得及出生的孩子,所以在照顧齊整的時候盡心盡力,這讓顧南封甚是不理解,更不支持,怕劉玥傳染上瘟疫。而一直支持她的,從頭至尾鮮少說話的碟夜也終于開口 “從明天開始,我去照顧齊整,您不能再跟他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他已是瘟疫患者,我們聽你的不送他去城南隔離,但萬一傳染給你,怎么辦?” 碟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不帶任何情緒,但這份冷漠之中,是帶著關(guān)心以堅定。 劉玥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轉(zhuǎn)移了話題。 “今天死亡人數(shù)是多少?” 顧南封沉重的說 “比昨天多了十人。城南那邊基本已經(jīng)放棄了??祻?f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只是保證城北的人健康,不要再增加病患的數(shù)量。尤其是你,劉玥?!?/br> 第19章 其實無論劉玥怎樣精心照顧齊整,因為一直沒有研制出有效的藥,至今都不能對癥下藥,所以她心知肚明,齊整不會好的,他這樣一個幼小的生命與城南那些患者,與他的父母是相同的,除了死還是死。 她偶爾會在夢中驚醒過來,腦子里不?;厥幹R整的哭聲,又不時夾著一陣陣嬰孩清脆的哭啼聲,這哭啼聲傳遞至她的四肢百骸,讓她焦慮與心痛。 那嬰孩的哭啼聲遠遠近近,然后消失不見。 她是在一個清晨里,聽到碟夜來說 “齊整昨晚走了?!?/br> 那時,她聽到這個消息,在榻上半天動彈不得,身體輕飄飄的,忽上忽下,渾身無力,想爬起來去看齊整最后一眼,卻在起身的那一刻,頭暈?zāi)垦?,然后摔倒不省人事?/br> 迷糊中,似有無數(shù)雙的手拉扯她,無數(shù)個面孔在她的眼前出現(xiàn)。有顧南封焦急的樣子,有碟夜關(guān)切的樣子,有也烈笑著的樣子,有寅肅憤怒的樣子,甚至還有周成明笑嘻嘻的樣子罵道 “劉玥,你死哪兒去了?!?/br> 她似見到周成明的樣子,笑嘻嘻罵她 “劉玥,你死哪兒去了?!彼腔氐浆F(xiàn)代了嗎?這么一驚,便清醒過來,猛地睜眼坐了起來。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 紫色羅紗的雕花大床,前面一張實木暗紅的圓桌,她的繡花鞋,她的衣衫,哦,她還在通朝,還在宕陽。旁邊站著一臉凝重的顧南封,以及沉默的碟夜。 她想開口說話,但是喉間灼熱,胸口憋悶,頭痛欲裂,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出了問題,她感染上了瘟疫。 難怪顧南封此時的表情,除了凝重還有痛心,而碟夜雖沉默,但眼底亦有nongnong的關(guān)切。她本覺得沒什么,可看到他們這副樣子,心便有些軟了。努力拾起微笑沖他們笑,努力讓自己開口說 “我沒事,你們放心。”她的聲音沙啞的像是被碳燒過。 顧南封坐到她的床邊阻止了她繼續(xù)說話 “別說話,先休息一下,藥馬上好。” 碟夜已轉(zhuǎn)身出去端藥。顧南封就坐在她的床邊,毫不避嫌的緊靠著她,不時拿手探探她的額頭,似被她額頭的滾熱給灼傷到,眉心緊皺。 劉玥伸手用力推開他 “你出去,不要傳染給你???,出去?!?/br> 她這么一推,顧南封驀地眼眶變有些紅了,他俯身,不僅不離開,反而輕輕擁住了劉玥,在她耳邊說 “我陪著你,你病,我也病,你好,我也好。我們一路作伴。”他的聲音不大,又輕,但是落在此時的劉玥的身上,便是如同一個重重的石頭,直接碾壓在她的胸前,又驚又痛。顧南封這樣一個人,玩世不恭,人人都道他無心,無情,卻不知他的心與他的情這樣深。 劉玥強迫自己冷靜,用冷漠的聲音回答他 “我不需要你做這些沒用的犧牲。顧南封,你想想,你在天城的地位與職責,你身上肩負著的是上萬人的生計,你肩上還扛著顧丞相,還扛著一個莘妃。你為了我,為了一個跟你毫不相干的女人,你值得嗎?別犯傻了,趕緊走。” 劉玥一番推心置腹的話,不僅沒有絲毫打動顧南封,他反而笑了,重新坐了起來,用他一貫的口吻說到 “劉玥,我倒是好奇你是什么樣的女子?在死神面前毫無懼色也就算了,還能冷靜的分析我的處境。我倒寧愿你跟別的女子那般,在我懷里哭,求我不要離開。難道不應(yīng)該這樣嗎?” 劉玥見他這樣,哭笑不得。他也不是普通人啊,在生死面前,亦是能夠繼續(xù)談笑風(fēng)生,毫無所懼。 “顧南封,你在我這什么都得不到,不管我是死還是活,我跟你都不可能,萬一你死了,也是白白犧牲,我不會念你的好。”劉玥此時已筋疲力盡,還是咬牙把該說的話說了。不是顧南封不夠好,而是他的身份,她的身份,都已注定。 “嘖嘖,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我才不指望你念我的恩。好了,別說話,乖乖躺著休息,藥馬上來?!?/br> 此時碟夜端著藥推門而進,本想喂劉玥喝,卻被顧南封搶了過去。 “你出去,離遠一些,以后這些事我來負責,你們倆最好少接觸。”他是會說別人,自己卻不會。 碟夜自然也不會聽他的,站在一旁,看他一口一口的喂劉玥喝藥。 今天更新晚啦,對不起 想想,顧南封真的挺不錯的,只是他們之間的身份 劉玥得病的消息是全面封鎖,顧南封與碟夜自然是不會跟任何一個人透露,但也盡責的給她安排在一處空曠的房內(nèi)。 她每日都昏昏沉沉,有時嗜睡,有時清醒,有時渾身疼痛不已,有時又精力充沛。疼起來時,她不肯叫一聲,自己默默咬牙堅持,臉色蒼白,滿頭的大汗。 每當此時,顧南封都會把她摟進懷里不停的安慰,她沒有力氣拒絕他的溫暖。最痛的那次,她意識已經(jīng)變得模糊,模糊中,看到周成明笑著向她招手,對她說 “劉玥,趕緊回來,工作室沒有你,我快要累死了?!?/br> 從前在現(xiàn)代時,她與周成明的關(guān)系冷漠,但現(xiàn)在回到古代,每每難過時,便會有周成明的影子出來。其實周成明只是一個衍射,她潛意識里,想回到現(xiàn)代而已。 模糊里,周成明模糊的影子,劉玥便忽然留下了強忍的淚水,淚眼朦朧之中,便看到了寅肅,是他年少時候的樣子,笑容溫柔沖著她 “阿兮,我?guī)慊貙m,許你一輩子安穩(wěn)的生活。” 梨花樹下,他抱著她旋轉(zhuǎn),旋轉(zhuǎn)。 又忽地看到他在街頭,睥睨天下的傲然樣子,耳邊響起 “你若死了,我讓這天下變成人間煉獄?!?/br> 她一下從迷糊之中驚醒,醒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顧南封的懷里,緊緊拽著他胸前的衣服,胸前一大片的衣衫已被她的淚水浸濕。她不知自己剛才是否有叫周成明的名字,不知是否有叫寅肅的名字。顧南封低頭,輕柔問道 “好點了嗎?” “嗯?!彼p輕點頭。 顧南封便輕輕放她躺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