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他們那么像,都把靈魂賣了。在換到了想要的東西之后,才發(fā)現(xiàn)無論再得到或失去什么,都再也無法開心。 只是他太過后知后覺,而易長晴雖然混得比他好,心態(tài)卻比他更失衡得早,大概因為裴縝后來找了個鴨,還對鴨很好。 “走吧麥大哥,時候不早了,”就在他想到這個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插進來,“老韓還說要給你引薦畫廊的老板呢,別跟這種人渣浪費時間?!?/br> 瞿川:“……” 說話的人是個胖子,他之前沒注意到。 …… 胖哥也很郁悶,他一米九幾兩百多斤那么大一只,應(yīng)該存在感蠻強的。 可最近不知道為啥,不管在鏡頭還是三次元里都容易被全程無視。 剛才的話,他在旁邊聽了個七七八八。雖然之前完全不知道來龍去脈,架不住腦袋靈光,腦補能力還是很強的! “你是誰?”瞿川盯著他他大咧咧握住了麥子熙手腕的那只手,“子熙,他是誰?” 胖哥:“這個……我是他家屬?!?/br> 今天確實是家屬,真是家屬,不是家屬麥大哥待會是進不了會場的。 瞿川噎住了。 眼前的胖子,身上西裝blingbling的,除了一個大大的“h”腰帶之外,倒是并沒有特別顯眼的牌子。但是瞿川認得他那個大碼西裝胸前口袋上的小小扣子,這衣服是法國的一家高訂,之前l(fā)es étoiles有高管穿過。 他還被人偷偷科普,這價格……夠買一輛好車了。 胖哥:“你瞅啥瞅?有啥可瞅?憋理他,咱們走。” 裴縝包鴨子,瞿川能理解。 因為那個鴨子確實好看。但麥子熙這是找了個什么? 他記得麥子熙不愛錢,以前天天畫些賣不出去的畫也能怡然自得,現(xiàn)在怎么會這么自暴自棄?對感情失望了,隨便找個有錢的就能交代了嗎? “子熙……” 他想要追,卻撞上一堵墻。胖哥不動如山,瞿川恨恨抬手去推,卻完全推不動。 反而胖哥抬手一掀,他就倒了。 …… 豪庭花園酒店,不愧“豪庭花園”這個名字,后花園巨大。 星空和月下,路燈伴著小石子路。胖哥一言不發(fā)扯著麥子熙慢慢走,經(jīng)他那么多年廣受好評的“婦女之友”、“失戀安慰專家”經(jīng)驗,后面的劇情他基本都猜得到。 所以才沒拽人去會場,而是帶他到后院來透透氣。果不其然,一會兒,聽到身后人壓抑的啜泣聲。 胖哥:“哈……” 胖哥:“乖,乖?!?/br> 胖哥:“哎喲,哎喲,不哭不哭了,明天帶你買包包……” 沒辦法,他安慰男人是不太行,還好自從認識了軟萌苦逼的老余后,這方面多少比以前要得心應(yīng)手些,不然更沒套路。 ……麥子熙完全不想在剛認識的人面前這么失態(tài)。 但沒辦法,眼淚根本止不住。 那么多年了,終于看到瞿川遭了報應(yīng)。剛才義正辭嚴說了那么多,感覺特別出氣,但心里還是不好過。 這么多年,他一直都對裴縝感到抱歉。 年輕的時候真的是死蠢死蠢。因為是初戀,被騙第一次,痛哭求饒最后原諒了他后還被騙第二次,還有臉阻著裴縝沒弄死那個人。 ……裴縝被坑得那么慘,卻一直都沒有怪他,甚至從來不在他面前不提這一出。 有這樣的朋友應(yīng)該算是三生有幸了吧。 但他要怎么原諒自己? …… 明明“買包包”的安慰,顯然是非常不走心的。但可能來得太突然,還是莫名讓麥子熙在萬分悲痛中破涕為笑。 然后就立竿見影地嗆到了,好長一段時間咳咳咳,哭笑不得差點沒憋死。 胖哥就在旁邊揉他、拍他。 不得不說,有些人親和力是真的高。 才認識一天跟認識多久了似的,rou厚厚的被摟一下就超級很有安全感,像是趴在森林里暖暖的熊先生身上,還香香的。 …… 豪庭花園宴會廳。 裴縝從踏入的一刻,就被蘭蕤李總迎上來熱情握手。 連同身邊的韓復(fù)一起引向大廳中央的豪華圓沙發(fā)貴賓座。 裴縝最近是真的覺得……他下次有時間,真的有必要找個機會跟這位蘭蕤李總好好聊聊。 他真的不是什么大客戶,卻總是被特殊優(yōu)待,想來想去,多半是蘭蕤總部那邊弄錯人了。 又是送精油、又是a1席位,又是邀請宴會貴賓座。他再這樣默默地蹭便宜蹭下去,好像有點太不要臉了?還是趕緊點兒主動交代吧。 …… 韓復(fù)剛挨著裴縝坐下來,就聽著有人叫他名字。 “這么巧,你也在?太好了,正好有事情想問你?!?/br> 一抬頭,竟然是挽著朱粟的葉真衣。 她一身金色的裙子、編著長發(fā),跟李總點頭打了個招呼,就挨著裴縝另一邊的沙發(fā)坐了下來。 李總作為東道主,連忙介紹:“葉小姐,這邊這位是我們公司的客戶裴總,裴總,‘香浮世家’的葉真衣小姐?!?/br> “我知道,我跟這位先生在賽場見過的。”葉真衣禮貌性笑笑:“一直以為是蘭蕤的經(jīng)理,原來是受邀請的客戶呀?” 裴縝:“葉小姐,久仰?!?/br> 韓復(fù)忍了忍。 ……葉真衣說過想見pei的,現(xiàn)在他就坐在她眼前,她卻不知道! 不過葉真衣這人倒也挺奇特,一身禮服長裙明明沒見有口袋,也沒有見佩帶包包,不知道從哪里就摸出來的一只簡裝的搖蕩著金色液體的小瓶子,遞給了韓復(fù)。 “我要問你的是這個。” “這是我們‘香浮世家’今年圣誕打算出的甜香‘驕傲的公主’。已經(jīng)就要打樣了,但我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么,所以,現(xiàn)在急需多方意見?!?/br> “當然,如果李總和這位裴總也能幫忙一起看一看,那就更好了!” 其實之前在會場上,葉真衣已經(jīng)拿這款新香問過幾位資深的前輩。幾分鐘之前,還問過朱粟。 只可惜前輩們的意見是一面倒的好評,說已經(jīng)很完美了,不用做任何變化。 至于朱粟的意見,emmm…… 朱粟:“就是不太夠刺激,不如加點刺激的胡椒、辛香料什么的,提提神?” 聽得葉真衣轉(zhuǎn)身想跑。如果采納了毒草哥意見,她的產(chǎn)品從此很有可能……也要自帶毒屬性了。 香水傳過韓復(fù),傳給李總,又傳到裴縝手里。 韓復(fù)沒什么意見——葉真衣不愧是裴縝認定的業(yè)界最高,香味的和諧到了一個近乎“完美”的程度,在他看來這款作品果然高度成熟,無懈可擊。 當然,香味這東西比較私密,通常是我之蜜糖、彼之毒藥,無法單純評價好與不好。只能說,他個人挺喜歡這款甜香的味道,也覺得應(yīng)該會符合市場大眾的偏好,按理說不會有什么問題。 李總也是口口聲聲“好好好”。 見葉真衣略失落,還勸她:“葉小姐就是自我要求太高了!真的已經(jīng)特別完美了,問誰都會是一樣的答案,您怎么會對這么好的作品還不滿意呢?” 身旁,裴縝輕嗅了一下,瞇了瞇眼睛。 ……不愧是葉真衣。 香而不膩,秉承一貫超一流的水準,確實可以說是“沒有什么問題”。 然而,作為他自己,作為一個調(diào)香師的直覺,有句話……說出來恐怕要得罪人,卻又忍不住。 “……有點像belle家的jealous嫉妒?!?/br> 其實調(diào)子倒也不是那么像,主要是,有種他第一次嗅到“嫉妒”時非常相似的違和感。 他深深記得,第一次打開“嫉妒”那深紅色瓶蓋時,貫穿而出的就是這種濃烈紅玫瑰的前調(diào),混雜著焚香、以及以“妒忌”為花語的風鈴草。中調(diào)是冷冷的木質(zhì)香、麝香和檀香夾雜著一絲辛辣,爭先恐后狂風暴雨一般席卷而來。 他當時心想,這種強烈的感情,完全可以稱之為“嫉妒本體”了,不愧是天才調(diào)香大師的杰作。 所有的細節(jié)精雕細琢,打開一瓶香像是打開一本故事書。 可是,卻就放下瓶子的瞬間,卻覺得末調(diào)余味忽然悠悠一轉(zhuǎn),化成了一抹軟軟的、暖融融的沒藥香。 讓他很不知所措。 因為那種味道,說是“嫉妒”很牽強,倒不如說是…… 和葉真衣這款“驕傲的公主”一模一樣。剛一聞的時候是讓人驚艷的“驕傲”和“強勢”,可后味……卻又軟、又甜、又溫柔,和主題背道而馳。 葉真衣并沒有生氣。 倒不如說,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其實,我的靈感來源就是belle的‘嫉妒’?!?/br> 裴縝:“……” 她臉頰微紅,小心翼翼地問他:“你覺不覺得,belle的‘嫉妒’其實是有問題的?” 裴縝愣住了。 “我的意思是,”葉真衣的聲音,帶了些細微的不確定,“你覺得墨洛維老爺子的‘嫉妒’,表達的感情真的是‘嫉妒’嗎?” 搖曳的燈影,將桌上的酒杯倒影拉得老長。裴縝心如擂鼓。 其實,對于“嫉妒”,他一直也抱有過類似的迷惑。 因為,如果讓他就“嫉妒”這種兇猛的感情來做一份香水,他會選的末調(diào),一定會是冷硬疏離的。琥珀、或冷森森的丹椒、蘼蕪,要么就是酸澀的苦橙。 無論如何都不會像墨洛維老爺子一樣,在無數(shù)氣息濃烈、應(yīng)接不暇的刀光劍影之后,留下的卻是一線難以描述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