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謝三郎甩開他,喃喃道:“不,木姜不在這,她回去了,一定是?!?/br> 他腳步錯亂,深一腳,淺一腳,一雙黑色的皂靴踏在水里,濕了個透頂。身上的煙灰混著不知在哪染得污濁的血,白玉一樣的臉上早已不見往日的容光煥發(fā),倒是狼狽的緊,蕭條的緊。 他不知道木姜能去哪,反正一定不在這,木姜多么聰明啊,當(dāng)他以為她只是個小丫頭的時候便將他玩弄于股掌之中,這里的火這么大,煙這么嗆人,她怎么會沒有任何作為。 他得按最好的方面去想,也許木姜把任務(wù)完成了,也許她現(xiàn)在正在百香樓等著他! 對,就是這樣,他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大,他一路狂奔,避開嘶叫的馬匹,躲開混亂的人群,百香樓已是一片殘骸。 那里曾經(jīng)鶯鶯燕燕好不熱鬧,那里鑼鼓聲天永不安靜,那里的天井頹著一株開敗了的荷花,清晨木姜拿著牛角梳站在那里盤好麻花辮。 如今,卻是漆黑黑一片,景不在了,人也不見了。 謝三郎下馬,站在燒焦的門檻上,手里握著韁繩,一直看著,看著,直到眼睛有些痛了,他聽見那熟悉的聲音。 帶著特有的軟糯,穿過洶涌的人潮,奔涌而至。 “——三爺!”木姜跳下馬,抱住他。 謝三郎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那人窩在他的胸口,見他早已冰涼的身體慢慢暖熱,他才聽到他沙啞的聲音:“木姜?!?/br> 木姜環(huán)住他的腰:“三爺?!?/br> 謝三郎咬著牙后槽,將她拉開一些,直到看到她一個頭發(fā)絲兒都沒少,才按壓住心里的火氣:“——你去哪了?”我找你這生的久,我還以為你去了。 千言萬語不抵眼前人的低頭垂眉,謝三郎多怕金樓主說的成了真,就有多恨木姜不辭而別,他曾想要是她回來了,定要好好地教訓(xùn)她,可如今,她回來她只想抱著她,什么都不想說。 三爺?shù)母觳苍绞赵骄o,好像要把她勒在骨子里,成為骨中骨,rou中rou。想到后面馬車上還有一個男人正在觀看他們摟摟抱抱,木姜便覺得不好意思,輕輕推開謝三郎,示意他后面有人。 謝三郎順著木姜身后看去,只見那人雖然清瘦,坐在馬上,腰背挺得極直,倒生出一些上位者的威嚴(yán)。 文斐下馬,朝木姜笑道:“如何,我可沒騙你,說能帶你出來就帶你出來?!?/br> 木姜望著他,欲要道謝,卻被他隨手揮了揮,“別說這些虛的,接下來你們要怎么辦?” 當(dāng)然是離開長安,謝三郎和木姜相視一眼。 文斐問:“如今亂世兇年,到處都是兵荒馬亂,長安城內(nèi)治安已是如此,路途之中怕是更加兇險。”瞧見謝三郎皺著眉,他又道:“倒是我有個義兄,護衛(wèi)不少,各個身手非凡,正巧也要下江南,要是你們信我,倒是可以與他一同行路?!?/br> 哪有這樣好的事?謝三郎心里起了疑惑,一時卻也沒有辦法,只得道:“多謝兄臺?!?/br> 在路上,木姜絮絮叨叨和謝三郎講了許多事,謝三郎認真的聽著,直到聽見木姜要挾文斐,才捶了她的頭:“胡鬧!這些事能開玩笑么?要是出了個好歹,我可怎么辦?” 木姜吐了吐舌頭,連喊了幾聲饒命。 一打一鬧,倒是讓文斐的嘴角又勾了幾分。 待一切辦妥,天已大亮,木姜和謝三郎也快要南下,文斐也再沒有道理留在這,他握著韁繩,瞧了木姜,最后將視線放在謝三郎身上,過了片刻才翻身上馬。 又是離別傷心之際,這一別,一東一動,一個朝闈一個布衣,大概一生也難見到了。 即使這樣,謝三郎還在想難道他和木姜于他有恩不成,勞煩他這樣煞費苦心。 文斐騎在高頭大馬上,掉過頭,木姜和謝三郎早已換了新衣,看上去真是一對般配的璧人。他們腳下,枯敗的衰草隱隱約約有了青色,原來不知不覺中,春已來臨。 文斐踢了一腳馬肚子,馬嘶叫一聲,蹄子在地上打了個轉(zhuǎn),他握著韁繩,迎著艷麗的霞光,回頭道:“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此去經(jīng)年,不知何時再見,蕭妍姑娘,謝三郎,文某但求諸位鄭重,告辭!” 說罷,地上黃沙隨著馬蹄帶著風(fēng)卷了起來,謝三郎瞇著眼睛,問木姜:“我怎么覺得這人怎么眼熟,難道我之前見過他?” 木姜眨眨眼:“三爺,您還真見過他,要不你想想?” “恩,百香樓小廝?” “爺,再想想?!?/br> “恩,成衣店的伙計?” 木姜吐舌。 “嘿呀,還敢嘲笑爺了,瞧爺不收拾你……” ☆、揚州三月春(三) 作者有話要說: 嗯,還有一章倌爺就完結(jié)了。 在這里給新文打個廣告: 文名:破月 文案:近日九重天發(fā)生了件大事!太白金星那個最受天帝器重的寵臣居然公然向魔尊破月表忠心,獻諂媚! ——“誰說我獻諂媚了?我獻的是我自己。” 懟天懟地?zé)o人敢惹的女魔頭*扮豬吃老虎的天官老好人 水暖花紅玉生煙,揚州三月好春天。 一只灰驢慢悠悠的行駛在陌上,坐在它身上的姑娘穿著一聲淡青色的春裝,臉上蓋著一頂草帽,優(yōu)哉游哉的隨著灰驢的步伐腦袋一點一點。 忽的清風(fēng)拂過,草帽堪堪要掉下去,姑娘圓眼一睜,又將它抓住了。 謝三郎咬著一根茅草,也騎著灰驢,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取笑她道:“瞧瞧你,走都還沒學(xué)會,就要開始跑,你才騎了幾天的驢,便要學(xué)張果老倒著騎,騎就騎吧,還要在臉上遮個草帽?!?/br> 提到這一茬,木姜都覺得生氣,春日日頭一日大過一日,她的臉就這么暴露在陽光下,等到她注意的時候,小臉已曬成了蜜色,而謝三郎呢,依舊還是白的發(fā)光。 見她怨念,謝三郎哈哈大笑,拍了拍灰驢的屁股,跑到前頭,扭頭道:“木姜啊,放棄吧,這都是天生的?!?/br> 木姜氣結(jié),緊緊跟在他的身后:“你胡說,我明明看見你白日起來的時候悄悄在臉上涂了東西?!?/br> 謝三郎唔了一聲:“那是清涼油,專門涂蚊子咬的包,昨日那蚊子可大了?!闭f著,他湊到木姜跟前,比劃:“差不多和你一樣大呢!” 油嘴滑舌,木姜別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