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我怎么就不好了?”江淮安側(cè)著身子,撐著腦袋,笑瞇瞇道:“你又打算講什么大道理???” 說著,江淮安將目光落在夏啾啾卷子上,看見整張卷子上的“叉”,他露出嫌棄的表情來:“就你這樣,還是別努力了,多丟人啊?!?/br> “努力了沒結(jié)果,”江淮安目光落到窗戶外:“還不如不努力。反正,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夏啾啾抿了抿唇,看著江淮安的模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長大后認識那個江淮安曾經(jīng)和他說,小時候不明白一個道理,所有事情只要不放棄,一切都有可能。只是那個時候不明白,所以有了很多遺憾。 那時候她和江淮安一起去b市逛學(xué)校,江淮安看著那些意氣風(fēng)發(fā)的學(xué)子說的話。當(dāng)時她想,江淮安在這樣艱苦的環(huán)境下能考上大學(xué)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然而如今想起來,她忍不住有了一個念頭,如果江淮安和面前的少年一樣,并不是因為貧困,也不是因為外在任何客觀原因,只是因為年少叛逆和作死導(dǎo)致的結(jié)果,對于一向驕傲、所有事都想做到最好的江淮安來說,該是多大的遺憾啊。 她靜靜看著江淮安,想說些什么,最后卻始終什么都沒說。 江淮安見她沒出聲,回過頭來看她:“你怎么不說話了?” “嗯,我就是想,”夏啾啾將目光拉到自己面前的題目上:“?;@球賽是什么時候?” 等?;@球賽,如果第一名真的是江淮安…… 夏啾啾看著面前的人,忍耐住所有的胡思亂想,告訴自己—— 那她就相信,面前這個人,就是江淮安。 聽到夏啾啾問自己,江淮安有些奇怪:“這關(guān)你什么事兒?” “就問問?!?/br> 夏啾啾低下頭,江淮安忍不住笑了:“你這個子,不是想打籃球吧?” “有……什么不可以?” 以前別人也是這么說的,她這么矮,不適合打籃球,所以重生這輩子,她想努力做很多她以前沒做過的事。 江淮安笑出聲來,回頭敲了敲宋哲的桌子:“她說她想打籃球?!?/br> 宋哲頓時就笑了,還十分夸張的想要忍住,卻一直抖動著肩。 夏啾啾不說話,她扭過頭去,不再理會這兩人,江淮安看她神色不善,拍了拍她的肩,靠近她:“生氣啦?” 夏啾啾不理他,江淮安“嘖”了一聲:“我都沒生你氣,你還有臉生我的氣?” 夏啾啾捏緊了筆,繼續(xù)不理他。江淮安盯著她,僵持了一會兒后,嘆了口氣:“行了行了,籃球賽明天就開始報名了,小矮子,要報名趕緊啊?!?/br> “不要叫我小矮子,”夏啾啾終于抬頭,認真道:“你要尊重我。” 江淮安挑眉,看著夏啾啾認真的目光,好久后,他看著那大大的眼和頭上的毛,敗下陣來。 媽的,真的好可愛。 他擺了擺手,不再說話,轉(zhuǎn)頭和宋哲借了游戲機打游戲。 放學(xué)之后,夏啾啾就看見江淮安和武邑宋哲勾肩搭背走了出去,約著去網(wǎng)吧打游戲。 夏啾啾想勸阻一下,又覺得,在沒確認這個江淮安是她的江淮安之前,她不該管太多。 她突然特別期望籃球賽到來,她就可以知道,這個江淮安到底是不是江淮安了。 等到第二天,江淮安整個早上都沒來,等到下午才扛著書出現(xiàn),夏啾啾正在和體育委員報名,回過頭一看,就看見江淮安從后門走了進來。 他穿了件白t,校服被他系在腰上,因為臉的問題,倒帶了種額外的帥氣。 夏啾啾報完名坐回去,就聞到他校服上有一股煙味,扭過頭去,她有些不滿道:“你抽煙了?” “沒,”江淮安似乎很累,趴在課桌上就開始睡:“武邑抽的,我不抽煙。” “那你該把校服換了?!?/br> 夏啾啾認真建議。 江淮安沒說話。 他不知道換校服?可他出門,就帶了一套校服,總不能回家去拿吧? 他趴著不說話,昨晚熬夜打了一晚上游戲,他困得不行。 夏啾啾見他不回話,低頭寫了一會兒作業(yè)。 沒多久,江淮安就打起了呼嚕聲,夏啾啾皺了皺眉頭,她不理解江淮安有多少覺要睡。 她戳了戳他:“別睡了,起來聽課?!?/br> “你煩不煩???” 江淮安沒睡夠,又經(jīng)過夏啾啾說校服的事情提醒想起自己無家可歸的事實,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煩躁,抓了一把頭發(fā)道:“這是你家?。课覑鬯X我的事兒,你愛學(xué)習(xí)你的事,好好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管我做什么?!” 夏啾啾被他吼得愣住。 他的個子很高,提高了聲音,到有了幾分兇悍的感覺,讓夏啾啾想起來,這個人,其實不是什么好惹的。 可她為什么會有對方是一只紙老虎的錯覺呢? 她看著江淮安,低下頭去,說了句:“對不起?!敝螅娃D(zhuǎn)頭開始看書。 江淮安的聲音很大,全班都看了過來,在眾目睽睽下欺負一個女孩子,讓江淮安覺得有些尷尬,他抬頭看了一眼眾人,怒道:“看什么看?” 所有人嚇得趕緊回頭看自己的教科書,江淮安盯著夏啾啾,盯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干脆站起來,提著書包又走了。 夏啾啾低頭看著書,心里有點亂。 她也不知掉自己做得對還是錯,她是管的太寬了。 這肯定不是江淮安的。 她的江淮安,從來沒有大聲吼過人,說話永遠輕柔溫和。 這個人,肯定不是江淮安。 可是她的江淮安,到底在哪里呢? 她心里有無限委屈,突然開始有些茫然。 如果她一直找不到江淮安呢? 她心里難受,下午的課都沒怎么聽下去。等到放學(xué)后,她開始收拾東西,她動作慢,班上同學(xué)都走得差不多了,宋哲突然叫她:“夏啾啾?!?/br> 夏啾啾回頭,看見宋哲平靜看著她:“你是不是覺得江淮安無藥可救了?” 夏啾啾動了動唇,想說什么,最后卻是說:“管我什么事?” “你是不是想,江淮安不回家,在網(wǎng)吧打游戲,不好好學(xué)習(xí),校服上全是煙味,特別讓人厭煩?!?/br> 夏啾啾沒說話,她不想說太多的□□。 宋哲靠著桌子,從兜里拿出煙,夏啾啾皺了皺眉頭,宋哲笑了笑,將煙放進褲兜:“抱歉。” “我們都有抽煙的習(xí)慣,但江淮安沒有?!?/br> 他笑了笑,回頭看夏啾啾:“你可以說我和武邑垃圾廢物,這些我們認,可江淮安不一樣。他從來沒在網(wǎng)吧夜不歸宿,也從來沒主動打過架,更不抽煙不喝酒,他會給流浪貓喂貓糧,路上見到人被欺負了也會幫忙,你們都覺得他特別壞,但其實吧,他比很多你們以為好的人好太多了?!?/br> 夏啾啾愣了愣,她不明白宋哲為什么要同她說這些。 宋哲看著她茫然的神色,皺起眉頭:“到底是不是你告老師的?” “什么……告老師?” 夏啾啾一臉茫然,宋哲心里有了底,他點了點頭:“你去找江淮安說一聲吧,楊老師說你告了他,說他打架,所以楊老師去他家說了一聲,他被他爸死勁兒打了一頓,鬧翻了,離家出走了?!?/br> 夏啾啾心里咯噔一下,她沒有告訴楊琳,可是楊琳說是她告訴的,根據(jù)她對她家人的了解,這種事兒…… 估計是她爸或者她弟了。他們一向?qū)λ磉吽谐霈F(xiàn)過的男生都特別敏感。 她捏緊拳頭,知道是自己害了江淮安。 “他背上,是他爸打的?” “嗯?!彼握茳c點頭:“他從來不會在網(wǎng)吧熬夜,現(xiàn)在他沒地方住,不是賓館就是網(wǎng)吧,沒辦法的事?!?/br> “我知道了,”夏啾啾鎮(zhèn)定道:“謝謝你,你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嗎?” “估計……在學(xué)校后面的草叢吧?!?/br> 宋哲說完,夏啾啾轉(zhuǎn)身就跑。 她一路沖到小樹林里,午后的陽光帶著暖色,她趕到小樹林時,就看見江淮安正蹲在地上,摸著蹭過來的一只奶毛。 他身邊圍繞了好幾只貓,那些貓明顯和他很熟悉,一點都不怕他,還在爭著親近他。 陽光落在他身上,他嘴角帶著笑容,溫柔又柔軟,夏啾啾喘著粗氣,停在不遠處。 他聽到聲音,抬起頭來。 風(fēng)吹過,野草蒲公英在風(fēng)中微微蕩漾,夏啾啾看著他,認真道:“對不起?!?/br> 江淮安微微一愣,夏啾啾上前一步,開口解釋:“我沒有告老師,是我家里人干的,我不知道??墒沁@件事的確是因我而起,所以對不起?!?/br> 江淮安沒有說話,他摸著貓,低下頭來。 夏啾啾看著他的反應(yīng),和他周邊喵喵叫著的小貓。 她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有些心疼,她繼續(xù)道:“我沒有覺得你壞,我也不覺得你和宋哲、武邑真的是什么廢物,我覺得你們很好。我今天誤會你,是我不對,江淮安,對不起?!?/br> “沒事,”江淮安聲音很平靜:“比你說得難聽的我都聽過,我習(xí)慣了,沒什么?!?/br> 夏啾啾沒說話,江淮安越平靜,她越覺得,不該是這樣子。 “我認識一個人,”她忍不住道:“他也叫江淮安,他很努力,他從不放棄,有人說他不好,他就做得更好,任何逆境都沒有打到他,所有苦難都只是讓他成長?!?/br> 江淮安沒說話,他知道她一直在找一個江淮安的人。 他不知道她哪里認識這樣的人,可他知道,這個人不是自己。 “嗯,祝你找到他?!?/br> 他平淡開口,看見貓把貓糧吃完,他站起身來,結(jié)果剛站起來,就看見少女站在他面前,手中攤著一把鑰匙。 “你現(xiàn)在不是,”她看著他,認真道:“可我希望,你未來,也能成為這樣的人。” 江淮安沒說話,看著那把鑰匙,夏啾啾有些緊張。 “江淮安,”她看著他:“在此之前,我養(yǎng)你吧?!?/br> 不管這個人是不是她認識那個江淮安,她都希望,這樣的少年,走到他該走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