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白秋一驚,立刻將手抽了回來,她抽得很是焦急,以至于奉玉未反應過來都愣了一瞬。白秋一頓,也明白自己反應可能是過激了,忙解釋道:“我是狐仙,手上不太會留繭子,不過小時候的確跟父親練過劍……” 她想了想,又道:“其實我彈琴彈得也不錯,你要聽聽看嘛?” 奉玉彎了彎嘴角。實際上他曉得這狐貍琴彈得不錯,因為之前已經撞見她偷偷在屋里彈過。不過這事奉玉自不可能說出來,只淡笑了一下,便道:“好啊?!?/br> …… 奉玉看狐貍看了一個下午,到晚上便不得不忙了起來。 他原先公務總在軍營里做,交代任務方便,亦可直接與同僚下屬交流,留到半夜、幾日不回家皆是常事,如今雖然為了陪狐貍玩而回了家,但這些工作卻不會憑空消失掉,自然是帶回將軍府做。奉玉在書房里攤開了東西工作,白秋曉得不好打擾他,但又舍不得離開,就安安靜靜地化了狐貍留在屋子里陪他,有時趴在桌案上看他寫寫畫畫,有時就自己玩。 奉玉寫得累了從卷宗中抬頭,看白秋一只小白狐的模樣蹲在門檻上看天空,便擱了筆,問道:“今晚月亮可好?” 白秋聽到他說話,回頭搖了搖腦袋,回答:“今天是陰天?!?/br> 奉玉笑問:“那你還看什么?” 白秋擺了擺尾巴道:“還有云呀!” 想了想,她又補充說:“從這里看云,和從天上看不太一樣。” 奉玉聽她這么說,心中“咯噔”了一下,便回憶起她既是狐貍也是仙子,遲早是要回到天上去的。且日后時間長了,她始終還是如此美貌,而他卻是過不了幾年就要老的。 奉玉忽然便感到了些憂慮,但面上終是不顯,想了想,開口喚道:“秋兒?!?/br> 白秋朝他歪了一下腦袋。 奉玉朝她招了招手:“過來給我抱抱?!?/br> 白秋“嗷”了一聲,從門檻上跳下來朝他跑去。奉玉本是坐在席上,她輕輕松松就跳上了他的膝蓋,等奉玉將她抱起,她就在他懷中打滾搖尾巴。奉玉抱著她揉了幾下,又笑著哄她道:“可否變成人身?” 白秋遂化了人身。 她原型本就被奉玉抱著,化為人形便成了窩在他懷中。她高高興興地勾了他的脖子,埋在奉玉胸口蹭他。奉玉只覺得自己懷中忽然一暖,便貼了個嬌嬌軟軟的姑娘,他伸手摟了她的腰,埋頭嗅她頸間,也不曉得她是從哪兒蹭來的花香,清甜得很。 白秋原本也乖乖給他蹭著,但過了一會兒,忽然感到奉玉在她脖子上親了一下,白秋一驚,忙將他推開。 她看了眼滿臉沉靜的奉玉,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又低頭沉思片刻,復抬頭,再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話來。過了良久,白秋才不確定地看著他道:“那、那個……恩人,你這是有點喜歡我的意思吧?” 奉玉聞言,眉頭輕輕蹙了下,有些不解她為何現(xiàn)在還在想這個。他沉思片刻,道:“這陣子我不是回家來就抱著你?你每日跳到我膝蓋上亂蹭,你道我是隨便抱你隨便給你蹭的?” 白秋被他說得懵了,呆呆地望著他,又問一次道:“所以……?” “自是喜歡的?!?/br> 奉玉頷首,但繼而皺眉,不解道:“說來,你為何還叫我‘恩人’?你信中不是說先戀愛?是我會錯了意,還是說……我現(xiàn)在親你有些快了?” 白秋的臉慢慢地紅了。她當然曉得他們親密,只是奉玉大多時候看著嚴肅,笑得也內斂,因此她總有幾分不太肯定,此時得了對方的明言,白秋總算消了最后一絲疑惑。只是她看奉玉眉頭緊蹙,登時就有些慌了,忙道:“不快不快,可以親可以親!” 說著,她便主動撥開頭發(fā),要給他露脖子。 奉玉一笑,隨即捧住她的后腦,便低頭輕輕在她唇上吻了一口,見她沒反應過來,便又低頭吻了一口,末了抬起頭,笑問道:“不是可以親?” 白秋整張臉都紅透了,喃喃道:“我不知道你要親這里呀……” 說說自己又說不下去了,索性往奉玉懷中一埋,讓他瞧不見她。 奉玉看著自己投懷送抱的狐貍,只是剛笑一會兒,想起之前所在意之事,又不禁斂了。他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眼角的余光又落在自己剛才看了一半的案卷之上。 他認得上面列的字,只是這些字排列起來便不是什么好事。 奉玉一頓,神情沉了幾分,不過礙于懷里還有個狐貍,暫時便未露痕跡。此時已是午夜,白秋按照平日里的作息,玩不了多久就覺得困,昏昏沉沉地化了原型縮進奉玉懷中打瞌睡。奉玉將她抱回她自己房間,把她放在床上放好,又給蓋了被子,猶豫片刻,終是道:“我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會比較忙,若是回來得晚,你就自己在家里玩,出去逛逛也行,不要迷路了?!?/br> 白秋已經有些迷糊,但聽到奉玉與她說話,還是勉強睜開眼睛點了點頭,硬是記在腦中,然后呼呼睡去。 等白秋閉眼,奉玉又在她身邊立了一會兒,等她完全熟睡了,這才離去。 正如他自己所說,又過了幾日,奉玉果然還是忙了。 不過,率先出現(xiàn)的征兆卻不是晚歸,而是匆匆跑來將軍府找奉玉的客人。 來者是奉玉手下的文官,這日不必朝會,他一大清早就沖到了奉玉的府邸,將軍府內的隨從見是熟面孔又一臉情況緊急的模樣,生怕誤了將軍的事,便趕忙將他領到了內院,這才去請將軍。 文官原本焦急地等著,聽到有腳步聲靠近便以為是奉玉,急忙轉頭開口道:“將——” 待看清眼前之人,他才剛吐了一個字,剩下的話便被生生卡在喉嚨里。 第3章 奉玉將軍無父無母,似是出生于山林,于三年前突然橫空出世,獨掃千軍,立下極高的威望。從此以后,便連偏遠之地的孩童都曉得但凡奉玉在世,這世間便再無不勝之仗。同時,整個長安也都知道奉玉并未娶妻,又無親眷,是再獨不過的獨居。他作為奉玉將軍親近的下屬,自是清楚這些都是實情,然而此時從屋子里出來的……哪里是奉玉。 饒是自認在紙醉金迷的長安早已見慣了美人,饒是自認年輕時也曾放浪形骸一紙風流寫遍人間婀娜,文官竟仍然半天未說得出話來,眼前被晃得萬物失色,時間凝滯住了一瞬,一時只覺得詩三百書卷三千詞匯還是太少,居然道不盡他所思所想。 望著面前的女子,電光石火之間,他腦中忽然只剩下一個念頭——所謂九天仙子下凡,想來也不過是如此。 然而文官大吃一驚的時候,白秋其實也被嚇了一跳。她今日醒得比往常早,只是想來書房找書看,且奉玉將內院的人都調去外院之后,她已許久不曾在院中見到外人,此時自是沒有掩飾身形,亦沒想到會在這里撞見別人,驚慌之下,便有些不知所措。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奉玉恰在此時走了過來。 外院的侍從將文官領來了就去找奉玉,奉玉自是來得頗快。見他進來,文官被美色沖垮的頭腦中尚有一線理智幸存,連忙向他躬身行禮道:“將軍!” 奉玉朝他略一點頭,再看眼前情景,就猜到約莫發(fā)生了什么事。 文官明顯是受到了些驚嚇,任他如何大膽也不曾想過會在奉玉的將軍府中見到女人,因而他張著嘴看看奉玉,又看看白秋,竟是不曉得該如何稱呼,好幾種想法在腦海中交織,只是任哪一種他都不敢肯定。過了許久,文官才終于壯著膽子試探地開口:“將軍,這位莫不是……” 他一頓,問道:“……您meimei?” 奉玉:…… 奉玉看了眼身邊的白秋,她亦眨了眨眼睛朝他望來,神情頗有幾分無措。奉玉心一軟,腦中想起的卻是昨夜他還將她揣在懷中,把她給親的地方都仔仔細細地吻了一遍,弄得整只狐貍都羞得赤紅,不停往他胸口縮,世間哪兒有這般的meimei。 不過,現(xiàn)在要說她如何會在這里,倒的確有些難解釋。 白秋這會兒亦覺得緊張,主要是她來路不明,又是偷偷跑到人間來的,若是較真檢查,說不定會有問題。白秋正在焦慮間,只聽奉玉沉默片刻,便張口回答道:“不是meimei,這位……是我夫人?!?/br> 白秋懵了。 文官亦懵了。 文官倒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只是由奉玉親口說出,終是震撼得很。同時,只聽奉玉道:“我們成婚成得低調,我未同外人說過,你今日見了,也不要同任何人說?!?/br> 文官本還呆著,聽奉玉如此叮囑,雖然還是有些云里霧里,但他多半也明白奉玉不聲張肯定是有什么隱情,作為下屬不該過問,奉命行事便是,于是文官連忙稱是。 不過,他低頭前,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站在奉玉身側的白秋一眼,便是早知以將軍的性格動心不易,仍終是有些震驚未消。 尤其是見到奉玉將軍真的待她極是溫柔。 奉玉自是知道白秋跑來書房干什么的,低頭問了她想要什么之后,便親自在書架上取了書給她,然后又安安穩(wěn)穩(wěn)地哄她回自己屋里去。雖說花的時間著實也就是一小會兒的事,但文官卻覺得他已經一個人在這里站了頗久。 待送走白秋重新回到書房里,奉玉便一展衣擺坐回屋內,神情亦頓時凝重了許多,看向文官道:“出了什么事?” 文官聞言,再有什么別的想法也都摒去了,趕緊將早已準備好的文卷都呈了上去,說:“將軍,邊關……有難了?!?/br> …… 奉玉這日跟著文官出去以后,一直到半夜都沒回來,再然后第二天也沒回來。 接下來幾日也差不多,奉玉回家時,白秋都已經睡了,等她早晨醒來,他便已經走了。 總是見不到心上人的面,白秋自然覺得寂寞,又十分擔心奉玉的狀態(tài),她便常?;尚“缀吭陂T檻上等他回來,可總是等不到,后來迷迷糊糊就睡著了,醒來卻發(fā)覺自己好端端地睡在床上,身上還蓋了被子。 這日她照舊在門檻上趴著等奉玉回來,并且打定主意要熬到天明,故而即使困得要命還是硬撐著不閉眼,腦袋往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其實視線早就看不清了。忽然,白秋感到身上一暖,似是被人抱了起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才發(fā)覺自己懸了空。她看了眼奉玉被月光勾勒得線條清明的側臉,又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出聲喚道:“奉玉!” “……嗯?” 奉玉應了她一聲,許是為了不擾她的睡意,他這一聲應得很輕,還帶著溫柔之意。 白秋道:“你今日回來得好早?!?/br> 月亮才剛升到正中,往日她等到這個時候,奉玉總還連影子都沒有。 奉玉一默,良久才“嗯”了一下,旋即轉了話題,柔聲對她道:“我不是留了信讓你早點睡,怎么還睡在這里?晚上冷,莫要著涼了?!?/br> 白秋“嗷”了一聲,信她自是拆開看了,但里面的話卻沒怎么遵循。她擺了擺尾巴道:“我是仙子呀,怎么會著涼?!?/br> 然而她話音剛落,忽然就覺得鼻子一癢,小小地打了個噴嚏,打完,自己便茫然地眨了眨眼。 奉玉抿唇一笑,用袖子將她捂得更嚴實了幾分,免得風進去。然而捂完,他又沉了沉聲,良久,方道:“秋兒,我后日要出征了。” 白秋愣住,然而不等她有所反應,只聽奉玉又說:“我此去許是要數(shù)月才會歸來……明日我會留在家里,你可有什么事希望我陪你做的?” 奉玉問得耐心溫柔,但白秋卻心臟猛地跳了跳,半晌沒有回答。 奉玉說得輕描淡寫,可白秋無法如此。她雖自幼沒有歷過什么劫難,但也知戰(zhàn)場兇險,于凡人而言可謂九死一生,便是將領亦是如此。且到了此時,奉玉明日就算留在家里,想來也不會是完全閑著的,他說是這般說,可她要是真的提了要求,只怕奉玉是要擠出時間來陪她。 正因如此,白秋想了半天竟不知道該接什么話才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道:“那你陪我睡覺行嘛?我很困了,想你抱著我睡?!?/br> 說著,她就又垂著耳朵往奉玉懷里用力貓了貓,一副要睡了的模樣。 奉玉怔了一瞬,哪里會不明白白秋話里那點希望他早點睡覺的小心思,微抿了一下唇,方道:“好?!?/br> 奉玉抱著懷里的小白狐回了自己房間,將她小心地放到床上擺好。小狐貍倒是很乖巧,上了床就自己縮到里面拿尾巴卷成一個團子團好,就露出一雙眼睛盯著他看。奉玉先給她攏上被子,接著自己褪了衣衫,只著里衣上床將白秋摟進懷里,讓她貼著自己胸口。這個舉動本來是希望讓她覺得暖和點,但奉玉將她摟進來了才發(fā)覺這狐貍小只歸小只,暖和倒是挺暖和的,大概是因為白狐毛厚。他這么一抱,感覺像揣了個軟軟的小火爐。 白秋被他抱在胸前,起先因兩人間只隔了層單薄的衣物,她提要求時沒想到這一點,就有些不自在,好在很快適應過來。她將耳朵貼在奉玉胸口,聽他沉穩(wěn)的心跳聲,不久就有了困意,白秋打了個哈欠,便將腦袋埋進尾巴圈里,瞇眼睡了。 奉玉垂著眸在黑暗中低著頭看了她一會兒,待白秋發(fā)出平緩而柔和的呼吸聲,他才慢慢合了眼,亦睡了過去。 再醒已是次日。 正如白秋所想,出征前最后一日,奉玉即使待在家里也是不會閑著的。 將軍府里的侍從們里里外外地活動著替奉玉收揀行裝、安排他離開后的各項事宜,奉玉檢查清點過后,便又回到書房中處理了些卷宗。白秋不曾面對過這等陣仗,不敢驚擾他,始終安安靜靜地坐在桌案上看奉玉書書寫寫。她心里其實很是忐忑,心臟高高懸著。 待奉玉將該處理的事都處理完了,時間已是到了下午。見白秋還趴在桌上等他,且神情凝重,奉玉一頓,便將狐貍撈到懷里,笑道:“我還未走,這么緊張做什么?!?/br> 白秋在他胸口動了動,乖乖給他揉腦袋,只是神情還是未展。奉玉出征,她心里自是緊張的。想來想去,她終是下定了決心,忽而用力將腦袋從奉玉懷中頂了出來。 這個決定她昨晚已經想了一夜,白秋終究是決定說出來。她蹭了蹭奉玉的手,鄭重道:“要不你……今日同我成親吧?” 第4章 饒是一貫鎮(zhèn)定如奉玉,聽到白秋突然這么說,仍是不禁愣了一瞬,等他緩過神,神情卻有些看不出喜怒。 奉玉稍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怎么……忽然想成親了?” 白秋白毛底下的臉微微一紅,道:“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