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約翰·威蘭德被請到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時, 他顯得很平靜。他知道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叫他過來是因為什么, 他也不打算說謊，即使他的經(jīng)歷聽起來也很戲劇化, 很像是無稽之談，因而當探員們來找他談話時，他就把他為什么會認為有恐怖襲擊的事說了。

    探員們對看一眼，神情略微妙。

    約翰·威蘭德以為他們不信，他自嘲一笑：“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 你們大概會想我既然相信我做得夢, 為什么還會去那個地鐵站找死？可我不后悔, 我問心無愧，還有說起來你們更不會相信，我原本是要去見一個客戶的，只是在我的必經(jīng)之路上，有個路段發(fā)生了地下水管破裂，導(dǎo)致了一起連環(huán)車禍，我若是不在地鐵站，那個時間點我就該在那個路段上了。”

    探員們神色更微妙了。

    約翰·威蘭德：“？？”

    其中一個探員開了口：“那天追你的探員們，他們是臨時被安排去追查你的，而如果沒有這個任務(wù)的話，他們會被安排到和那群銀行劫匪面對面。你知道這件事吧？”

    約翰·威蘭德看過這則新聞：“那群銀行劫匪不是墜機了嗎？”

    銀行劫匪連同內(nèi)應(yīng)總共有六個人，他們經(jīng)驗老道，在過去曾犯案數(shù)起，這次他們不僅在銀行有人質(zhì)，還事先在城中安置了數(shù)枚火乍彈。正因為如此當局最終只能選擇妥協(xié)，給了他們直升飛機和他們要求的款額，眼睜睜看著他們乘著直升飛機逃之夭夭，不曾想他們的直升飛機在空中撞上了一群鴿子，最終導(dǎo)致墜機。

    等特警尋到降落地點時，他們已團滅。

    那名探員繼續(xù)說道：“是墜機了不錯，然而他們中的一個還喪心病狂的引爆了他們埋在銀行外的一枚火乍彈，若不是因為墜機導(dǎo)致引爆器被暫停，那枚我們不知道它存在的火乍彈必然會爆炸，而當時那枚火乍彈附近就是我們的同事?！?/br>
    約翰·威蘭德隱隱明白了什么：“你們想說什么？”

    另一名探員開了口：“你知道直升飛機墜毀后，砸中了一輛汽車，汽車的后備箱中有個被報失蹤半年的女孩，而她毫發(fā)無傷，司機卻被直升飛機機翼碎片截成兩半嗎？”

    約翰·威蘭德：“…………”

    更玄乎的事還不止這幾件，地鐵大災(zāi)難受難者的身份已經(jīng)全部落實到位了，其中的二百九十六人在喪命的三天前分別乘坐過兩列幾乎是同時落地的飛機。此外受難者中還有四名的信息在犯罪數(shù)據(jù)庫中找到了，而他們的dna都曾在兇殺現(xiàn)場出現(xiàn)過，而所涉及的案件因為找不到兇手而沒有結(jié)案，沒想到一個地鐵事故就將他們“炸”了出來。

    再有一個，地鐵大災(zāi)難發(fā)生的時間和銀行劫匪墜機時間相差無幾。

    約翰·威蘭德和兩名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探員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他艱難地開口打破了那份靜默：“哈利路亞——”

    探員們：“……”

    約翰·威蘭德心想：‘不然呢？’

    然而他還是想起了當時在亂流中，他不經(jīng)意間看到的那映射在車窗上流動的黑影，和他在地鐵站外見到的一模一樣，一時間也說不清那黑影究竟代表了死神，還是代表了主？如果是主的話，那為什么還會有這場大災(zāi)難？如果是死神的話，那為什么又給不少人帶來了救贖？

    不僅約翰·威蘭德迷茫，就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也有不少人小迷茫，那么多玄乎事總不能都用巧合來解釋吧？當然了，對于有信仰的人來說，他們接受起來就輕而易舉，再說不能都用巧合來解釋又如何？又沒有證據(jù)能證明什么。

    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行事可是要遵循基本法的。

    不過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并沒有把約翰·威蘭德如何，也沒有讓他被國土安全局帶去問話，此事就在彼此的默契中小事化了了。

    約翰·威蘭德也沒將此事，和其他人說起過，倒是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想到不久前看到的那則火災(zāi)新聞，說其中一個年輕人在火災(zāi)前預(yù)想到了火災(zāi)，難道他和自己一樣？

    是上帝在給他們的啟示？

    這個還真不是。

    林寧此時已將因露西亞·格曼未慘死在火宅中而活下來的三百二十六人，全部給予了命運的修正。她倒是有留意了下約翰·威蘭德的后續(xù)，可以說約翰·威蘭德是因為他自己的行為，為他自己續(xù)了命，他在短時間內(nèi)將不會在死神名單上。

    白皇后看了過來。

    林寧舉起了雙手：“我這不是在努力適應(yīng)如何做一個合格的死神嗎，我想我會盡快適應(yīng)的?！彼郎癫辉撚袘z憫，也不具備任慈的品質(zhì)，唯一會有的情緒波動大概是憤怒，那會出現(xiàn)在他被欺騙時。

    白皇后：“我什么都沒說。”

    林寧知道她沒有多指責她的意思，所以就“恃寵而驕”道：“我什么都說了?！?/br>
    好在林寧很懂得分寸，她很清楚她該怎么做，“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所以在封住一個缺口后，就將目光放到了先前從火災(zāi)中逃生的史蒂文·戴爾等人上。他們每個人都身體健康，那等待他們的只有情節(jié)自洽的意外事故。

    先前提到過那個脾氣暴躁的中年吸煙男，他的名字是杰森·塞維格。他目前的職業(yè)是在一家酒吧做酒保，而這已經(jīng)是他這一年換過的第四份工作了，他一直認為他有能力，他該去做更體面的工作，只是那些公司都沒有眼光，卻從來不會反省下自身。

    就像明明是因為他看不慣史蒂文·戴爾，想揍他引發(fā)sao亂才被會場安保人員請出了會場，因而逃過了一劫，他偏偏認為他是“天選之人”，上帝給了他啟示，讓他命不該絕，還志得意滿的和客人吹噓。

    這天杰森·塞維格開著摩托車去上班，開了一段路意識到他忘記把他隨手拿下來的幾個酒瓶扔了，可回收垃圾箱就在不遠處，可杰森·塞維格不知是嫌麻煩，還是根本沒看見，隨手就把那幾個酒瓶扔到了馬路下面的溝地中，那溝地中可能還有石塊什么的，導(dǎo)致有個酒瓶碰到了石塊碎了。

    凌晨五點杰森·塞維格下班回家，摩托車竟然拋錨了，他罵咧咧地停了車在路邊檢查起來。

    一陣微風拂過，黑影幢幢。

    恰逢此時旁邊駛過一輛大貨車，當貨車經(jīng)過杰森·塞維格時，忽然爆胎，強大的吹力把杰森·塞維格吹飛到了馬路下面的溝地中。

    這本來沒什么，溝地中還長著雜草，看起來比較軟和，可偏偏杰森·塞維格的脖子卻戳到了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玻璃碎片，正割到了他的頸動脈。一開始杰森·塞維格還沒有收到痛覺反應(yīng)，他還想著罵翻那輛大貨車，“fu——”

    “k”都沒有說出來，他就捂著血流不止的脖子倒下了。

    在他倒下的不遠處，就是他先前扔下的幾個酒瓶。

    還有一件事是史蒂文·戴爾半醒半夢間，想起身去上廁所，結(jié)果在摸臺燈時，不小心摸到了先前放在床頭小桌上一小塊玻璃碎片，手指被劃了一道小口子，還流了不少血，讓他接下來都沒有睡安穩(wěn)。那玻璃碎片是他不小心摔了的玻璃杯的，他明明記得他當時將碎片都收拾干凈的。

    等上午起來時，他就接到了露西亞·格曼打過來的電話，讓他看當?shù)匦侣勵l道，史蒂文·戴爾這才知道那個討人厭的杰森·塞維格出了意外，當場死亡。

    史蒂文·戴爾看到新聞上說的杰森·塞維格是被玻璃割破了頸動脈，失血過多而死，他被玻璃碎片劃破的手指頓時隱隱作痛。

    難道這也是不詳預(yù)兆嗎？

    莫名的史蒂文·戴爾還想到了一件事，在昨天他和朋友們聚會時，他一個叫杰森·艾里斯的朋友對著他的女朋友吹煙圈，他的女朋友被煩的不行，沖著杰森·艾里斯說“杰森，去死吧你”。史蒂文·戴爾當時還愣了愣，跟著心里一緊，他當時沒能明白那是什么感覺，可現(xiàn)在看來那或許就是個預(yù)兆。

    “不不，我不能自己嚇自己?！?/br>
    史蒂文·戴爾去洗了一把臉，認為他這樣胡思亂想都是因為他最近沒有睡好的緣故，可他至今也沒想明白那天他為什么會看到那么真實的預(yù)兆，稍后他就去見了在關(guān)注這件事的露西亞·格曼，他們倆因為那天的事，走得比之前近得多。

    他們倆約在了一家咖啡館，沒想到的是他們剛坐下不久，就先是見到了開車從這邊經(jīng)過的杰西卡·波蒂斯和喬恩·費格，他們是那天跟出來的一對情侶，接著在工作間隙出來為同事和自己買咖啡的健身教練保羅·奇爾頓，就從咖啡館內(nèi)推門出來。

    保羅·奇爾頓工作的健身房就在這附近，奇怪的是史蒂文·戴爾常來這家咖啡館，從前卻沒有見過他。保羅·奇爾頓知道這件事后，笑著說：“這就是緣分了?！?/br>
    杰西卡·波蒂斯和喬恩·費格這對情侶本來已開車走了，可他們這時又倒了回來。喬恩·費格先提到了杰森·塞維格，大家頓時沉默了起來，還是保羅·奇爾頓開口打了暖場：“那不過是場意外，提醒我們平時要多注意檢修我們的車?！?/br>
    大家紛紛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尬聊了幾句話后，杰西卡·波蒂斯和喬恩·費格就先離開了。

    保羅·奇爾頓顯然要熱心得多，他還請了史蒂文·戴爾和露西亞·格曼每人一杯咖啡，露西亞·格曼點的是卡布奇諾，店員還在上面弄了朵心形的拉花，弄得露西亞·格曼很不好意思，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奇爾頓先生真是熱心腸?！?/br>
    史蒂文·戴爾轉(zhuǎn)頭去看橫穿馬路到對面去的保羅·奇爾頓，耳邊忽然“啪”得一聲，嚇了史蒂文·戴爾一跳，他連忙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現(xiàn)是旁邊一桌的客人因為在看手機，不小心把放在桌子邊緣的咖啡杯蹭掉了。

    史蒂文·戴爾平緩了呼吸。

    露西亞·格曼有點不解：“史蒂文？”

    史蒂文·格曼示意他沒事。

    這時保羅·奇爾頓已快走到了馬路中央，那是“人”字行的馬路，他正處在兩條支路的交匯口。當史蒂文·戴爾再看過去時，就看到了非常驚險的一幕，兩條支路上都來了車，那那兩輛車都要往主路上拐，更叫人心驚膽戰(zhàn)的是主路上正駛過來一輛大卡車，可以說保羅·奇爾頓被來往車輛包圍了。

    史蒂文·戴爾：“?。　?/br>
    感謝上帝的是，當車輛駛過時，保羅·奇爾頓還安然無恙，他就站在了那么一小塊地方，勉強躲過了來往交錯車輛。史蒂文·戴爾著實松了口氣，保羅·奇爾頓到了馬路對面，還和他們倆揮了揮手，史蒂文·戴爾不禁喊道：“小心點！”

    保羅·奇爾頓沒太聽清：“什么？”

    下一刻，一個花盆從天而降，正正好好砸在了保羅·奇爾頓的頭上。

    史蒂文·戴爾：“！”

    露西亞·格曼看了個正著：“啊——”

    大樓上一層的玻璃墻上，流動的黑影一閃而逝。

    保羅·奇爾頓沒能被搶救回來，那個花盆會掉下來，是因為玻璃窗的支架沒支好，當下那么一關(guān)，就把那盆花推到了窗外。

    這只是個意外。

    其他人都這么認為，然而史蒂文·戴爾再也不敢認為這是個意外了。他們原本都該死在那場火災(zāi)中的，可他們活了下來，但是現(xiàn)在僥幸活下來的他們中的杰森·塞維格，和保羅·奇爾頓卻接連喪命，這怎么看都不能只是巧合！

    史蒂文·戴爾說不清那是什么感覺，他和露西亞·格曼心情悲痛的去參加了保羅·奇爾頓的葬禮，也就是在葬禮上，史蒂文·戴爾看到了一個給他感覺很奇怪的人。

    那人就站在來吊唁的人群外，帶著高深莫測的表情靜靜地看著他們。

    直覺驅(qū)使著史蒂文·戴爾朝那個黑人走了過去，“先生，你——”

    “我是誰不重要，史蒂文?！?/br>
    史蒂文·戴爾：“你認識我？”

    威廉姆·布拉德沃斯微笑道：“當然。”

    史蒂文·戴爾皺了皺眉：“你是保羅的什么人嗎？”

    威廉姆·布拉德沃斯道：“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話，他的尸體是我處理的。可憐的保羅，他的腦袋都被砸變形了，費了我不好功夫讓它看起來和原本一樣?！?/br>
    史蒂文·戴爾不禁問：“那杰森·塞維格呢？”

    威廉姆·布拉德沃斯道：“哦，我知道他。”

    史蒂文·戴爾愣了愣道：“他也是因為意外事故死的?！?/br>
    驗尸官先生意味深長道：“不，史蒂文，人沒有橫死一說，也沒有枉死，慘死，只有注定的一死。我們就像一只老鼠，被貓玩弄在鼓掌之間，碌碌無為或者豐功偉業(yè)，闖紅燈或是不闖紅燈，和誰結(jié)婚或者和誰離婚，都屬于死亡程序，由死神預(yù)先設(shè)計的程序?！?/br>
    史蒂文·戴爾若有所思：“預(yù)先設(shè)計？也就是說如果洞悉了程序，那就可以逃出鬼門關(guān)？”

    “史蒂文，你自從逃出會場后，你就逃了出來?，F(xiàn)在他們倆死了，就說明死神為你們準備了另一套設(shè)計。你想活命，你就得猜測你什么時候死，怎么死，一切全憑直覺，不過你要記住，欺詐和不尊重會引發(fā)憤怒?！?/br>
    史蒂文·戴爾有很多問題要問：“你是說那些預(yù)兆？可你為什么會知道那么多？難道你從死神手中逃脫過？”

    “你不會想知道的?！蓖贰げ祭挛炙拐f著神經(jīng)質(zhì)得一笑，把史蒂文·戴爾嚇得眉心一跳，他沒有再問什么了，接下來都在琢磨著死神給他們幾個人的預(yù)先設(shè)計，到底是什么樣的。他們六個人的死，是有順序的？

    如今坐在他左側(cè)的杰森·塞維格最先出了意外，接著是他前排隔了個座位的保羅·奇爾頓，這不是按照座位號碼來的。

    那會是什么？

    林寧知道威廉姆·布拉德沃斯去指點史蒂文·戴爾的事，她本人是覺得若是沒有他去點撥，說不定史蒂文·戴爾就不會那么快反應(yīng)過來，或者在他反應(yīng)過來，整個新設(shè)計已經(jīng)實施完了呢。

    再轉(zhuǎn)念想想，她這兒還有個“會發(fā)生的，就一定發(fā)生”準則，那她這個假設(shè)就沒有多大的意義。林寧想了想就把這個念頭丟開了，她還有工作要做，現(xiàn)在她漸漸不再想著誰是連環(huán)殺手，誰是強jian犯等等了，這沒必要，再說這個平行世界的犯罪率很尋常，可不像是《犯罪心理》世界那樣連環(huán)殺手遍地走，不然，林寧還得多頭疼一陣子。

    又林寧說她成為救死扶傷的醫(yī)生，還真不是隨便想想的，她從前從沒有做過這個職業(yè)，專業(yè)知識的儲備也不足，于是她就特別多進行了幾個意識投射，去醫(yī)學院白上專業(yè)課，或是還在醫(yī)院當值收割時，和醫(yī)院的醫(yī)生偷師。

    有天她還突發(fā)奇想，將意識投射到了手術(shù)刀上，零距離地感受了一場手術(shù)。

    這還真是別樣的體驗。

    等等，這樣的感受她是不是之前就有過？

    哦，對了，上次這么說時她將意識投射到了一個皮球上來著，還陪著豬籠草玩了好一會呢。

    幸好豬籠草的口水沒什么異味。

    唔，等下次再這么玩時，還是先讓它小人家去刷刷牙吧，要不然漱口水也可以。

    不說這個難以言說的體驗，單就說回到林寧的工作上。史蒂文·戴爾那邊的死亡名單還沒有執(zhí)行完，林寧就在她最近去的那家醫(yī)院發(fā)現(xiàn)了一個“死亡天使”，就是認為她有責任去幫助病人從痛苦中解脫，所以她就會給那些重癥病人下藥，了結(jié)他們的生命。

    從前的時候林寧就碰到過，除了在醫(yī)院中經(jīng)常遇到外，還有一類死亡天使是想讓受害人遇險，再來拯救他們，而這個遇險還是死亡天使制造的，這也叫英雄兇殺情節(jié)。最常見的是消防員自己放火，然后他自己就可以拯救世界了。

    而這個醫(yī)院的女護士便是第一類，她被醫(yī)生下了診斷說只有幾個月或是更短時間可活的病人吸引，自己幫助他們獲得解脫，至今已有六個病人是這樣被她謀殺了，卻沒有誰發(fā)現(xiàn)端倪。

    林寧卻說不太好她現(xiàn)在是什么滋味，到底從她現(xiàn)在的角度來看，那些病人的生命確實截止到了他們被謀殺的那一刻，作為死神她該如約帶他們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