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她伸了個懶腰。

    這大半年來，她好久都沒睡到這么晚了。

    梳洗后下樓，利慎平陪著她吃早午飯，沒吃兩口，屋外傳來一陣腳步，兩人抬頭一看，是利寶兒。

    她穿了件又薄又寬松的長袖針織，配著一條白色的牛仔短褲，一雙大白腿趿拉著拖鞋，打著哈欠走進來，見了他們倆嚇了一跳。

    利寶兒沒想到躲過了早飯時間，竟然還會碰到哥哥，站在餐桌邊沒敢動。

    利慎平坐在主位上，手指在餐桌上一敲，看著她淡淡地問：“怎么起這么晚？”

    利寶兒有些慌亂：“我、我倒時差呀！”

    利慎平看了看手表：“倫敦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你倒時差？”

    她抿著唇，不吭聲了。

    利慎平搖了搖頭：“既然醒了，那先跟你嫂子道歉吧?！?/br>
    利寶兒像是受了驚的小兔子，眼眶迅速紅了起來：“我不要?！?/br>
    “不要？”利慎平看著她。

    利寶兒看著大哥不怒自威的樣子，越發(fā)委屈。

    她明明是為了關心他，怕他被心機女人騙了才急忙忙趕來，哪曉得他卻一個好臉色都不給她，現(xiàn)在竟然還讓她道歉！

    利寶兒一急，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就滾了下來，軟著嗓子哭：“人家又沒做錯事……”

    利慎平見她哭，眉頭微皺：“故意讓人穿新高跟鞋跟你去舞會，還叫人灌酒，你說這不叫做錯事？”

    利寶兒反手用手背擦眼淚，小聲爭辯道：“jiejie那么矮，我讓她穿高跟鞋也錯了嗎？喝酒、我也喝了呀，你怎么不關心我？”

    利慎平覺得頭疼：“這就是你的教養(yǎng)？羅丁就是這樣教你的？”

    習盡歡覺得很尷尬，只能出來打圓場：“你別說了，都是小事情……”

    利寶兒才不要她假好心，紅著臉嚷了一句：“誰讓你裝好人！”

    “利寶兒，你太不像話了?！崩髌降穆曇粲殖亮藘煞郑凹热荒悴辉敢夂煤昧粼谶@里，那吃了飯我就送你去機場。”

    一聽大哥要送她走，利寶兒瞬間軟了下來，哭兮兮道：“大哥……別趕我走……這么久你都不來看我，我一來你就要趕我走……”

    利慎平嘆了口氣：“你先道歉……”

    “我不要……”利寶兒哭得越發(fā)傷心，“你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寶兒了……”

    利慎平皺眉：“胡說什么！”

    利寶兒哭得聲音都沒了，像是小動物似的嗚咽，更顯可憐。

    “行了！”習盡歡看不下去了，“利慎平你別說話了！”

    她一吼，利寶兒嚇得忘了哭，哽咽著看著她。

    習盡歡放下調(diào)羹，沉著臉把利慎平趕出了餐廳，走到利寶兒身邊，猶豫了下，還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別哭了?！?/br>
    利寶兒本來就不大，不過二十出頭，這兒又沒化妝，看起來更是小，像是十幾歲的少女。

    就算昨晚上有些不滿，今天見人家這樣我見猶憐，她再大的氣也消了。

    習盡歡暗自嘆息，果然長得漂亮就是好。

    她拉開椅子哄著利寶兒坐下，又拿紙給她擦眼淚，又問她要不要吃東西。

    這么鬧了一通，利寶兒反而像是換了個人，過了幾天安分的日子。

    習盡歡想她一個小姑娘也沒多大錯，怕她悶著，反而哄著她帶自己出去玩：“我對上海一點都不熟，你帶我吧?！?/br>
    利寶兒扭捏了一會兒，答應了，只是不敢再帶她去買東西，正好習盡歡也志不在此。

    物質欲還沒來得及跟隨經(jīng)濟水平膨脹，她就已經(jīng)平穩(wěn)地度過了那個階段。

    年輕時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女人更是如此。

    她得為將來準備積蓄。

    最后，利寶兒帶她去看了許多展覽。不管是博物館還是一般的藝術展，兩個人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也不用特別講話，免去了尷尬。

    習盡歡覺得雖然她有些驕縱，可顯然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知識面很廣，跟她到處走走看看，反而是自己受益頗多。

    這一段時間都有微博私信她代言的事情。

    她想了想，問利寶兒：“我不太會搭配，你教教我好不好？”

    利寶兒剛念大一，在圣保羅讀服裝設計，聽她這樣說，馬上就答應了：“好的呀！”

    習盡歡覺得她性格挺單純的，也不記仇。

    兩個人由此親近不少。

    習盡歡松了口氣。

    她才不想看到利慎平因為自己的原因左右為難。

    利寶兒雖然還是對習盡歡要當自己嫂子的事情不太接受，但相處下來，也覺得她樂觀開朗，是挺討人喜歡的，于是找了個只有兩個人一起吃飯的時間，爽快地跟她道了歉。

    習盡歡笑了笑，不甚在意：“沒關系，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meimei?！?/br>
    “你還有meimei呀？”利寶兒眨了眨眼睛，一臉天真，“那她多大了？叫什么呀？”

    “她叫素素，剛高考完?！?/br>
    利寶兒說：“哇，她名字真好聽，就像小仙女?！?/br>
    看她歪著頭，白凈的臉上閃耀著雀躍，習盡歡臉上的笑容也深了些：“你的名字也很好聽呀?！?/br>
    利寶兒得意又靦腆的笑了笑，頓了下，她慢吞吞地坐過來，傾身靠近習盡歡，小聲問道：“嫂子，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習盡歡點頭道：“嗯，你問?！?/br>
    利寶兒咬了咬嘴唇，踟躕著說：“你為什么都不怕我大哥的呀？”

    習盡歡一愣，偏頭打量著她。

    說實話，利寶兒是那種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只是年紀還小，氣質介于端莊和嬌憨之間。

    此刻她看著自己，是好奇，也帶著些小心謹慎。

    她想起利慎平說她被寵壞了，可顯然，被寵壞的大小姐一心想討哥哥的喜歡。

    “為什么要怕他？”習盡歡為利慎平講話，“其實他不是有意要兇你的，他提到你的時候表情很溫柔的——不然我怎么會知道你喜歡看亦舒李碧華？”

    利寶兒皺了皺眉，有幾分苦惱：“這么說也沒錯……”

    習盡歡拍了拍她的手：“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也很怕他，不過嘛……”

    她想起剛認識那一會兒，自己對利慎平只能說是敬而遠之，現(xiàn)在想來大概是潛意識里的自我保護。

    但是后來嘛，就發(fā)現(xiàn)他真的沒什么好怕的。

    利寶兒急急問：“不過什么？”

    “不過后來發(fā)現(xiàn)他不可怕呀，還挺喜歡笑的?！?/br>
    利寶兒扁了扁嘴，很是羨慕：“可是大哥對我好兇?！?/br>
    大哥的態(tài)度倒是不厲害，但對她的要求卻很嚴厲。

    小時候她做錯了事情，二哥他們總是會護著她，為她開脫隱瞞。就算是9歲那年她不懂事，邀請小伙伴來家里做迷藏，還擅自躲進爺爺?shù)臅?，打壞了他的寶貝古董瓷瓶，也不過是哭兩聲就好了。

    爺爺見她哭得傷心，還反過來哄她呢。

    偏偏大哥兇她，讓她好好反省，寫檢查道歉，還不準出去玩。

    那時候她才9歲呀，不懂事才是正常的嘛，連二叔都幫她說話，只有大哥一點不留情面。

    后來到了英國，mama舍不得她，原本打算讓她讀圣保羅女中，因為可以走讀，又是大哥一句話，把她扔進羅丁念住宿。

    利寶兒秀氣白嫩的長指，絞著頭發(fā)尾，一臉小女兒的悵然：“上個學期我沒拿到全a，大哥也不高興——可是全a很難的呀！”

    聽著她這樣抱怨，習盡歡不由地笑了起來，似乎有點明白利慎平的心情了。

    兄妹兩個本來年齡差距就大，利寶兒出生的時候，利慎平早已是受過良好教養(yǎng)的少年郎。

    她不相信他不疼愛meimei，只是更多的參雜了一些長兄如父的責任吧。

    “那你這次還敢逃課回來？”

    利寶兒支吾了一聲，沒敢辯解。

    習盡歡好笑地看著她：“你還小，要以學業(yè)為重?！?/br>
    她也跟著笑，蹭過來挽住習盡歡的手臂，親昵道：“嫂子，你都原諒我了，那你讓大哥不要趕我回英國好不好呀？”

    習盡歡覺得利慎平已經(jīng)是默許了，沒想到利寶兒這兒還惦記著這件事。

    “他怎么會趕你走？這兩天他還讓方阿姨多做點你喜歡吃的菜呢。”

    利寶兒委委屈屈的：“可是他倒現(xiàn)在也沒開口同意我留下來?！?/br>
    習盡歡理解不了了，平時只要汪素素跟她撒嬌，她基本上都會同意?，F(xiàn)在對著利寶兒這樣瓷娃娃似的小姑娘，利慎平竟然不心軟？

    她搖了搖頭：“你大哥太鐵石心腸了?！?/br>
    利寶兒不敢背后說她哥哥壞話，撒著嬌說：“嫂子，我不想回去的?！?/br>
    但這畢竟這是利慎平的房子，習盡歡不好多言，只能說：“放心放心，不會的?！?/br>
    “那你讓他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他早就不生氣了?！绷暠M歡哄著她跟她保證，“明天我讓他親口跟你說?！?/br>
    “真的嗎？”利寶兒雀躍起來，“嫂子你真好！”

    *** ***

    這段時間習盡歡白天跟利寶兒在一起，和利慎平便默契地留出一點睡前時間來談談心。

    習盡歡洗了澡，見他靠坐在床頭一邊看書一邊等她，掀開被子靠進他懷里，把利寶兒的事情跟他說了說。

    “你是不是對她太嚴厲了呀？寶兒從小都很怕你嗎？”

    利慎平只能解釋：“寶兒被家里慣壞了，也就是我能壓得住她?！?/br>
    “其實，也還好啦?！绷暠M歡忍不住為她說話，“小姑娘有點小脾氣很正常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