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告別過去的自己
1 死亡、困苦、荊棘、牢獄,如當(dāng)頭棒喝徹底敲醒了呂毅,讓她再不去心存僥幸。她要自救,她要活下去,為了兩個世界的親人,為了小野狼曾經(jīng)的期望,為了柱子,為了曲平安能有一個活著的母親! 呂毅記得,《大奧》中有一句讓他頗為震撼的話,那是阿福在還沒有成為手握天下權(quán)力的春日局之前,在她還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的時候,在連丈夫的小妾都能欺負(fù)她的時候,在她殺了小妾后被丈夫休了的時候,在她失去了家庭和孩子的時候,在有人拿她過去的不堪詰難她的時候說出來的——無論是誰,在保護(hù)自己所珍視的東西時都會變成魔鬼。 現(xiàn)在的她一如當(dāng)時的阿福一般,踏一步便是rou身的地獄,踏兩步便是靈魂的背叛。是的,對于呂毅來說,不擇手段的自救也違背了她的本心,只是現(xiàn)下的情形,她再也沒有那個心思去守著她的原則。 她收起了恐懼和悲痛的申請,面無表情的對著外頭叫道:“我想通了!我想通了!我要嫁給陳庭生!嫁給他!”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喉嚨破了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牢頭嚇得從凳子上跌下來,但沒多問,也沒罵回去,而是連滾帶爬的跑出大牢去稟報陳庭生。 呂毅在那天晚上就被帶出了牢房,被帶去沐浴更衣,被帶去上藥,最后被放在了一張舒適的大床上,整個過程,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老老實實的沒有半點(diǎn)反抗,但這并不代表她放棄了。 房間里沒有燭火,黑暗中房門被打開,咯吱一聲。一個老媽子樣的人端著兩個燃著的燭臺走了進(jìn)來,燃燒著的燭芯在黑夜中仿佛一對火焰似的眼睛在半空中跳動。 呂毅還是有些害怕,她極力的抑制著這種情緒,盡量的裝作鎮(zhèn)定。 老媽子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開口道:“放心好了,既然你答應(yīng)要嫁給我們家少爺,老爺也不會為難你,我們會好生的伺候你的。”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盤算著怎樣逃出去。 老媽子走的時候又道:“你也別想著逃,這里就算是蒼蠅也飛不出去。” 沒關(guān)系,我總會有辦法的。呂毅輕聲的念著,眼神中露出一絲兇意,“等一下?!彼凶±蠇屪樱按竽?,你知道孕吐的反應(yīng)一般是懷孕幾個月才會出現(xiàn)的癥狀嗎?” “一個月左右大概三個月左右的時候會慢慢消失,好端端的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只是好奇?!眳我阏f到,同時在心里計算著。自己出現(xiàn)孕吐的反應(yīng)確實是在被陳庭生侵犯后大概一個月的時候,按照這樣算的話,她是在三個月出頭的時候沒了這種反應(yīng)。看來,曲平安真的是他和陳庭生的孩子。原來她生曲平安那日并不是早產(chǎn),而是順產(chǎn),只是因為她摔了一跤,所以讓人產(chǎn)生了誤會。呂毅啊呂毅,你可真是命途多舛。她自嘲到。 幾天后她再次穿上了新娘的吉福,這次是真正的鳳冠霞帔,華麗耀眼,也更加的沉重。 2 又是一次鑼鼓喧天的宴會。 只是高堂上坐著的人,來參加的賓還有穿著吉服的新郎都與上次大不一樣。 又是一次出嫁。 只是沒了當(dāng)初的竊喜,取而代之的是詭異的平靜。 又是一次出逃。 帶著怨恨與必死的決心。 陳庭生一只手拿著白玉酒瓶將門踢開醉醺醺的走了進(jìn)來。 “我的小娘子,你終于成為我的人了,你可想死我了,不對,”陳庭生打了個嗝?!拔铱上胨滥懔?。” “我娘他們都還好嗎?” “快來讓為夫來幫你掀蓋頭,然后,嘿嘿嘿......” “如果他們有事,我一定會跟你拼命?!?/br> “娘子,來,讓為夫快活快活......” 呂毅一句陳庭生一語,只是兩人都沒有聽進(jìn)對方的話,自顧自的說著自己想要說的,想著自己所想的,做著自己想要做的。 陳庭生將頭埋在呂毅的頸窩雙手在她的身上肆虐,呂毅悄悄的拿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簪子,那是曲柱送給她的簪子,沒想到竟然派上了這樣的用場。 冰冷的刺痛感讓陳庭生反應(yīng)了過來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叫喊聲劃破漆黑的夜空,陳之松和院子里的人聽到響動破門而入。只見呂毅一手扣住陳庭生的脖子而另一只手中的簪子抵住了他脖子上的青筋。 “你干什么?”陳之松大喝。 “干什么?”呂毅冷笑了一聲,“這都是你逼我的。” 事實上,呂毅驚訝于自己的勇氣,她原以為拿著簪子的手會忍不住發(fā)抖,但真正臨了了,她卻沒有絲毫的恐懼,那充滿殺意的眼神反而讓眾人感到害怕。 陳之松嚇得差點(diǎn)沒站穩(wěn),他顫抖著手,說道:“好好好,行,你先把簪子放下,別傷了我兒子?!边B語氣都虛了不少。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眳我慵哟罅诵┝?。 “可以可以,你說什么都行。” “給我準(zhǔn)備一輛馬車,然后去請我婆婆過來,讓她抱著曲平安一起過來。”呂毅干脆的要求到。沒過多久,李蘭就抱著曲平安來到了大堂。 “孩子你這是干什么???” “阿娘,我沒時間給你解釋了,我是被逼的?!眳我戕D(zhuǎn)向陳之松,“你看看我婆婆懷里的孩子?!?/br> “恩?”陳之松不解。 “那是你的孫子?!?/br> 這話一說出來,在場的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呂毅,包括李蘭。 “你說什么呢?這不是我孫子嗎?”李蘭質(zhì)問到。 “你剛剛說什么?你再說一遍。”陳之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他!是!你!孫!子!他該信陳而不信曲。” “我憑什么相信你?”陳之松知道自己有孫子,雖然有些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但慎重的他還是需要進(jìn)一步的確認(rèn)。而李蘭則已經(jīng)處于崩潰的邊緣,她緊緊的抱著懷中的曲平安,或許是過于用力,曲平安大哭起來。 “滴血認(rèn)親?!?/br> 聽到呂毅這么說,陳之送迫不及待的讓人端上了一盆清水。 看著曲平安的手被扎破,呂毅心里一陣心痛。對不起平安,娘不想跟著娘顛沛流離,娘以后不在你身邊,只有陳家才能讓你過的無憂無慮。 滿堂屏氣凝神,一點(diǎn)聲響都能夠劃破天際般的靜籠罩著郡治府。 隨著陳庭生和曲平安的血在清水里的融合,呂毅松了口氣,看來她沒有算錯日子。 陳之松瞬間笑口顏開,命人將曲平安搶了過來,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愁。 “我的馬車準(zhǔn)備好了嗎?” “哎呀,要什么馬車,你是叫張薇叢是吧?薇從啊,我跟你說,既然你和庭生都已經(jīng)有了孩子,你又那么聰明,我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br> “可你是我的仇人?!彼龜蒯斀罔F的說到。 陳之松的臉陰了下去,但自己的兒子還在她手上,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讓人將準(zhǔn)備好的馬車牽到院門前。 呂毅挾持著陳庭生上了馬車。 “馬車已經(jīng)給你了,該放了我兒子了吧。” “不要急,讓車夫送我去王都,等到了王都,我自然會讓車夫載著你兒子回來?!?/br> “你!” 呂毅將陳庭生的脖子扎出了血,疼得他大叫。 陳之松瞬間沒了氣勢,“好好好,你別傷他,別傷他?!?/br> 3 酆都沿海,丹臨郡城離酆都有幾日的路程,也不知是第幾個星夜下,車夫匆忙的駕著馬車奔馳在官道上,呂毅握著簪子的手一刻也沒有放松過,陳庭生不斷的冒著冷汗,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緊張的看著她。 呂毅原是不準(zhǔn)備中途休息的,因為她怕生變,又怕陳之松的人追上來,但她轉(zhuǎn)念一想,只要陳庭生在她手上,便也沒什么好怕的,最多不過是同歸于盡,反倒是把陳庭生餓死了,她才真正失去了自己的護(hù)身符。況且曲平安已經(jīng)有人照顧了,柱子也多半不在人世,生或者是死對于處在這樣情況下的她來說,似乎也已經(jīng)不是那么重要了,死亡只對那些有念想的人具有威力。 她看向陳庭生,后者連忙躲過她的眼神,“陳庭生?!彼蝗婚_口。 “什,什么事?” “你有孩子了。平安是你的孩子?!?/br> “恩,恩恩......”陳庭生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他原本是個沒心沒肺只知道貪玩享樂甚至還有些不可理喻的紈绔子弟。其實當(dāng)他知道自己做了父親的那一刻,他也是十分高興的,他甚至沒有想到當(dāng)父親能夠讓他那樣的興奮。 “你父親一定會盡心盡力的撫養(yǎng)他的吧?!?/br> “爹一直盼著想要個孫子。”陳庭生從沒有這么平靜的說過話。 “所以我才選擇把真相告訴大家。” “其實,其實我也會好好對他,把他看做自己的命?!?/br> “真的嗎?”她有些懷疑的看著他,她不敢相信一個曾經(jīng)那樣令人惡心的人會說出這樣充滿父愛的話。 “這之前我也不知道,原來做父親是一件那么讓人自豪的事,看著自己的孩子茁壯成長,呵護(hù)他,給他自己所能給予的一切。” “真不敢相信這話會從你的嘴巴里說出來。” “其實我知道的,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爹雖然疼我,但他也有很多的小妾,我不喜歡他的小妾,所以我和他的關(guān)系也......我知道孩子和父母的關(guān)系不好有多么的痛苦,所以我會好好愛護(hù)他,我也會避免讓孩子遭受我所遭受過的痛苦。” 她握著簪子的手松了些,她突然有些可憐陳庭生。 “小時候爹爹滿足我所有的欲望,但他從來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他總是用他的時間和他的小妾在一起,我討厭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情景,那會讓我想到我娘,我娘在的時候爹和她也幾乎是寸步不離的,我原以為他很愛我娘,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他只是愛女人而已,他只是喜歡和女人纏綿的感覺?!?/br> 只是喜歡纏綿的感覺?這的確是最悲劇的感情,“所以你也這樣?” “不,我恨那樣,但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放縱慣了吧?!?/br> 她嘆了口氣,她知道陳庭生不是在撒謊,因為她能感受到他的悲傷,“罷了?!彼畔铝耸?,“既然如此,那請你回去以后好好的愛護(hù)平安,讓他茁壯成長,不要太過溺愛也不要讓他吃苦?!?/br> “可是我想......”陳庭生欲言又止,他不知道他過去做了那么多傷害她的事情,現(xiàn)在該怎樣去挽留他,盡管他是真心的,可這樣的情形下,無論是怎樣的真誠也于事無補(bǔ)吧,他想。 呂毅知道他想說什么,可那的確是不可能的事情,雖然她也愛著她的曲平安,也想讓孩子在自己的身邊長大。 到了。車夫喊到。 她起身。陳庭生忽然抓住她的手,也不說話只是用央求的眼神望著她。 “好好照顧平安,如果你按照剛剛所說的那樣對平安的話,相信即使他沒有娘在身邊也會幸??鞓返某砷L的。”她說完,沒等陳庭生開口便甩手而去。 怎么會沒有影響呢?陳庭生自言自語到。 轉(zhuǎn)身的那一刻,呂毅的眼里泛起了淚光,她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孩子,舍得她在這個世界的家呢。 聽著馬兒的嘶鳴聲,她知道馬車已經(jīng)遠(yuǎn)去,車輪的聲音越來越弱直到消失在她的耳畔。 一夜的奔波讓呂毅精疲力盡,但似乎還沒到開城門的時辰,她也只得靠在高大的城門下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