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今陽看著他。

    艾佳捏了下她的手：“要不翹了晚自習(xí)吧？”

    “………………”

    果然。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九日, 馬上期末考試了，這位同學(xué)，拿不出個好看的成績單, 你是準備今年在大馬路上過年么？”今陽轉(zhuǎn)過頭問他。

    艾佳猶豫了下, 顯然沒考慮到這茬——大一晚自習(xí)一直是點名的, 最近被家里趕出來艾佳也沒地方好去，就坐在教室里蹭暖氣倒是一節(jié)課都沒落下……

    整個t大教職員工圈子就那么大, 艾佳也不是很確定他如果繼續(xù)逃課的話，相關(guān)的壞話會不會傳到他媽耳朵里——這些老師的悠閑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這一點是在他被趕出家門的當(dāng)周, 專業(yè)課老師一臉很有愛心地拿了件自家兒子的棉襖給他時, 他才發(fā)現(xiàn)的。

    “……我聽說你們晚自習(xí)現(xiàn)在自愿上了, ”艾佳拉扯了下今陽的衣袖, 做賊似的問，“要不你來我們教室看書？”

    今陽原本想拒絕的，但是想了下, 又答應(yīng)了……然后把書包往艾佳懷里一塞, 就站在馬路邊，從書包里掏出一只口紅開始補妝。

    艾佳是直男但不是色盲，他完全看得出, 現(xiàn)在今陽往嘴巴上抹的口紅不是下午下課時候來找他時用的那個色，現(xiàn)在這……和吃了小孩似的，血紅血紅的。

    就像變魔法，這正紅唇上一抹，今陽整個人瞬間都變得——

    唇紅齒白，很有攻擊性。

    化妝什么的，太他媽神奇了。

    艾佳挑起眉，盯著今陽的臉看了一會兒，下意識地抓緊了自己手里的書包：“……這位同學(xué)，你嘴上的口紅告訴我事情沒那么簡單。”

    “下午給你包子那女的你們班的吧？”今陽撩了撩頭發(fā)，對著身邊小店的玻璃櫥窗整理了下讓它變得沒那么隨意，“我得去會會她，介于你比較遲鈍，為避免下一次再被你氣得心肌梗塞，還是讓敵人知難而退比較科學(xué)?！?/br>
    艾佳：“……”

    艾佳：“不必了吧，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br>
    今陽整理頭發(fā)的動作一頓，直起腰從艾佳手里搶過自己的書包，瞥了他一眼：“我爸上山下鄉(xiāng)插隊在正式認識村口村花也就是我媽之前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不妨礙他們現(xiàn)在有了我和我姐，我媽還沒給我爸送過包子呢？”

    “……能不能忘記包子這件事，求你了?！?/br>
    “不能，”今陽瞥了身邊少年一眼斬釘截鐵道，“我現(xiàn)在都在想要不要明天把包子攤的包子都買了明天看著你把它們一個個都吃下去吃到你這輩子都不想看見包子?！?/br>
    “……………………你是魔鬼嗎？”

    “我是啊，你自己畫的召喚陣，現(xiàn)在想退貨也來不及了，”今陽勾起紅唇，“沒聽過一句話嗎：請神容易送神難?！?/br>
    艾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十分鐘后，他拉著今陽回到了他們天天上晚自習(xí)的那個教室。

    踏入教室的第一秒，小結(jié)巴和王磊他們開始興奮地打口哨。很多艾佳他們班的人都回頭看過來，看見被艾佳扯進教室的陌生面孔，先是一愣，然后紛紛露出曖昧的笑——

    “唷，可以啊，艾佳?！?/br>
    “這不是隔壁英語系大二學(xué)姐么……”

    “你又認識？”

    “喔，前兩天她們校學(xué)生會來我們這邊貼跨年文藝匯演的海報，我老鄉(xiāng)想管她要電話，結(jié)果人家有男朋友啦——嗨呀我艸，男朋友就艾佳啊？”

    “佳哥，無聲無息干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yè)??！”

    艾佳拉著今陽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來，開始臉上也忍不住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笑，聽到“老鄉(xiāng)的故事”時候他笑容收斂了一點：“都別看了啊，沒見過別人家的媳婦兒?。俊?/br>
    最后幾個字艾佳加重了語氣。

    說來也巧，正好這個時候，下午送艾佳包子的那個小姑娘從前門走進來，聽到艾佳的聲音原本還跟幾個女同學(xué)推推擠擠一臉羞澀……結(jié)果聽到艾佳話語里最后那幾個字，她明顯一愣抬起頭，看向艾佳身邊的今陽——

    后者等的就是這個，一只手托腮，指尖在臉上彈動了下，她沖她友善地嫣然一笑。

    小姑娘：“……”

    那小姑娘，難怪一個包子都能捂一個下午才有勇氣遞出去，看著還帶著高中生的青澀，還不會化妝那種……被今陽這么婊里婊氣地一笑，瞬間臉色就白了，隨便找了個教室前排的角落縮進去，然后還用手指戳了戳坐在自己前面那排的人：“艾佳旁邊那個，是他女朋友么？”

    “是啊，”那個大兄弟同情地說，“今天下午之前，我都以為艾佳是單身狗了，這會兒忽然冒出來個女朋友。”

    提問的小姑娘安靜了下，然后她再也沒回過頭。

    今陽心中嘆了口氣，有點爽快地感覺到自己似乎又摧殘了祖國未來的花朵：也許從今天開始，長卷發(fā)加大紅唇將會成為那個小姑娘今后的噩夢中最討厭的反派女角色固定形象。

    “看過東野圭吾的《惡意》嗎？”

    “看過，怎么了?！?/br>
    “你臉上寫著這兩個字?！?/br>
    “我沒想殺了你，也沒想殺了她?！苯耜栞p描淡寫地說。

    此時艾佳在她旁邊，伸手替她把她的英語書和卷子還有筆袋拿出來——順便用兩根手指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擰回來面向自己：“所以首長，敵人知難而退了嗎？”

    “退，”今陽臉上出現(xiàn)了興高采烈的樣子，道，“從南極退到北極，以后再也沒人給你送豆沙包了?！?/br>
    艾佳看她那么樂呵，放開她的下巴，拍拍她的腦袋……然后自顧自地從書桌了掏了本書開始看，看了兩眼就翻到后面的題目那開始做，今陽瞥了眼他手里的書，《工程力學(xué)》。

    今陽有朋友進了大學(xué)以后學(xué)的工程造價，也有這個科目，聽她說的難到死去活來，她從大一年年掛科掛到大四畢業(yè)——最后恨不得抱著老師的大腿哭著磕頭才勉強給過。

    這會兒艾佳下筆好像一點不猶豫，連思考的過程都沒有，今陽幾乎以為他是拿著筆在瞎雞兒寫。

    “難么？”今陽小聲問艾佳。

    只見他眉頭微微顫動了下，稍稍抬起，然后淡淡道：“不難?！?/br>
    這一句話，說得理所當(dāng)然且鎮(zhèn)定自若……略微低沉的聲音，就像是小奶貓用它的爪子，在人的心臟上輕輕踩了一爪。

    今陽盯著艾佳的側(cè)臉看了半天，心里差點被帥飛——

    什么小混混桀驁不遜，都他媽是騙人的！

    男生想要撩妹子，就得好好學(xué)習(xí)！

    學(xué)神光環(huán)，比幾條破洞褲子都值錢！

    內(nèi)心在咆哮著，今陽眨眨眼，表面假裝淡定地“哦”了聲，然后見艾佳好像做題的時候沒準備理自己，她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今陽還是第一次坐在理科教室里上自習(xí)，有點新鮮。

    自己縮到一邊，聽了兩段聽力之后，又忍不住伸腦袋去看艾佳在干嘛——只見他這時候已經(jīng)解完了第一道題，這會兒已經(jīng)開始征戰(zhàn)下一道，此時他正他用筆亂七八糟地畫受力分析圖，簡單的一個題目被他畫出八個方向的受力符號。

    今陽看得有趣，干脆把腦袋搭在他放在桌面的胳膊肘上……

    想了想，又問：“難么？”

    艾佳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這次眼睛里帶著點兒笑意……下巴擱在自己胳膊肘的少女眨巴著眼看著他，一臉問得認真。

    艾佳沒把她轟走，就讓她沉甸甸的腦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偏開腦袋繼續(xù)做自己的題目。

    今陽到底不是理科選手，看艾佳認真地算了一會兒，她就認識一點基礎(chǔ)公示，實在不是很看得懂——

    周圍有艾佳小結(jié)巴和王磊在爭論某道題時候，強行壓低嗓門兒說話的聲音。

    那陰陽頓挫的聲音外加教室里的溫暖，很給人強力催眠的感覺，所以沒多久今陽就困了，眼皮子一搭一搭的。

    等艾佳做完第二道題，抬起頭納悶怎么身邊的人沒聲音了，擰腦袋一開，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把腦袋放在他的胳膊上……

    睡著了。

    艾佳：“……”

    這也能睡？

    艾佳看著今陽，睡夢之中她睫毛伴隨著勻長的呼吸微微顫動，教室的白熾燈下，艾佳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她臉上的細小絨毛……她唇瓣的下邊緣觸碰到了艾佳的胳膊，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點點不起眼的口紅印——

    艾佳手動了動，她立著的腦袋就倒了下去，無意識地蹭了蹭，睡得更安穩(wěn)。

    艾佳湊近了今陽，小聲地“喂”了聲，今陽也只是睫毛顫抖，沒有睜開眼……于是艾佳就固定在了這個彼此可以交換鼻息的近距離，垂眼，看著她。

    看她鼻尖挺翹，一縷碎發(fā)輕輕搭在面頰上。

    眼中目光流轉(zhuǎn)，變得晦暗深沉，少年垂下常而濃密的睫毛，更加低下了頭……直到幾乎要讓自己的鼻尖碰到她的——

    他聞到她口紅自帶的香。

    “老大，你看下這道題，小結(jié)巴非要說在這個彈性模量的情況下，f（a）等于f（c），形成的夾腳30°情況之下桿中受到最大正應(yīng)力的面為cd面，最大正應(yīng)力是f——”

    咋咋呼呼的聲音逼近。

    在今陽睜開眼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腦袋從艾佳的胳膊上拿起來的時候，正看見少年伸手從王磊和小結(jié)巴手里接過一張紙。

    “……我睡著啦？”今陽有些驚訝地問。

    “嗯，”艾佳低著頭，給小結(jié)巴他們講題，頭也不抬道，“這你都睡得著，不怕著涼啊？”

    “喔?！?/br>
    今陽盯著他不動如山分側(cè)臉，慢吞吞地應(yīng)了聲，實則滿腹狐疑——

    他干嘛不看我來著？

    不知道還以為他又做什么虧心事了。

    ……

    晚上。

    躺在宿舍床上，艾佳那叫個輾轉(zhuǎn)反側(cè)，閉上眼，都是那近在咫尺的唇瓣和她微微顫抖的睫毛；

    睜開眼……就想殺了小結(jié)巴和王磊。

    發(fā)出今晚第五百次嘆息，艾佳在床上烙大餅似的翻過來倒過去，正郁悶“他媽的就差這一點”……這時候從腦袋頂?shù)拇采希挠膫鱽硗趵谕镜囊宦晣@息：“佳哥，有句話我不曉得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今天晚自習(xí)，我和小結(jié)巴去跟你問題目的時候，當(dāng)時……你是不是正準備對女財神干點什么啊？”

    小結(jié)巴原本捂在被窩里打游戲，一聽這話，也掀開被窩冒出頭，手機屏幕照著他的臉閃閃發(fā)亮，瞅著艾佳。

    宿舍里其他床位的人也跟著坐了起來，一副有八卦可以聽的樣子。

    “……”艾佳“嘶”了聲，翻身坐起來，恨不得掐死這倆傻逼，“知道我想干嘛你們還過來？！”

    王磊在那嘿嘿笑。

    完了耐心跟他解釋：“你吃過螃蟹嗎，螃蟹賊能爬墻，所以必須捆得牢牢的它才不會從桶邊緣翻出去！但是如果把一堆螃蟹放在一起，就不用捆了，因為一只螃蟹爬上去，另外一只就會把它拉下來；一只螃蟹爬上去，另外一只又會把它拉下來；爬啊爬，拉啊拉……”

    宿舍眾人：“……”

    竊笑從宿舍四面八方響起。

    艾佳：“………………”

    去你碼德螃蟹！

    艾佳轉(zhuǎn)過身踹了一腳王磊的床，對方的床“嘎吱嘎吱”一陣亂響……少年郁悶地把被子往腦袋上一捂，喪氣地倒回床上，絕望之中掏出手機，像個傻子似的開始百度：約會什么情況下可以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