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她說了句,“或許吧?!?/br> 墨從安輕輕低下頭,掩飾失落的神情,卻又聽她說,“可是一輩子只夠愛一個人?!?/br> 愛一個人已經(jīng)夠累了。 在遇見他之前,她以為自己會孤獨(dú)一生,她是長公主,就算受盡流言蜚語也可以過得瀟灑肆意。若是實在不可,或許會嫁給一個陌生人,都是陌生人,隨便誰都可以。或許之后的日子會一瞬而過,匆匆無痕。她出生高貴,不論如何都能平安順?biāo)煲簧?/br> 可是老天就是看她太驕傲,所以派墨從安來讓她哭、讓她笑、讓她愛得死去活來。 墨從安“嚯”的一聲站了起來,一把拉她進(jìn)懷,看似粗魯?shù)膭幼骼锊恢刂嗌贉厝崂`綣,眼神隱忍帶著克制。他溫暖的胸膛貼著她的臉頰,元梓筠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 什么理智,情到深處如何講理智? 有些事早晚要坦白,墨從安望著她的發(fā)頂,微微張開嘴,話語還是咽進(jìn)了喉嚨里。 他知道自己不該欺騙她,可是有些事總是不說比說好。一旦他開口了,為難的就是元梓筠。如果可以,他希望那個秘密永遠(yuǎn)藏在地底,這樣他們之間就不會因此裂開一道口子。 ———————————————————————————— 元旦的前幾日元梓筠和墨從安幾乎是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不僅要對付懷王的余黨,還要清除朝堂上不作為的臣子。 元梓筠覺得元梓文幾日也不見笑顏,墨從安笑,“他是帝王,該是喜怒不形于色?!?/br> 元梓文從前也不愛笑,只是同元梓筠相處時愛笑,按理來說他冰冷的神色應(yīng)該再正常不過,可是元梓筠越看他越覺得他眼中有一團(tuán)霧,讓她看不清摸不著。 元旦萬家張燈結(jié)彩,君臣休沐,如此喜慶的節(jié)日墨從安卻要去治病。墨從安到的時候,清虛翻了個白眼,這么好玩的節(jié)日他從來沒有去湊過熱鬧,原本還很期待。 “你真來了???”他當(dāng)墨從安說的玩笑話。 墨從安挑眉,“說好了今日便是今日?!?/br> “丫頭呢?” 墨從安聽到這稱呼皺了皺眉,卻也沒表示自己的不滿,只是回答,“梓筠進(jìn)宮去了。” 元梓筠說好了陪墨從安自然不會食言,只是這么喜慶的節(jié)日她總不能把小思君一個人丟在家里,想來想去送去了戚桃言那里,正好近幾天小思君也吵著見戚桃言。 元梓筠雖然心中有些失落,但也明白這件事是急不來的,她從小思君生下來就離開了,又怎么指望能比得上戚桃言,至少目前比不上。 元梓筠準(zhǔn)備送完就去清虛那里,誰知道元梓文將她召去了。 “朕有件事不得不說?!?/br> “陛下請說?!?/br> 元梓文皺了皺眉,“父皇在世時曾經(jīng)因為后宮蠱毒案遷怒巽族,或許這也是巽族同懷王勾結(jié)的原因,當(dāng)時甚至遷怒了不少朝臣?!?/br> “那小桃豈不是巽族的?”元梓筠忍不住說出口,巽族最精通養(yǎng)蠱下蠱,所以墨從安才能被他們控制。 元梓文聽到這個名字神情恍惚了一瞬又恢復(fù)正常,然后淡淡地說,“或許是。” “朕倒是想化解巽族與皇室的仇恨,可——”他欲言又止。 元梓筠搖搖頭,“當(dāng)年一事我也有所耳聞,這深仇大恨難以化解不說,巽族參與造反一案怎能姑息?” 元梓文心中早有分寸,只是還有些微不忍。在位者為了皇權(quán)的鞏固,腳底下踩著無數(shù)人的尸骨,手上沾滿鮮血。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朕擔(dān)心從安的蠱毒?!?/br> “陛下不必?fù)?dān)心,自有神醫(yī)可解?!?/br> 元梓筠離開皇城時突然覺得皇帝老了好多,方才不經(jīng)意瞧見了他頭上的幾根白發(fā),他還那么年輕竟然…… 到底是歲月催人老,還是相思使憔悴? 作者有話要說: 這里元旦是春節(jié)。 ☆、六十七個長公主 元梓筠下意識地想到碧棠, 可那人到底刻在她眸子里, 刻在那晚的夜幕里,刻在年少蒙灰的沙場上。 她從未問過墨從安那人如何,只知道碧棠已經(jīng)變成一撮灰燼。從此以后元梓文的一腔深情都會給一個死人。 而旁觀者永遠(yuǎn)只能感嘆一聲,再清楚也救不了沉陷其中的人。 ———————————————————— 清虛吩咐阿青去燒開水, 接著雙手環(huán)胸靠在柱子上。 “你確定現(xiàn)在就開始?”清虛裝得累了,干脆用本來的聲音,脆生生的像是春天抽出來的竹筍,“不等丫頭?” 墨從安最不喜歡他叫自己娘子丫頭,明明看上去比他還稚嫩,偏要扮個老頭子在元梓筠周圍繞來繞去,“師叔還是別說廢話了。” 他故意把清虛的年齡說大些, 讓清虛能認(rèn)清自己的身份。 清虛嘖了嘖, “這丫頭嘴上就沒有個把門的?!?/br> 墨從安語氣淡淡,“我們之間,自然是親密無間、坦誠相待。” “是嗎?”清虛的眼神像是要觸及他的靈魂深層去, “你對她是毫無隱瞞么?” 墨從安下意識地抬眼看他,也在他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轍的迷霧,兩個人明明是平淡的對視, 可是內(nèi)地里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 最后清虛笑了笑, “親密無間好啊?!?/br> 墨從安唇角勾了勾, 不知道是嘲諷還是不屑。 “你看你這小氣家家的模樣,誰會喜歡?”清虛邪魅地笑了笑,手拍了拍他的胸口。 墨從安沒給他什么好臉色, “元梓筠喜歡就好?!?/br> 清虛翻了個白眼,愈加覺得墨從安這個人太過于小氣,“你真以為我跟元梓筠有什么?” 墨從安轉(zhuǎn)過臉,“我要糾正一下你的話,不是你跟元梓筠有什么,而是你對元梓筠有什么想法?!?/br> 清虛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水,“你以為我是你?” 墨從安笑笑以表嘲諷,“你當(dāng)然不是我,不然元梓筠怎么會看不上你” 清虛:“……”他覺得自己的腦子進(jìn)了水,才會給墨從安解毒,這么個不要臉的死了算了。 “你不怕我反悔,不給你解毒?” 墨從安很淡然,“你不會,因為你已經(jīng)在梓筠面前夸下????!?/br> 清虛嘶了一聲,他還挺囂張,“會不會用詞?什么叫夸下????我可是神醫(yī),有什么是我治不了的?” 墨從安似乎對他神醫(yī)身份并不感興趣,毫無波瀾地說,“拭目以待?!?/br> “墨從安是你在求我吧?”被繞到坑里的清虛問。 墨從安挑眉,“我什么時候求你了?” “那就是元梓筠求我了?!?/br> “她又什么時候求你了?” 清虛指著自己的鼻子,突然反應(yīng)過來,“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閑事?” 墨從安抬眼望他,眼神帶著些許玩味,又低著頭悄悄勾了勾唇,“是你說的可不是我說的?!?/br> 清虛放大了眼睛,“那我不多管閑事了行么?” “別任性了?!蹦珡陌沧叩剿媲埃槺憷砹死硭⒉淮嬖隈薨櫟囊律?。 “……”這種哄小孩的語氣。到底是誰任性。 “墨從安你還想不想解毒?”清虛嚴(yán)肅地拍開他的手,“要不是我在,你能活到現(xiàn)在?” 偏偏墨從安還要擺上這副無所謂的神情,那日墨從安在城墻前就已經(jīng)中了很深的毒,他若是不在,現(xiàn)在墨從安大概已經(jīng)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旁人都是求著他救自己,墨從安倒好,上門治病還擺出架子來了。 “這毒無藥可解。”墨從安依舊是淡淡的眼神,不帶一絲一毫的悲痛。 清虛這下明白過來,他根本就是知道自己好不了,所以才一副淡然模樣,“為什么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而是我說的是事實?!蹦珡陌部吭谥?,不復(fù)方才不正經(jīng)的模樣,他今天穿的是元梓筠特意給他準(zhǔn)備的新衣,袖口都繡上了精致的云紋,卻仿佛每一處都沁出nongnong的悲傷來。 “好啊,等你死了,我就娶丫頭,你女兒就是我女兒。你完全不用擔(dān)心?!鼻逄撏嶂^笑。 墨從安的眼神卻裹上了敵意,“師叔還是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為好?!?/br> “身份?”清虛卸掉自己的偽裝,露出一張稚嫩的臉來,“都被趕出師門了,還需要顧及身份么?” 墨從安心里早就波濤洶涌,臉上還強(qiáng)裝鎮(zhèn)定,“元梓筠不會答應(yīng)你?!?/br> “不會?你為什么這么自信?!鼻逄撈莺菰扑幕孟?,“你死了她還不是好好地活?” 墨從安握緊了拳手,發(fā)出嘎吱的響聲。 清虛非但沒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怎么?你覺得這世間所有的人都不是你的對手是嗎?” 他的武功高深莫測,但從不輕易展示,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墨從安想要感受一下,他倒是不介意練練手。 墨從安沒有動手,他只是看著清虛,眼神復(fù)雜不已。 “怎么,不信?”他只當(dāng)墨從安是不信,便拿出了之前從元梓筠那里索來的項鏈,“好看么?” 墨從安徹底理智不了了,他伸出拳手,眸光里充斥著憤怒,卻在快要觸及清虛鼻梁的時候止住了,眼里那股憤怒徹底轉(zhuǎn)變成了悲痛,唇張了張,艱難地說,“若是我真的不在了,那你就幫我照顧她吧。” 清虛完全沒料想到墨從安會說出這句話。 墨從安是自大,但是與之矛盾的是心底潛藏的自卑,他的占有欲正出自此。如果他真的死了,怎么能看著元梓筠沉溺在他死亡的悲痛里呢? 他最害怕的一件事便是元梓筠難過了。 “別自我感動了。”清虛翻了翻白眼,“誰要替你照顧元梓筠,你死了還讓我不安生?” ☆、六十八個長公主 “你方才自己說的?!蹦珡陌碴愂鲋聦?。 清虛一個長輩不得不保持笑容。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突然外面?zhèn)鱽砟_步聲, 清虛下意識開口,“水燒好了?” 身后那人下意識回答:“不知道?!?/br> 清虛皺著眉頭轉(zhuǎn)身,“你還說不知道,你不知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