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吃我一拳!” “?。∈娣?!再來一下!” “什么!那這一下如何!” “噗——哇你真打!” “你又不是小夫人,我干嘛不打你?!” “你也吃我一拳——” 兩個天兵很快有章法地打在一起,你來我往,不久兩人就索性脫了上衣互搏,雖說是彼此打架,但卻看上去頗為開心的樣子。 白秋看了一會兒,便有些吃驚。靈舟仙子眼角余光瞥到她臉上的神情,笑著問道:“你覺得如何?雖說是一群笨小子,不過真的動起手來,他們都還挺像樣子的吧?” 白秋連忙點點頭。 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天兵天將們動手了,但因她先前看他們實戰(zhàn),大多是在妖境中的時候,混戰(zhàn)之中能顧及對方的機會實在太少,且場面也的確混亂……故而這還是她第一回,如此清晰明了地看天兵天將們切磋。 盡管他們口中挑釁的話頗為隨意,身上亦沒有殺意,但手中的動作卻是干凈利落,猶如手起劍落而飛雪散盡般瀟灑漂亮,他們身上沒有武器,但手法卻更勝于刀劍,明明打得難舍難分,卻有得體從容之感。 白秋以身自我代入其中,只覺得她若是自己代替任意一方,絕無可能這般隨意自然。哪怕她曉得自己與對方修為差了百年千年,仍是忍不住有點沮喪。 不久,那兩人就分了勝負,盡管難分伯仲,可終究是更善主動出拳的一方更勝一籌。勝方有風(fēng)度地將敗方一把從地上拉起來,兩人互相拍拍肩膀,很快就重新勾肩搭背起來。 白秋還沉浸兩人漂亮的搏斗動作中失神,這時,靈舟仙子在白秋背后不輕不重地推了一把,笑著道:“下一輪好像到你了!秋兒……” 靈舟扭過頭,看到白秋神情,剩下的話一滯,她不禁“咦”了一聲,擔(dān)心地問道:“秋兒……你可是覺得緊張?” 緊張當(dāng)然是有些的。 白秋對靈舟仙子飛快地點了下頭,這才握緊了劍朝校場中走去。 天兵們一向在細節(jié)上不拘小節(jié),除了幾位天將之外,對比賽的排程都不是很了解,一見小夫人這么快上場,都大為驚喜,連忙大聲給小夫人加起油來。 白秋的對手是之前就用原型交過手的刺猬天兵,他被周圍一邊倒給小夫人加油的起哄聲氣笑了,走回去和幾個相熟的戰(zhàn)友斗了幾句嘴,這才回來看白秋。 他當(dāng)然不是真的生氣,甚至還有些抽到神君夫人的興奮之感,回來看白秋就禮貌了許多,謙虛地行禮道:“小夫人,請多指教了!” 白秋連忙回禮,卻不敢受年長她這么許多的天兵口中這番話,說道:“我會盡力而為,還請仙友手下留情!” 話完,兩人算打過招呼,都后退兩步。白秋抽出劍,擺出標準利落的應(yīng)戰(zhàn)之姿,她原以為天兵亦會如此,誰知對方動了動,先運動仙氣,將修為自行下壓了九成,這才與她一樣抽出仙劍,準備迎戰(zhàn)。 白秋看到他這般動作一愣,急忙道:“你這是做什么?” “我年長小夫人五百年,修為也要高上幾分?!?/br> 那天兵嘿嘿一笑,語氣卻有幾分認真地解釋道:“以大欺小總歸不好,我既然與小夫人比試劍術(shù),修為本來就應(yīng)主動壓上幾分。再說,我們之前也應(yīng)了將軍,若是對上你,會讓小夫人幾分。” 白秋聞言呆了片刻,可即使如此,也覺得不能這般坦然地接受天兵們的好意,說:“這樣太不好意思了,你不必如此……而且,你們昨日已經(jīng)讓過我了呀……” “昨日那般只不過是玩鬧罷了,同我們平等較量,小夫人你能學(xué)到的東西也更多些。” 說到這里,那天兵微微一頓,笑意忽然大了幾分,他說道:“況且——我們今日為小夫人壓的修為,日后自會有人替小夫人還回來的。” 白秋呆住。 那天兵見白秋這般神情,反而有點意外:“小夫人難道不知道嗎?將軍之前就應(yīng)下我們,但凡我們愿意在比武大會中讓你三分,等到我們與將軍比試時,將軍便自壓九分修為,再作比賽排名。” “……!” 白秋吃驚得不由露出慌亂之色。 她當(dāng)然知道昨日天兵天將會那般讓她,多半是奉玉神君之前說過什么,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會這般承諾。奉玉平時好像不太拿修為當(dāng)回事,給她仙氣說喂就喂了,可是九成修為不必其他,相當(dāng)于昔日十分只剩其一,千年修為只余百數(shù),這般讓步,是很大的讓步了。 雖說以奉玉修為,讓九成修為也未必會輸,且比武大會算來也只是天軍營中的比試,可他愿意為她這般舍下顏面、增加難度,白秋已是極為感動了。 這時,那天兵擔(dān)心白秋硬要他恢復(fù)修為,連忙勸說道:“小夫人莫要介懷!我們也是為了在與將軍的比試中得力才會如此而為,若是按照尋常,要贏神君鐵定是不可能的,但眼下卻不同!將軍愿意自壓九成修為,是千載難逢的修為,我們亦是有私心的!” 說著,他又禁不住嘿嘿笑了兩聲,拱手道:“還請小夫人成全!”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白秋即便心中還有些亂,卻也沒辦法自作主張地全部拒絕。 與白秋相斗,天兵們當(dāng)然是不敢脫衣露膀子的,一本正經(jīng)地拔劍與白秋比完全程。 真是實際試試才知道修為壓與不壓要差多少。 天軍營三十六天軍集武神中最為優(yōu)秀者甚眾,別看他們往常鬧得歡騰,若是沒有一定修為能力,是絕無可能入選天兵的。 白秋為白及仙君幺女,她自己不覺,其實比同齡的尋常仙子定是要善劍得多,無非是她自己覺得自己不夠好,不小心耽擱了幾年,現(xiàn)在重新拾起,又得白及仙君和奉玉神君兩人悉心教導(dǎo),再加平時靈舟仙子、長淵仙君和其他天軍營的兵士都會指點她一二,白秋已然重新追了上來,跟著天兵天將到妖境中對付相對弱小的妖獸亦未拖后腿……但即便如此,原先若是讓她對付修為多她幾百年幾千年的天兵,她是近乎無可能取勝的。 不要說取勝,能不能撐過三招都是問題。 但如今,那天兵壓了九成修為,盡管劍術(shù)仍在白秋之上,但少了修為壓制,白秋明顯感到對方力不從心起來,似也沒有那么遙不可及。 兩人竟然顫抖了近兩個時辰,白秋將那天兵逼得滿頭大汗,盡管最后仍然是對方略勝一籌,卻是險勝。 那天兵堪堪在小自己這么多的女孩手上保住顏面,都不是太好意思慶祝,紅著臉與她互相致謝,這才摸著后腦勺往人群去了。 接下來數(shù)日,差不多皆是如此。 天軍營開了好幾個校場,同時舉行數(shù)戰(zhàn),白秋也一連比了好幾場,差不多每天都有一到兩場。與她對上的天兵,都會好脾氣主動讓她九成修為,因為起先第一個天兵上來就壓九成,后頭的人也不好意思壓少了,于是白秋一一對應(yīng),算是有輸有贏。 奉玉離開東陽宮后就未再回來,盡管他一開始就說好了歸期,可白秋還是不免覺得擔(dān)憂。尤其是奉玉不在,她即便贏了都沒有十分高興,反而擔(dān)心他回來要應(yīng)對這么多需要他壓修為的天兵該怎么辦。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到了比武大會的第十日,天邊微亮,白秋從云母蓬松的尾巴里鉆出來,半夢半醒地瞇著眼抖了抖毛,然后繼續(xù)瞇著眼睛去同母親互相整理毛發(fā)。 奉玉走后,白秋一個人睡在東陽宮里,著實冷清。她已經(jīng)習(xí)慣身邊有人一起睡了,她一個人在床上也沒意思,翻來覆去兩日沒睡好,她索性又來找娘親撒嬌,大半夜使勁鉆到云母懷里,抱住娘的大尾巴就不撒手。 云母也高興女兒來找她,當(dāng)即舍了白及仙君,蹦蹦跳跳地跑來先陪秋兒睡。 這會兒云母低著頭幫白秋一點點梳理腦袋上的毛發(fā),看著女兒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眼睛睜不開不說,腦袋還困得一點一點的……云母當(dāng)然開心幫她理毛,但見她這般,也有幾分無奈,好笑地打趣道:“秋兒,你現(xiàn)在這般模樣,若是懷孕了該如何是好?” 白秋還沒全然清醒,迷迷糊糊地靠著娘的尾巴,說道:“應(yīng)當(dāng)沒這么快的吧?” 云母于是又用力蹭了她兩下,說:“凡事有萬一的呀?!?/br> 仙界子嗣難得,有時候難說得很。便如長淵仙君和靈舟仙子,飛升之前便是夫妻,師兄妹感情甚篤,但萬年來都沒有孩子。仙界尋常夫妻,幾十年數(shù)百年無子是很正常的事。 不過,白秋如今看著比一般狐貍小幾分,但其實與她往常很愛撒嬌也有關(guān)系。她如今大大小小也是個成年狐了,又與奉玉神君成婚,云母作為娘親在意她的身體,是在情理之中。 白秋答不上來,“嗚嗚”嗷了兩聲,就算回答了。 等從旭照宮里出來,白秋趕忙化為人身,本想匆匆往天軍營去,但剛要走,腳便轉(zhuǎn)了個彎,她還是先往東陽宮去了一趟。 仙宮還是平時那般,彌漫著淡淡的仙氣,卻沒有人。 白秋一愣,有些失望。今日按理來說已是奉玉將歸的日子了,可是他卻還沒回來。 白秋無法,只得重新上天軍營,等她到時,天軍營中照舊相當(dāng)喧嚷。 白秋坐到靈舟仙子身邊,四處望望,問道:“今天出什么事啦?” 有天兵天將的地方熱鬧是常態(tài),但一旦身處其中,便能感到今天的情緒是非同一般的興奮。 事實上,靈舟仙子也顯得有些興奮,她道:“今日是將軍會上場的第一日!天兵天將們亦在議論到時要如何了!天軍營存在有上萬年了,但大家與將軍比試的機會卻屈指可數(shù),都在盤算計劃呢?!?/br> 白秋一怔,卻想起奉玉離別前說他一定會在自己上場前回來,如今時候都已經(jīng)快到了,可是奉玉卻還未歸來…… 她坐立不安地動動,卻忍不住左顧右盼。 只是一個熟悉的人影都無。 白秋失落,眼睫垂下,只得坐好安心看比試。 上午的時光很快過去,一不留神就到了下午,按理來說奉玉的比試排在下午第一場,他午時就該現(xiàn)身,可是校場附近卻始終都沒有人影……直到未時將至,白秋才感到遠遠有熟悉的仙氣靠近,她正要抬頭,一聽到周圍天兵在興奮地喊著“將軍!”“將軍!”。 白秋抬眸,只見奉玉一身玄衣從遠方踏云而來。他身上那件還是前幾日出門前的衣服,連白秋臨行前替他打在腰上的衣帶結(jié)形狀都未變,只怕是連續(xù)幾日的衣不解帶,也不知他睡了沒有。 奉玉在校場周圍翩然落下,天兵們是不畏他神情冷淡的,況且奉玉今日周身氣氛還算平和,他們趕忙紛紛迎了上去。 白秋本來也想上去,但見天兵天將很快圍了幾圈,搖擺一瞬,便留在原地,只焦急地看著奉玉。 奉玉的鳳眸躍過人群落在白秋身上,一頓,看向其他人問道:“我今日的對手是何人?” 有兩三個天兵齊刷刷地舉手,看起來很是期待的模樣。白秋這才發(fā)現(xiàn)奉玉今日的對手居然頗多,還來不及說什么,就見奉玉頷首,說道:“我一會兒還有事,現(xiàn)在開始吧?!?/br> 一個天兵聞言就調(diào)侃地笑道:“將軍這么多日未歸,一會兒的事是不是要急著見小夫人?” 另一個天兵則振奮道:“將軍!你先前說過要讓我們九成修為,可莫要忘了——” “我自是記得。” 奉玉對前一個問題不置可否,只越過答了后一個。他道:“放心吧,我應(yīng)承的事自不會反悔,你們一起上也可,速戰(zhàn)速決?!?/br> 天兵天將頓時被奉玉這個“速戰(zhàn)速決”刺激到了,在“一起上”上倒是沒有客氣,奉玉一在校場中站好,長淵仙君一下令,他們就整齊地一擁而上—— 白秋因知道壓九成修為的厲害,一見比試開始,趕緊拉長了脖子看里面的戰(zhàn)況,只見奉玉神君右手持劍,壓下九成的修為沉靜如止水,他本看著前方,白秋一望過去,他鳳眸忽然一轉(zhuǎn),朝她望來。 白秋與他對視,頓時驚住,也不知自己呆住了多久,等回過神,卻看見奉玉神君已經(jīng)收了劍,三個天兵明明只是被劍風(fēng)沖倒,卻仍然裝模作樣地躺在地上不肯起來。 “到底是奉玉神君!” “將軍果然厲害!!” 奉玉安穩(wěn)地將劍收入鞘中,周圍天兵們的夸贊聲卻已傳入白秋耳中。 白秋只見奉玉隨手點了幾個仙術(shù)將不肯起來的天兵們扶起塞到一邊,然后便穿過人群朝自己走來。 他步伐不急不緩,周圍卻有不少起哄聲,被奉玉看了兩眼才安分下來。白秋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只聽奉玉問她道:“夫人下午可還有事?” 午時到酉時本來都是預(yù)計留給奉玉的,哪兒曉得他這么快就好了,白秋下午自然沒事,便搖搖頭。 于是她自然地執(zhí)了奉玉遞過來的手,跟著他往東陽宮的方向走。奉玉原本還是牽著她,等離開天軍營到半路就改為抱,白秋自己走得好端端的,不知奉玉為何這么喜歡抱著她走,驚呼一聲,便下意識地掙扎。 奉玉悶笑了兩聲,卻還是將她一路抱進寢宮,將白秋放在床上,讓她坐在床沿。 白秋坐下來就算了,在奉玉漂亮的鳳眸凝視下有點慌亂,轉(zhuǎn)而主動問道:“你這幾天去哪兒啦?怎么都不說清楚?” 奉玉先前說等他回來就知道了,可是白秋左看右看,都未看出什么端倪來。 奉玉一頓,問:“秋兒,你可還記得明日是何日?” 白秋一愣,歪了歪頭。 奉玉看她這般模樣就曉得最近沒人提醒她,她將這事忘掉了,好笑地在她唇上一點,笑言道:“你的生辰又已到了……罷了,秋兒,你先變回狐貍?!?/br> 白秋對這個要求甚是不解,但不疑奉玉,杏眸閉合,等再睜眼,已經(jīng)是一只蹲在床上的小狐貍。她朝奉玉不解地歪了下耳朵,要將爪子放到他手上。 這時,卻見奉玉動作一滯,從袖中摸出一道黃符,仙氣一動,黃符就燃了起來。 他道:“這是南方一位道君的符紙,有變換外形之效……只是制作須得有些麻煩,所以我去求符費了些功夫……” 奉玉一邊說,一邊用術(shù)。 白秋本來還不解她什么意思,但等黃符燃盡,她只就見奉玉的身形變化,不久就化作了一只高大的九尾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