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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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僵硬的冷意,直到田恒驅車來迎, 方才褪去少許。 目光只在她面上一掃, 田恒便松了口氣,策馬出了宮門。這次, 他倒沒有警戒四周,只問道:“此次祭祀, 可還靈驗?” 楚子苓低低“嗯”了一聲, 她籌備的東西,都是田恒找來的,恐怕也只有他, 會懷疑自己的用了什么非同一般的手段。 “果真?!碧锖愕穆曇糁杏行┝巳? “這幾日, 城中爭斗稍止,看來大祭有用啊。” 他不曉得子苓是如何舉行的儀式,但是購入硫磺硝石的是他,教人如何殺牛的也是他,那些木偶更是他偷偷讓人打造。經手這些,怎能不對所謂的“通神”生出疑慮?然而一場大祭,令華元的政敵全都安分下來,足見其可怖。田恒有時都會想,若子苓真要在宋宮立足,也許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難。只是當她真正成為和旁人一樣的大巫時,自己又當如何呢? 一時間,他竟找不出答案。 片刻后,田恒突然道:“林止尋你,似乎有事?!?/br> “可是嬌娘的藥尋到了?”楚子苓的聲音里有了些波動,不再冰冷。 田恒唇邊浮出了些笑容:“怕是如此?!?/br> 他并不喜歡林止,但是看到子苓為那個小小女童憂心,還是會生出些安慰。不論面上如何改變,只要心底尚存有一份善念,她便跟旁的“巫者”不同。 蹄聲得得,小小安車載著兩人向家中駛去。 回到私宅,林止果真已經等在那里,見楚子苓下車,就急急上前:“大巫,那藥已經自上黨發(fā)出了,再有月余便能送回!” 那激動之情溢于言表,真切的惹人動容,楚子苓不由松了口氣:“如此甚好,還請林郎進門詳談?!?/br> 許是知道兩人要探討病情,田恒并沒有跟上,轉而到后院停車,楚子苓則帶著林止到了屋中。 剛剛坐定,林止便道:“那藥采的說,之前過了季節(jié),并不好尋野參,最近才湊到了堪用的,足有六七根,不知可夠?” 黨參是歲末采摘最好,入夏后還能湊來這種數量,著實不易了。楚子苓頷首:“夠用一段時間了,可先取回配藥?!?/br> 林止這才松了口氣,又道:“大巫之前提及鄭國,吾也派人探察了一番。鄭宮無甚變故,只是鄭侯之姑母夏姬,幾月前自楚國回返……” 楚子苓手猛地一緊:“可是歸寧?” “并非歸寧,而是為了迎回夫婿的尸首?!绷种菇忉尩溃爱斈赀B尹襄老在邲之戰(zhàn)身故,尸身被晉人奪去。這此夏姬歸鄭,就是為了說服鄭侯,讓其向晉侯索要尸體?!?/br> 竟然是這個借口。楚子苓只知道夏姬返回了鄭國,屈巫才能出奔迎娶,未曾想竟是找了這么個毫無瑕疵的理由。迎接夫婿尸身?難怪她能順順利利回到鄭國。只是已經回去幾個月了,屈巫何時會動身呢? 見楚子苓面上神色不對,林止有些擔心的問道:“大巫可是憂心諸國戰(zhàn)事?” 楚子苓搖了搖頭,反問道:“楚國呢?何時派人使齊?” 林止不由愧道:“這個還打探不清。若大巫在意,吾再派人去探?!?/br> “不必了?!蓖蝗幌肫鹬疤锖愕母嬲],楚子苓搖了搖頭,“傷藥我已經不打算做了,此事無需再費心了?!?/br> 林止面上似顯出了些失望神色,卻未多言,只道:“那等黨參到手,吾再送嬌娘前來。” “嗯,之前配的藥可再吃幾副,下次出宮,帶她來見我。”楚子苓吩咐道。 林止一一記下,再次拜倒行禮,這才退了出去。出了屋門,田恒正守在外面,見到他也未搭腔,只是頷首示意,就走進了屋中。林止并不見怪,緩緩出了小院,一直走到自家馬車前,才停下腳步,回首望去。 那不大的院落,如今已經被夜色籠罩,要到明日,才會聚集起哭號膜拜的求診之人。沒了那種讓人窒息的狂熱和崇拜,小院就如一盞孤燈,寂靜無聲,暖光閃爍,讓人心神安定。 那是個讓人欽佩的女子,亦是個與旁人不同的巫者,只是…… 林止的眼眸變得深沉起來,收回視線,抬足登車。不多時,那輛簡陋的馬車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無咎,出使齊國的人,可確認了嗎?”見到田恒入內,楚子苓就急急問道。屈巫對夏姬志在必得,怎會允許她長時間待在鄭國?那可不是什么安分女子,萬一一個不慎,又看上了旁人,屈巫豈不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出使的時間,必然不會拖的太晚! “尚未,不過我在右?guī)熖幵囂竭^了,應當不日就會派出使節(jié)。”自從給華元提議之后,他也著意加深了與華元之間的聯系。田恒自己就是齊人,如今聽聞楚國要同齊國結盟,問上兩句也不奇怪。這次楚國確實比以往更急切,應是新王登基,急于立威。 “不日……”楚子苓攥緊了雙拳,“可要告訴華元?” 她現在已經是實至名歸的“司疫”,能夠勾連天地的“大巫”,是否夠資格成為華元不可或缺的盟友? 田恒看到了對方目中的火焰,卻仍搖了搖頭:“須得等屈巫領命,出了郢都才行?!?/br> 只有確定屈巫出使,他才有把握說動華元那jian猾小兒。當然,也要看宋國內的動向,若政敵突然發(fā)難,華元怕是不肯盡力。 見子苓目中露出失望神色,田恒又道:“無妨,我尋了些游俠兒,正在cao練。等屈巫到了宋國邊境,亦可刺殺。” 楚子苓心頭咯噔一聲,出聲阻道:“太危險了!” 田恒卻笑了出來:“他是使臣,能帶多少兵士?狼群某都闖過,何況區(qū)區(qū)營寨?” 他許久不曾用“某”自稱了,此刻輕巧說來,掩不住一身豪氣??粗菨M面虬髯,一身不羈的高大男子,楚子苓不知為何,心頭竟是一松。她知道,田恒絕非莽撞之人,既然動念,定是有萬全準備。說不定這次真的能成事? 下來也只有耐心等待了,楚子苓呼出了胸中郁氣。在這事上,她能起的作用有限,還是繼續(xù)本職,當個“大巫”才好。只是巫祝所說的立威之法,她才能做到嗎? 第二天,依舊選了三個急診,一一救治,安排好病人,楚子苓才回到了宮中。并未喚巫侍前來伺候,她獨自一人關在廚房,研究治膏之法。有了膏藥,一些病可以不用施針,那些病不算重的病人,也可不必占用她的診治名額。更重要的是,如今有用到華元的地方,做出些東西送出,應當有用。 接連幾日,她都悶頭熬藥。誰曾想還沒等藥膏正式成型,就有巫侍急急尋來:“大巫,陳夫人似是難產,君上欲送她前來求診!” 楚子苓一下停住了手上動作。陳夫人難產了?! 在成為司疫之后,她便開始探究宋宮中的復雜人際關系。那陳夫人剛剛入宮兩載,極是受寵,可以說不離宋公左右。然而宋公的嫡子年幼,君夫人善妒,自是視其為眼中之釘。這次陳夫人懷孕,宮中就屢有波瀾,連她這個不相干的大巫,也聽說了些秘聞。怕是誕出男嬰,就要惹得宮變。 然而誰料到,竟然在關鍵時刻,出現了難產。 陳夫人是有產婆照料,但能讓巫侍趕來通稟,怕是情況不妙。若真送來,她是治還是不治?華元支持的可是君夫人和世子,她怎能在這種時候背棄盟友?然而宋公的愛妾,真的能不治嗎?今天可還沒人求診,這是第一個送診之人,若是拒絕,宋公會如何作想? 看著那巫侍焦急的面孔,楚子苓的心也沉了下來:“生了多久?胎水可破了?” 那巫侍一怔,楚子苓厲聲道:“速去探察明白!” 沒料到大巫震怒,那巫侍嚇得魂飛魄散,哪敢耽擱,匆匆跑了出去。楚子苓則扔下了手頭的膏藥,回到了殿中。 殿門緊閉,并未開啟,然而遠遠的,已傳來了慌張的腳步聲,還有那時斷時續(xù),讓人毛骨悚然的哭喊。她是救過難產的,然而那日的情形,如今還讓她喘不過氣來。在這復仇在即的緊要關頭,她還要救這個產婦嗎?要卷入朝堂之爭,把自身安危壓在其上嗎?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急,直至敲響了門扉。 “大巫!君上親至,速速開門!”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楚子苓驟然起身。宋公來了?一國之君, 怎會為了個妾侍親自來尋大巫?! “開門!”她不敢怠慢,邊高聲吩咐,邊邁步去迎。 殿門敞開, 就見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向這邊趕來,為首不是宋公又是何人?見到了楚子苓, 他緊趕兩步,上前便道:“大巫, 陳姬難產, 還請施救!” 那張俊臉都微微扭曲, 可見心中焦急。后面有人抬著短榻,竟是把產婦從產房抬了出來,隨駕送了過來! 為何如此著急, 連產婦都要挪動?身為國君,宋公親自來, 還怕請不動人嗎? 然而下一刻, 楚子苓看到了那派去探察消息的的巫侍, 正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為何陳夫人難產, 臨到跟前才傳到她耳中?為何宋公會不惜身份, 親自帶人前來?宮中難道只她一個巫醫(yī)了嗎?巫祝也會醫(yī)術, 而且相當高明, 為何不找她? 頃刻,無數念頭在腦中盤旋, 老嫗那陰沉低啞的聲音, 在耳邊響起。楚子苓突然明白過來, 這是被巫祝拒絕了,因此宋公才會親來,甚至把人都帶來了,生怕她也一口推拒。而這,也巫祝給她的“考驗”,要如何抉擇,才能既不得罪盟友,也不得罪國君?身為“巫者”,應當有決斷才行! 然而那矮榻已經抬到了近前,榻上躺著的是個十五六的小姑娘,身量并不很高,肚腹鼓的似撐破脹裂。那張本該嬌美的臉皮,被汗水浸濕,青白扭曲,連雙眼都失去了神采??墒撬€在呻|吟,還在掙扎,還想拼命逃出死神的魔爪…… “救我……救我……” 那一聲聲難耐的呼痛,聽在耳中,全是這兩字。她想活下來,她還不想死! 楚子苓邁開了腳步,向著那矮榻走去。身邊,巫侍跪了一地,甚至有只手想要拉住她的裙擺,可是楚子苓沒有停下腳步,甚至沒有看任何人,直直走到了那女子身邊,握住了她細瘦的腕子。 沒有胎音。再摸肚皮,依舊沒有。 這一刻,楚子苓心底冰冷一片,聲音也冷的駭人:“婦人生產,污穢至極,還請君上回避?!?/br> 這宋公豈能不知?然而他跟來,就是放心不下。畢竟巫祝都不愿救的,若是楚女再不診治,怕是要一尸兩命!見大巫開口,宋公連忙問道:“可還有救?” “胎兒不詳,欲害母命。”楚子苓吐出了這幾個字,這也是她如今唯一能找到的借口了。 胎兒沒救了,但是母親還有!想要救眼前的病人,唯有找出借口,才能解開巫祝設下的死局,換回君夫人和華元的諒解和認同。生出一個不詳的孩兒,對陳姬可有影響?楚子苓說不清楚,但是此時此刻,她只能依靠這借口,放手施救! 此話一出,宋公抖了一下,緩緩站直了身體,旁邊內侍宮人則嘩啦跪了滿地,大殿靜若死寂,只有產婦那滲人的低泣,回蕩不休。 楚子苓可不能等了,高聲道:“把她抬入內殿,吾要施法!” 宋公并未阻攔,就這么眼睜睜看那矮榻抬進了內殿。身邊有內侍顫巍巍道:“君上……” 像是被抽了一鞭,宋公大袖一甩,喝到:“走!” 如同來時一般,大隊人馬退了個干凈。方才跪在角落的巫侍,面上則顯出驚惶。她是奉了巫祝之命,隱瞞了些消息,誰料楚女也這般狠辣,竟說陳夫人產子不詳。如此解了危局不假,但夾在中間的自己,會不會遭到清算?然而身體劇顫,她也不敢離開半步,只額心觸地,抖個不停。 此刻殿中,楚子苓已經忘卻所有,只有眼前產婦。生了一日夜,那小姑娘早就沒了氣力,身下血污一片,抖的如風中秋葉。胎兒應是臍帶繞頸,窒息而亡,現在能做的,唯有打下死胎。 “若想活命,不可再嚎,需積攢體力!”楚子苓提高了音量,邊對產婦下令,邊施針瀉足太陰,補手陽明,再取合谷、三陰交下胎。 腹中已無胎動,必須使宮縮促產。行針之后繼續(xù)施艾,隨后推拿胸腹,眼見產婦氣息越來越弱,她又命人取藥,熬制催產湯。從清晨忙到傍晚,當泛著腥臭的污血和那青紫胎兒墮下時,楚子苓只覺渾身都脫了力氣。 然而一旁幫忙的宮人還不省心,見到那死胎,嚇得腿都軟了,只結結巴巴叫著“大巫”。楚子苓這才發(fā)現,胎兒形體有些畸形,可能在懷孕時就臍帶纏繞,影響了發(fā)育。不過已經是死胎了,再考慮這些也沒用處,便道:“尋個柳木匣子裝起了,回頭做法焚了即可?!?/br> 這孩子沒有降生的運氣,還是塵歸塵土歸土為好。 那宮人跌跌撞撞奔了出去,楚子苓則用手探了探產婦的脈搏。雖然微弱,但仍在跳動。好歹,她救回了一個。 當晚,宋公便命人接走了產婦,還帶走了楚子苓準備的藥劑,問都沒問那孩子。楚子苓見狀,便舉行了個“除祟”的儀式,把胎兒化火,隨后讓人攜骨灰,灑在了城外的睢水中。 至于那個明顯受命隱瞞了消息的巫侍,楚子苓打發(fā)她去回稟巫祝,算是給了個答復。這樣的應對,可算過關了? 第二天一早,巫祝就派人來請。 再次見到那老嫗,那雙渾濁的眸子中,似多出了幾分贊許:“昨日之事,汝辦的妥當?!?/br> 楚子苓面無表情,只是俯首:“多虧祝史教導?!?/br> 若非那個拖延時間的巫侍,她豈會想到這些?只是若是胎兒尚能保住,她又該如何決斷呢? 巫祝卻不在乎她面上的冷漠,朝身邊招了招手,就見一位宮人奉上了漆匣。巫祝淡淡道:“此乃小君所賜,汝可收下,小君以后必會倚重?!?/br> 后宮之主,面臨的“煩惱”會少嗎?當然要“倚重”她們這些大巫??粗侨A美匣子,楚子苓只覺心頭一片冰寒,然而聲音卻未遲疑:“小君過譽。只是這等事體,還要看天意?!?/br> 這話并不是保票,座上老嫗卻微不可查的挑起了唇角:“楚女所言甚是。” 真正的大巫,會跟權勢者合作,卻不會聽任對方“命令”。她們擁有的,可是“神”的意志,又豈能甘為走狗? 她答對了。楚子苓垂下了眼簾,也把一切雜念壓進了心底。至少,至少在這爾虞我詐中,她還能救回一條性命…… 然而隔日,那消息就傳了回來。 “陳姬自縊了?!”楚子苓只覺腦中嗡的一聲,猶如驚雷。那女子是她親手救回了!在生死線上掙扎的求生欲,如何作偽?她怎會自縊?! 那傳訊的巫侍唇邊帶著隱諱笑意,恭恭敬敬道:“產下不詳之物,焉能茍活?小君怕是又要送來謝禮了……” 楚子苓已經聽不清她再說什么了,只覺耳中嗡鳴,口鼻淤塞,幾乎喘不上氣來。只因“不詳”兩字,就能要了她的性命?那不過是個畸胎而已,她明明活下來了??! 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掩在大袖之下,楚子苓死死攥緊了拳頭:“備車,我要出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