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見她凄凄慘慘如被丟棄的流浪狗,還是條瞎狗,他不由得心軟,溫和扶了她起來,擦去她的眼淚,說:“不哭了,我會治好你的眼睛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真的嗎?”邢岫煙抓著他的手。 “我何時騙過你?” “經(jīng)常。” “放肆!” “好師父,你能別罵人嗎?我已經(jīng)很慘了……” 他嘆了口氣,說:“你跟我走吧?!?/br> “可是我爹娘去了杭州,只怕還要兩三天才能回來?!毙厢稛煪q豫,她是很想去醫(yī)眼睛,但現(xiàn)在畢竟不是孤魂,有爹有娘。 徒元義江南一行其實有很多事,他微服出來,除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邢岫煙之外,就要看江南勢力的洗牌情況。 他也曾聽她說過,她生前是姑蘇人,這才抽空親來一趟。 第19章 跟著叔有rou吃 徒元義說:“我會安排人留下招呼他們的,你治眼睛要緊?!彼笥质敲Φ煤埽瑢嵲诔椴怀鰰r間來安排她。 “嗯?!?/br> 邢岫煙發(fā)現(xiàn)生活有希望了,一百二十年相處的信任,他脾氣古怪,但從未害過她。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跟一個男人說走就走,但是她就這么做了,在她心里,他就是那花白胡子的大叔。和大叔的依賴感和信任感卻比現(xiàn)在的父母更強。 徒元義拉過邢岫煙,將她被背在背上,出了邢家。 不然一個瞎眼的姑娘能怎么辦?此行出來也沒有帶個丫鬟嬤嬤,他又不好解釋趙貴不是男人。“從前”出仙境行走人間,她的蓮藕身太廢柴走不了多少路,他也會這樣背她。 隨著他的腳步,邢岫煙身子微微搖晃,她趴在他背上,說:“叔,我聽著你有很多屬下,讓他們背我吧,你這么大年紀(jì)了,腰要是閃了不太好,畢竟不像從前。” 她也感覺到他和從前的冰冷身體不同。 以前他到底是靈魂修真者,而她當(dāng)初的蓮藕制作幻化的身體也不到現(xiàn)在的三分之一重。 錦衣衛(wèi)們悄悄拉開了距離,他們好像聽到不該聽到的話了。而他們發(fā)現(xiàn),那大總管趙貴都不敢太靠近,眾人心想:果然他們明智。 徒元義說:“你要啰嗦,我就把你扔了。” 邢岫煙說:“別介兒,我是關(guān)心你。叔,其實我還挺想你的?!?/br> 徒元義問:“有多想?” 邢岫煙說:“好想好想?!?/br> 徒元義不滿:“我怎么知道好想有多想?!?/br> 邢岫煙說:“一年三百六十日想。” “不像話?!蓖皆x淡淡點評,嘴角卻上揚著。 …… 邢岫煙感到先是乘馬車出了姑蘇,前往碼頭,又乘了船,她能感到他帶著的人也有不少,而船也很舒適,鼻尖聞著花香,還有糕點水果吃,她只是看不見。 乘了大約一天的船,終于抵達揚州。 林如海卻提前一步接到消息,說圣上要來他府暫住。 圣駕行轅還在金陵,現(xiàn)在今上手底下的官員正在收尾。由賈雨村這個應(yīng)天新任兩江巡撫查cao許多犯事的田莊,大量的明著是劣紳實際上是暗奴的人入了獄,他們的土地也被收歸國有,等待重新分配土地。 現(xiàn)在原暗奴名下的佃戶的這一季的收成,三成上交國庫,多余糧食自留,并且錦衣衛(wèi)奔走號召所有佃戶到官府登記,可以每丁購買十畝中等以上土地的長期使用權(quán),土地銀可以賒賬,分十年付清。這些查抄下來的劣紳暗奴的土地禁止買賣,丁盡則重新收歸國有,整理成冊備案于戶部。 錦衣衛(wèi)長期調(diào)查江南鄉(xiāng)里,鄉(xiāng)間凡有人均有10畝土地以上的農(nóng)戶不得買賣直系親屬為奴。現(xiàn)有為奴的,由官府出面調(diào)停主仆雙方拿銀贖人,否則全家沒收土地充作官奴。這一快刀將所有人都打懵了,反對者都在京城,而名義卻是與朝中無關(guān)的惡霸的刑事案件引發(fā)的。但還是引發(fā)強烈的反彈,按照關(guān)系線索拿人,地方官在錦衣衛(wèi)的看守下處置人犯和其田產(chǎn)。 一整個年乾元三年,皇帝坐鎮(zhèn)金陵行轅,亂世用重典,殺得人頭滾滾,把豪族底下的暗奴清理一空,千千萬萬的佃農(nóng)重新得到土地。但也有一些奴才深恨新帝這番作為的,因為為奴的如榮國府的奴才可比當(dāng)什么自由平民好過多了。這是外話。 新帝用人為才,如賈雨村這類小人已升至刑部員外郎,是專查非法暗奴霸占土地,控制佃戶的事件。 如賈雨村最是冷酷無情之輩,曾經(jīng)的仕途不如意以及被世家貴勛輕視讓他對世家豪族有一種天然的嫉妒和痛恨?,F(xiàn)在有英明神武的皇帝撐腰,狗仗人勢之極,凡不是新帝派系的人的暗奴,他是佛擋殺佛,一如他對待賈府,比是新帝心腹黎魏等人還要狠得多。 一州一州地去抄暗奴的家,把江南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徹底鏟除,掌握在手中。這是從根子上打斷,世家大族沒有了暗奴的土地和人手,就沒有了根本。剪斷他們的手腳,他們也不過是普通的官宦人家。而新帝打出的名號不是抄當(dāng)官人家,而是鄉(xiāng)里的劣紳,這些劣紳明面上與主子是無關(guān)系的。 此時因為大部分的大臣還在京里,竟沒有人來得及向皇帝進諫寬仁。 宗室、世家、勛貴全都在京里,無召不得出京,但是有幾個在江南的事上是干凈的?不由得人心慌慌,新帝這是在挖他們的根子呀,沒有江南的根基,他們就再也沒有本錢與皇帝叫囂。 人的野心是控制不住的,難免要鋌而走險,五皇子廉親王和九皇子恭親王的人都在行動著,一封一封的密信從京城傳到金陵來。而三皇子誠親王卻被調(diào)離京師,遠在西北奉旨巡邊一年,一時不得回京。眼看著他們就快要磨合掉曾經(jīng)你死我活的恩怨,但是皇帝仍然氣定神閑,未起駕返京。 這時候,皇帝并不在金陵行轅,而是在揚州巡鹽御史林府中。 林府的梧桐院緊急被收拾出來,就是給微服中的皇帝一行人居住。 邢岫煙按照指示盤膝坐在塌上,大叔就坐在她對面,此時已經(jīng)令退左右,連趙貴都不許呆在屋外。 徒元義看著她一雙眼睛沒有了神采,暗暗搖頭,要是再遲一些,她慢慢繡,慢慢耗著精氣,一開始不會瞎,最后就是她靈魂衰亡了。 以前她跟著他在那仙境修煉,但是她還沒有學(xué)過高深的運行靈氣,當(dāng)初只會吸取日月精華而已。她繡花時,總是控制不住的讓自身的靈力散在一針一線上,每繡一針都是少去一絲,而她在這個靈氣稀薄的世界、重新為人又不能像以有一樣吸取靈氣補充了。她被逼著要趕繡活,身體和靈魂都承受不住了,所以突然惡化瞎了。 徒元義淡淡解釋其中緣由,邢岫煙嚇得臉色蒼白,敢情別人繡花是繡花,而她是在透支生命呀。當(dāng)初她是有多傻呀,以為自己在古代,女紅也這么好,還以為自己有那神技外掛,現(xiàn)在眼睛沒了,錢也沒了,什么都沒了,也許靈魂也會沒了。 怎么辦?抱牢金大腿。 “哇……叔……你要救我……”她摸到他的衣袍,哭得唏哩嘩啦,“我不曉得呀,我不知道我穿越后以前修的靈力也還在身上,我以前是阿飄,現(xiàn)在是人,我自己感覺不到什么靈氣……” 徒元義自然是知道什么叫“阿飄”,一邊輕輕扯回自己的衣擺,優(yōu)雅地拍了拍膝蓋,龍眉挑起,鳳目瀲滟,說:“誰讓你以前不好好修煉……” 岫煙感覺冤枉,說:“我以前不知道可以重新做人的。我想著我不修煉是阿飄,修煉了是一個厲害的阿飄,那里只有我們倆,我再努力也厲害不過你呀?!?/br> “沒出息?!蓖皆x不禁輕笑。 “不,是叔你太出眾了,我在叔面前只有臣服的份?!?/br> 徒元義哈哈笑著,看著這女子百變姿態(tài),能逗樂他的只有這種聰明和蠢萌天然結(jié)合的人,而且她的聰明和蠢萌是他一個人的。 她為人太過心軟,總有一分僥幸心理,心里知道一些事的后果,又會想也許不至于那么壞。她對趙嘉桓和華珍珠心軟,對著邢家人心軟,結(jié)果自然是會實際吃大虧。 徒元義說:“現(xiàn)在,你該明白,這地方除了我沒有人護得住你。” 邢岫煙道:“是呀,幸好有叔叔在。能護我的也真是沒誰了,也難怪我心里一直將叔叔當(dāng)?shù)话恪!?/br> 第20章 徒元義點化邢岫煙 邢岫煙很識相,要說父母親和變態(tài)大叔,她自然相信變態(tài)大叔的能力。而這話也不是假,一百二十年的感情和四五年感情是有區(qū)別的。況且,和刑忠一起時,因為是古代,過了七歲就算是親父女也不得太親近??墒呛屯皆x一起的一百二十年,只有兩個阿飄,他“年紀(jì)”這么大,她又是現(xiàn)代的,自然也沒有什么“男女大妨”。 徒元義聽了這句,俊顏不禁綠了,但要讓他堂堂肅宗皇帝向一個對他無男女之情的小姑娘解釋自己不老,還有一顆“談情說愛的紅塵心”而并不想當(dāng)“爹”,他無論拉不下臉來。他的驕傲也不允許他解釋這些,他身為帝王便是要占有一個女人,占了也便占了,何必解釋,這女人也包括邢岫煙。 所以,最終他冷冷哼哼兩聲,說:“我又不是沒女兒,何必要你來當(dāng)我女兒?”說出去卻又有些后悔,暗想都有女兒了,她是不是覺得他更老了? 邢岫煙卻道:“叔叔有親女兒,我也有親爹,但是在我心里叔叔是比親爹還親的人。叔叔還是會疼我?guī)追值陌?,不然不會給我治眼睛?!?/br> 徒元義雖仍不爽,但是到底還有一分感動,說:“秀秀,你不會以為對我拍拍馬屁就行了吧?!?/br> “叔,那你要什么呢?”邢岫煙奇道。 “要什么我沒想好,再說你現(xiàn)在也什么都沒有……”他突然伸手在她頭上拔了三根頭發(fā),說:“我先收你三根猴毛,你欠著我猴毛為證,將來我讓你做什么,猴毛一出,你便不得違抗?!?/br> 邢岫煙哧哧出聲,揉著頭頂,心想:真是比當(dāng)鬼時還變態(tài),以前是逼她講斷袖愛情故事,現(xiàn)在也是不吃虧。不過,大叔雖然不吃虧,卻勝在公道,有付出也有回報。 “大叔,你怎么可以這么兇殘的拔我的頭發(fā)?什么猴毛,這古代是叫青絲知道嗎?” “我說猴毛就是猴毛?!?/br> “……好,你猴毛一出,我就聽令?!?/br> 徒元義也不與她鬧了,說:“我與打通經(jīng)絡(luò),往后你行止坐臥之時,需注意收斂靈氣。這方凡塵天地靈力雖然少,卻是比兩百年后多了不少?!?/br> 邢岫煙不是沒有想過像當(dāng)阿飄時一樣在神仙府地吸收靈氣,但是血rou凡身的修行她根本就不懂。但想這是《紅樓夢》,都還有警幻、一僧一道、馬道婆這般人物,大叔這樣的人物重生,會點修真武功,并不奇怪。 邢岫煙乖乖點頭,徒元義下一句卻半晌說不出來了,就這樣干干對坐著,直到她叫了他一聲。 徒元義清冷的聲音說:“你將外衣除去……你穿那么多,我怕認xue不準(zhǔn)?!?/br> 邢岫煙若是對別人,即便是現(xiàn)代人也不會在人前脫衣服,但是對他卻沒有心理負擔(dān),以前“高仿身體”都是他法力做的。 何況她又不是脫光,只是脫到穿肚兜和短褲,前生去水療中心護理按摩都是脫衣服的。 徒元義看她很傻很天真的去解中衣連忙出聲阻止:“這樣行了。” 邢岫煙這才重新坐好,徒元義說:“我靈力疏通你的經(jīng)絡(luò)時,你會身上生疼,全身發(fā)熱,皮膚麻癢難忍,但你不要亂動抵抗,以免走岔道費事?!?/br> 邢岫煙點頭:“我定然不會抵抗,只當(dāng)自己是條咸魚?!?/br> 然后,他指令她閉目入定,放松全身,然后他也入定運起靈力,身若驚鴻,他捏出指決,從靈臺氣海運出靈力,一指點上她的頭頂百匯xue。 他右手運使靈力從百匯xue貫通她的督脈,另一只手卻間歇點她百匯、后頂、強門的督脈諸xue協(xié)助靈力通xue,一直到腰陽關(guān)、腰俞、長強。邢岫煙閉著眼睛,只痛一股博大的神秘力量從頭頂沖進下,剛開始她還甚是舒服,但是越到后面越撕痛到不可言說,她知道身上痛,但又不知痛在哪里。但想早先做出承諾不會亂動抵抗他的靈力只得咬緊牙關(guān)。 好不容易督脈打通,徒元義呼出一口長長的濁氣,又運靈力,盤膝在她對面,右掌貼向她小腹,左手打xue打通她的任脈。任脈起于會陰xue,經(jīng)曲骨、中極、關(guān)元等大xue,一直到天突、廉泉、承漿而止。 接著是其它的經(jīng)絡(luò),如此奇經(jīng)八脈打通過去,好叫她行止坐臥能多吸收靈力蘊藏于rou身,輔是食療養(yǎng)生,她這過于損耗精元而瞎了的眼睛自是會痊愈。 每一經(jīng)絡(luò)打通的靈力運法自有不同,或陰或陽,或靈動或守拙,這也讓邢岫煙各種痛楚都嘗了一遍。其中,她每每有忍不住時刻,但是聽得他的動作,又想大叔好心運功給她治眼睛,必是損耗法力,她自己反拖后腿怎么也對不住人家。于是只得強忍,一直催眠自己已經(jīng)死了,是條咸魚。 一直耗費了一整天的時間,徒元義這才收功,兩人都渾身濕濡,筋疲力盡。 徒元義取出自己在空間里修的“雪參養(yǎng)榮丸”一連服了三顆,又給送了一顆到她嘴里,這藥和林黛玉吃的“人參養(yǎng)榮丸”可不一樣,是空間里的人參加了靈泉精華,養(yǎng)元補氣最好不過了。他自己也不多了,畢竟身為帝王,走的是人杰之道,不可能花這么多時間精力在煉丹煉藥上面,特別是近幾年政務(wù)繁忙。他對于成仙沒有這么大的執(zhí)念,回來只想改變歷史,成為一個偉大的帝王。 邢岫煙睜開眼睛,已有光感卻仍還看不見,徒元義說:“你瞎了些時日,身體的視覺系統(tǒng)退化,需過幾天才能瞧得見?!?/br> 邢岫煙心中大喜,準(zhǔn)確地摸過去抱金大腿:“叔叔,你真是宇宙無敵邪魅霸拽龍傲天葉良辰再世呀!” 她五感本也靈敏,現(xiàn)在經(jīng)絡(luò)皆通雖然乏力卻也更進一步,自能基本感到方位,而且抱大腿這事做了一百二十年太熟悉了。 徒元義摸了摸她毛絨絨的頭,說:“你在沒有學(xué)會控制靈氣之前再不可動繡花針了,下次你再瞎了,我可不管你?!?/br> “那叔教我吧?!毙厢稛熑鰦伞?/br> “我明日上午就要離開揚州?!?/br> “您是……不帶我一起走嗎?” “現(xiàn)在不行,我沒空照看你?!?/br> “那我怎么辦?揚州我不熟呀。” 徒元義笑道:“這里你再‘熟悉’不過了,蘭臺寺大夫、揚州巡鹽御史林海的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