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很奇怪。

    開心，又有一點失落。

    但理智上，她很清楚這是一件好事, 說明葉嵐在往前看, 沒有讓糟糕的過去絆住了腳步。

    季宴垂首望著她，抬手揉了揉她的發(fā)絲, 輕聲道：“沒事，我會陪著你。”

    談馨勉強(qiáng)彎起唇, 問：“為什么這么說?！?/br>
    季宴道：“因為，你現(xiàn)在的表情，就好像重要的東西被搶走了一樣。”

    談馨一怔, 隨即笑了, 道：“看來伯母沒有吹牛，你真的今非昔比了?！?/br>
    季宴臉色一變，有些緊張地問：“我媽……她跟你亂說什么了？”

    “是我媽告訴我的，伯母似乎在她面前說了很多事情?！?/br>
    季宴擰著眉，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 小聲問：“比如呢?！?/br>
    談馨道：“比如上回，某人去商場給我挑護(hù)膚品, 還有，我不接某人的電話和短信，某人就像丟了魂一樣，很可憐。”

    季宴聽了，臉上顯出一絲尷尬，問：“所以，你現(xiàn)在對我好，是因為覺得我可憐嗎?！?/br>
    他問得小心翼翼，似乎還有別的什么情緒，她一時看不出。

    不知怎的，談馨忽然想逗他一下，輕輕點了下頭。

    然后，她就看到這個大男孩，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就連身后一直搖晃的大尾巴，也在一瞬間耷拉下來了。

    她驀地笑了起來，踮起腳尖，揉了揉男孩細(xì)碎的發(fā)絲，說：“抱歉，抱歉，我開玩笑的?！?/br>
    季宴望著她，不說話。

    談馨道：“其實有件事，很早之前就想告訴你了，但是一直沒有機(jī)會。”

    上次在火鍋城遇到的時候，她就想說，可是他故作冷漠，讓她沒辦法開口。

    她道：“是關(guān)于你身體里的那個人的?！?/br>
    這是談馨第一次，在他面前，用“別人”來定義那個人。

    她把從“他”那里聽來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所以，后來跟我結(jié)婚的人不是你，跟我離婚的人也不是你，我一直討厭錯了人?！?/br>
    季宴聽了，眉頭蹙得更深了一些。

    他不能相信，自己會就這么把她拱手讓人，而且她的話里，還有很多不通的事。

    他問：“‘他’說過喜歡你，對吧?！?/br>
    談馨點頭。

    “既然‘他’喜歡你，為什么又對你不好?！?/br>
    談馨記得，“他”說過，一開始“他”是不喜歡她的，因為他與生俱來的本能，是喜歡談曉珊。

    大約是因為與他一直的認(rèn)知相悖，所以才刻意疏遠(yuǎn)她。

    季宴卻不認(rèn)同。

    那個人，既然是由他衍生出來的人格，應(yīng)該和他有著同樣的執(zhí)念，即便是奶奶用手術(shù)逼迫，他也絕不會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

    “他”肯娶談馨，說明當(dāng)時已經(jīng)動了心。

    可動了心，卻一直不碰她，疏遠(yuǎn)她，甚至最后還離了婚。

    季宴略一思索，低頭望入女孩一汪清淺的水眸，道：“馨馨，有沒有可能，因為你太喜歡我了，‘他’心里覺得膈應(yīng)，所以才故意疏遠(yuǎn)你的?！?/br>
    談馨瞪他，把人往外推。

    季宴堵在門口不肯出去，耍無賴道：“你剛才跟我道歉，我還沒接受。”

    談馨噎住，問：“那你想怎么樣?！?/br>
    季宴低下頭，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腦袋上，說：“像剛才那樣安慰我。”

    “……”

    她忍不住笑，道：“你是狗狗嗎，這么喜歡讓人順毛?！?/br>
    話雖如此，她仍是按照他的話，揉了揉他細(xì)碎的，柔軟的棕黑色短發(fā)。

    女孩的指尖微涼，撫摸的動作溫柔到極致，讓他產(chǎn)生一種，她很珍惜自己的錯覺。

    季宴瞇起眼，心想，也就是她，換做別人敢碰他頭發(fā)，他肯定把人手掰折了。

    ***

    次日，談馨跟季宴一大早出門，去參加二模考試。

    回來時，在季家門前遇到了談耀威。

    這段時間誠鑫集團(tuán)出了不少麻煩，他累的不輕，早沒了往日的瀟灑，面上顯出幾分老態(tài)。

    見到女兒，談耀威走上前，盡量溫和地問：“小馨，你一個人來的？”

    說這話時，顯然還不相信，葉嵐真的對他狠心至此。

    談馨笑問：“難道爸以為，媽還會來這里？”

    “小馨，你忘了嗎，這個家是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布置的，那時候你才剛上初中，爸爸帶你去買的家具……”

    談馨打斷他的話，道：“爸，毀了那一切的，不正是你自己嗎，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不是我的家了，是你和別人的家，而我跟mama，也會有新的家人。”

    談耀威驀地抬起眼，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br>
    談馨見他這副模樣，竟有一絲痛快，她道：“爸難道覺得，媽會一直單身嗎，以她的條件，總會有新的感情生活?！?/br>
    談耀威抓住她的手腕，問：“是誰？她的相好是誰？”

    談馨皺眉，這人，為什么偏偏是她的父親。這一刻，連自己姓“談”，也一并厭惡了起來。

    季宴在一旁等著，見狀一步上前，鉗住他的手腕，冷道：“談叔，請你松手。”

    談耀威吃痛，不得不放開談馨。

    談馨后退一步。

    “你們已經(jīng)離婚了，不如各自安好，別再糾纏不清了。”

    談耀威卻好像聽不見，只是一味地道：“不行，小馨，你是我的女兒，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br>
    談馨胸中涌起一陣怒氣，她眼神驟冷，一字一頓地道：“如果可以選擇，我根本不想做你的女兒。”

    談耀威被她眼神中的冷漠震懾住，久久沒有說出話，眼睜睜看她離開。

    ***

    回到屋里。

    季宴盯著她的手腕仔細(xì)打量，眼里透出一絲心疼，問：“還疼嗎？”

    談馨搖頭。

    他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晦暗，道：“如果我沒有把你接過來，你就不用受傷了?！?/br>
    談馨笑道：“這算什么傷?！?/br>
    季宴道：“心呢，有沒有受傷?！?/br>
    談馨歪頭一笑，道：“其實，他無論怎么對我，我都不覺得意外，也早就不在意了，只是，他想插手我媽未來的人生，讓我覺得很生氣?！?/br>
    從前他不懂，她的麻木和冷淡，事到如今，全都明白了。

    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吃了很多苦。

    從前，他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墒乾F(xiàn)在，那些傷害了她的人，他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先拿誰開刀呢。是利益至上的談耀威，還是一心嫁入豪門的談曉珊，或者是那個，永遠(yuǎn)活在苦情劇里的竇玲。

    他勾起唇，握住談馨的手，在她白皙的指尖上輕輕落下一吻，道：“不用生氣，他妨礙不了你們。無論是誰，都不能?！?/br>
    談馨臉頰發(fā)燙，拽回自己的手，問：“你……你今天的試考得怎么樣?！?/br>
    季宴道：“你在怕什么?！?/br>
    “我為什么要怕。”

    “你怕抵抗不了我的魅力，對不對？”

    他這樣自戀，談馨一時間有些無語，她道：“我怕你輸太慘?！?/br>
    說完轉(zhuǎn)身上了樓。

    第50章

    二模的成績下來, 正如談馨所言, 季宴果然輸?shù)煤軕K。

    數(shù)學(xué)和英語, 通過一段時間的惡補(bǔ)，他的成績已經(jīng)追趕上來，只比談馨低了幾分, 理綜更是比談馨高出了十來分，只有語文，比年級平均分還低了十分。

    季宴望著成績單, 顯然是不愿接受現(xiàn)實, 二話不說，直接沖去班主任陳老師的辦公室。

    “老師, 我語文分?jǐn)?shù)不可能這么低。”

    陳老師是他們班語文老師，聞言把季宴的試卷翻出來, 遞給他看。

    他臉上全是笑意，嘴里道：“季宴，你這次考得很不錯嘛, 比上次一模高了七十多分, 最后幾個月再努力一把，有很大幾率沖上名校?！?/br>
    季宴望著作文的不及格分?jǐn)?shù)，眉頭擰成一團(tuán)。

    陳老師道：“不過你語文太差了，作文干脆跑題了，要多寫多練才行啊?！?/br>
    之后, 他又給季宴仔細(xì)講解了一番這篇作文的三種立意，聽得季宴臉黑成了鍋底, 他最煩這種模棱兩可的題目。

    原本考得好不好，他也不在意，但這次跟談馨打了賭，贏了就能追求她。

    他現(xiàn)在，只欠缺一個機(jī)會，只要有機(jī)會接近她，他就有把握能讓她心軟。

    可他輸了。

    回到教室，班里一下子安靜下來，看他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