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江淮安的吧？”

    沈隨驟然出聲，夏啾啾僵住動作。沈隨卻是了然看著她，重復(fù)了一遍：“你喜歡他?！?/br>
    夏啾啾慢慢放下手，好久后，有些扭捏道：“也……沒有多喜歡吧。還在培養(yǎng)感情……而且他這么對顧嵐……”

    “你看，”沈隨攤攤手：“你喜歡一個人，你就努力喜歡，誰也攔不住。你想讀書，你就分離拼搏，你想畫畫，你就努力畫畫。有什么障礙，你就解決，你從來沒想過放棄?！?/br>
    “看著你，我會想，連夏啾啾都做到，我為什么做不到？”

    夏啾啾愣了愣，隨后反應(yīng)過來：“什么叫連夏啾啾都能做到？！”

    沈隨笑出聲來，實話道：“我一直覺得你比不上我的啊?！?/br>
    夏啾啾有些不滿，說話間，兩人到了夏家，夏啾啾率先上樓去，沈隨有些無奈跟在后面。夏元寶剛好看到這個場景，輕咳了一聲，看著沈隨道：“注意分寸?！?/br>
    沈隨呆了一下，隨后明白了夏元寶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跟著夏啾啾上樓去。

    兩人打著補課的幌子聊天，夏啾啾一面畫畫，一面聽沈隨說話。

    到了沈隨該走的時間，他看了看鐘，站起身來。

    他覺得該說的話也說了，慢慢道：“啾啾，送我下去吧?！?/br>
    夏啾啾從畫里抬起頭來，有些迷惑，以前一般都是沈隨自己下去，今天居然破天荒讓她送他？

    可她還是送著沈隨走了下去，到了門口，沈隨停住步子，扭過頭看著夏啾啾。

    冬天的風(fēng)很冷，沈隨圍著圍巾，呼出來的氣在空氣中變成白霧。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溫柔笑起來：“我明天開始就不來了，我要開始備考了。”

    “嗯，”夏啾啾雖然詫異，卻也支持，點頭道：“加油啊，等考上時候，我一定請你吃飯?！?/br>
    “嗯，”沈隨笑容溫和，他靜靜看著夏啾啾：“我的事兒，別和其他人說，要我媽知道我打算報考國防生，一定打死我?！?/br>
    “好，”有了顧嵐的經(jīng)驗，這次夏啾啾下定決心咬死不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

    沈隨看著她，沒有多說什么。

    他心里有小小的情緒蕩漾，這個小姑娘，他從一開始的看不起、到后面的關(guān)注、逐漸移不開視線，再到后來的靜靜凝視。

    他說不清楚是怎樣的感情，如果是喜歡，他不該這樣從容分別。

    他知道她喜歡江淮安，一開始有過嫉妒憤怒，但到現(xiàn)在，卻只有靜默祝福。

    努力的姑娘都該幸福，他想，這樣閃閃發(fā)光的姑娘，她想要怎樣的愛情，就該是怎樣的愛情。

    而他將北上往前，而后折往大漠荒原。

    他將像他年少時一直期望的那樣，將一腔熱血潑灑流淌。

    他不用再壓抑自己，不用磨平棱角，不用為了求一時安逸，將那個自己都為之驕傲的內(nèi)心冷藏。

    他曾以自己一生就將如此汲汲于世，卻被這個人的光芒普照，灼痛雙眼。

    連這些小姑娘都奮力追求自己所要所想，他為什么做不到？

    他輕輕微笑，好半天，終于道：“我走了。”

    “嗯，再見。”夏啾啾點頭，知道沈隨這句我走了，不僅僅只是這一刻的分別。之后她大概會很長時間不會再見他，等再見之時，就是天南海北分別的一刻。

    沈隨轉(zhuǎn)過身去，他其實有些害怕，他感覺這夜特別冷，路也特別昏暗，他有些看不清前方。

    冬日第一場雪慢慢落下，沈隨走了幾步后，又頓住步子。

    他扭過頭去，看見夏啾啾還在門口看著他，雪花簌簌落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當(dāng)年她給他告白的時刻，也是這樣一雙清澈的眼眸。

    他突然特別想擁抱她，于是他驟然急轉(zhuǎn)，上前去，死死將人抱在懷里。

    夏啾啾愣了愣，隨后就聽見沈隨急切開口：“就一會兒！”

    夏啾啾僵住身子，不知所措，沈隨抱著她，迅速道：“夏啾啾，我喜歡過你?！?/br>
    “我不知道現(xiàn)在是不是喜歡，我也不知道未來會不會喜歡?！?/br>
    “可是夏啾啾——”

    “曾經(jīng)喜歡你，我亦很歡喜?！?/br>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夏啾啾被沈隨抱著， 整個人是懵的。

    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 沈隨已經(jīng)放開她， 干脆利落轉(zhuǎn)身離開。

    夏啾啾站在飄灑的雪里， 目送這個急急忙忙離開的少年，心里居然涌現(xiàn)了那么一點酸澀。仿佛是在揮別一個老朋友， 目送他前往遠方。

    直到沈隨的身影遠去， 夏啾啾才回過身去。

    沈隨慌張拐過街口，這才停下來。

    他站在路邊喘著粗氣， 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么狼狽過。

    沒一會兒， 他發(fā)現(xiàn)一張紙遞過來，沈隨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是江淮安。

    他斜挎著書包，一手撐傘， 一手將紙遞給他。

    沈隨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頭上落了雪， 雪花成水，順著發(fā)絲留下來。他有些茫然， 發(fā)出詫異的聲音：“江淮安？”

    這聲詫異， 不僅僅是詫異于江淮安站在這里。

    還詫異于， 江淮安能心平氣和站在這里，甚至給他遞了一張紙擦汗。

    江淮安臉上沒有表情， 他看著他直起身， 張了張口， 似乎是想說什么， 卻什么都沒問。

    他將所有話都憋回心里， 轉(zhuǎn)過身去，打算離開。

    沈隨叫住他：“江淮安。”

    江淮安停住腳步，沒有回頭，沈隨知道他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你沒有什么想問我嗎？”

    剛才他應(yīng)該是待在夏啾啾家門口。

    他總不會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沈隨揣測著，江淮安此刻的反常，與那個擁抱應(yīng)該脫不了干系。

    他思索著自己是否需要解釋，他并不想因此給夏啾啾和江淮安造成誤會，然而在開口之前，江淮安卻提前出聲：“我并不在意?！?/br>
    沈隨愣了愣，看見江淮安平靜又沉穩(wěn)的眼：“我知道你和她沒有在一起，我不需要知道更多了。”

    “總有一天，我會比你優(yōu)秀，比你更好，”江淮安靜靜看著他，一點點放松了一直緊捏著的拳頭：“你做到的我會做到，你沒做到的，我也會做到?！?/br>
    “我會讓她一直看著我?！?/br>
    他的話仿佛是在宣戰(zhàn)，說得鄭重又認真。

    沈隨沉默無言，片刻后，他笑起來：“也是?！?/br>
    他亮著眼睛：“我喜歡的姑娘，站在她身邊的人，總不能比我差。”

    江淮安沒說話，沈隨勾起嘴角，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重新纏繞了一遍，一面纏繞一面道：“我和她從小就認識，我從小就照顧她。我知道她喜歡的一切，我從來不會讓她不開心。”

    “我和你不一樣，”沈隨笑瞇瞇道：“江淮安，我家里沒你好，可是，我不靠家里，我也能很優(yōu)秀，你呢？”

    江淮安輕笑，眼中帶了不屑：“我難道靠過？”

    “不靠你家里，你現(xiàn)在能讀市一中？”

    沈隨一針見血，江淮安僵了僵，驟然想起自己是如何上的高中。

    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覺得，那些記憶變得格外遙遠，仿佛是上一個世紀的事情。

    沈隨見他沒有說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轉(zhuǎn)身離開。

    江淮安本來是想來給找夏啾啾的。

    這么長時間冷戰(zhàn)，他有些想她，本來該回家，卻在路上又覺得折去夏啾啾家，覺得就這么遠遠看一下，似乎都很好。

    然后就看見她和沈隨。

    不是沒有憤怒沖動，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有種詭異的冷靜壓住了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他有的不僅僅是少年人的沖動暴躁，還拾起了他曾有的高傲自尊。

    他曾是“你說我不好，我就壞給你看”的叛逆少年。

    如今卻在不自不覺間回到了曾經(jīng)有的高傲模樣。

    我不如你，那我奮力追逐。

    我喜歡她，那我拼盡一切，比你優(yōu)秀，讓她喜歡我。

    江淮安看了一眼遠處夏啾啾家別墅，踏著冬雪，轉(zhuǎn)身離開。

    夏啾啾在夜里睡過去，睡去之前，她還在思索，到底要怎么把錢給顧嵐。

    第二天早上格外冷，夏啾啾睡醒后驟然想出一個辦法。她大清早風(fēng)風(fēng)火火去了最近的一個atm機，然后開始取錢，接著裝了滿滿五萬塊現(xiàn)金，壓在書包底，抱去了學(xué)校。

    她有過一次帶錢的經(jīng)驗，于是知道身帶這么多現(xiàn)金十分危險，她就將書包抱在身前，圍巾圍住大半邊臉，踏著寒風(fēng)，抱緊了書包，蜷縮著往教室移動。

    江淮安大老遠就看到了她，雖然今天的夏啾啾身姿猥瑣，與以前截然不同，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夏啾啾。

    他大長腿看似沉穩(wěn)實則急促往前走去，然后靠近了夏啾啾，拍了拍她的肩。

    夏啾啾嚇了一跳，眼中滿是戒備驚恐。江淮安一眼就察覺到夏啾啾不對勁，低頭看向了夏啾啾抱在身前的書包。

    他們已經(jīng)好一陣子沒這么近距離說話了，兩人都有些尷尬。江淮安沉默了一會兒后，開口道：“你怎么將包抱在前面？”

    夏啾啾沉默了，江淮安感覺書包的棱角有那么幾分熟悉，他忍不住挑了挑眉，直接開口：“這次抱了多少錢？”

    夏啾啾：“……”

    這話出來，感覺她仿佛是送財童子。

    江淮安想一想，就明白夏啾啾抱著這么多錢干嘛的，直接道：“給顧嵐的？”

    “這本來就是顧嵐的！”

    夏啾啾不想讓江淮安覺得她是來做扶貧，趕緊道：“是微博有個金主爸爸給顧嵐的打賞，顧嵐憑實力得的！”

    金主爸爸是夏啾啾和粉絲學(xué)的詞，她學(xué)會了很多詞語，比如什么“你站在這里別動，我給你搬顆橘子樹來”“陳獨秀同志，你凳子上是有釘子嗎？”之類的，感覺重活一次，詞匯量豐富了很多。

    聽到金主爸爸，江淮安似笑非笑，從夏啾啾手里提過包來，自然而然送著她去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