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料子還沒來得及做成衣裳，先帝就駕崩了。凌夫人也就是太后，帶著幼子離開鄰國，也算是背井離鄉(xiāng)。這東西不管多么華貴，也是不祥之兆。臣妾是怕，當年的料子不止這一塊，眼看著就是皇上的壽寧節(jié)，萬一有妃嬪穿著這樣的料子出席，被朝臣或者是皇族的王爺們發(fā)覺了，豈不是要壞事……”

    騰芽這下子就明白了毛貴人的用意，原來是用一塊當年的料子，來她這里兜售人情?！懊F人果然心思細膩。若這樣的東西，出現(xiàn)在壽寧節(jié)上，那本宮就成了不敬先帝，忤逆皇上的罪妃了?！?/br>
    “臣妾并無此意?！泵B忙起身行禮：“臣妾只是……”

    “你坐吧。”騰芽示意黃桃扶著她坐好?！澳氵@樣替本宮著想，防患于未然，等同于是替本宮解除了一次危機。本宮應當謝你才對，怎么會有怪罪之意。你放心，這樣的料子，本宮會徹查清楚，確保不會出現(xiàn)在壽寧節(jié)上。你的好意，本宮也會銘記于心，往后若你有什么需要本宮幫襯，只管來告訴本宮。”

    毛凝臉上欣喜，眼底涌起了感激之意：“多謝騰妃娘娘厚愛。臣妾孤在宮中，有娘娘這句話，就已經(jīng)很感激了，并不敢有別的要求?！?/br>
    “冰玉，本宮記得，庫房里有一塊極好的羊脂白玉，是本宮從盛世帶來的嫁妝?！彬v芽朝冰玉忘了一眼?！澳闳ツ脕?，讓毛貴人帶回去，將來給腹中的孩子雕刻玉佩，或者別的什么配飾?！?/br>
    “是，奴婢記得那塊玉石，這就去找出來?！北耠S即退下。

    “多謝娘娘美意。只是如此貴重的東西，臣妾愧不敢受?！泵蹞鋼涞哪樕?，欠著笑容?！俺兼苎稣舔v妃娘娘的關懷，已經(jīng)心滿意足?！?/br>
    “玉石是給你腹中孩子的，你替孩子收下便是。”騰芽有些鬧不明白這毛貴人了，按說是皇后抬舉她，讓她去侍奉皇上。她只要好好的幫襯皇后辦事，自然有她的好。可是她總是三番兩次的來幫自己，明顯是不顧與皇后的恩情了。這一點，倒是讓騰芽看不明白了。

    “如此，臣妾謝騰妃娘娘美意?！泵鹕碓俅涡卸Y：“臣妾告退?！?/br>
    “黃桃，好好送毛貴人?！彬v芽看著她走路有些笨拙的樣子，微微勾唇。

    冰玉很快就將玉石找出來了，打發(fā)小河子追上了毛貴人，交給了她的婢子雪花，才返回來復命?！肮髡媸遣恍奶?，那么好的羊脂玉料，怎么就給了毛貴人。她不過是來投誠的，可未必就真的是誠心。奴婢總覺得她不可信?！?/br>
    黃桃也贊成冰玉的說法：“可不是么，一面受了皇后的恩惠，一面又來討好主子，這樣玲瓏剔透的女子，心思若是用在不該用的地方，也確實讓人擔心。”

    “她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彬v芽蹙眉：“不過她說的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可真的是一件十分兇險的事?！?/br>
    “主子是不是已經(jīng)有主意了？”黃桃見騰妃的眼神清澈而明亮，便心中有數(shù)。

    “你們附耳過來，我的確是有個好主意。”騰芽在兩個婢子的耳邊嘀咕了幾句之后，幽幽笑道：“后宮已經(jīng)沒了兩個人，剩下的得勢的，還有幾個有這樣歹毒的心思，想也能明白了。若是不給她點教訓，還真當我不敢動她分毫呢！”

    “那就讓她再得意幾日?！北裥θ菘赊涞恼f：“有她哭的時候?！?/br>
    第219章 不出所料

    >>    這一日的皇城，格外的熱鬧。

    皇上的壽寧節(jié)，王宮貴胄，得臉的臣子，先后入宮為皇上賀壽。

    “這一早晨車水馬龍的，迎來送往，簡直沒有一刻安寧?！弊笄迩逡揽吭谲涢缴?，逗弄著自己的孩子，微微嘆氣。“本宮聽見那些冠冕堂皇的奉承之言就頭疼。給皇上掰過壽，就趕緊回來了。由著皇后在那邊笑靨如花的去應酬好了。”

    “娘娘的話也對，但是奴婢總覺得……”櫻桃咬了下唇瓣，道：“您被冊封為惠妃，是這宮里除了皇后最顯貴的妃嬪了。若這個時候少了您在，旁人恐怕會心生疑竇，還當是這宮里又有什么變數(shù)?！?/br>
    左清清饒是一笑：“我從前也很在意這些，覺得不能輸給皇后分毫。哪怕她是正宮娘娘，有皇上的恩寵，我也能與她比肩。只是歷經(jīng)生死，試過這么一回，我就不想這些事了。我風光無限如何？能成為與皇后分庭抗禮的人又如何？你且看著吧，府里很快就會送新人進來，不知道又是族中的哪位meimei?！?/br>
    “主子別這么說啊?！睓烟翌┝碎T外一眼，此低低的說：“如今主子有了皇上的第二位皇子，府中……也會顧及到這些的。”

    “他們只會顧及到我要照顧子珺，未必能有功夫繼續(xù)把持圣寵。而且他們也很明白，我生下這個孩子，傷了身子，此生都不會再有孩子?！毕氲竭@里，左清清不免有些難過：“而我的孩子畢竟是早產(chǎn)的孩子，如若有什么閃失，他們這些年的用心不就都白費了么。所以，萬全之策，就是趁著皇上還肯來我這里看看，趁我的恩寵還沒有完全消退之前，培養(yǎng)出一個能取代我的人來，替我繼續(xù)完成他們的心愿?！?/br>
    櫻桃聽了這話，特別的傷心，卻不敢顯露出來?！芭咀杂拙驮谥髯由磉吽藕?，入宮后，雖然被皇后娘娘調(diào)教過數(shù)月，可從來就只認您這一位主子。府里的事情，奴婢不能多嘴，但奴婢愿意竭盡所能為主子分憂?！?/br>
    說到這里，櫻桃的眼底閃過一絲涼意：“如若主子不喜歡，無論府里送進來的人是誰，奴婢都會做的干凈利落?！?/br>
    “不必?！弊笄迩迳钗豢跉?，沉眸看著櫻桃：“如若是從前，我會點頭，可是現(xiàn)在不想這么做?！?/br>
    “主子……”櫻桃心疼的不行，有些話到了嘴邊，卻不敢說。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我失去斗志，會毀了自己的前程?！弊笄迩鍦仨溃骸耙才伦蠹疫€有更出色的女子，能取代我的位置，而我則會淪為棄子，秋扇見捐被他們遺忘在這樣的深宮之中?！?/br>
    “主子美艷絕倫，秀外慧中，根本就是左家女兒里的翹楚，就算是這深宮之中，也沒有誰能比肩。府里怎么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櫻桃替她寒了心，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

    “你看你呀，我都不難過，你怎么還掉淚了?！弊笄迩迥昧私z絹遞給她：“趕緊擦去，今兒可是皇上壽寧節(jié)，若叫人看見，生出些許是非就不好了。”

    “是?！睓烟亿s緊接過絹子，抹去了眼淚，佯裝無所謂的笑了下。

    “可還記得溪夫人么？”左清清抿唇：“本宮聽聞，她離開的當晚，溪思淼曾經(jīng)入宮?！?/br>
    “主子的意思是溪思淼了解了自己的女兒？”櫻桃之前沒想過這個，忽然聽左惠妃提及，心突突跳?！八趺纯梢赃@樣狠心，就算溪夫人這幾年沒有得到皇上多少恩寵，可入宮之前的十數(shù)年，溪夫人總是在他身邊殷勤孝道的侍奉過吧。骨rou血親，怎么可以如此狠毒……”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本宮聽聞，溪夫人的臉上有些淤青的痕跡，像是被人掐著灌下毒藥一樣?！弊笄迩彘L嘆一聲：“若我有如此之日，你說父親會不會特意深夜入宮，也送我一程？”

    “呸呸呸！”櫻桃只覺得晦氣：“主子您趕緊吐出來，拍木頭，奴婢不許你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我不過是假設而已?！弊笄迩蹇此难蹨I又掉下來，只好連連點頭：“好好好，我都聽你的還不行嗎。呸呸呸，拍木頭了。這樣總行了吧？”

    櫻桃背過臉去，還是淚落如雨。

    “傻丫頭，你別擔心。我不為我自己，我不為左家，我也會為我的孩子著想。為了子珺，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弊笄迩蹇粗⒆拥难劬?，輕輕的湊過去。自己的唇瓣輕輕貼在孩子小巧的鼻尖上，那透亮的眼睛仍然睜著。

    左清清看的心酥軟了：“子珺，娘有了你，什么都足夠了。”

    櫻桃聽著她柔軟的聲音，默默的走出了廂房，淚水再一次涌出眼眶。

    午膳安排在九鑾宮的正殿。能親來為皇上賀壽的，自然是皇上看重的妃嬪，以及為數(shù)不多的皇室宗親。

    騰芽和楊嬪早早就過來了，不為別的，只為看著作繭自縛的人如何露出猙獰的面目。

    “這是臣妾入宮之后，第三回為為皇上賀壽?！蓖鹦淖钕绕鹕?，朝皇帝道：“臣妾恭祝皇上龍體安泰，宜安百益，萬歲萬福。臣妾先干為敬?！?/br>
    “好。”凌燁辰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妃嬪們自然也都端起了酒杯，個個笑逐顏開。

    “旁人也罷了，倒是毛貴人，你身子重，可不能沾酒?！蓖鹦牡哪抗饴湓诿砩希骸澳阕约嚎梢斝??！?/br>
    毛凝連忙就著雪花的手起身，溫眸道：“臣妾多謝皇后娘娘關懷，臣妾杯子里的，只梅子汁?！?/br>
    “那就好?！蓖鹦臏仨溃骸八闼闳兆樱儆腥膫€月，你的孩子就要出生了。這天是漸漸冷起來，你要好好保重?？熳掳伞！?/br>
    “謝皇后娘娘眷顧。”毛凝隨即坐好。

    凌燁辰凝眸道：“皇后事事盡心，實乃朕的福氣?！?/br>
    聞聽此言，宛心一臉欣喜的說：“臣妾能為皇上分憂，是臣妾的福氣?！?/br>
    其余的妃嬪也開始向皇上敬酒，倒是左清清有些不在狀態(tài)，心里總惦記著子珺，根本無心歌舞。

    騰芽也顯得與這熱鬧格格不入，沉靜在自己的喜樂之中。

    “微臣也敬皇上一杯。”齊王端起了酒杯，朝凌燁辰行禮：“微臣剛從封地返回鄰國，一路上見鄰國百姓安居樂業(yè)，便知是皇上勵精圖治的緣故。臣恭?；噬先f歲萬福?！?/br>
    “皇叔有心了。”凌燁辰端起了酒杯：“皇叔在封練兵帶將，固守一方安寧，朕十分欣慰，也敬皇叔一杯，謝皇上?！?/br>
    楊嬪坐在騰妃身邊，凝眸道：“騰妃娘娘在想什么，好似一晚上都心不在焉?！?/br>
    “也沒什么，不過是惦記一些事?！?/br>
    “齊王妃這身衣裳倒是好看?！被噬虾妄R王聊的熱絡，宛心自然要趁機籠絡齊王妃。

    “多謝皇后娘娘贊譽?！饼R王妃笑容可掬：“妾身倒是覺得皇后娘娘的妝容格外精致，看著也是賞心悅目的。”

    “齊王妃真會說話?！蓖鹦男Φ暮喜粩n嘴：“碧桃，把本宮吩咐人準備的糕點端去給諸位王爺和王妃嘗嘗。對了，聽說左惠妃也準備了幾道小菜，不如一并奉上?！?/br>
    左清清這才回過神來：“虧得是皇后娘娘提醒，不然臣妾都忘了。櫻桃、楊桃，快去。”

    “是?！眱蓚€婢子乖巧的走上前去，將預先準備好的小菜一并端了上來。

    櫻桃剛走到齊王妃面前，還沒來得及把小菜放下，就看見齊王妃一臉的詫異。她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便道：“王妃請慢用。”

    “且慢?！饼R王妃的目光落在櫻桃的裙擺上，蹙眉道：“你的裙子……”

    “怎么了？”一旁的穆王妃疑惑的看著她：“這婢子的裙子是有什么不對嗎？怎的齊王妃這樣好奇？”

    “八嫂仔細看看。莫不是我喝多了酒，有些眼花。”齊王妃沒敢直截了當?shù)男诳凇?/br>
    “你過來。”穆王妃對櫻桃道：“讓我瞧一瞧?！?/br>
    “是?！睓烟业男睦镉认话?，不時的掃了左惠妃一眼。

    騰芽猶如不覺，自顧自吃著面前的菜。

    “你這裙子的料子是哪里來的？”穆王妃看過之后，頓時臉色大變。

    “這是內(nèi)務局送來綠水宮的衣料，因為主子不喜歡這個顏色，就賜予奴婢……”櫻桃有些心慌。

    “內(nèi)務府怎么可以出這樣的紕漏！”穆王妃頓時就不高興了?！斑@么喜慶的日子，怎么可以用這樣的料子做成衣裳，簡直豈有此理。”

    “怎么了？”穆王疑惑的看著自己的王妃：“什么事情小題大做？皇上面前，也不怕失禮嗎？”

    “王爺，您看看這婢子的衣裳用的是什么料子！”穆王妃氣鼓鼓的說：“那可是當年先帝特意千金購置的最軟絲綢，就是為了贈予凌夫人，可絲綢才運到鄰國當日，先帝就……”

    “閉嘴?！蹦峦跄樕怀粒骸安灰谶@樣的時候說起這事?！?/br>
    “是?！蹦峦蹂s緊閉嘴。

    宛心已經(jīng)膽戰(zhàn)心驚的從自己的位置上走下來：“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櫻桃，你的料子是哪來的？”

    “是內(nèi)務局送來綠水宮的，本是送給惠妃娘娘，可是娘娘不喜歡，就賞賜了奴婢?！睓烟壹t著眼睛，十分擔憂自己會害了自家主子?？扇舨徽f實話，她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是沖著誰去的。

    凌燁辰這時候的臉色已經(jīng)很不好了?？v然沒有做聲，可想起當年的事情，他還是滿心的痛楚。如果不是父皇忽然駕崩，他可以和母妃一直在父皇的庇護下，過簡單舒心的日子。他可以陪伴在父皇身側(cè)，替他研磨，為他讀大臣的折子，還可以讓父皇手把手的教他寫字……

    “去傳內(nèi)務局的管事公公過來，本宮要查問清楚這件事?！蓖鹦闹苯恿水?shù)膶⒚^指向內(nèi)務局的宮人，就是為了在皇上面前顯出端惠來，撇清自己，讓皇上不會產(chǎn)生她懷疑騰妃揭發(fā)騰妃的顧慮。

    “我看就不必了吧?！弊笄迩迥溃骸敖袢占已?，且先讓櫻桃退下就是。這件事情容后，臣妾會向內(nèi)務局查問清楚的?！?/br>
    “左惠妃的意思本宮明白，可這件事情怕是不這么簡單。先皇遺留下來的，贈予凌夫人也就是太后的綢緞，居然穿在一個宮婢的身上。這明明應該是封存之物，怎么會輕易就在宮中出現(xiàn)，這不是太奇怪了么！內(nèi)務局的宮人，難道連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處理不好？”宛心氣的不輕，臉色大變，伴隨著說話，還不時輕輕咳嗽起來：“請皇上恕罪，都是臣妾無能……只是還請皇上恩準臣妾徹查此事！”

    原本家丑不可外揚，可是凌燁辰此時，心情頗為不好，便隨意頷首。

    齊王一言不發(fā)的喝著酒，倒是穆王，眉目之間透出疑惑的樣子。兩位王妃則一臉的正經(jīng)，卻都等著看好戲。

    “傳內(nèi)務局的管事公公?！表炟S趕緊著人去辦。

    隨后，宛心將多余的宮人都打發(fā)了去，可戍衛(wèi)卻一名都沒有撤。內(nèi)殿上，多事身上帶著武器的羽林衛(wèi)，叫人看著心里十分不安。

    “幾位王爺、王妃請見諒，都是本宮馭下無方，才會鬧出這樣的事端，容后事情處理好，本宮再向諸位賠禮致歉。”宛心一臉誠懇的樣子，叫人挑不出毛病。

    “無妨?！蹦峦醭撩嫉溃骸岸际且患胰耍玛P先皇兄長，本王也想弄清楚究竟?！?/br>
    “多謝穆王體諒。”宛心這安心落座。

    不多時，內(nèi)務局的總管就顫巍巍的走了進來。“奴才給皇上請安，給各位……”

    “好了?！绷锜畛讲荒蜔┑拇驍嗔怂脑?，直接了當?shù)膶ν鹦牡溃骸安皇且獑柮?？?/br>
    “是?！蓖鹦男睦锇蛋蹈吲d，皇上越生氣，某人只怕就越要倒霉了。“你且看看櫻桃身上的衣料，這是怎么一回事？”

    內(nèi)務局總管一臉迷茫的看了櫻桃一眼，卻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妥?！芭庞掴g，還請皇后娘娘明示?！?/br>
    “怨不得會出這樣的差錯呢?！饼R王妃嘖嘖道：“這個奴才，居然連先皇預備御賜凌夫人價值千金的綢緞都不認得，怨不得會隨意的送去左惠妃娘娘宮里。”

    一聽這話，管事太監(jiān)嚇得腿肚子轉(zhuǎn)筋，五體投地的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明鑒啊，奴才冤枉啊。奴才縱然有豹子膽，也不敢動封存在庫中的先皇御賜之物。何況這段日子，內(nèi)務局送什么樣的東西去各宮，都要經(jīng)過騰妃娘娘的安排，奴才謹慎的幫襯著去辦，可不敢擅自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