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前這才將事情經(jīng)過說一遍，說二人是同屆省農(nóng)業(yè)學(xué)校的學(xué)生，但不同班，上學(xué)那會兒，去食堂吃飯得自己拎暖水瓶、瓷缸子，那次他暖水瓶碎了，正好許昭坐身邊，主動借一瓷缸水給他喝的。

    所以他就記住了許昭。

    許昭直接說：“我記不大清楚了?！?/br>
    周向前笑：“你這叫施恩不圖報(bào)。”

    許昭笑笑，還真巧了，不過因?yàn)檫@件小事兒，倒讓兩個人相處起來自然許多。

    周向前開口問：“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許昭答：“挺好的。”

    “那個，我以為你會跟齊帥在一起呢?！饼R帥是原許昭喜歡的男生，原許昭為他付出很多，但是他是個渣男。

    “沒有，不聯(lián)系了?！?/br>
    “哦?！敝芟蚯翱丛S昭不愿意提的樣子，轉(zhuǎn)移話題：“對了，聽說你現(xiàn)在在搞大棚蔬菜？”

    “嗯?！痹S昭點(diǎn)頭。

    “咋樣？”周向前問。

    “挺好的，夠一家人吃的?！闭f到一家人，許昭想到許凡，忍不住就開口問：“那個，你知道我有個兒子吧？三歲了?！?/br>
    “知道?！敝芟蚯罢f。

    許昭頓了一下，又問：“是我生的，你知道吧？”

    周向前點(diǎn)頭說：“知道，你的情況我都了解過了?！?/br>
    “你不介意嗎？”

    “不介意?！敝芟蚯案纱嗟卣f。

    許昭聽后，整個人放松許多，和周向前聊起來也格外自然，兩個人都在省農(nóng)業(yè)學(xué)校待過，所以聊的也都是學(xué)校的事兒，時間飛快地轉(zhuǎn)到中午，兩人一起吃個飯，飯后各自騎著自行車回家。

    還沒有到家，大莊爸詢問許昭情況。到了家，許母又詢問情況，許昭于是大致地說一遍。

    許母問：“你自己感覺咋樣？”

    許昭說：“還不錯?！?/br>
    其實(shí)就是還不錯，他要求不高，對許凡好、對他好，孝順、積極向上，無不良嗜好就行，不過，許昭還是覺得先了解了解再做決定比較好，于是又加一句：“先當(dāng)朋友處處看。”

    許母立刻高興地接話：“對，先處處看，也不著急的?！?/br>
    許昭點(diǎn)頭：“嗯。明天我再帶許凡去縣城一趟。”

    “又去縣城干啥？”許母問。

    “帶許凡見見他，順便看個電影?！?/br>
    一聽看電影，許母又樂了，當(dāng)即贊同：“好啊，看電影好啊，帶上三娃子也好，讓兩人見見面，以后大家都好相處?！?/br>
    “嗯，許凡呢？”

    許母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褪下過，說：“中午吃太多了，你爸怕他積食，就帶他遛彎去了。”

    又吃多了，許昭笑著問：“后來發(fā)現(xiàn)我偷偷溜走，他哭了沒？”

    許母笑著說：“哭了，怎么能不哭啊？不過，哭一會兒就好了，估計(jì)遛彎回來又該找你了，這孩子太黏你了。”

    許母話剛落音，許凡的小奶腔就在院外響起：“奶奶！奶奶！”

    許母笑應(yīng)：“三娃子，喊奶奶干啥？”

    “我爸爸、我爸爸回來嗎？”

    “回來了！”

    許母這邊說完，許凡那邊就飛快地出現(xiàn)在了院門口，看見許昭，高興地喊：“爸爸！爸爸！”

    許昭上前抱起許凡。

    許凡小胳膊緊緊摟著許昭的脖子，水汪汪的眼睛亮晶晶的，問：“爸爸，你去哪兒了呀？”

    許昭學(xué)著許凡的語氣答：“去縣城了呀。”

    “去縣城干啥呀？”

    “有事兒呀?！?/br>
    “啥事兒哇？”許凡俏皮地問。

    “問題真多哇。”

    “嘻嘻……”許凡小rou手捂嘴笑。

    許昭問：“明天你想不想去縣城？”

    許凡重重地點(diǎn)頭：“想?！?/br>
    “行，那明天爸爸帶你去縣城看電影?！?/br>
    “爸爸，電影是啥？”

    許凡沒有看過電影，但是許凡看過電視，于是許昭解釋：“電影就是比電視還大的電視?！?/br>
    許凡特別捧場的發(fā)現(xiàn)感慨：“哇！”

    “明天我們?nèi)タ?。?/br>
    “嗯?！痹S凡重重地點(diǎn)頭。

    第二天早，許昭特意給許凡打扮了一番，穿的是新衣裳、新鞋子，抹了香香，小家伙好看的不行，連許父都忍不住親許凡的小rou臉，許凡不讓親，表示香香會被親掉的，令許昭哭笑不得。

    騎自行車載著許凡來縣城路口，便看到了周向前，周向前穿的還是昨天那身衣裳，挺干凈的，特別有心地給許凡帶了一把糖果，夸許凡好看，而后帶著許昭、許凡來到縣城電影院買票。

    這年代電影種類少、場次也少，周向前花兩塊錢買了兩張電影票，需要中午才能放映，于是和許昭一起帶著許凡在縣城中心街先逛一逛，逛到一半時，許凡突然喊一聲大汽車。

    許昭順著看到了“大汽車”，也認(rèn)出是崔定琛的黑色小汽車，不過崔定琛好像沒有看到他們，或者崔定琛正在忙碌著，于是許昭便沒有上前打招呼，依舊和周向前在四處逛著，時間差不多時，兩人帶許凡來到電影院門口等著進(jìn)場。

    許凡對什么都好奇，不停地發(fā)問。

    許昭耐心回答。

    周向前笑著說：“許凡這小家伙真愛問啊?！?/br>
    許昭摸摸許凡的小胖臉，說：“嗯，他對什么都好奇，愛說愛問的?！?/br>
    “一直這么愛說愛問嗎？”

    “嗯?！痹S昭點(diǎn)頭，其實(shí)也不算是，是隨著越來開朗，見的世面越來越多，所以話就越來越多了。

    周向前笑了笑，說：“那就挺好的，老人家就喜歡愛說愛問的孩子，以后他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爺爺奶奶也不會寂寞?！?/br>
    以后他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爺爺奶奶也不會寂寞——

    這話什么意思？

    許昭笑容一凝，看向周向前，周向前不是不介意許凡的嗎？怎么說出這樣的話來？

    許昭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你說什么？”

    周向前很自然地接腔：“我說他以后和爺爺奶奶住——”

    “他以后不和爺爺奶奶住?！痹S昭聲音還算溫和，但是聲線卻有點(diǎn)抖，說：“他以后和我住，一直和我住?！?/br>
    “可他、他——”

    “他是我兒子?！?/br>
    周向前急急地說：“不是，這不是說說嘛，他在爺爺奶奶身邊挺好的，當(dāng)然如果你想帶在身邊也是可以，所以我——”

    盡管周向前想解釋一下，但是許昭已經(jīng)明白周向前內(nèi)心里面的想法，周向前是不介意許昭有個兒子，因?yàn)檫@個兒子可以丟給爺爺奶奶養(yǎng)的。

    原來、原來是這么個不介意法。

    許昭心一下涼了，也是，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帶著別的男人的孩子，總是不好的，一般人都會介意的。

    這個時候電影院可以入場了，但是許昭卻沒有入場，從褲兜里掏出一塊錢，塞給周向前，說句不好意思，轉(zhuǎn)身就走，頭都不帶回的。

    周向前愣在當(dāng)場，看著許昭決絕又好看的背影，后悔的抓頭撓耳，等到他下定決心去追回許昭，許昭、許凡已經(jīng)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自行車也不見了。

    周向前心里懊悔的要命，他是真的喜歡許昭，這四五年來，一直念念不忘的啊。

    可是許昭并沒有喜歡周向前，也沒有討厭周向前，哪怕現(xiàn)在也不討厭周向前，周向前也沒有錯，只是打碎了他對感情的幻想，他真的忘記了，忘記了開放的二十一世紀(jì)都會嫌棄帶拖油瓶的男人女人，這個八十年代不是更加嫌棄嗎？

    他真是笨?。【尤贿€來相親！

    “爸爸。”許凡奶聲奶氣地喊。

    “嗯？”許昭應(yīng)。

    “咋不看電影哇？”許凡問。

    “不看了?！痹S昭心情低落地回答。

    “為啥？”

    “不好看，回頭有好看的了，爸爸再帶你來看?！?/br>
    “好。”許凡乖乖地答應(yīng)。

    “真乖?！?/br>
    “嗯，我特別乖?！?/br>
    是啊，他的許凡特別乖，乖的讓人喜歡，雖說從他來這個世界這個年代，就是他一直照顧著許凡，但是許凡卻給了他兩輩子都沒有過的溫暖、依賴，他瘋狂地愛上這份溫暖和依賴，是他兩輩子中最重要的存在，重于任何情感。

    所以，別人接受不了許凡，他就接受不了別人。

    想到周向前的那句讓他丟下許凡的話，他心里就難過，難以排解的難過，不想回南灣村，不想再想感情，于是騎著自行車，載著許凡來到縣城邊界。

    把自行車停穩(wěn)后，將許凡抱下來，父子二人坐在清澈見底的水溝邊，看著水溝邊冒出嫩芽的野草，春天來了，可是這個時候他感覺不到春天，心頭沮喪，許凡似乎也感受到了許昭的情緒，默默地不作聲，乖乖地待在許昭身邊，父子兩個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后一輛黑色小汽車緩緩?fù)５搅俗孕熊嚺浴?/br>
    第82章

    這輛黑色小汽車正是崔定琛的。

    崔定琛沒有立刻下車, 而是坐在小汽車內(nèi)看著許昭的背影抽煙, 抽去半根煙時，攢在一起的眉頭慢慢舒展, 他伸手將煙頭摁滅在中控臺的煙灰缸中，而后輕輕推開車門，緩緩下車，幾乎沒讓車子和自己發(fā)出什么擾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