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對呀,對呀,剛才大夫給你號過脈了,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你也是,怎么這么不小心呢?還跟人家打架,真要摔在地上可怎么辦?”陳敏達搶在田桃前面說道。 “真的?”田柳輕輕把手放在并未隆起的小腹上,驚喜的說道:“可是都三個月了,怎么肚子也沒見漲呢?” 陳敏達笑嘻嘻答道:“肚子是沒怎么見長,不過你身上的rou可沒少長,前兩天我就說你長rou了,你還說,那是因為我家是殺豬的,豬rou吃多了,膘就貼自己身上了,現(xiàn)在看來可不是那么回事兒?!?/br> 桃子真心實意的替meimei高興,溫溫柔柔地說道:“都三個月了,你怎么還不知道呢?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讓你注意些什么。” 潑辣的田柳此刻倒有了幾分不好意思:“我這……那啥……一直不太準,頭一個月我就以為懷上了,后來發(fā)現(xiàn)沒有,后來又有一次懷疑過,到現(xiàn)在,我都不敢懷疑自己是懷孕了。” 陳敏達扶著自家媳婦兒起來:“好了,甭管怎么說,總算是沒出事兒。以后可千萬不能打架了,咱們快回家吧,爹娘知道了,還不知怎么高興呢。” 田柳坐在炕沿兒上,陳敏達伺候著給她穿上了鞋?;剡^神來的小媳婦兒不樂意了:“剛才我為什么暈倒?還不是讓你氣的,你還說我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當娘呢?這不現(xiàn)在就當上了,看我家孩子多爭氣。” 陳敏達滿心歡喜,更不敢惹她生氣了,只有點頭作揖的份兒:“是是是,孩子向著你,給你撐腰來了,我剛才也不過是跟你開玩笑的,又沒真的嫌棄你。剛才你跟他女人打架的時候,我不是提著刀就過來了嗎,真到有事的時候,我還能不向著你?” “哼!”田柳不服不忿兒的走在了前頭,陳敏達笑嘻嘻的跟在她身后,一起回了家。 鐵匠小兩口互相瞧瞧都笑了起來,田桃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說我怎么就沒有柳子那股厲害勁兒呢,從小跟別人打架,都是她沖在前頭,不是我不想打,就是……” 鐵匠憨憨的一笑,握住妻子小手:“我明白,你肯定從小就是個特別聽話的孩子,我家桃子又溫柔又善良,挺好的,以后那蒙氏再來,也不用你插手,我肯定把她打出去,說實在話……” 鐵匠難為情的撓撓頭,接著說道:“我不是不想打她,可她是個女人,我是個壯漢,實在是有點兒……過意不去,如果他是個男人,我早就把他打出去了?!?/br> “我明白,幸好柳子沒事兒,要是影響到孩子,咱們還不得愧疚一輩子呀?!碧易佑悬c兒后怕。 鐵匠也連連點頭:“是啊,你們姐妹感情真好,可惜我爹娘只生了我一個,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咱們家阿萱可不能像我一樣孤孤單單的,得給她多生幾個弟弟meimei,抱著團兒一塊兒去打架,多好。” 桃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們家生孩子,就為了打架呀?!?/br> 鐵匠也笑了起來,阿萱看著爹娘都十分開心的樣子,她也跟著在那傻樂。雖然她不知道大家都在樂什么,但是,只要爹娘開開心心的,她自然也跟著高興。 鐵匠郁悶的心情一掃而光,回到鋪子里,繼續(xù)鏗鏗鏘鏘的打鐵。可是,越接近日落時分,他的心情就越發(fā)忐忑。吃過晚飯之后,桃子給阿萱洗凈了小手小腳,自己也洗漱干凈,就爬到炕上睡覺。 鐵匠洗完了腳,坐在炕沿兒磨蹭著不肯走,軟語懇求:“桃子,我一個人真的睡不著,你就讓我過來跟你們一起睡吧,行嗎?” 田桃一邊輕輕拍著阿萱,一邊抬眸瞪了他一眼:“自己犯下的錯,就要自己承擔責任,敢做不敢當嗎?” “我……我自然是敢當?shù)模贿^換個別的懲罰行不行?罰我三更睡五更起,這一個月必須掙上兩千文,怎么樣?” “不行,那不把身體累壞了。家里又不是那么缺錢花,你也不能為了錢不要命啊?!?/br> “可是桃子,我寧愿不要命的干活,我也受不了自己在東屋睡?!?/br> 第87章 田桃見阿萱快睡著了,就一心哄阿萱,不再搭理他?;舫脸眠@個機會,趕忙抬腿上炕,飛快地鉆進桃子被窩里。 田桃回頭怒瞪他一眼,狠狠地推了一把:“出去。” “我不?!?/br> “你出去?!碧锾覛獾囊蝗瓚辉诹怂珙^。 對于身強力壯的鐵匠來說,這點小力氣也就是撓撓癢癢,如果挨頓打能不去東屋睡覺,他寧愿桃子狠狠地打他?!安??!?/br> 桃子抓起他手腕,在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兩排深深的牙印兒,氣呼呼的瞪著他:“快點兒走?!?/br> “我不走,桃子,你也打了,你也咬了,你就原諒我吧,行嗎?”鐵匠鐵了心不肯走,就算桃子打死他,他也不走。 阿萱睡著了,田桃?guī)退春昧吮唤牵铝丝?,飛快的走進了東屋。鐵匠垂著頭跟了過來:“桃子,你非要這樣嗎?” “既然你非要在那屋睡,那你守著阿萱吧,晚上她餓了,你喂她吃,我在東屋睡。” “你別這樣,東屋冷,咱們一起去那邊睡多好?!辫F匠扯著媳婦兒的袖子繼續(xù)哀求,田桃一向心軟,這一次,卻硬撐著不肯饒他。 實在沒法子,霍沉只能留在東屋一個人睡,讓桃子去陪阿萱。 夜深人靜,霍沉翻來覆去睡不著,便暗暗回想整個事情的經過。他知道的確是自己錯了,不該再與蒙氏有任何瓜葛,就算要借給她錢,也該等桃子回來以后跟桃子商量一下。而且,最重要的是,因為怕桃子生氣,就跟她說謊,說了一個謊言,就需要用一百個謊言去圓謊,以后可能說的還會越來越多。 他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心,以后,再不跟桃子說謊了,哪怕是自己一時沖動做錯了事,好好跟桃子解釋一下,她也是能夠理解的。自家小媳婦兒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女人,這一點是勿庸置疑的。 第二日早晨,霍沉頂著兩只黑眼圈在桃子面前晃來晃去。想了閨女一晚上,吃過早飯,他抱著阿萱不肯撒手,就想跟她在一起多玩一會兒。 田桃看一眼他們父女倆黏黏糊糊的模樣,也有點于心不忍,可是她不能松口,既說出的話就必須要做到,要不然鐵匠就記不住這次教訓。 “你看孩子吧,我出去買菜?!碧易犹嵘匣@子就往外走,鐵匠抱著阿萱趕忙跟上:“我們倆陪你去。” 大營鎮(zhèn)的街上,一大清早買菜的,絕大多數(shù)是女人。男人們有正事要忙的,早就去干活了,個別特別懶的,可能還躺在炕上沒起呢,像霍沉這樣抱著孩子跟在媳婦身后,護送著她去買菜的絕無僅有。 看見他們小兩口,賣菜的劉大嬸輕聲笑了起來:“大沉,你是不是怕蒙氏跟桃子打架呀,我告訴你吧,昨天她丟了那么大人,一回來又被她嫂子狠狠罵了一頓,已經帶著她兒子走啦,去找那個沒良心的爹了?!?/br> 霍沉看著媳婦兒秀氣的后腦勺,無奈的一笑:“也不全是保護她,阿萱在家里待不住,想出來玩玩,我就抱她出來轉轉?!?/br> 眾人紛紛夸贊霍沉是個好爹爹,好丈夫,疼妻愛子,又能賺錢,又肯看孩子。被大家一夸,鐵匠自然很高興,可是心里又很無奈,心中暗想:你們夸有什么用?得我家桃子說我好才行啊。 咬著牙堅持了十來天,每晚都睡不好,吃飯的時候也不帶勁,鐵匠整個人瘦了一圈。田桃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卻又不肯撤銷對他的懲罰。 阿萱生辰這天,田滿倉夫妻帶著田櫻,田松,都來到了鎮(zhèn)上,田柳一家也來了,還有霍沉的二叔,三叔兩家,都到齊了。 滿滿的一屋子人,一塊兒給阿萱過抓周禮?;舫涟寻⑤娣旁诹艘巫由?,雙手拄在桌沿兒,把她圈在懷里。這樣護著她,就不用擔心掉下去了:“阿萱,快挑吧,挑個你最喜歡的?!?/br> 八仙桌上擺著琳瑯滿目的東西,有針線盒、繡花鞋、銀鐲子、頭花、大饅頭、土坷垃,還有陳敏達特意帶過來的毛筆、線裝書,以及順手在鐵匠鋪里捎上的一把小鐵錘。 阿萱水汪汪的大眼睛轉過來轉過去,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那一把小鐵錘上,她每日看著爹爹拿著鐵錘敲敲打打,卻總是不讓自己碰。娘親的頭花鐲子,她都可以玩兒,已經玩兒夠了,沒什么新鮮的。 可這把鐵錘她從來沒有碰過,雖是比爹爹平時常用的那個大鐵錘要小了很多,但它畢竟也是一個讓小孩子無比好奇的鐵錘呀。 于是,阿萱伸手十分準確地把小鐵錘抓在了手里。別看鐵錘小,分量可不輕,對于她這樣一個剛滿周歲的小女娃來說挺費勁的。 霍沉皺著眉頭,看著自家閨女跟那個小鐵錘奮戰(zhàn),故意瞧著不去幫忙。希望她趕快改變主意,換個別的吧。 可是阿萱性子也夠倔的,對別的東西一概沒有想法,無論大家怎么說怎么勸,偏要把那個鐵錘抱在懷里?;舫翆嵲跊]法子,只得握著閨女的小手,幫她把鐵錘拿到了近前來:“阿萱哪,你學什么不好,非要跟爹爹學打鐵嗎?爹爹打鐵能娶上媳婦,你要是打鐵,可就未必能嫁得出去了?!?/br> 眾人哈哈大笑,阿萱好奇地抬起頭來,見大家都很高興,她也跟著嘎嘎地樂了起來。 陳敏達抬手摸摸阿萱頭頂:“好孩子,誰說非得子承父業(yè)?女也能承父業(yè)呀,霍家長女,這是要挑起大梁,繼承你老爹的手藝……” 他這邊兒調侃得有滋有味兒,霍沉卻已聽不下去了,氣呼呼地推他一把:“一邊兒去,我家阿萱的意思是,將來也要找個打鐵的男人當姑爺?!?/br> 二嬸三嬸趕忙在一旁附和:“對對,大沉說的沒錯,打鐵的男人好啊,又能掙錢,體格又好,這門手藝可不是誰都能干得了的。咱們阿萱將來也要找個打鐵的男人當姑爺,就像桃子一樣,又省心又享福,多好啊?!?/br> 抓周禮的好日子,誰也不會因為一點兒小事鬧得不愉快,不就是抓了一個小鐵錘嗎?這能算得了什么,眾人哈哈一笑,也就過去了。 開開心心的過完了抓周禮,還沒跟閨女玩兒夠呢,晚上他就困了,瞧著乖乖睡覺的小閨女,霍沉舍不得走:“桃子,都過了半個月了,你就讓我搬回來吧。我求你了,行嗎?” “你別求,我說好一個月就是一個月,求我也沒用?!?/br> 鐵匠無奈的嘆了口氣:“唉!我哪跟你說好一個月了,那還不是你說了算的,我本來就沒同意?!?/br> “你白給蒙氏兩百文錢的事兒,我還沒同意呢,是不是因為錢是你掙的,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啦?” “桃子,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咱們家的錢,不都是你管著嗎?你就讓我回來吧,我打地鋪,我在這屋里打地鋪成不成?” 霍沉忽然之間想到了打地鋪這個法子,說干就干,抱了一張竹席子過來,鋪在地上。就去東屋把自己的鋪蓋抱來,鋪在席子上睡了。 田桃趴在枕頭上,看他緊閉雙眼裝睡的模樣,心里的確很心疼。也就是自家男人太老實了,若換成別的人,可能早就不聽她這一個月的懲罰了。 “你快起來,地上涼。天這么冷了,地上又冰又潮的,還不得生病啊?!?/br> “生病我也不起,我就要跟你們在一個屋里睡。”鐵匠倔脾氣犯了,那是八頭牛也拉不動的,今日他已鐵了心,不管桃子怎么說,就是不起來。 田桃氣忽忽地坐了起來,盤腿坐在炕上,緊緊盯著他。鐵匠雙眸緊閉,直挺挺的躺在那里挺尸,一動也不動。 兩個人就這么在燭光中干耗著,終于,桃子耗不住了:“你快起來吧,到炕上來睡,再不上來,就永遠別來了?!?/br> 鐵匠一聽這話,嗖的一下鉆出被窩,長腿一抬,一步就跨上了炕沿兒,抱著媳婦兒就鉆進被窩:“桃子,都快想死我了,這么多天了,你都不讓我近身,我都快憋瘋了?!?/br> 田桃撅著小嘴,嗔他一眼:“你被褥不要了?只自己跑上來干什么,鋪什么蓋什么?” “我還要什么被褥啊?當然是跟你睡一個被窩了。”不由分說,鐵匠把媳婦兒緊緊抱在懷里。 火熱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來,田桃應接不暇,陷落在丈夫壓抑已久的熱情之中。 第88章 重獲滿足的鐵匠,又過上了滋潤的小日子。冬天來了,除了打鐵,一家三口就在后宅里吃著熱乎飯,逗著孩子玩兒。 鐵匠鋪里有八卦爐,也很暖和,每到趕集的日子,桃子就帶阿萱到鋪子里坐著收錢,阿萱已經走得很利索了,穿上厚厚的小棉襖,圓滾滾的特別可愛。每個來買鐵器的人,都要逗上幾句。 起初小丫頭有點害羞,后來被逗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了??倳弥赡鄣耐暎藗儗Υ饚拙?。 人們所問的問題總不過是那幾句:“阿萱,你喜歡你爹還是你娘啊?!?/br> 起初阿萱回答喜歡娘,這時候人們就會說:“哎喲,那你爹可要生氣了。”后來阿萱想了想,就說喜歡爹,然后人們又說:“那你娘不是白疼你了?!?/br> 阿萱覺得這些人真討厭,總給自己出難題,后來小丫頭學精了,再有人問的時候就說:“都喜歡?!?/br> “你更喜歡哪一個?” “都更喜歡。” 這時候人們就會哈哈大笑,夸鐵匠的閨女特別聰明。 臘月里,顧承楠和黃朋來了一趟,取走了十把精剛寶劍,付清了剩下的一千五百兩銀子。 這劍不是幫自家買的,而是給別人帶的,顧承楠十分認真地檢查了每一把劍的刃口,連連點頭,贊不絕口。 臨走的時候,拍著鐵匠的肩膀,顧承楠豎起了大拇指:“霍大哥,我果然沒看錯,你真是個既有好手藝,又特別重規(guī)矩的人。這十把寶劍,一模一樣,長短寬窄都不差分毫,鋼刃都這么薄這么鋒利,太好了,我二叔肯定特別滿意?!?/br> 二月初十,西鄰王橋家里生下了一個兒子,雖是有點兒瘦弱,可終究是他們期盼已久的兒子呀。二月二十,杜家燒酒房的杜寶柱添了一個兒子。 田柳也快生了,因為最近這個月里生的都是兒子,所以她就覺得自己家應該也是個兒子吧。在眾人翹首期盼之中,二月二十二,田柳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 大rou陳樂的,那天的豬rou都是半價賣的,不圖掙錢,就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喜悅。 田柳心滿意足的抱著孩子,跟陳敏達說:“快去翻翻你那圣賢書,給孩子取個好名字吧?!?/br> 陳敏達輕輕一笑:“咱們的兒子,不需要取那特別文鄒鄒的名兒,就我這個名兒,還是我爹花了一百文錢,請算命先生取的,結果咋樣?不也是在家里賣rou嗎,咱們普通老百姓,取個實實在在的名字,孩子能結結實實的長大就行啦。要我說呀,咱們兒子啊,就叫陳實,當個老老實實的莊稼人,本本分分過日子,挺好,小名就叫小石頭怎么樣?” 田柳覺得這名字挺好,本來嘛,踏踏實實過日子,比那好高騖遠的強,小石頭這名字也挺好聽的,就盼著兒子結實好養(yǎng)活,也就行了。 大rou沉對這名字不太滿意,可嘆自己花了那么多錢,供兒子去縣學讀書,竟取了這么個沒學問的名字,白瞎了那些賣rou的錢呀。 不過他也不是很固執(zhí),最關鍵的是孫子,大胖孫子在這呢,叫什么名都不重要了。 三月十五,是常山寺廟會的日子,正是快春暖花開的好季節(jié),霍沉打算帶著妻子女兒出去逛一逛。許久不出門了,這次出遠門,霍沉特意叮囑桃子,把那一把玄鐵匕首拴在腰帶上,藏在衣襟兒里,外面人多雜亂,不知會碰上什么事呢。 廟會上十分熱鬧,賣小吃的、算卦的、走高蹺的、打把式賣藝的,把原本寬敞的土路擠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