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是季安國堂兄那一家, 前幾年分家的時(shí)候，這一家子沒討著好，舉家移民去了國外，如果不是為了每年公司的分紅，大約除夕也不會(huì)回來。

    季□□的夫人叫孟青, 很會(huì)來事兒，聞言賠笑道：“嬸嬸說哪的話, 今年夏天我們季斐訂婚，趕巧了，也在那幾天，日子都定了，在澳洲的小島上，提前好幾個(gè)月預(yù)約上的，實(shí)在改不了，您多多包涵?！?/br>
    季斐比季宴大五、六歲，是季家小輩里最爭氣的一個(gè)，提到他，老夫人果然不再追究。

    她點(diǎn)頭道：“季斐倒是給我寄了照片，是個(gè)落落大方的姑娘，我瞧著不錯(cuò)，改天帶回來見一見?！?/br>
    季斐在一旁應(yīng)好。

    季□□道：“說起來，小馨那丫頭是跟葉嵐搬出去了吧，往年除夕總是來串門，今年沒來，還真有些不習(xí)慣?！?/br>
    他這一說，屋里就安靜了下來，老太太亦斂了笑。

    季□□仍在說：“老談夫妻倆也真是，一點(diǎn)小事，鬧到離婚的份上，都成圈子里的笑話了，葉嵐也真是沖動(dòng)，這把年紀(jì)離婚，打拼事業(yè)，有什么拼頭，不如享享福。”

    孟青暗自擰了他一把，笑道：“讓你少喝點(diǎn)酒，這不，又胡說八道?！?/br>
    季□□皺起眉，道：“我怎么胡說八道了，就一個(gè)野種，怎么處置不好，非鬧得人盡皆知的，丟的是兩家人的臉，這野麻雀飛上枝頭，成了千金小姐，吃虧的還是小馨，偌大的家產(chǎn)就這么拱手送人了，虧不虧?！?/br>
    康怡道：“堂哥，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你這話可不大中聽?！?/br>
    “我是實(shí)事求是，要不怎么說，你們女人喜歡感情用事呢。”

    孟青推他一把，道：“瞧你這渾身的酒氣，快去醒醒酒，再說下去，就要鬧笑話了?！?/br>
    季□□坐在那里不肯動(dòng)。

    季斐笑道：“爸，你這話說的不對(duì)?！?/br>
    “哪里不對(duì)?！?/br>
    季斐道：“麻雀，飛上了枝頭也還是麻雀，而且小馨離開談家，那也還是奶奶的心肝rou，寶貝孫女，誰敢說她一個(gè)不好?！?/br>
    季□□一愣，終于回過味來。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冷淡道：“難為你們陪我這個(gè)老古董守夜，時(shí)間也不早了，都回房休息吧。”

    說完，扶著康怡的手一道上了樓。

    其他人見老太太走遠(yuǎn)了，紛紛松了口氣，準(zhǔn)備回房休息了。

    季□□嘀咕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她的心頭rou就這么金貴，說一句都不成？又不是親的，當(dāng)寶貝疼，以后是誰家的還不一定……”

    孟青瞪他一眼，季□□也知道這里不是國外，不好隨便發(fā)牢sao，好歹把話忍住。

    季斐倒是聽得直笑。

    他道：“還能是誰家的，當(dāng)然是我們季家的?！?/br>
    說完看了一眼陽臺(tái)。

    季宴倚著欄桿，正在和人通電話，一貫混不吝的表情，混雜著一絲極溫柔的笑。

    ***

    撂了線，季宴望著手機(jī)屏幕。

    屏保是他和談馨的合照，女孩臉上的笑顏，溫暖而耀眼，直接觸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如果不是家里的規(guī)矩，他今晚根本不會(huì)留在這里。

    他喃喃自語道：“看到了嗎，可以給她幸福的，只有我?！?/br>
    在他意識(shí)深處，傳來一道冷厲的低嗤：“你配得上她的喜歡嗎，她把你擺在受害者的位置，可她不知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的精神力并不比我弱，當(dāng)初輕易被人設(shè)計(jì)，原因是什么，你很清楚?！?/br>
    季宴沉下眸，幽幽道：“你可以閉嘴了，從哪里來，就滾回哪里去?！?/br>
    意識(shí)里的那道聲音漸漸消散，化為虛無。

    季宴面上仍舊冷淡自若，只是垂下頭，眼底一片幽深。

    當(dāng)初……

    他抬起手，修長白皙的指尖劃過屏幕，在女孩的臉龐上輕輕碰了一下，緩緩彎起唇。

    無論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因?yàn)楝F(xiàn)在，他已經(jīng)知道——她愛他。

    那么，他再?zèng)]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

    大年初三，冰雪消融，天氣反而更加嚴(yán)寒，這一年，是幾十年間最冷的一年隆冬。

    門鈴響起，談馨眼前一亮，急匆匆去開門。

    剛剛狹開一條細(xì)縫，冷風(fēng)呼呼地往里吹，談馨穿的少，打了一個(gè)冷顫，越發(fā)迫切地打開門。

    門前的少年身材挺拔修長，穿著一件黑色風(fēng)衣，圍著談馨送他的圍脖，雙手插在兜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見到談馨，他眸中的陰霾好似一瞬間被驅(qū)散了。

    他伸出手，把人拉入懷里，下巴搭在女孩的肩上，小聲撒嬌。

    “馨馨，我跟你一起去京城好不好，我舍不得你?！?/br>
    談馨笑道：“別胡鬧，快進(jìn)屋吧，外面太冷了?！?/br>
    季宴把她的手揣在自己兜里，乖乖應(yīng)好。

    進(jìn)了門，談馨才想起來，問：“余昊呢，不是說好一起來的嗎，我都跟mama說了?！?/br>
    季宴道：“不想帶他?！?/br>
    談馨撲哧一笑，伸手彈了一下他的腦門。

    “小氣?！?/br>
    她一笑，季宴便跟著傻笑起來，他輕咳一聲，道：“除夕那天，你說的話……”

    談馨臉一僵。

    “你，你喝茶嗎，今年的新茶，浸過雪的最早的一批茶葉，昨天舅舅送來的?！?/br>
    說完，急匆匆去廚房倒茶了。

    季宴知道她是害羞了，勾唇一笑，跟在她身后，問：“那個(gè)煩人精呢，怎么沒見著人。”

    談馨道：“你好好說話?！?/br>
    季宴嘖了一聲，道：“我是說陶靜?！?/br>
    “靜子和陶叔叔先回京城了，我和mama后天動(dòng)身?！?/br>
    談馨泡好一壺新茶，擺在茶臺(tái)上，將茶具一一擺好，抬手沏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他。

    季宴一口喝干，道：“你知道陶家是什么地方嗎，那老爺子脾氣比我還暴躁，你一個(gè)人我不放心?！?/br>
    談馨忍不住笑，道：“原來你知道自己脾氣暴躁啊?！?/br>
    季宴噎住，好一會(huì)才道：“馨馨，我沒跟你開玩笑，你認(rèn)真一點(diǎn)?！?/br>
    談馨連忙端正坐姿，乖巧地點(diǎn)頭，道：“是，季少?！?/br>
    季宴剛要開口，便被談馨打斷了，問道：“對(duì)了，聽說季斐哥回來，好像還訂了婚，真好奇是什么樣的女生?！?/br>
    “誰管他?！?/br>
    季宴氣得灌了一口茶水。

    談馨暗自好笑，對(duì)面的男孩一臉惱火，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大狗，讓她忍不住想摸摸腦袋。

    她這么想著，便伸出手去摸了摸。

    季宴被她順毛順了幾下，什么脾氣都沒了。

    他把談馨撲倒在沙發(fā)上，像一只大型犬似的，故意在她臉上輕蹭，談馨躲避不及，兩人鬧成一團(tuán)。

    談馨臉都紅了，季宴摟著她的腰，腦袋抵在她的肩上，她可以清晰地聽見，他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和她所熟悉的，清爽的氣息不同，好像隱約間，染上了一絲危險(xiǎn)的味道。

    作為一名已婚，并且離異過的女人，關(guān)于這方面的事情，她其實(shí)了解得很少，僅有的兩次經(jīng)歷，她到現(xiàn)在也沒把握確定，究竟是和誰。

    當(dāng)然，她是不敢問季宴的。

    如果當(dāng)時(shí)的人是他，倒沒什么，如果不是他，是另一個(gè)“他”，季宴怕是會(huì)氣瘋。

    卻聽門口傳來一陣呼喚，是葉嵐的聲音，道：“小馨，是季宴和余昊來了嗎，怎么玄關(guān)只有一雙鞋。”

    談馨推了推他，小聲道：“我媽回來了?！?/br>
    季宴低低地嗯了一聲，沒動(dòng)彈，悶聲道：“我現(xiàn)在，不太方便起來?！?/br>
    “為什么?！?/br>
    “……”

    “沒什么，”他快速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間。”

    第70章

    葉嵐進(jìn)了門, 保姆跟在她身后, 手里提著剛買回來的食材, 嘴里念叨著：“最近菜價(jià)漲得太快了?！?/br>
    葉嵐笑道：“沒辦法，過年嘛。”

    到了客廳，只剩談馨一個(gè)人坐在沙發(fā)上。

    她心里發(fā)虛, 干笑一聲，道：“媽，趙阿姨, 你們回來啦, 余昊今天沒來，季宴去洗手間了?！?/br>
    葉嵐點(diǎn)頭, 道：“好，媽今天親自下廚, 給你們做一頓大餐，你們上樓，去你房間玩?！?/br>
    說完, 還俏皮地朝談馨眨了下眼, 一副“我懂”的表情。

    “……”

    談馨嘴角一抽，無奈道：“媽……”

    “這有什么，又不是外人，你們幼稚園的時(shí)候，還睡一張床上呢, 我跟你康伯母去看你們，你們兩個(gè)小豆丁睡在一起, 季宴的小手揪著你的小辮子，別提多可愛了?！?/br>
    葉嵐捂著嘴直笑，進(jìn)了廚房。

    談馨想，這就是所謂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

    過了好一會(huì)，季宴從洗手間出來，兩人一道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