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元梓筠側過臉來看到墨從安,“是你?” 墨從安也認出了她,抿著唇?jīng)]說話。 元梓筠完全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曾經(jīng)想過自己的妻子該是什么模樣,應當是溫婉,有些才氣,能夠同他吟詩作對。可面前這人,他扶了扶額。 可無奈,皇上的恩情他怎么也不能辜負,更何況面前這人還是長公主殿下。 更何況墨從安此人十分有擔當,元梓筠既然成了他的妻,他便會與她相敬如賓。 兩人這樣干瞪著眼,還真有點尷尬,元梓筠看了眼床上紅色的蓋頭,有些心虛地解釋道:“戴著有些悶。” 墨從安接受了這個理由,“嗯,公主殿下隨意?!?/br> 想起嬤嬤說這蓋頭一定不能掀,她默默地拿起來重新蓋上了。 墨從安心里一動,臉上的線條都柔和了幾分。 元梓筠坐在那兒,聽到門打開的吱呀聲,她心想,這書生莫不是嫌棄自己跑了?又過了半晌,終于聽到腳步聲,面前投下一道陰影。 墨從安挑開她的蓋頭,“餓了么?拿了些糕點給你?!?/br> 元梓筠一聽到有吃的,突然覺得書生也并沒有那么討厭。 元梓筠吃了好一會兒,墨從安只是在一旁看著她,莫名覺得別人口中的任性公主很是可愛。 吃飽之后,元梓筠看著墨從安:“我有點困了?!?/br> 墨從安開始脫衣服,元梓筠先是看著,等到他脫去中衣還在脫,元梓筠不淡定了,“你要干嘛?” “行周公之禮?!?/br> —————————————————— 墨從安自然是把她當妻看待的,元梓筠卻有些不適應,她野慣了,對禮數(shù)不是十分清楚,經(jīng)常犯些小錯誤,幸好她的身份讓府上眾人不敢開口多說,墨母也對她沒什么要求。 墨從安只要在家,就會把她關在房子里練字。 元梓筠沾了一臉的墨水,看了眼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明明可以拒絕,卻每每對著他嚴肅的神情就說不出口了。他嚴肅起來的樣子,比千軍萬馬還要可怖。 從來沒有人能夠管住她,除了師傅。面前這人不費一兵一卒就讓她乖乖聽話了。 墨從安見她在出神,用戒尺敲了敲她的頭,“在看什么?” 元梓筠友情提示道:“其實我打起架來很厲害的?!?/br> 墨從安點了點頭,根本沒有體會到她話里的威脅:“可是你寫字不厲害?!?/br> 元梓筠立馬被激發(fā)了斗志,“你等著。” 一直到賞菊宴上,元梓筠才松了一口氣,她終于不用被墨從安折磨。 這是一個都城貴女們才能參加的宴席。元梓筠躲在角落里,無意聽到兩個人嚼舌根。 “那墨從安還真是攀上高枝。” “一介窮酸書生罷了?!闭f這話的女子是常家的千金,從前跟墨從安有過婚姻,但是后來墨從安病重,墨家便上門退了婚事,她家人本來就不好意思說,這送上門來了趕緊同意了。誰承想,不久之后墨從安病就好了,且墨家后來再也沒來提過親,她心里慪得要死,總想著是墨從安是裝病來退婚的。 元梓筠沒能聽下去,因為墨從安的骨子里是高傲的,這些人是在把他往泥里踩。她仿佛能看見墨從安皺著眉頭的樣子。 “陛下曾說從安才氣過人、品行端正??磥砟愣挥胁煌囊娊狻!?/br> 二人被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到,而后才后知后覺地行禮,心里忐忑不安,嘴上說道:“不敢不敢。” 回去的時候,墨從安來接她,常家小姐看墨從安的眼神有些受傷,活像一個被辜負的癡情女子,墨從安眼里卻只有元梓筠,把她牽上馬車后自己也上去了,一個眼神也沒給那常家千金。 “我覺得我進步了?!彼蝗粺o厘頭地說了這么一句。 墨從安先是疑惑,而后又說,“你那個字不夠好看?!?/br> “不不不,我是說今天那兩個姑娘說你壞話,我居然沒動手。”她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墨從安搖頭啞然失笑,“為什么要動手,他們說就去說?!?/br> 元梓筠從來就是個暴脾氣,“我不想聽到他們說你不好。” 墨從安仿佛心里有一根弦被狠狠地撥了一下,那顆心好像在元梓筠出現(xiàn)后不止動了一回。 元梓筠見他不說話,忍不住問,“那個姑娘你是不是認識?” “哪個?” “常家的千金?!痹黧廾蛄嗣虼?,“我聽說你們從前有婚約?!?/br> 墨從安搖搖頭,“記不清了?!?/br> 元梓筠也就不再提,心里莫名地有些甜。 “今晚可以不練字么?” “可以。” 元梓筠沒想到墨從安這么輕易地答應了,她問,“你怎么今天這么好?!?/br> “你別弄得像我欺負你似的?!?/br> 元梓筠笑出了聲,她掀開簾子看窗外。 墨從安盯著她看,心里想,還真是一刻都坐不住。 晚上沒有了練字這個活動,元梓筠便拿出一把劍在那擺弄。墨從安站在她面前,她突然把劍揚起來,差一點就要誤傷墨從安。但是遺憾的是,墨從安眼睛都沒眨一下。 “你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你還想謀殺親夫不成?” 墨從安這人就是這樣,不管說什么都是正經(jīng)樣子,就算是說要行周公之禮的時候也…… 元梓筠收起劍,而后不禁問,“你怎么跟老年人似的?” “是嗎?”墨從安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他的生活從來就是如此,好像出生下來之后就只能按照那條路走,他有著明確的目標,他也有自信自己能夠實現(xiàn)。所以不管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他開心,可元梓筠來了之后,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她真的是個變數(shù)。是他沒有料想到的存在。 “你從來不會笑,都沒有喜歡的事情?”元梓筠好奇,“我出去玩我就很開心。你從來不開心真的很奇怪。” 墨從安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元梓筠眼里好像從來不開心。而他真正回想起來的時候,好像確實沒有什么特別值得他開心的事情,因為所有的成功都是可以預見的,他不是不開心,只是不會像元梓筠那樣外露自己的情緒罷了。 “我有時候很開心?!?/br> “什么時候?” 墨從安微微低了低頭,聲音輕微卻清晰地傳到了元梓筠的耳朵里。 “和你睡覺的時候。” …… 她到底聽到了什么? 而且,墨從安該不會臉紅了吧。 墨從安沒說完,每天醒來看見她也很開心,心里好像空的那一大片一下子就被填滿了,他明明覺得溫婉的女子好,可是看到她,才知道,是她就好。 元梓筠轉移話題,“第一次見面,你為什么那么跟我說話?” 墨從安唇邊含著淺淡的笑,她一定覺得自己在為難她吧,可是元梓筠不知道,墨從安從來都不是多管閑事的人。 可那天鬼使神差地,就開了口。他只是覺得,她不該被那么多人注視著,議論著。 “我們前世一定見過?!蹦珡陌餐蝗徽f。 元梓筠的問題還沒有得到回答,就聽到他莫名奇妙的話語,“你還信前世?” “或許有?!?/br> “那你說前世的我該是什么樣子。” 墨從安的目光變得柔和,“大概是無法無天?!?/br> 他希望前世的自己也能遇見元梓筠,否則他太孤獨了。 ☆、番外·清虛 封印解開的時候, 我的眼睛里隱隱藏著些瘋狂, 恍惚之中,心里沉睡了多年的惡魔終于在風中被喚醒。 那一刻我也醒悟過來,原來師門沒有對我趕盡殺絕,不過是給我一個改邪歸正的機會。 可是讓他們失望的是, 我再也不可能走回正途。有些路一旦選擇了,就再也不能回頭。 多少年前的子弦谷,已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門派,而我也是慕名而來的弟子之一。真正入了師門后,我并沒有同其他弟子一起學武,而是被指派給了與君大師學醫(yī)術。 在眾弟子的眼里,醫(yī)術是最不入流的, 他們的目的只是從武而已。我何嘗不失望, 我同他們并沒有什么不同。 與君座下還有一女弟子,名叫清靈。而我入了師門之后便舍了從前的名字,師尊賜名清潭。 我不情不愿地跟著師尊鉆研醫(yī)術, 清靈倒是很積極,每次我懨懨的,她就拽我, “快點啊?!?/br> 同時入門的弟子都是一同吃飯, 開始我偷偷地背著他們吃飯, 被清靈發(fā)現(xiàn)了之后,她就拉著我,“不要躲在角落里?!?/br> 而我一上飯桌, 可以料想到難聽的話不斷地往我耳朵里涌。 “原來是清潭啊,怎么?沒臉見我們大家,就躲在角落里當縮頭烏龜?” “哎,當初我們都覺得清潭資質最好,沒想到他最后只是學什么醫(yī)術去了?!?/br> “大家這么說話干嘛,沒看見清潭都快哭了么?” 我沒哭,衣袖下的手已經(jīng)爆出根根青筋。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清靈就已經(jīng)站了起來,“你們少看不起人,就你們那三腳貓的功夫也好意思嘲笑別人,我要是你們都羞死了?!?/br> 門派里女弟子很少,所以他們多少給清靈一點薄面,可是嘴上依舊不饒人,“清潭可以的,有小師妹護著啊?!?/br> 說著說著就都散去了。 察覺到我上下起伏的胸膛,清靈有些小心翼翼地坐在我身邊,表情很是愧疚,“師兄,我是不是幫了倒忙啊?” 我平復下來,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不會?!?/br> 我想,如果沒有后來的事,如果不會失去清靈,我不會淪為如今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