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煙帶了九公主回落霞閣，既然利用了她, 當(dāng)然也不能說說就算了。

    九公主見落霞閣側(cè)屋雖然地小, 但擠滿了擺設(shè)東西, 樣樣精品，又有宮女上茶,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 她都難分到這種份例。

    邢岫煙到了書桌后，在柜子中翻出一組千字文字帖，還是當(dāng)時在北苑，徒元義和她情/趣讀書寫字時寫的。

    九公主接到時身子都微微顫抖, 和高宗時的放養(yǎng)公主不同，肅宗可能由于當(dāng)過兩百年阿飄（前80年孤獨(dú)）, 又受邢岫煙影響，對于公主的教育也很重視, 不然不會獨(dú)立開女學(xué)堂。

    九公主說：“皇兄御筆書貼借給了我，才人會不會不好交代？”

    正在這時，聽到外頭的太監(jiān)高喊一聲：“皇上駕到！”

    落霞閣內(nèi)外所有主子奴才全都迎了出去, 包括居于主屋的謝菀瑩。剛才一同回來，邢岫煙和公主要私聊, 她想來卻也懂得看眼色。

    徒元義在趙貴和四個小太監(jiān)的簇?fù)硐逻^來，身上穿著雪青色繡了五爪九龍的便服，雪白的衣襟腰帶, 手持折扇讓人覺得豐神玉朗。

    終于戀愛了的男人意氣風(fēng)發(fā), 何況是皇帝, 這樣眉目神態(tài)，令滿堂生輝。

    “平身?！毙χ銎饜坻?，說：“剛從那邊搬回來，可收拾好了？”

    邢岫煙說：“該是收拾好了，便是堵得很。紫玥她們都小氣巴拉的，什么都要往回搬，也不瞧瞧才多大的地兒?！?/br>
    徒元義莞爾一笑，說：“你這是嫌地方小，偏又說紫玥她們小氣?！?/br>
    “臣妾冤枉，才沒嫌小，小有小的好?！毙厢稛熛肫鹜截懀f：“這不臣妾剛回來，見了九公主也邀她過來玩?！?/br>
    徒元義微微一笑先進(jìn)屋去，邢岫煙和徒貞隨著他后頭，謝菀瑩等低階妃嬪卻不好跟進(jìn)去了，但眼珠子都瞪掉了。

    徒元義聽說將他的字帖借給九公主練大字，不禁笑道：“你倒會用朕的東西賣好?！?/br>
    邢岫煙笑道：“圣人字寫得這般造詣，多收個徒弟有何不好？說來圣人真得天獨(dú)厚了，圣人有唐太宗的英明神武，又有趙佶的書畫造詣。咱們女子當(dāng)然學(xué)不了圣人的英明神武，學(xué)點(diǎn)圣人的書法就受益無窮了。”

    徒元義當(dāng)然知道她是拍馬屁，但偏偏拍得他很舒服，旁人這么拍他未必這么舒服。

    “你別拍馬屁了。貞兒既然要學(xué)給了便是，也別稱借，還說紫玥小氣。”

    于是徒貞就高高興興地捧了徒元義的《千字文》字帖回慈安宮了。

    徒元義卻不放過邢岫煙，問她打得什么鬼主意。

    邢岫煙坐在他身邊，挽著他胳膊，枕在了他肩頭，說：“宮里交個朋友也有伴呀。十公主不喜歡我，我就和九公主好唄，難不成圣人想我低三下四求人和我做朋友？”

    徒元義說：“看你還這么任性，朕也知你過得不錯了。該怎么報達(dá)朕？”

    她湊過頭去在他頰上親了一口，徒元義俊顏似笑非笑：“就這樣？”

    她笑著說：“圣人要是封我當(dāng)婕妤，怎么樣的都行?！?/br>
    徒元義臉一肅然：“你還得寸進(jìn)尺了?！?/br>
    她抱著他的胳膊搖著：“圣人~~~你抬抬手指的事兒?！?/br>
    “不行。”

    “為什么？”

    “德不配位?！?/br>
    “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br>
    “那你多讀點(diǎn)書好了?！?/br>
    “……”她想了想，突然抱住他的腰，說：“元義哥哥，你最疼秀兒了，給秀兒當(dāng)婕妤吧?！?/br>
    徒元義被撩得心癢癢，卻道：“怎么也改不掉這愛抱人的毛病。”

    她才不愛抱人，是愛抱金大腿。

    她說：“我才不愛抱人，就愛抱元義哥哥。”

    徒元義也算情場老手，皇帝嘛，他自己是記不清自己的女人的。但是心愛的女人鐘情自己的喜悅感是旁的比不得的。

    本來邢岫煙是不想這么進(jìn)步的，只不過為了能有家屬探親權(quán)也顧不得了，她到底和邢忠夫婦有感情，也會想念，太多年了，她現(xiàn)代的親人都記不得了，當(dāng)然最好的是將meimei們也帶進(jìn)來聚聚。

    晚上，徒元義在落霞閣用膳，還留宿在了落霞閣，也不嫌棄地方真的很小，而很多擺設(shè)都堆不下了。

    兩人夜里也是金宵玉露相逢，蜜里調(diào)油，如膠似漆，被翻紅浪，兩人皆覺暢快無比。

    翌日便是七夕，昨日皇帝放話已免了三日早朝，給官員放個假。

    早晨起來，徒元義竟說帶她出宮去逛逛，邢岫煙怕是自己聽錯，手中拿著他的寶帶遲遲沒有為他系上。

    “從前是條瞎狗，現(xiàn)在又成呆鵝了?！蓖皆x哧一聲笑。

    邢岫煙回神，說：“圣人不會開玩笑吧，今日七夕，晚上皇后娘娘設(shè)宴一些高官宗室命婦和小姐，圣人不用出席嗎？”

    徒元義說：“你也說了是宴請女眷，朕去不去都一樣?！?/br>
    邢岫煙說：“那怎么一樣，既然是進(jìn)宮，大家也是懷著得見天顏的心情來的，見著了圣人就是乘興而來，盡興而歸，懷著對圣人的崇敬。皇后娘娘臉上也有光?！?/br>
    徒元義說：“你有這般賢良大度讓朕去嗎？”

    邢岫煙知道男人有時愛女人吃醋，有時又嫌女人吃醋，這時他怕是喜歡的，于是說：“我當(dāng)然不賢良大度，便想自個兒陪著元義哥哥，再沒旁人。但元義哥哥當(dāng)了皇帝嘛，與旁人不同，我自個兒在背后喝一壇的醋，那也不能不識相?！?/br>
    他果然龍顏甚悅，邢岫煙低眸暗暗吐嘈著男人的劣根性，當(dāng)年的大叔真是一點(diǎn)都不少，誰讓他是直男癌晚期。

    邢岫煙自己卻也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變化，人剛轉(zhuǎn)變一個角色，到一個新環(huán)境會有許多不適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邢岫煙的反應(yīng)就是怨恨徒元義，但她偏偏離不得他，才有那些荒唐矛盾的態(tài)度?，F(xiàn)在她不知不覺適應(yīng)了角色和環(huán)境，人的本能讓她都會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做。

    就像當(dāng)年她當(dāng)阿飄遇上他時也不是一見就拍他馬屁的，還是有現(xiàn)代人的獨(dú)立驕傲，但是認(rèn)清實力懸殊的現(xiàn)實后，人性本能遵從強(qiáng)者。

    邢岫煙除了曾經(jīng)堅定地認(rèn)為兩人是叔侄師徒關(guān)系大誤之外，她其實是很了解他，他真生氣、假生氣、喜歡什么，都能摸到八分，她并不是只會使小性。

    徒元義笑道：“看在過節(jié)份上，朕就滿足你的愿望，今日就陪你?！?/br>
    洗漱用過早膳，他乘了御輦，她乘了軟轎到了太極宮，然后又換了裝束。他扮作富貴公子，而他扮作他弟弟，他穿了一身白色的絲袍，帶了她送的鑲了寶石的發(fā)帶，和她送的折扇。她穿了寬松的雪青色男裝長袍，因怕會展露過多的女性身段，外面沒有束腰帶，頭上帶一頂精巧的布衣烏紗，徒元義覺得她扮小郎君的樣子俊俏得緊。

    兩人乘了馬車，暗中隨護(hù)了二十個錦衣衛(wèi)，這次趙貴沒有跟去，而是李德全服侍，他平日還主持西廠工作，工作更煩瑣，因為西廠的太監(jiān)暫還要學(xué)習(xí)“政委”方面的工作，而東廠則是監(jiān)查工作，監(jiān)查素來就有例可循，“政委”是徒元義獨(dú)創(chuàng)的，推行起來有很多困難。

    大周沒有嚴(yán)格的坊市限定，承襲了明末的商業(yè)繁華，一到了街市就見熱鬧喧嘩無比。

    要一個入口，兩人下了馬車，邢岫煙始得這樣看著京城街市的繁華。

    只見一間間的店鋪開店迎口，一排排的商販擺滿了街頭，他們殷切招呼著，吆喝著，不甘人落，迎來送往。

    今日過節(jié)氣氛濃重，街上也有許多平民女子出來買燈、針線、胭脂、紅繩頭花。

    邢岫煙看到了賣徒元義工廠出產(chǎn)的熱水瓶、香皂的高檔店。她像魚一樣鉆進(jìn)了香皂店里，雖然在她看來徒元義工廠的模子很傳統(tǒng)，但是古人的手工巧思真不下于現(xiàn)代人，他們也添加各種香露制成高級貨。

    一問這些高級貨的價，掌柜的說一兩銀子一塊，邢岫煙說：“你不如去搶?！?/br>
    掌柜的說：“公子，您有所不知，這種皂子可是內(nèi)務(wù)府名下的作坊造的，也就京城，到了江南一帶，這種高級貨都賣到二兩。宮中配方，皇家商號，旁的地方都創(chuàng)不出來?！?/br>
    正說著的時候，果有些女眷乘了轎過來買，都戴了帷帽，但見有男子在便有丫鬟上前擋住。

    她還是買了五塊，好給五婢一人一塊，而徒元義都在一旁搖著扇子，打量著賣自己商品的鋪子。

    直到有些進(jìn)出鋪子的女子看上了他，站在遠(yuǎn)處朝他盈盈羞竊地看，他走到了外頭等。

    不久她提著打包的東西出來交給了李德全，對徒元義說：“照顧你生意了。”

    “但花的還是……我的錢。”徒元義薄唇勾了勾，他真是個好男人呀，也聽她說過“現(xiàn)代男人”要陪“老婆”逛街，要為其買單的。當(dāng)然，在古代更是男人養(yǎng)家，但是不購物的話，她沒有這個意識。

    “我摸著我的良心說，是我自己的存款。”她誠懇地?fù)嶂约盒目凇?/br>
    兩人走了一段路，她又覺得吃虧了，說：“你怎么這么小氣？你連養(yǎng)我都養(yǎng)不起，我嫁給你圖什么？自帶干糧去被你……當(dāng)我是賈元春呀？”

    徒元義虎了臉，說：“你可不可以別提賈原春？”

    她一扭脖子，鼻子聞到了糖炒栗子，然后飛快穿梭前去，到了一個攤販前。

    “老板，一斤糖炒栗子！”

    兩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邢岫煙轉(zhuǎn)過頭去，那個小公子也轉(zhuǎn)過頭來。

    邢岫煙見那人穿著月色袍子，只不過有三分舊了，頭戴著淡藍(lán)色的逍遙巾，一張臉膚色白皙，俏鼻挺立，一雙漂亮的桃花杏眼。

    “三妹？！”

    “大……大姐？！”

    第81章 直男末期

    石慧驚愕地看著來人和打扮, 說：“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是……”

    邢岫煙再看到石慧背后的年輕男子, 石睿顯然也認(rèn)出了她，然后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另一個天青色長袍的風(fēng)姿男子。石?，F(xiàn)在不過是七品翰林院庶吉士，不用上早朝, 平日見不著皇帝, 但是他年紀(jì)輕輕高中進(jìn)士十九名, 參加過殿試, 赴過瓊林宴，自然見過皇帝。

    他當(dāng)下就要拜, 李德全上前來扶住他的手, 笑道：“七爺不想驚動百姓。”

    邢岫煙笑著和石慧說：“三妹，原來你和義兄跑出來玩, 義母不知道嗎？”

    石慧回神，說：“今天是女兒節(jié), 女兒們多有出來走動的, 但要戴帷帽，我不愛戴自然扮成這樣?！逼鋵崳瑥那八谠颇铣３＿@樣跟著兄長出去玩, 那邊民族雜居，民風(fēng)開放，不同于中原。現(xiàn)在她仍要這么做, 但想天子腳下又有人跟著, 兄長護(hù)著, 出不了什么事, 只得遂了她一天。

    “我也不愛戴。”邢岫煙再看向石睿，問道：“久未見兄長，近來可好？”

    她自打進(jìn)京，就見過石睿兩回，一回石家和邢、林兩家一道上京時石睿去接人。幾家長輩在場，他去拜見，順道她和黛玉這便宜meimei也拜見了兄長。

    石睿拱手道：“在下一切安好，謝謝……您關(guān)心。”

    正在這時，那商販老板說：“幾位公子，你們的栗子還要不要？”

    “要！怎么不要？！”邢岫煙讓李德全付錢，接過了兩包栗子，遞了一包給石慧，笑道，“有酒同喝，有栗子同吃。”

    “有酒同喝，有栗子同吃?？上Ф悴辉谏磉?。”石慧前半句高興，后半句失落。

    邢岫煙說：“二妹沒有嫡親的哥哥有什么辦法？義父總不可能這樣帶她出門玩呀?！?/br>
    邢岫煙還是引薦了一下石睿和石慧，徒元義淡淡頷首。邢岫煙見著石慧，有一肚子的話，哪里想分開，見他態(tài)度溫淡，不禁說：“大哥，我和慧弟一起逛，行吧？”

    徒元義俊容淡淡，道：“別太貪玩了?！?/br>
    ……

    邢岫煙心情大悅，如魚得水，牽了石慧的手逛街看燈，兩人交頭接耳。

    石慧心情激動得無法形容，說：“大姐你真成了娘娘，那是圣人呀，這么年輕，這么……你還說原當(dāng)他是叔叔?！蹦茏屖奂臃Q贊的到底不俗，因為她的兩個兄長都是稀有的美男子。

    邢岫煙不好解釋這事兒，只說：“他長我十二歲，我原是當(dāng)叔叔輩兒的?！?/br>
    石慧也不好再說深一點(diǎn)，只道：“看到大姐在宮里過得好，我也心安了，我們一直很掛念你，但也沒有消息，只知你當(dāng)了才人。”

    邢岫煙說：“圣人沒有同意封我做婕妤，不然就可以探視了，唉……”

    石慧道：“jiejie才進(jìn)宮，前途不可限量，萬不要?dú)怵H?！?/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