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說誰？”冰玉有些不解。

    “裕王側(cè)妃，靜夜呢？”騰芽忽然想起來：“她之前不是進(jìn)宮了，急火火的要見我么？”

    “哦，對！”冰玉一拍腦門：“奴婢居然把這件事忘得死死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小河子說她是進(jìn)宮了，可您不在。以為她會在宮里候著，誰知道等您回來她早就走了。隨后皇上不是也來過，又趕上一些事，所以奴婢就忘了。”

    “罷了。唉，改日得空，我去裕王駐地看看她?！彬v芽總覺得這個靜夜是越來越奇怪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感覺就像是一陣風(fēng)一樣，怎么也挽留不住?！靶辛?，都乏了，早點去睡吧?！?/br>
    “是。”冰玉和黃桃替她整理好床鋪，才慢慢退出去。

    入夜，風(fēng)越來越?jīng)隽?。騰芽蜷縮在被子里，竟然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的時候，外頭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騰芽聽著雨聲，心想著不用給宛心請安，反而漸漸的睡過去。

    “黃桃jiejie?！毙『幼哟诡^喪氣的進(jìn)來，耷拉著腦袋。

    黃桃正在給騰妃準(zhǔn)備凈面用的鮮花汁子水，就看他霜打茄子一般的模樣，不免皺眉：“一大早的，你這是什么樣子？昨晚上和小太監(jiān)們賭錢，又輸個精光？”

    “才不是呢！”小河子一臉的委屈：“我早就不賭錢了?；噬匣貙m了。”

    “這不是好事么！”黃桃不由得高興起來：“趕緊去告訴主子啊！”

    “問題就在于，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小河子蹙眉道：“皇上還帶回了一位姑娘，已經(jīng)下了口諭，冊封為昭華娘娘。”

    第222章 表明心跡

    >>    “什么？”黃桃有些不信：“哪里來的昭華娘娘？怎么之前一點消息都沒聽到？你趕緊去打探一下，是哪家的姑娘！我這就去稟告主子?！?/br>
    小河子的臉色就更加不好了。

    “怎么？”黃桃看他這樣子，擔(dān)憂的不行：“你倒是快說啊。”

    “昭華娘娘是……是溪思淼大人在外宅子里的私生女兒?！毙『幼吁久嫉溃骸奥犝f自幼就是和母親長大的，所以叫趙翎兒?！?/br>
    “溪夫人的meimei……”黃桃的心砰砰亂跳：“這世上竟然有這么奇怪的事情？皇上明明是不喜歡溪家……罷了罷了，我同你說這些也沒有用。事到如今，你趕緊去繼續(xù)收風(fēng)，我這就去稟告主子，咱們得盡早準(zhǔn)備應(yīng)對。”

    “是，jiejie說的是?！毙『幼永潼c頭：“奴才這就去。”

    黃桃讓粗婢端著銅盆，半道上看見冰玉，她居然沒有表情的走過去。

    冰玉驚訝的不行：“黃桃姐這是有什么心事??？”

    聽見她的聲音，黃桃才回過神：“對不住了冰玉meimei，主子這時候醒了嗎？”

    “說來也是奇怪，都這個時辰了，若平時，主子早該醒了?？山裉爝€沒喚咱們伺候梳洗。許是聽見雨聲，想多睡會吧。”

    “那也容不得主子多睡。”黃桃蹙眉對冰玉說：“變天了，得讓主子趕緊起來添衣?！?/br>
    “變天了……”冰玉很敏感的覺出這話一語雙關(guān)，但畢竟有這么多宮人跟著，自然是不能多問的，于是她皺眉道：“好，咱們這就去伺候主子起床吧?！?/br>
    聽見外頭奴婢叩門的聲音，騰芽猛地坐了起來?！笆钦l？”

    “主子，是我和冰玉。”黃桃連忙道：“變天了，主子起床可要添衣？”

    “進(jìn)來吧?！彬v芽有些心慌，禁不住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兩個丫頭進(jìn)來，身后跟著一串侍婢。

    “公主，您的臉色怎么有些不好？”冰玉看著她雙眼微腫，擔(dān)心的不行：“是不是昨晚上刮風(fēng)，所以您沒睡好？”

    “是呢?！彬v芽點了下頭：“昨晚上的風(fēng)一直沒停過，我聽著那呼呼的風(fēng)聲，就覺得一刻也不安寧。沒想到天亮了外頭才下雨，淅淅瀝瀝的，倒是比刮風(fēng)好睡?！?/br>
    黃桃沒急著稟告，只是依樣為騰妃梳妝打扮。

    什么都弄好了，她才吩咐其余的宮婢退下。“你們?nèi)?zhǔn)備早膳吧?！?/br>
    “是。”粗婢們恭敬的行禮告退，將熟悉用完的東西一并端了出去。

    關(guān)上了門，黃桃才道：“主子，奴婢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您想先聽哪個？”

    “壞消息。”騰芽毫不猶豫的說。

    “溪夫人的meimei，溪思淼大人在外宅子的私生女兒被冊封為昭華，進(jìn)宮了?！秉S桃盡量讓自己說的平和一些，但她知道，這樣的話騰妃聽來，一定還是刺心的。

    “哦。”騰芽點了下頭。

    “那好消息呢？”冰玉急忙問。

    “皇上回宮了?！秉S桃盡量顯出高興的樣子：“皇上平安無事，主子也該放心了?！?/br>
    冰玉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安慰騰芽，有些愣愣的。

    黃桃也正在想，該用什么樣的說辭，才能讓騰妃舒服一些。兩人相對一眼，便各自垂下頭去。

    “皇上回宮，是為了把那位昭華帶進(jìn)宮吧？”騰芽看著鏡子里自己鬢邊的芙蓉珠花，輕柔問了一句。

    “是?！秉S桃知道騙不了她，硬著頭皮點了下頭。

    “那便是一個壞消息，沒有好消息才對。”騰芽微微勾唇：“現(xiàn)在，我總算是明白了皇后昨天話里有話，欲言又止的緣故。原來，她已經(jīng)知道昨天皇上為何出宮，又為何來我這里撕破臉皮的緣故。”

    “難道皇后覺得這個昭儀，就是皇上的新寵，所以皇上不會再顧及公主您了，她也就不必在您面前繼續(xù)裝好人？”冰玉不免生氣：“皇后也未免太欺負(fù)人了吧。她憑什么覺得這個昭儀，能取代您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興許是有什么事情，咱們不知道，皇后卻了如指掌?！彬v芽饒是一嘆，道：“且溪夫人的死，畢竟是我一手促成。皇后可能覺得，新來的昭華一定不會放過我，所以才急著明哲保身，以便隨時可以借刀殺人?！?/br>
    “主子?！蓖忸^是小河子的聲音：“昭華娘娘來給您請安了?！?/br>
    “什么？”冰玉不禁一愣：“她這么快就找上門了，就如此的急不可耐？”

    “可不是么?！秉S桃也甚是意外：“只怕入宮這么短的時間，椅子都沒坐熱，就這么巴巴的過來了。主子，您若不想見她，奴婢去打發(fā)了她就是?！?/br>
    “來者不善?！彬v芽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最終還是將芙蓉朱釵摘了下來：“但既然來了，我豈能不會一會她。讓她進(jìn)來，我便再這里見她?！?/br>
    兩個丫頭相視一眼，唯有點頭。

    轉(zhuǎn)眼的功夫，便有人將那位昭華給引了進(jìn)來。

    “民女趙翎兒，給騰妃娘娘請安?！壁w翎兒恭敬的行禮，舉手投足間散發(fā)著淡淡的溫然，她低著頭，鬢邊的桃花簪子垂下恰好幾絲流蘇，窸窣窣的頗有些韻味。

    “免禮。”騰芽溫眸道：“怎么瞧著趙meimei這般眼熟，你可否抬起頭讓本宮瞧瞧？”

    趙翎兒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娘娘安好?！?/br>
    “你是……”冰玉到嘴邊的話連忙咽了下去，驚慌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秦禹公子？”騰芽不由得詫異：“你說話的時候，那聲音分明就是男兒的聲音，我竟然一點聽不出來。”

    “我母親卑賤，從前跟著茶樓里賣藝的師傅走南闖北，所以深諳口技之法。我自幼，便跟母親說了這本事。模仿男子說話，十分容易?！壁w翎兒尷尬一笑：“昔日翎兒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欺瞞了騰妃娘娘，還請娘娘恕罪。只不過翎兒當(dāng)日，有不得已的苦衷?！?/br>
    不等騰芽開口，她繼續(xù)道：“娘娘也千萬不要因此而怨惱皇上，其實……皇上也是壽寧節(jié)當(dāng)日，才知曉翎兒的真正身份?！?/br>
    說到這里，趙翎兒跪了下去：“翎兒已經(jīng)向皇上表明了心跡，若騰妃娘娘不許翎兒入宮，近前侍奉在皇上身側(cè)，那翎兒便馬上離宮，此生都不再踏足宮門半步。所以，翎兒此番過來，不光是給騰妃娘娘請安的。也是為了向娘娘表明翎兒的心意。翎兒，絕對沒有和娘娘搶奪恩寵之心，也并不是為了溪府的榮耀而來。實際上，皇上肯要翎兒入宮，是為了救民女的性命。并無其他。還望騰妃娘娘明鑒！”

    第223章 可憐身世

    >>    “這話從何說起呢？”騰芽不解的問。

    趙翎兒輕嘆了一聲，撫了撫自己的臉：“這事說來話長，不知騰妃娘娘是否得空聽翎兒細(xì)說?！?/br>
    騰芽心想，她這么過來，不就是為了來說這事的么。否則才入宮，怎么皇后宮里還沒去，就冒雨來了漓樂宮。

    “娘娘若不得空，翎兒就撿要緊的說……”

    “怎么說都好?！彬v芽溫眸看了一眼黃桃：“扶昭華娘娘起來，坐著慢慢說。”

    “是。”黃桃大方的走上前去，扶了趙翎兒起身：“昭華娘娘請坐?！?/br>
    趙翎兒這才輕輕垂首：“謝騰妃娘娘。其實，有這樣的遭遇，是因為翎兒母親的身份有些尷尬。母親原本是跟著賣藝的師傅走南闖北，卻在機(jī)緣巧合下去溪府為溪家主母，也就是翎兒的祖母賀壽獻(xiàn)藝。沒想到進(jìn)了溪府，母親得了祖母的喜歡，便給了她師傅一筆銀子，把母親留在府中伺候。”

    說到這里，趙翎兒禁不住又是一聲嘆息：“那時候母親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jì)，父親也才三十出頭。父親仁孝至極，每日下朝，都要去祖母房里陪伴侍奉，母親又精通茶藝，一來二去，兩人便日久生情，有了翎兒?？墒钦l知道，祖母就在翎兒出生沒幾日故去了……溪府的夫人，以及那些姨娘們，辱罵母親為溪府生了個災(zāi)星，又請道士入府為祖母祈福消災(zāi)。人自然是他們請來的，說了她們希望聽到的話，于是翎兒和母親就被趕出了溪府。”

    騰芽聽著是覺得挺心酸的，但說來話長，也不必說的這么仔細(xì)吧。她可沒興趣知道溪思淼那些風(fēng)流賬，以及每個府中都會出現(xiàn)的拈酸吃醋，勾心斗角的事。

    她看著趙翎兒拭去了眼角的淚，正在想怎么開口讓她別這么啰嗦。

    就聽見趙翎兒娓娓開口，接著道：“在翎兒七歲的時候，父親也曾經(jīng)接翎兒回去過溪府一回。沒想到就是那一回，還惹出了一些事端。從那以后，母親就帶著翎兒離開了皇城，這一走，便是沒有再回來過。翎兒和母親去了鮮欽?！?/br>
    “鮮欽？”騰芽有些意外?！耙粋€弱女子，帶著個孩子，居然去了那么遠(yuǎn)？”

    “是?！壁w翎兒連忙點頭：“這也正是母親讓翎兒敬佩的地方。她不想讓翎兒活在別人異樣的眼光里。于是從那時候開始，翎兒便開始穿男子的衣裳，學(xué)男子說話，跟著鮮欽的師傅學(xué)騎馬狩獵，幫著母親維持家計。這么多年來，溪府再沒有管過我們母女的生活，我和母親也隱姓埋名，再不愿意和他們有任何關(guān)系。直到，皇上軍隊進(jìn)了鮮欽，我知道父親是文臣，未必會隨侍皇上，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的跟著皇上的隊伍，也是機(jī)緣巧合之下，翎兒救了皇上?；噬喜⒉恢吏醿赫鎸嵉纳矸?，只把翎兒當(dāng)做萍水相逢的摯友。原本，我也是不敢高攀的，可聽皇上說起朝中的事情，說起皇城的事情，翎兒就不禁想起了小時候，加之皇上待翎兒母女格外好，翎兒也與皇上談得來，便也堅持走動?！?/br>
    說到這里，她的臉上仍然只有無辜的委屈，一雙眼睛特別的靈透：“皇上顧念我們母女多年在外漂泊，恩賜了我們一所宅子。本來我是不肯要的，只是母親年事已高，又渾身病痛，鮮欽太遠(yuǎn)，生活又艱苦，所以就接了母親回來。哪知道，這一回來，才是我們母女的噩夢?！?/br>
    她的淚珠子撲簌簌的掉下來，滿臉的委屈：“可能是因為翎兒入宮面見皇上的緣故，父親發(fā)現(xiàn)了我們母女的蹤跡，也查到了母親和我在城中的安身之處。得知宅子是皇上所賜，父親便執(zhí)意要將母親送走，不許母親承認(rèn)與她的關(guān)系，更不讓我對皇上稟明身份。為了能徹底的解決我們母女給他帶來的困擾，他讓人直接將我送去西南他一個部下的府中，將我贈予人家為妾，再不許踏出他的府邸半步?？墒菂s沒有告訴翎兒，母親身往何處……”

    這個時候的趙翎兒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翎兒……實在沒有辦法，才會用了皇上給的煙哨，通知宮外皇上的暗士向皇上求救。這些年來，翎兒從來沒有和母親分開過，更沒想過再回溪府，討要什么。可就算翎兒命如草芥，也不該就這樣甘心的被他擺布……于是……于是翎兒……”

    她哭的說不下去，拿絹子捂住了口鼻。

    起先她進(jìn)來的時候，冰玉還是很反感的。但這時候看她哭的這樣凄慘，怒氣倒是漸漸退了一半。她沒做聲，轉(zhuǎn)身端了一盞熱茶擱在趙翎兒手邊，便退去一旁。

    “昭華就別哭了?！彬v芽凝眸看著她：“好在現(xiàn)下事情都已經(jīng)解決了?！?/br>
    “哪里有那么容易呢?！壁w翎兒哽咽道：“父親說什么都不肯讓皇上帶我走的，父親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理應(yīng)父親做主。即便是皇上要賜婚，也遲了。畢竟他已經(jīng)答允他的部下，要將我送去為妾。不得已，皇上才說要將我接進(jìn)宮來，冊封我為昭華……我自己知道，皇上的心里根本就沒有這意思，不過是為了救我，給父親一個說法罷了。更何況我自己的身份我是明白的，看著母親對父親的前車之鑒，我就知道，我不該攀附皇權(quán)，我是沒有那個資格的。”

    “別這么說，你畢竟救過皇上，又與皇上是摯友?！彬v芽仍然沒鬧明白，即便這事情完全和她說的一個樣，又和來漓樂宮有什么關(guān)系。她的事，是不必和自己交代的。

    “我知道，皇上與疼惜的就是騰妃娘娘，也聽說過一些皇上與娘娘的事情。我入宮，想必會讓騰妃娘娘您對皇上產(chǎn)生一些誤會，我怕我成了娘娘與皇上之間的……絆腳石。所以我不敢耽擱，進(jìn)宮便將自己的身世、我入宮的緣由稟明了騰妃娘娘，還請娘娘念在我只是為了保全母親和自己的清白，才迫不得已的逼著皇上迎我入宮……”

    “你放心吧，你說的，本宮都聽明白了。”騰芽沉眸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雙眼都已經(jīng)哭的腫起來，花容月貌看上去憔悴而狼狽，可她似乎不在乎，仍然吧嗒吧嗒的掉著淚。

    “除此以外，翎兒也有一件事，想要求騰妃娘娘幫忙?！壁w翎兒起身，再度跪下：“這件事，恐怕也只有騰妃娘娘才方便幫翎兒?！?/br>
    “哦？”騰芽不解道：“有什么事，我竟比皇上更合適幫你？”

    “皇上查到，父親將母親送去了安城?？砂渤鞘鞘⑹赖牡胤剑犅勈球v妃娘娘的皇叔裕王殿下管轄的地方。如今皇上要派人去尋找母親的下落也多是不便。所以翎兒才急不可耐的冒雨前來，叨擾娘娘的清靜，就是想求娘娘幫一幫臣妾。母親在鮮欽吃了許多苦，身子已經(jīng)不好了，驟然和翎兒分開已經(jīng)讓她很難受了，又知道父親隨意將翎兒遣嫁，她只怕會五內(nèi)俱焚，萬一有什么閃失，翎兒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騰妃娘娘，求求您，幫一幫翎兒吧，翎兒一定會記住您的大恩大德，當(dāng)牛做馬的報答您……”

    她哭著向騰妃叩頭，眼淚低落在冰涼的地面，任是誰看著都會覺得心酸。

    “這事情也不難辦，只是可有你母親的畫像嗎？”騰芽輕聲問。

    “這么說，娘娘是肯幫我！”趙翎兒喜出望外：“多謝娘娘。畫像翎兒有，等下就回去拿來?！?/br>
    “不必這樣麻煩了，你把皇上賞賜宅子的地址給我，我讓人去取了直接送去安城。”騰芽抬眼看了黃桃一眼。

    黃桃頷首應(yīng)下，又將趙翎兒扶了起來。

    “翎兒多謝騰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