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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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宴休學(xué)以后,他們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面。一整個暑假, 她都留在h市,和學(xué)長們忙著產(chǎn)品創(chuàng)意設(shè)計大賽。 開學(xué)后,她在院學(xué)生會, 和校學(xué)生會都有工作, 忙得不可開交,但只要閑下來, 就會給季宴發(fā)郵件。 她知道他忙,所以選擇了最不會打擾他的交流方式。 起初季宴每一封都會回復(fù), 有時候不得空,甚至是凌晨三四點鐘才有時間回復(fù)郵件。 他會在郵件里說,最近談成了什么合作, 辦公室里發(fā)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有時候無話可說,就干脆說自己一日三餐都吃了什么。 有一段時間,他忙得日夜顛倒,常常說頭疼,有時候意識會不太清醒。他甚至開玩笑, 說自己會不會忽然猝死。 談馨嚇壞了,說要訂回s市的機票。 那人又說, 是故意嚇唬她的,他一直堅持鍛煉,身體素質(zhì)很好。 大約是怕談馨不相信,還發(fā)了一張照片過來。 照片里,帥氣的男孩站在一個全身鏡前面,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撩著襯衫的一角,露出結(jié)實而性感的腹肌。 他唇角勾著一抹壞笑,好像在期待,談馨收到這張照片時的反應(yīng)。 女孩俏臉一紅,倒是打消了回去的打算。 學(xué)校這邊的事情的確是脫不開身。 而且,她爸一直在警告他,不許跟季宴往來。她當(dāng)然不會聽,但也厭煩了日復(fù)一日的爭吵,索性敷衍了幾句。 現(xiàn)在回去找季宴的話,謊話肯定會不攻自破。 這件事,她在郵件里跟季宴說過,這個心高氣傲的男孩,短短時日成長了許多,沒有生氣,沒有埋怨,只說自己能理解。 似乎就是在那之后沒多久,季宴再沒回過她的郵件。 談馨臨近期末,忙著復(fù)習(xí)功課,上交作業(yè),無瑕顧及許多,只以為他是沒空回復(fù)。 事實上,季宴的確是很忙,那段時間天南海北地飛,談生意,拉投資,忙得不開交。 在他的引領(lǐng)下,季氏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非但創(chuàng)造了業(yè)內(nèi)神話,還拿下米國金融巨頭d公司的投資。 年僅二十歲的季氏新任總裁,成為媒體的新寵,成為尋常人眼中,難以企及的天才。 在飛往s市的飛機上,談馨跟空乘人員要了一本財經(jīng)雜志,封面上,男人穿著一身頂級西裝,面容冷峻,邁著長腿快步行走,身邊圍繞著數(shù)名助理和保鏢,一群記者追在他身后,卻得不到他的只言片語。 好陌生。 這是她那一瞬間的感受。 她所認識的季宴,不是這樣嚴肅冷漠的人。 面對他人的瘋狂追捧,他應(yīng)該自信地勾起唇,洋洋自得,狂妄自大,好像在他的領(lǐng)域,誰都要俯首稱臣的猖狂。 她身邊坐著一位時髦的女士,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雜志,而后取下墨鏡。 “真是不得了,對吧,聽說他是計算機天才,在米國花三十分鐘編了一套酒店隱私安保系統(tǒng),對方請來一位頂尖黑客都無法破解,讓老外驚為天人,d公司的ceo甚至親自接見了他?!?/br> 他很會弄計算機,這是談馨知道的,只是……指尖撫在封面上的,男人冷峻的面容,果然,還是很陌生。 明明是熟悉的面孔,是一起從小長大的朋友,卻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距離感。 直到寒假結(jié)束,她也沒有見到他。 期間,季宴一直在米國洽談合作事宜,米國人是不過華國春節(jié)的,所以,他在國外過了一個年。 也是從那時起,她開始察覺有什么變得不同了。 *** “談馨,馨馨……” 她驀地一驚,被人從回憶中叫醒,揉了揉額,問:“對不起,麻煩你再說一遍?!?/br> 季宴正在設(shè)置導(dǎo)航,道:“我問,葉阿姨家在什么地方?!?/br> 談馨道:“新苑?!?/br> 季宴挑眉,問:“馨苑?是你的馨嗎?” 談馨耐下性子解釋:“新舊的新。” 季宴似乎有點失望,應(yīng)了一聲,把目的地輸入進去。 一路無言,就在下高架的時候,遇到了堵車。 這個時間段,本來是不應(yīng)該堵車的。季宴道:“你在車里等一下,我去前面看看?!?/br> 他撐起傘,大步走進雨幕里。 片刻后,季宴回來了,雨實在太大,雖然撐了傘,還是淋濕了一片。 他也不在意,反而隱約有幾分高興,彎起唇道:“好像是出了車禍,在等交警過來處理,可能要堵好一會了?!?/br> 車禍么。 談馨垂下眸,低低應(yīng)了一聲。 季宴想起,“他”曾經(jīng)說過,談馨是死于一場人為制造的車禍。 驀地皺起眉。 他道:“其實我去看過心理醫(yī)生?!?/br> 談馨一愣,并未言語,只是拳頭攥得很緊,顯得指尖發(fā)白。 少年仍在自顧自地說:“醫(yī)生說我得了妄想癥,還有什么did,叫什么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就是俗稱的人格分裂,還需要進一步的觀察。那醫(yī)生還讓護士拿酒給我喝,說想跟另一個人格對話?!?/br> “……” 季宴似乎也覺得很扯,他揉了揉腦袋,道:“雖然我也想過,喝酒把他叫出來說清楚,可我實在太討厭他,不希望他出現(xiàn)哪怕一分一秒,更不希望他借著出現(xiàn)的機會,去接近你?!?/br> 季宴湊到她面前,討好地問:“你也覺得我做的對,是不是?” 談馨望入他的眸,輕輕嗯了一聲。 季宴便笑了。 他的笑總給人一種很純粹,很溫暖的感覺。就像暖春里的一抹陽光,耀眼,明媚。 窗外的陰霾,好似也在一瞬間被驅(qū)散了。 談馨道:“在雨停下來之前,你想知道什么,就問吧,只要我知道,都會回答?!?/br> 季宴似乎在考慮,過了片刻,他道:“我想知道,你當(dāng)初嫁給‘他’,是因為喜歡嗎?!?/br> 這是談馨始料未及的問題。 ——嫁給他,是因為喜歡嗎? 當(dāng)然。 如果不喜歡,她怎么會答應(yīng)他的求婚呢…… 可是這一瞬間,她被施加了咒語一樣,怎么也答不上來。 因為她已經(jīng)動搖了。 她開始相信,季宴口中所謂的“他們是不同的兩個人”,這種自欺欺人的說法。 假使他們是不同的人。 過往的一切,如泛黃的老舊的照片,在眼前劃過。 那個在她傷心失落時,陪伴在她身旁,小心安撫的少年,和眼前這個男孩逐漸重合。 而那個和她結(jié)婚又離婚,傷她至深的男人,儼然被分割了出去。她是因為喜歡他,而嫁給了“他”。 如果人的感情,真的可以這樣一分一分地劃分清楚,那才叫干脆利落。 見她久久不答,季宴問:“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談馨看向他,道:“很難。而且你希望我回答是,還是否?” 季宴道:“當(dāng)然是否,你不許喜歡他!”說完,又小聲地補充:“你只能喜歡我。”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談馨都給愣住了。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個人,把現(xiàn)在的自己和未來的自己,劃分得這樣清晰。 她提醒道:“他是十年后的你。” 季宴道:“別說十年,就是二十年,五十年,等我們都老了,我都不會跟你離婚的,我要跟你一起火化,然后埋在一起。你要不要試試看?” 談馨嘴角一抽,道:“不必了。” 季宴不甘心地撇嘴。 談馨失笑。 季宴瞥到她唇角未消的笑意,呼吸停頓了一兩秒,然后,心臟又開始不聽使喚。 還真是沒用啊,季宴,他在心里嘆。 談馨見他一手捂著胸口,眉頭輕皺,她問:“身體不舒服嗎?” 季宴點點頭,握住女孩纖細瑩白的手腕,讓她的掌心貼在自己溫?zé)岬男靥派稀?/br> 他先前下車淋了雨,襯衫已經(jīng)打濕,一直貼在身上,女孩柔軟的手心,就好像直接貼在他的肌膚上一樣。 他耳根泛紅,原本就失頻的心跳聲,一聲蓋過一聲,簡直像是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他道:“你聽見了嗎?” 談馨用力掙了掙,季宴的蠻力實在太大,一時掙脫不開,她問:“聽見什么。” 季宴道:“砰,砰,砰……的聲音啊,我的心臟,好像因為你而壞掉了,你要負責(zé)。” 他刻意夸張地說,委屈的嗓音里,隱含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深情。 曾經(jīng)欠下的告白,他正在千百倍地歸還。 女孩睨著他,輕笑一聲,問:“負責(zé)?” 季宴重重一點頭。 談馨抬起另一只手,重重拍在少年腦門上,季宴吃痛,松開了那只細腕。 而他“壞掉”的心臟,也終于正常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