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原本賈環(huán)還是翰林院的編修,實職不過從六品,現(xiàn)在沒有呆滿三年,才一年就授實職,且在這個年紀(jì),已是破格提拔了,須知石??墒窃诤擦衷寒?dāng)滿了三年庶吉士才授實職外任。 卻說賈政不過是八品官,父子同朝,兒子官位高他這么多,原本兒子在翰林院還不算實職官,還端得住,現(xiàn)在端不住也就職官了。吏部二話沒說就準(zhǔn)了,反正他也沒有去工部衙門幾天。 探春眼中流下淚來,她生來處于這樣尷尬的境地,但是上天也給了她一線生機。一步天堂一步地獄,當(dāng)初為何就要受老祖宗和元春的誘惑。 她們給她畫了一個好大的毒餅呀,聞著那夢幻的香甜,她一口就咬下了,背棄了當(dāng)初和環(huán)弟的約定。 趙姨娘道:“三姑娘,你別哭呀,想那蘇氏也曾在牟尼院清修,到二十歲年紀(jì)還能嫁給一個進士,三姑娘還年輕,還有機會。” 探春道:“我如何能與蘇夫人相比,她有皇后和承恩公府撐腰。而我,圣上親口說我女德不修,此時滿府的人都聽見了,外頭不知傳成什么樣?!?/br> 趙姨娘說:“如今環(huán)兒底下也有些人了,到時總能有一些年輕得用的,只要知你實際上是個好的,不至于和大姑娘一般。” 探春更心酸,她堂堂國公孫女,竟然還要怕那些弟弟的屬下都嫌棄她。 探春忽又問道:“林jiejie該是生了吧?” 趙姨娘道:“生了一個千金,前日你大伯母、璉二嫂子他們?nèi)タ此?,老太太也很是掛念,但老太太精力不濟卻沒有去。聽說定中侯府上下寶貝得不得了呢,侯府又是為這個千金施粥贈藥了半個月?!?/br> 趙姨娘和王熙鳳關(guān)系原來不好,但是賈環(huán)要和他們打好關(guān)系,她一個姨娘也沒有辦法。 探春道:“總之是人人都有了好去處,便只有我如此凄慘,老太太如今竟然也不管我了?!?/br> 趙姨娘自然也勸慰不住她,卻是拿出幾件衣服來,說:“天氣就轉(zhuǎn)冷了,三姑娘也得注意些,保重身體?!?/br> 母女倆再說了一會子話,趙姨娘也就告辭了,到此時探春也總算看清,那么多長輩,也只有這個從前她看不上的親娘是真的在乎她。無論是賈母、賈政、王夫人,將她送來牟尼院后便是不管了。他們是真正冷了心的人,當(dāng)初能看著大姑娘死,自然對她也是一般。 而那些曾經(jīng)一同在府里的姐妹們,現(xiàn)在一個個生孩子帶娃,也是顧不上她了,或者已經(jīng)忘了她。也許便是記得她,因為皇上和皇后的關(guān)系,也并不想續(xù)舊情拉她一把。 整個乾元七年,就是一個生娃帶娃的高峰期,時光在指間的鎖碎忙碌中流逝無蹤。 …… 又是一年春,但曾經(jīng)的三個紅皮猴子,已然成了玉雪可愛的胖娃娃,邢岫煙身為人母,覺得生命真的是很奇跡的事。 邢岫煙此時正居于北苑,主要這里有御湯溫泉,泡泡溫泉是利于保養(yǎng)的。此時她的身材已然基本恢復(fù)如初,但是比從前要豐滿一些。 邢岫煙正練著一套劍法,運動可以健身瘦身。而三個娃娃呵呵咯咯在奶娘懷中笑著,覺得自己的母后耍劍很好玩。 邢岫煙收了功,徐徐走過來,忽然一個小胖墩蹣跚著走過來,模樣十分討喜,他一把抱住邢岫煙的大腿,口齒不清地說:“jiejie~~抱抱~~” 這小家伙正是羽奴,他已然有十八個月,孩子不滿周歲就能走幾步,會叫人了。 這人是個小馬屁精,很愛粘徒元義和邢岫煙,經(jīng)常進宮小住,他也不會想家而哭。于是,徒元義就讓他在宮里小住,與三個包子倒是有伴。 邢岫煙一抱起羽奴,他就在她臉上親,結(jié)果幾個小包子看著他們,雖然不會說話,卻是有些委屈的樣子。 我們有三個人呀!平常爭寵宮心計已然很激烈了,小舅舅一個當(dāng)長輩的也好意思跟我們爭!外婆不是你一個人的嗎? 羽奴賴著要邢岫煙的寶劍,邢岫煙說:“羽奴還小,等你長大了讓皇上教你,好嗎?” 羽奴拍著小胖手,說:“皇上教羽奴!皇上教羽奴!” 三個包子看著無良小舅一直吸引著母后的關(guān)注,越來越委屈,忽然小妹帶頭,鐵柱、大柱跟隨,三個包子齊哭。 奶娘都來不及哄了,邢岫煙才放下羽奴,去抱過小女兒和大柱,但是鐵柱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三娃中的最后梯隊,哭得更大聲了。 邢岫煙只能給大兒子扮著鬼臉逗他,她有什么辦法,她又沒有三只手。 還是徒元義下了朝過來,邢岫煙才輕松一些,讓他抱娃逗包子。 其實徒元義的日常就是一邊批奏折,一邊手中抱一個,榻上躺兩個,有哪個哭了,他又得去哄一下,換一個包子抱。 超級奶爸就這樣,快樂并痛著。 一家人在北苑的一片桃林中曬著太陽,和德公主帶著幾個尚宮和首領(lǐng)太監(jiān)過來了,向皇后匯報宮務(wù)。 邢岫煙問道:“今年春季的衣裳用度份例都發(fā)下去了?” 和德公主笑道:“剛剛都發(fā)完了,李尚宮說,其實今年內(nèi)府送上的料子比舊年還更好呢?!?/br> 邢岫煙微微一笑,邢忠現(xiàn)在全面接管衣料布料類的事務(wù),說東西好,也是他辦差不錯。 邢岫煙又問:“李尚宮,尚衣局的人手還足嗎?” 李尚宮道:“如今宮里主子不多,人手是夠了。只是有部分繡娘年紀(jì)上去了,眼睛卻不太好了?!?/br> 邢岫煙想了想,說:“那便適當(dāng)減少她們親自動手的活計,你們列個名單出來,本宮再看看?!?/br> 李尚官道:“這些繡娘一輩子靠此為生,娘娘便是打發(fā)了她們,她們可難有活路了。” 邢岫煙微微一笑:“李尚宮當(dāng)真是仁者之心,本宮也是繡娘出身,心里有數(shù)?!?/br> 又問了尚膳監(jiān)的事,此時尚膳監(jiān)的采購也是賬目透明化了,做好預(yù)算和農(nóng)產(chǎn)品的基本標(biāo)準(zhǔn)后在京郊的各農(nóng)莊和菜市場商家招標(biāo),并且不斷完善服務(wù)質(zhì)量的評估體系。各農(nóng)莊和菜市場的商家也想把握住這次機會,維持這層和皇家掛勾的關(guān)系,況且,這明顯還是有的賺的。 對于時鮮疏菜和牲畜禽蛋,每月計劃預(yù)算,每月總結(jié)盈余和不足,再請宮外心腹核實物價,貪瀆空間大大減小。不過由于節(jié)儉出用度,對于辦事人員的明面上的嘉獎卻增多了。 問完這些事,揮退尚宮和首領(lǐng)太監(jiān)們,獨留下和德公主,笑道:“有meimei幫忙管理宮務(wù),嫂嫂輕松不少。meimei這么能干,嫂嫂可不舍得你去別人家了?!?/br> 和德公主俏臉漲紅,卻尷尬得不知如何應(yīng)這話。 邢岫煙又和她說些私秘女兒話,打聽她喜歡的男子類型,和德公主長在深宮,哪里見識過男子,更不知哪種男人好。她倒是想要一個如皇兄一樣的有情郎,但是也是人間難求的。 公主只得委婉地表示相信邢岫煙的眼光,其實邢岫煙自己也犯難了,本朝嫁公主可真是一項難活呀。 進士們很少是未婚的,便是少年高中的人,有大抱負的人并不喜歡娶公主的,娶公主代表著將來不能入閣。 她又去和徒元義商量,暗示讓他給meimei找相公,提醒他本屆增開的恩科快要放榜了,有沒有能娶公主的。 徒元義抱著女兒逗著,苦笑道:“秀秀總當(dāng)朕是媒婆,你倒是找官媒去呀!” 邢岫煙說:“是誰的meimei呀?你不管誰管呢?” 徒元義說:“這是皇后的事,哪里最后又推給朕的?!?/br> 邢岫煙道:“我不是在管嗎?不過是讓你參詳一下,別選出個陳世美一樣的人?!?/br> 徒元義呵呵,說:“尋一個不貪戀富貴的人哪那么容易?” 邢岫煙才發(fā)現(xiàn),找一個不是為了攀龍附鳳,又有些才華,不迷于酒色的男人真的很難。 邢岫煙看看某逗孩子中的奶爸,真心感嘆:“七郎真的是如意郎君呀!” 徒元義眼睛瞇了瞇,說:“秀秀絕對不是完全在贊美?!?/br> 邢岫煙呵呵,徒元義招來奶娘們抱走包子們,然后撲過去抱住媳婦,笑道:“秀秀生過孩子后反而越發(fā)動人了。” 邢岫煙嗔道:“大白天的,和你商量正經(jīng)事呢!” 徒元義咬著她的脖子,說:“夫妻之間,再正經(jīng)不過了?!?/br> …… 不但是和德公主愁嫁,和孝公主也愁嫁,這日劉太后還以探望皇子公主的名義,放下身段親自來了北苑。 劉太后提起幾個孩子都大了,還說起西寧郡王世子這一年為皇上辦了好幾件差了。 邢岫煙也就會意過來,心中也不禁驚駭,劉太后的胃口未免大了一點,人家可是郡王爵呀,朔方乃是邊防重鎮(zhèn),金浩倡將來多半還是要不將等襲爵的。 邢岫煙感嘆:“是呀,世子都大了,也不知郡王有沒有給他定親。聽說他才貌雙全,世子將來不出意外是要接掌朔方節(jié)度使之職的?!?/br> 只不過本朝沒有開內(nèi)藩掌兵權(quán)的重臣尚主的先例,邢岫煙提“朔方節(jié)度使”就是在暗示。 劉太后面上仍帶著慈祥的微笑,卻也不接話了,聰明人不能直接說的。 徒元義知道劉太后的謀算后,不禁冷聲道:“簡直是胡鬧!她還敢壞了祖制不成?” 邢岫煙道:“其實祖制本來就是用來打破的,最重要的倒不是這個?!庇袝r祖制真的只是擺設(shè),便如前明朱元璋定下多少制度,都最后連他的嫡系子孫都覺得不切實際,避而不遵。 而本朝,只怕只有駙馬不進內(nèi)閣是真能做到的,因為那些進士讀書人是一個非常怪異而頑固的圈子,本來就競爭激烈,哪里容得下一個不正當(dāng)競爭的人爬上內(nèi)閣大臣的位置威脅到他們的權(quán)力。 徒元義白了她一眼,說:“便是不遵祖制,和孝也不合適,她不討人喜歡,那不是公主下嫁聯(lián)姻攏絡(luò)人心了,反而會讓臣下離心?!?/br> “有這么嫌棄自己meimei的嗎?”邢岫煙咕噥一句。 徒元義不能明說前周目和孝公主強嫁給蕭景云,最后弄得和離收場,而蕭家也淡出朝堂,退隱江湖。 徒元義就于御書房召見了福親王問一些建學(xué)校的事,金浩倡現(xiàn)在正協(xié)助他的工作。徒元義便順便提起金浩倡大齡未婚的事,暗示劉太后想他尚主,只是不知他有沒有定親。 “皇室吉祥三寶”也算是都得到徒元義的重用。三人互相友愛也互相制衡,倒是難得的皇室典范了,對徒元義還都挺忠心的。因為他們中的任何一人若有不臣之心,定也折服不了另外幾人去跟著謀反的,真的造反,三個人誰當(dāng)皇帝呢?對于另外兩人來說,和徒元義在位有何區(qū)別呢?不得不說,這兄弟的三角制衡,徒元義玩得極好。 福親王也是聰明人,暗想皇兄若是有意亂點鴛鴦譜也不會這樣跟他說,于是出宮后直奔西寧郡王府。 金浩倡都還在工地沒有回來,他們對建皇家學(xué)院的事也是抱著十二分的熱忱的,常常下一線調(diào)研。 金浩倡得到消息匆匆回來,也已是天黑了,福親王和金世越父子還在喝酒聽曲。 福親王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跟他說了,金浩仁哈哈大笑:“福親王這么著急,我還以為是壞事呢,原來哥哥是有桃花運了。” 金世越這才想起大哥金世超托他們夫妻在京里給他尋門好親事,現(xiàn)在他竟是將事扔一邊了。 金浩倡說:“什么桃花運,要娶公主你娶去!” 福親王道:“好歹是我皇妹,浩倡你這么說又太過分了。” 金浩倡連忙陪了一句不是,然后朝他致謝。福親王也不愿多耽擱了,告辭離去。 金浩倡十分著急,金世越說:“想要避了皇家婚事,最好就是馬上結(jié)另一門親?!?/br> …… 金世越還是承擔(dān)起責(zé)任來,欲給大侄子尋門淑女,順便也給兒子相一相。于是他就去了定中侯府,蕭凱那家伙正享著天倫之樂,一家子在園子里賞花吃宴逗孫女。 見到蕭凱,他稱有事相商,蕭凱便請他去了花廳,一聽是做媒的事,蕭凱哇哇叫,說:“我哪里有這本事喲!” 金世越道:“你平常牛皮吹天上去,動真格時便不行了?你不是給你兒子尋了個好媳婦嗎?尋著這樣的,我大哥當(dāng)是沒話說了?!?/br> 蕭凱跳腳:“你以為有得揀呀?我兒媳婦這樣才貌雙全、家世清貴、父親官居一品的姑娘真的打燈籠也找不到的!” 金世越也是知道林黛玉的條件確實難尋了,無奈地說:“你打聽一下,也不求就你兒媳的標(biāo)準(zhǔn),你家夫人兒媳京中貴族交際圈比我夫人廣些。” 蕭凱說:“你放出消息世子要選妃,肯定許多人湊上來?!?/br> 金世越道:“這事能對外公開,我豈會找你?”一說世子要選妃,那么劉太后只怕是馬上借機明著和圣人或老圣人提了,萬一他們中的誰也同意了,那他就娶定公主了。 …… 蕭凱不得不為好友盡點心,但這事弄到最后是聶夫人和黛玉相商,黛玉抱著女兒,笑道:“我可也真不認(rèn)識才貌雙全、家世又清貴的姑娘……嗯,原本惜春meimei的倒是有才有貌,只不過……她娘家,多少有些妨礙。當(dāng)年探春meimei是極出色的,環(huán)表弟又是十四歲中進士的神童,只可惜她竟是……一步行錯。” 賈政雖然是偽賢、王夫人雖然貪,但是有賈環(huán)這個弟弟在,比之惜春的兄長賈珍不知強多少了。 探春若是知道她若非聽信賈母和賈元春,逢此機遇,在賈環(huán)的爭取和林黛玉的推薦下,只怕還是能當(dāng)西寧郡王世子妃,不知道她會不會吐血。 聶夫人搖頭:“這當(dāng)然是不成的?!?/br> 黛玉笑道:“那我熟悉些的可真沒有了,巧姐兒才十歲呢!”賈巧姐模樣倒是賈家女兒,必出精品,可是西寧郡王世子今年虛歲都快二十了,這年齡差也太大了。而且他素來和賈璉平輩相交,絕對無法轉(zhuǎn)變畫風(fēng)要尊他為岳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