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石慧道:“娘娘這也太有心了些,如此為我破費?!?/br> 金紗笑道:“娘娘素來疼惜女孩兒,這自己妹子自然更偏疼一些了?!?/br> 忽然見石婉兒走了過來,寶釵今日也是幫著石張氏招呼親朋女眷,管不及她了,才被她溜了出來。 石婉兒開始時自然是極不喜歡那比她大不了幾歲的新母親,但是寶釵嫁給石禮一個月不到就完全抓住了石禮的心。但教她有什么怨言,反而是石禮對她嚴(yán)厲責(zé)罵,而寶釵還能偏幫護(hù)她,次數(shù)多了,石婉兒雖然習(xí)性改不了,寶釵的話倒能聽得三分。 石婉兒看著院子堆不下的嫁妝,還有剛才太監(jiān)來宣賞,主人賓客齊齊排列跪迎恭聽的排場,再有皇帝娘娘添妝的榮光,和那些自己從所未見的珍寶,不禁紅了眼睛。 石婉兒道:“小姑姑,娘娘這么疼你,你何日給我也引薦一下?!?/br> 石慧近來都在備嫁,繡制嫁衣,而自從有了寶釵這個大堂嫂,還尚能治得這個侄女三分,她清凈了不少。 石慧道:“娘娘也不是什么人都想見的,必要書讀得好,規(guī)矩學(xué)得好的她才會見。不如婉兒跟著嫂子好好學(xué),哪日你的才學(xué)好了,娘娘自然會見了?!?/br> 石婉兒道:“你不過托辭,有好處就自個兒拿著,就見不得我好?!?/br> 今天是曬妝日大喜,石慧哪里有心情和她爭,更沒心情教育這個侄女,身邊的張嬤嬤趕上前了提醒:“婉姑娘,你這說的什么話來呢,今天大喜的日子,快些不要鬧了,不然禮大爺可是不饒你了?!?/br> 石慧借機(jī)被丫鬟們簇?fù)碇匚萘耍萃庥腥耸刂?,就要防石婉兒進(jìn)來,她們可推托石慧正忙著,不便招待她。 石婉兒看著石慧不由得欲絞碎手絹,便是新太太,娘娘都派人通過叔祖母賞了點東西給她,偏娘娘不知道她這個人。新太太得到賞賜,其實心里是很高興的,爹也更看重她。新太太雖然會給她東西,可她想要娘娘賞給她的那西域瑪瑙珠串,新太太卻是不給。 她們?nèi)巳硕加性S多寶貝,人人皆有體面,就欺負(fù)她一個沒有娘的,她看著滿院紅綢喜慶,心中的怨恨讓她想將這些都燒了。最好小姑娘嫁去戚家不得她夫君喜歡。 石婉兒發(fā)現(xiàn)賓客們?nèi)既ヒ欢檬ト擞H自給小姑姑添妝的西域?qū)汃R了,就連女眷們和府中的丫鬟小廝都伸長了脖子探看。 石婉兒看向大堂上的納征時戚家送的一對活雁,后來石府一直有丫鬟精心伺養(yǎng)著,這是明天石慧出門子要帶去夫家的。 石婉兒看看現(xiàn)在是沒有人注意了,她悄悄走過去,那對大雁雖然翅膀和雙腳被綁住,卻還神氣活現(xiàn)的。 石婉兒眼中淬了毒液一樣盯著,想起叔祖一家如此辱她,什么都給小姑姑不給她,還有小姑姑就是不給她引薦給貴妃,害她得不到別人有的好東西和體面。 是你們沒有一絲良心,不能怪我! 石婉兒心中一發(fā)狠伸手抓住一只大雁的脖子,那大雁雖然被繩子束著飛不了,但還能撲騰,石婉兒因為它弄出聲音來,緊張之下心底反而更加發(fā)狠,手上用勁將大雁的頭抓緊一扭。 “你干什么?!”忽然聽得一聲嬌叱,石府的二等丫鬟冬雪今日負(fù)責(zé)茶水,此時大堂里面有些貴客用過的茶碗要收,她正帶了兩個小丫鬟來收拾,在門口就見石婉兒一人在堂中,抓著一只雁子。 “血!”忽然一個小丫鬟驚叫:“婉姑娘將雁子弄死了!” 石婉兒本是想悄悄進(jìn)行的,她不貪心,弄死一只就偷偷溜走,卻沒有想到竟被人逮個正著。死雁子從她手中掉落,她看到幾個丫鬟驚恐地盯著她,嚇得轉(zhuǎn)身就跑。 但是幾個丫鬟哪里會放過她,冬雪忙喊了原留守大堂的丫鬟小廝,他們都去看西域?qū)汃R和賞賜添妝了了。那些下人們大驚,他們沒有看牢地方,反而一時得意在外頭參和,這也是失了規(guī)矩,如今還讓人將雁弄死了,這可是不吉利的,他們少不得被牽累。 冬雪第一時間去內(nèi)院稟報石張氏,到了屋里,只留協(xié)助管家的王熙鳳和寶釵。石睿已經(jīng)攜了新婚妻子李彤外放為縣令,石聰尚未成親,京都的小輩媳婦中只有她們最親近了。 冬雪繪聲繪色描述,并且強(qiáng)調(diào)當(dāng)時她們已經(jīng)慢了一步,來不及在雁子死前阻止石婉兒。 石張氏聽說后,只覺腦袋就一陣陣發(fā)疼,寶釵也直欲暈過去,忙讓鶯兒去告訴石禮,又讓文杏帶著兩個嬤嬤去將石婉兒拿來問話。 王熙鳳心底也暗道不妙,但是她是有多年掌家經(jīng)驗的,她扶了石張氏坐下,勸道:“舅母,此時先行補(bǔ)救才是正經(jīng)?!?/br> 石張氏卻一時間哪里顧得了那許多,只恨從心中來,哭道:“我哪里對不住她了,慧兒哪里對不住她了,她要如此害我們!” 寶釵跪了下來,道:“嬸娘,我知此時我便是說一萬句對不住也是枉然,總之是我們婉兒的錯,我沒有教好她!” 石張氏深知石婉兒,她早一步領(lǐng)教過,此時雖恨,卻見寶釵如此態(tài)度,哪里怪得她來?寶釵為人,在婆婆輩就沒有人會不喜歡的,自她嫁了石禮,石張氏對她是極為滿意的。 石張氏道:“你起來吧,這事不怪你?!?/br> 此事自不能瞞著石慧,她知道時,盡管她是極其剛強(qiáng)有主意的人,也不禁一陣氣苦。此事卻還得瞞著外人賓客,便是她身邊都暫時只有紫綾知道。 石慧悄悄趕去后堂,此時這里沒有外人,但見屋里石婉兒跪在地上哭成淚人兒,叫著自己不是故意的。 石慧走了進(jìn)來,冷聲說:“不是故意的,你好好的去抓那雁子做什么?” 石婉兒見了她來,不禁一驚,卻道:“我怎么知道那雁子只碰碰就會死了?怕是本來也活不久……” 石張氏怒喝:“你給我住嘴!” 石聰拿著那只死雁,看了看說:“雁的頭頸骨頭都被扭斷了,還有出血,可不是你口中的輕碰了一下可造成的?!边@是使了吃奶的勁扭死了雁子。 石婉兒對上石聰?shù)哪抗?,不禁縮了縮,這個堂哥在福建就待她不好,但那時他也是寄居在二房石楓家,石婉兒的目光也不在他身上,交集不多。只有到了京都,她才對三房叔祖家的叔叔姑姑都怨恨了起來。 這時石禮聞聲趕來,石婉兒連忙嚎陶大哭,叫著娘,石禮哪里去理她,只跪到石張氏面前賠罪。 石張氏道:“事已至此,明儀你也不必多說。一筆寫不出兩個石字,是以從前我們將婉兒當(dāng)自家小輩,便是有什么不高興的地方也都覺得她還小,一直寬容她,教導(dǎo)她,不忍輕易放棄她。但是她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可見對我們的怨恨只怕不是你能想象的。我便是不明白,我們哪里欠了她了?她這是要咒慧兒一輩子不得好呀!” 石慧跟著抹淚,哪個姑娘對自己的婚禮沒有期待的?這雁子死了是為不祥,現(xiàn)代人尚且忌諱,何況是古人? 還是王熙鳳處理了一會兒庶務(wù),又進(jìn)內(nèi)屋來,聽了石張氏的話,忽靈機(jī)一動,說:“舅母倒也不用這么想。今日圣人娘娘均有大筆添妝,便是雁子死了小有不順利,然而卻有這大吉大利大福大貴壓著。當(dāng)初娘娘進(jìn)宮前,我還曾和她說笑,說她后福太大,前頭得壓壓,才受得起呢。如今娘娘不是大吉大利榮華無雙嗎?表妹你也寬心?!?/br> 王熙鳳當(dāng)真一張巧嘴,如此一說石張氏和石慧果然覺得好受多了。 石聰也安慰了兩句,又說:“我且去坊間尋尋看,能不能到哪尋著雁來補(bǔ)上?!?/br> 這事石聰還是偷偷問了賈璉,石聰知道賈璉混跡京都王孫公子間,鄉(xiāng)紳人脈多,市井坊間也熟悉,絕對比石聰這樣的清貴進(jìn)士有門路。時間緊迫,問他比自己跑上跑下成功率更高。 賈璉先是吃了一驚,想了想道:“要說這雁子,大冬天的你到別處臨時還真不好找。我倒知道西寧郡王的侄兒金浩仁素愛養(yǎng)鳥,這回他來京都長住啥都沒多帶,就是好些漂亮機(jī)靈的鳥兒,雁子只怕也是有的?!?/br> 金世越領(lǐng)了朝廷差事,辦得好只怕是要住京都當(dāng)官兒了,且金世越知道蕭凱要長住京都,所以他胡漢三又要回來了。兒子金浩仁今年才十五歲,他和妻子也有意在京都給尋門好親事,朔方到底比不上京都的選擇多。 石聰苦笑:“金家高門,我們素?zé)o交情,哪里開得了口呢?”原本他還想買一對來,但是金家豪富,哪里需要貪幾個錢而賣雁子。 賈璉笑道:“我陪表弟過去問問,他能否割愛吧?!?/br> 賈璉帶著石聰上門西寧郡王府,倒是有西寧郡王世子金浩倡與堂弟金浩仁一起見了他。金浩倡是“吉祥三寶”——三位親王的同班同學(xué),他們都“畢業(yè)分配到工作了”,過了年就“十九歲高齡”的金浩倡卻還沒有正式工作。開年后,應(yīng)該要進(jìn)京都禁軍去歷練,畢竟他是下一任西寧郡王。 賈石兩人說明來意,金浩仁雖然舍不得,但是賈璉開口,面子總要給幾分。 于是將養(yǎng)在百鳥園中的一對雪雁給了石聰,石聰千恩萬謝,帶了一對雪雁回去。 戚家當(dāng)天倒也沒有在意這對雁子不是納征時的那一對了,早知新娘來頭大,又是書香世家之女,高高興興地娶進(jìn)了新婦。 襄陽男爵原是二三流的勛貴了,此時娶進(jìn)這樣的新婦來,倒是讓許多同樣的勛貴之家艷羨不已,且不細(xì)數(shù)。 第181章 僧道現(xiàn)身 石慧出嫁后第二天就是黛玉出嫁曬妝了, 其排場之大自然又勝于石家,新郎新娘的爹官都更高,古代完全是拼爹的時代。 林府曬妝自然一切順利,很快就過了黃昏,賓客漸散。 …… 這時林府后門被清場了, 林如海得到消息親自到后門恭迎, 徒元義陪著邢岫煙在幾個微服錦衣衛(wèi)的護(hù)衛(wèi)下過來。 他們也剛剛偷偷去邢府瞧了邢岫煙的弟弟, 徒元義還攬了給孩子起名的重任。明日黛玉要出嫁,邢岫煙怎么也想來看看她, 總覺得有一肚子話想和這個“女主角”說, 倒沒法集中心思看周天福的卷宗了。 她到底還是偏心黛玉一些,石慧出嫁時她的心情沒有如此, 恐怕這是后世每一個黛粉的情結(jié)。 黛玉見到邢岫煙居然男裝打扮溜出宮來看她, 感動得熱淚盈眶, 孫夫人此時大著肚子, 笑了笑也退出院子,留她們姐妹私話。 黛玉撲進(jìn)邢岫煙懷里, 雛鳥情結(jié)地叫著“大姐”, 孫夫人雖然待她也挺好的,但在女性親人中可如何也替代不了邢岫煙在她心里的地位。 邢岫煙撫著她的發(fā), 淡笑道:“我的玉兒明天就要出嫁了,我怎么也想看看, 明天白日里我卻不能來了?!?/br> 黛玉落著眼珠兒, 說:“但教我今生也有大姐, 我再不覺自己悲苦了?!?/br> 邢岫煙笑道:“玉兒若覺自己悲苦才是有趣了。你有一品大員的爹爹,嫁得如意郎君,家財萬貫,如何也輪不到你悲苦?!?/br> 黛玉笑道:“可我覺得一切都是我遇上大姐后才變得越來越好,大姐是有福之人,大姐會將福氣傳給我。” “瞧這小嘴,怎么跟你鳳jiejie一般?” 姐妹兩說著,便如從前一樣,攜手在黛玉的炕上說閑話。 邢岫煙八卦問她和蕭世子是如何“談戀愛”的,黛玉羞惱不已,哪里肯答。 邢岫煙笑道:“你這會兒子臊,明日怎么辦?” 黛玉卻是不服人的性子,反問:“那大姐是如何談戀愛的?”黛玉與她處久了,許多用詞也是受影響了。 邢岫煙嘆道:“我都沒戀愛就被選進(jìn)宮去了,圣人當(dāng)初又是個死要面子之人,他心悅我也是不肯先說的。所以,圣人哪有蕭世子那樣有情調(diào)呀!” 黛玉道:“我瞧你們好得很,圣人對大姐再好不過了。大姐不喜歡那些禮教規(guī)矩,圣人竟是將大姐護(hù)著,一絲也不忍讓那些世俗的風(fēng)刀霜劍傷害到你。一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不是看他說的什么話,而是他做的事,也看他在靈魂上對你的認(rèn)同,大格局上愛護(hù)著你敬著你的心意?!?/br> 邢岫煙訝異:“你竟會有這番感悟!” 黛玉心想:若說好話,當(dāng)初寶玉表哥說得可討喜好聽,但是他不會為愛承擔(dān),為愛努力。榮府當(dāng)年輕慢她,但是她在朔方就算做過出格的事,她也是被寶貝著的。她也愿意回報他和他的家人對她的愛護(hù)。 黛玉微微一笑,說:“大姐,我長大了?!?/br> 邢岫煙嘆道:“對呀,長大了?!?/br> 黛玉看著她,面容帶了一分莊嚴(yán),說:“我會把握機(jī)遇,我會像大姐一樣堅強(qiáng)、寬容、勇敢、承擔(dān),也會像大姐一樣看待這個世界,會對百姓抱著理解和同情?!?/br> 邢岫煙不禁看著她發(fā)怔,黛玉道:“jiejie從貧寒中走來,卻一直很堅強(qiáng),沒有怨天尤人。jiejie從小承擔(dān)著家計,也擔(dān)起家人和姐妹的幸福。jiejie待人總有一份真心的寬容和理解,我也會學(xué)習(xí)的。” 邢岫煙道:“我也沒有這么好,我覺得玉兒才是個好妹子,才值得一切最好的,以后也定是平安幸福的?!?/br> 姐妹交心自是賞心樂事。 邢岫煙又從一個包袱中掏出兩本冊子出來給黛玉,只見那華麗的封面上是兩個篆體的“春宮”。黛玉就算不看這類書,也知道這是傳說中的“禁/書”,到底女兒家十五六歲是知事的。 “jiejie,你怎么拿這東西來?可比《西廂》還讓人說道。”黛玉緊張又羞怯地側(cè)轉(zhuǎn)過身去。 邢岫煙看看黛玉寶寶,她現(xiàn)在做的事是不是崩仙子的人設(shè)?黛玉寶寶原著中至死冰清玉潔,連襲人當(dāng)了屋里人,她也只明白襲人的月例升為二兩,能被叫一聲“小嫂子”而已,卻不知她和寶玉比別人更親密的rou體關(guān)系。所以,她自也不懂和未來姨娘爭寵,不知口口聲聲心能給剖開來給她看的寶玉同別人rou體上身親近,靈魂上其實也親厚。 但她還是要做污染神女的事了。 邢岫煙笑道:“玉兒明日出嫁,洞房花燭時,男女之事不可不知?!?/br> 黛玉臉紅得滴血一般,邢岫煙輕輕說:“到時……你可別怕。這……男人嘛,不管怎么樣,總是喜歡摟媳婦的。那個……你自己晚上看看書,有些圖文解釋的……” 她將兩本春宮放到黛玉面前,黛玉還在推拒,邢岫煙塞給她。她若是被哪個現(xiàn)代黛粉見了,怕對方登高一呼,群粉響應(yīng),然后來群毆她。不過,為什么她會有賤賤的成就感呢? 黛玉怕是快要哭似的,邢岫煙拉過她的手捏著,笑道:“你還未見過我弟弟吧?” 黛玉道:“回來后便沒有出過門了,很是該上門去拜見義母。” 邢岫煙笑道:“我娘自是知道你要忙著出嫁的,過些日子便能見,豈會非要急于一時呢?我弟弟很可愛呢?!?/br> 黛玉溫柔一笑說:“弟弟若像大姐,自然是極漂亮的。” 邢岫煙調(diào)笑:“meimei若想生個漂亮娃娃,看看我送的這書定是有用的?!?/br> 黛玉嗔道:“jiejie都沒有生娃娃,我只聽說馥兒jiejie懷了寶寶。” 邢岫煙笑道:“我不是等弟弟出生后再懷嗎?不然他舅舅豈不是年紀(jì)比他小了,那可好玩得緊?!?/br> 黛玉一樂,笑著說:“便有許多比我大的人該叫我姑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