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邢岫煙朝李芳儀、沈小媛微微一福身,說:“芳儀、小媛,我先告退了?!?/br> 說著轉(zhuǎn)身,由蘇清、趙全和紫玥陪著回落霞閣去了。 …… 徒元義上完大早朝,因為正是蜜里調(diào)油的時刻,心胸中一股纏綿之意越重。他幾乎每天都會動動身手,今想去北苑練武場活動,心中卻想著她,要召她伴駕。 趙貴讓李榮去傳,不久李榮回來說:“才人不來?!?/br> “什么?!” 李榮苦笑,說:“才人說,她被懲罰撤牌子一個月,現(xiàn)在正在受罰當(dāng)中,不得伴駕?!?/br> 紫月、雪玨正當(dāng)值,當(dāng)李榮來傳召邢岫煙被拒時,她們都覺得她瘋了。 邢岫煙拿著一本書卷,倚在榻上翻看著,二婢對看一眼,由嘴巴更利索的紫玥先開口。 “才人,您被皇后撤了牌子,但圣人召您伴駕不正是機會嗎?你怎么能拒絕了呢?” “是呀,才人。您要不去,圣人許是不能理解您守規(guī)矩,只當(dāng)你使性子,他召了旁的妃嬪去伴駕吃虧的不是才人嗎?” 邢岫煙放下書卷,嘆道:“哪吃虧了?” 性子更火一些的青璇說:“若是讓別的妃嬪得寵,才人不就吃虧了?” 邢岫煙切了一聲,說:“早我八百年圣人就妻妾成群了,要吃虧也早吃虧了,現(xiàn)在算什么吃虧呀?這后宮就這么回事,別把自己太當(dāng)回事,也別把自己不當(dāng)回事,基本能過就行?!?/br> 紫玥、青璇三觀盡毀,怎么有這么抓到一副好牌當(dāng)爛牌打的主子? 正在這時,謝貴人和王貴人、陳美人過來看她,邢岫煙一見是有四個人,不禁讓紫月去拿出麻將來。 麻將起源很早,在這個時代也早有了,只不過大周朝的麻將和現(xiàn)代人的略有區(qū)別,但都是益智賭錢,本質(zhì)是相同的。 “難得你們過來,這日子無聊得快要發(fā)霉了。”徒元義現(xiàn)在還沒有同意她寫耽美小說,更不同意她寫言情小說,而雅事她也覺得和黛玉她們一起才有趣,在后宮中展現(xiàn)這些才藝就很不必,且死得快。 謝菀瑩微笑道:“幾位姐妹也是左右無事,一起過來瞧我,我想邢meimei怕也是一個寂寞,便帶著大家不請自來了?!?/br> 邢岫煙笑道:“兩隔壁同一座樓里,還要怎么請呀?” 說著招呼著王貴人、陳美人也一起坐下,幾人倒也知道馬吊,只謝菀瑩不太會打,但是三個人教一個人、而謝菀瑩又是聰明人,不多時就明白了。 一副漢白玉的牌子,做工精致,磨得平滑如鏡,四人就開始筑著長城。 便有金瑤等人侍著茶水和瓜果,麻將桌旁又放著兩盆冰,這地方雖小,但和謝、王、陳三人住的地方相比可是天堂了。 四人邊打邊聊,王貴人是青州節(jié)度使的女兒,陳美人是武昌知府的女兒,也是五品以上的大官了,沒想到也只封了一個這樣的低等妃嬪。這般人才,真是浪費了。 四人一邊說起自己的家鄉(xiāng),一邊打著牌。 陳美人說:“我從小就在武昌長大,我剛出生時父親才是知縣,一步步才升上知府,也是造福一方的。我在湖廣一帶,說實話,心氣是有些高,但來了宮里,才覺得天外有天,與邢才人相比,卻是遠(yuǎn)遠(yuǎn)不及了?!?/br> 邢岫煙哧一聲笑,摸了牌,再出了一個一筒,說:“你就別夸我了,琴棋書畫我都是略懂,要說才藝呀,我就是喜歡吃。聽說那武昌魚天下一絕,就是沒有機會吃?!?/br> 陳美人臉上掛著驚喜,說:“我們武昌的魚確實鮮美,但沒想到邢才人也知道?!?/br> 邢岫煙笑道:“有詩云,‘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闊。不管風(fēng)吹雨打,勝似閑庭信步。’” 謝菀瑩贊道:“真是好詞,是哪位名家所作,我竟沒讀過。” 邢岫煙微怔,才說:“是我在老家聽過的一首詞,無名氏所作?!?/br> 王貴人卻嘆道:“我可沒有讀過這么多詩,只怕圣人不喜我這樣的女子?!?/br> 邢岫煙倒是沒有接這句,卻是陳美人問道:“邢才人,圣人他喜歡什么?” 邢岫煙淡淡道:“嬤嬤教導(dǎo)過我,圣人的事后妃也不能亂傳的,以免引來禍患。各位姐妹現(xiàn)在位份在身,我想總有承寵之日,也不必心急,圣人只是朝政纏身抽不出空來?!?/br> 謝、王、陳三人臉色稍霽,一邊打著牌,尚膳監(jiān)送來了四種糕點正熱乎,四人中場休息凈手吃糕點。 核桃酥、棗泥糕、酸梅糕、桂花糕,全是老李的拿手點心,香甜酥軟,吃著齒頰留香。 幾個女人吃得甚是愉悅,王貴人、陳美人不禁感嘆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果然如謝貴人說的,這有寵有關(guān)系才是王道。 正說話間,忽聽門外蘇全報道:“趙公公到!” 眾女還想著是哪個趙公公,但見來人進來穿著的首領(lǐng)廠公大監(jiān)的衣服,不禁嚇了一跳,都站了起來。 圣人有旨意傳來,在場諸小主和奴婢畢跪下聽旨。 趙貴一甩拂塵,口內(nèi)道:“圣上口諭,傳邢才人侍膳?!?/br> 邢岫煙微微一怔,說:“趙公公,我現(xiàn)在正在受罰當(dāng)中。” 趙貴看了看桌上的麻將,說:“皇后娘娘是懲你撤掉牌子不能侍寢,但是沒禁你足,也沒說不能侍膳呀。才人這就跟雜家走吧。” 邢岫煙只好點了點頭,趙貴說的也有道理,三陪只禁陪/睡,沒有禁陪吃。要說在宮里的靠山當(dāng)然是皇帝,皇帝這么說,那就是沒事了,他總得為自己的話負(fù)責(zé)吧。 謝、王、陳從樓閣上層看著小轎接走了邢岫煙,心中都難以一點都不嫉妒。到底后宮之中受寵不受寵直接關(guān)系到生活品質(zhì)。 …… 皇帝用膳當(dāng)然也是有規(guī)矩,古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寢不語他肯定難做到,魚水歡愛時他也是情話纏綿的哄著的,但食不言還能做到。 說是侍膳,但不過是一起吃。徒元義節(jié)儉,她才發(fā)現(xiàn)他平常吃飯用度和她差不多,午膳竟然也只擺四菜一湯。可想而知其她妃嬪的宮中份例是怎么樣了,也就高位妃嬪有小廚房,自己出錢自己做東西吃。 不然,這里真是減肥圣地,因為普通妃嬪的飯菜是大鍋飯菜,對于那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姐(可參考賈府)真是太難以下咽了。吃上宮中的大鍋飯時,邢岫煙想那些原本幸福過日子大家閨秀小姐一定是懷疑人生的。 邢岫煙不得不說徒元義真是扣到家了,他在這方面精打細(xì)算,而省出來錢拿來養(yǎng)錦衣衛(wèi)、養(yǎng)僚臣并準(zhǔn)備投入基礎(chǔ)教育?;蕦m中除了皇后,也就供邢岫煙的生活花了他一些私房。 嗽過口后,她才跟著他的步行到武場,宮內(nèi)再受寵也不可能共乘御輦,兩人就步行。 邢岫煙一直沒有開過口,徒元義忽問她撤牌的事,邢岫煙淡淡道:“臣妾違反了宮規(guī),所以撤了牌子?!?/br> 徒元義道:“你倒無所謂?!?/br> 邢岫煙看看長長的宮墻夾道,比之庭院深深還要深深,不禁有絲輕笑:“臣妾有所謂沒用。” 徒元義想了想,說:“你也不是真的沒所謂,是別人怎么樣你都沒所謂。當(dāng)日劉氏打你,你不想報復(fù)回去,卻把怨氣都撒在朕頭上?!?/br> 他以為她會向他提報復(fù)劉氏的要求,他可以逗逗她,吊吊她,再遂了她的愿也無防,只要她讓他歡喜,但她竟是一次也沒有提過。 相伴一百二十年,他其實也同樣知她的性子,原是難有事讓她放在心上??墒撬坏┟赃M什么事,又是萬分專注的,比如寫故事和刺繡。 他是一個皇帝,自來都是女人爭著討好他,他便是覺得自己最喜歡的女人最該專注精神和感情的只能是他。她千方百計討好他,她發(fā)現(xiàn)他的好,看著他的眼神有幾分愛慕和熱情,他便愉悅,她若神情平淡他便不喜。 邢岫煙呵呵一笑:“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擔(dān)當(dāng)嘛,自己小老婆做的事,我不怪她老公怪誰呀?我當(dāng)圣人是錚錚兒郎才怪你,那種會推卸責(zé)任的男人才是窩囊廢,圣人可是大英雄?!?/br> 徒元義卻被懟得發(fā)不出火來,深呼吸幾口氣,終是冷哼一聲,龍行虎步加快了腳步,頓時拋下了她。 “皇上,你等等我嘛!” 徒元義還是放慢了腳步讓她跟上,邢岫煙到了御花園邊的小道,御花園較大,落霞閣靠近東六宮,而這邊是靠近西六宮和上陽宮。 總體來說,大周皇宮的布局是這樣的,過了朱雀門是大朝會和大祭祀才用的大明宮,當(dāng)然有青龍、白虎兩殿可供居住活動,但是現(xiàn)今皇帝沒有住那邊。 往內(nèi)是坐居中央的太極宮,包含太極殿、兩儀殿、武英殿、甘露殿和寢宮這些主要宮殿群。太極宮兩邊是為東西六宮,東六宮之東有慈仁宮,西六宮之西有慈安宮,原曾是真宗時兩宮太后居所,但是現(xiàn)在慈仁宮居住著劉太后,慈安宮住著周淑貴太妃。 而太極宮之北是一大片的御花園子,高宗性喜奢華,在位四十二年修園子的錢花去不少,極盡享受,可不像故宮里的御花園像是玩似的,這里像個超級大觀園。 第74章 “規(guī)矩”皇帝 這個御花園的西北角就是上陽宮了,是太上皇居住的宮殿,更小巧精致,不像大明宮、太極宮這么輝鴻大氣。 而東北角是北苑,是皇家武場、跑馬場,當(dāng)然也有供皇帝居住的宮殿,徒元義政務(wù)較空時會住這邊,免個兩天小早朝。 一路廊腰縵回、檐牙高琢、勾心斗角,經(jīng)過園子人工河又聽泉水丁冬,穿過花園小道時奇珍異草蔥蘢茂盛,那圓明園像是在這重現(xiàn)。 邢岫煙覺得在這內(nèi)宮中靠走真不是明智之舉,她是民間出身,又有靈氣護身尚且覺得又熱又累,要是別的妃嬪早便趴下了。 徒元義倒是氣息絲毫不亂,一到演武場,她被戴著帷帽,在一邊坐下磕瓜子、吃西瓜,而他換了單衣,劍舞游龍練起來。 又可以看他的劍術(shù)表演和耍大刀,邢岫煙如曾經(jīng)一樣,不吝嗇掌聲和喝彩聲。 還有在場的宮中選出來練武的太監(jiān)和孤兒出身的未來錦衣衛(wèi)站了滿了武場。 徒元義親授武藝可是莫大的榮耀,太監(jiān)想要更好的前程也只有勤習(xí)文武,那些孤兒出身沒有根基的錦衣衛(wèi)就更是如此。 在木樁制的假人陣中,但見人影閃過,劍光霍霍,一時之間咔嚓撕裂聲不絕,似乎只有一瞬間,十二個木頭假人已經(jīng)被寶劍斷首或腰斬,如此剛猛和快速的劍法,演武場數(shù)百人齊聲叫好。 徒元義呼出一口濁氣,龍行虎步回到御座,說:“要想成為合格的錦衣衛(wèi),拿出你們的本事來!” “吾皇萬歲!”一隊百人少年手中拿著繡春刀排列在演武場中,一招一式練起來。喝聲不絕,百人一個踏步,一個劍招都帶動地動和罡風(fēng)似的。 他們的招式?jīng)]有徒元義剛才復(fù)雜,而是極盡實用簡化,但是看他們進攻的方位和狠勁,也是招招要害,得手對方不死也重傷。 太監(jiān)方隊練演的招式就不似這樣剛猛,劍法多了靈巧陰柔,從六千太監(jiān)中挑出百來個小太監(jiān)可以培養(yǎng)讀書習(xí)武倒也不是難事。 先后有兩批太監(jiān)學(xué)過些武功,然后“畢業(yè)”編入東西廠,東西廠有監(jiān)視百官的權(quán)力,但沒有處置權(quán)。 乾元朝東西廠對百官不是說沒有冤枉,但受冤枉的較少,因為主審的還是刑部、大理寺。 天很快就黑了,徒元義留宿北苑。北苑還有皇宮中的溫泉浴場,練了武之后,到這泡泡消除疲勞。吃過了晚膳,就到了溫泉浴場泡湯。 泡溫泉這種工作不會難,邢岫煙坐在池壁沿,讓身體全浸入溫泉中,舒服地長呼一口氣。 “秀秀很喜歡泡溫泉吧。”一旁的徒元義忽說。 “舒筋活血解乏美容,誰不喜歡呢?” 徒元義說:“那么,你就留在北苑好了。” “哈?” “這個月就留在北苑香湯侍浴。” “但是……” 徒元義道:“不能侍寢就侍浴吧,不好好工作哪有機會升職加薪?” 邢岫煙倒覺得這話十分有道理,不管怎么樣今生的職業(yè)不可能是女總裁和女王爺了,不想當(dāng)太后,怎么也要混到婕妤,好有機會讓母親來探望。 邢岫煙瞄了瞄他,說:“圣人,你轉(zhuǎn)個身,我給你擦背。” 徒元義轉(zhuǎn)過身去任她一個勁地用力擦拭搓磨著他背上,但早就心猿意馬。 他好不容易將人弄進宮來,蓋棺定論為男女關(guān)系,此時哪里會委屈自己?他原本想當(dāng)個明君,理想是建造一個偉大的大周帝國,但是偏偏遇上了她,總是忍不住要人神共憤昏潰幾出。明明帝王不能有喜好,或者被人抓住喜好,偏偏近侍都知他的心尖尖兒。 邢岫煙被他整個身子抱起便不好預(yù)感,好在她自踏進湯園就沒有想過是純洗澡。沒有天真到那種地步。 他擠壓她貼著壁沿,俊顏因泡了熱湯而桃艷,鳳目幽幽含火,水滴在他臉上脖子下滑落。 他撫著她的額,捧著她的頰,喘出一口熱氣,盈盈目光深深望進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