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單辰與卓連仁自然隨著眾人跪下,單辰的淚一滴一滴滴在這法場外的這一圈青石板路上。桑兒,承淮給你報了仇了!你的兒子親手給你報了仇了!你看到了嗎桑兒! 第197章 丁憂 卓承淮見舅舅渾身都在發(fā)抖,生怕他受了刺激出了什么狀況,忙壓抑住自己內(nèi)心復(fù)雜的情感扶住他小聲道:“舅舅如何了,不若咱們先回去?” 單辰拍了拍他的手:“不了,待會我要去尋禮部右侍郎,他們是最懂禮法的,問問你娘的嫁妝要如何要回來。你先去翰林院吧,與柏學(xué)士商議商議是不是要丁憂?!?/br> 卓承淮想了想也是,扶著單辰回了茶樓,把他交給單實等人,自己忙趕去了翰林院尋柏學(xué)士。 柏學(xué)士知道今日是卓連仁行刑的日子,雖然他之前與卓承淮簡單的討論過丁憂的事兒,但是具體還是要看卓連仁處斬前被宣布的罪名到底是什么再細(xì)細(xì)商議應(yīng)該如何做,才能看清朝廷或者說是宣政帝的態(tài)度。 一大早他下了朝忙完了公事就在書房等卓承淮回來,終于等到了他,茶都沒上就忙問道:“如何?罪名是什么?有沒有藐視朝廷這一項?” 卓承淮好容易才喘勻了氣道:“沒有沒有,罪名通報只是說了他與李子善勾結(jié)貪污受賄和魚rou百姓。” 柏學(xué)士松了口氣:“我看這是因著他只是一個小小縣令,被關(guān)了這么久已經(jīng)被皇上忘了。既然沒有藐視朝廷與陛下這一項,那明日你就上個丁憂折子吧?!?/br> 卓承淮尚未有實際職位,丁憂折子一般禮部審批了就可,但是柏學(xué)士與彭顯的意思是讓他在宣政帝面前掛個號,否則丁憂過后有這么個爹…怕是若是踏入官場的話宣政帝對他有看法。 且這次卓連仁的案子本應(yīng)全家查抄,還是彭顯與禮部右侍郎從中斡旋才把卓承淮從這個泥潭拽了出來,趁這個機會沉寂三年讓宣政帝慢慢遺忘了也好。 第二日卓承淮就上了丁憂折子,禮部郎中收到之后有些猶豫,按說這丁憂自然是人之常情,可是卓承淮這個爹,可是昨日剛被處斬的欽犯??!要是他隨便就批了,日后會不會有什么隱患? 右侍郎程臨安“正巧”路過,看著禮部郎中愁眉苦臉的樣子問道:“這是出了何事了?” 禮部郎中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拽住他:“程大人,這翰林院庶吉士卓承淮上折子要丁憂,因為他的父親過世了…” 程臨安疑惑道:“那就給他批了嘛,這還有什么猶豫的,不過一個小小庶吉士罷了?!?/br> 禮部郎中苦著臉:“若是平常人下官早就批了,可這卓承淮的父親…是昨日剛剛處斬的郟縣縣令卓連仁!” 程臨安露出一副震驚的表情,沉默片刻道:“罷了,這個人的折子你交給我吧,我回去斟酌一番看看如何才好?!?/br> 禮部郎中感激的無法言表,他最怕的就是擔(dān)責(zé)任了,哪怕有一點點風(fēng)險他也不愿意!忙拾掇拾掇書桌上的折子恭敬的彎腰雙手遞給程臨安,點頭哈腰的送他出門。 程臨安拿著卓承淮的折子回去待了半日,下半晌就直接就去尋了禮部尚書:“尚書大人,這份丁憂折子有些特別,您看能批嗎?” 禮部尚書已經(jīng)年約六十,老眼昏花,平日里基本不管事了,就等著熬到日子好致仕。 禮部平日里也沒什么事兒,油水相較其他五部也少,尚書又是個不管事的,其實做主的早就是左右侍郎了。 但左侍郎志向遠(yuǎn)大,一門心思鉆營想往戶部調(diào),禮部尚書極其看不上他,對右侍郎越發(fā)的看重。 這次見右侍郎罕見的有難為的事兒尋他,禮部尚書也很驚訝,溫和的問道:“這折子有什么特別的?” 程臨安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又稍微講了下卓承淮與卓連仁的關(guān)系:“……這是下官今日派人出去查的,這卓承淮四歲起就養(yǎng)在舅舅家,直到昨日才第一次見卓連仁?!?/br> 人老了越發(fā)心軟,聽了卓承淮的事情,老尚書一把將手中的折子摔在書桌上呵道:“這卓連仁還是個人嗎?!” 程臨安跟著做出憤怒的樣子道:“戶部查抄了卓連仁的家產(chǎn),那可真的是...這十來年的縣令沒白做,凈折騰這銀子了。甚至連卓承淮娘親的嫁妝都賣的干干凈凈的,聽聞他舅舅正在詢問如何能拿回這嫁妝銀子呢。這種殺妻棄子罪孽深重的畜生,真的死不足惜!” 老尚書從書桌上撿起折子剛要揣到自己懷里,手一頓,又緩緩拿出來遞給程臨安道:“我老啦,就怕明日朝上說了這個事兒說不清楚,還是你來奏與陛下吧,請陛下定奪?!?/br> 程臨安心里暗罵一句老狐貍,面上卻恭恭敬敬的接過折子道:“下官遵命?!?/br> 當(dāng)程臨安在朝上上奏這件事的時候彭顯呆住了,這…這沒人跟他說啊,就這么捅到宣政帝面前真的好嗎? 幾個月過去了,宣政帝早就忘了那個勞什子郟縣縣令了,乍一聽程臨安的話有些奇怪,這一個小小庶吉士丁憂還用拿到朝堂上來議一議? 彭顯一看自己這皇帝學(xué)生的表情就知道他忘了,他松了口氣,背地里瞪了程臨安一眼,這也太突然了! 程臨安心里也叫苦,他本打算過幾日再提的,沒成想一大早要上朝之前老尚書把他叫到一旁詢問他這事兒,又叮囑了一番在陛下面前如何如何說之類的,難不成他還能拒絕不成?! 宣政帝終于想起來卓連仁是誰了,他冷哼一聲:“這種罪臣余孽怎么沒被下了大牢?現(xiàn)在還要在朝堂上議他丁憂?!” 程臨安腰彎的更靠下了,苦著臉又把卓承淮的故事飽含感情的說了一遍,說的那叫一個讓人于心不忍,些許年紀(jì)未到的官員都忍不住發(fā)出了嘆息聲。 程臨安上前一步道:“啟稟陛下,這卓承淮雖為卓連仁之子,卻自幼差點被他害死,寄人籬下方得偷生,臣私認(rèn)為卓承淮與那卓連仁并無何關(guān)系,所以才與尚書同糾結(jié)于他丁憂的問題,只能求陛下定奪?!?/br> 老尚書突然被點名,無奈的摸摸鼻子上前道:“老臣同樣無法判斷,求陛下定奪?!?/br> 第198章 回鄉(xiāng) 宣政帝也有些猶豫,他自認(rèn)為先帝對他也是不疼不愛的,但卻沒少他吃喝也沒有想殺了他。這卓連仁真真是畜生不如!他對卓承淮有了幾分同命相連的同情。 可是若是他奪情了…又不值得了,一個小小庶吉士,對朝廷又沒什么貢獻(xiàn),如何能奪情。且他身為罪犯之子,不追究已經(jīng)不錯了,難不成還真的把他供起來? 彭顯見宣政帝臉上忽明忽暗猶豫的神色定了定心上前道:“啟稟陛下,這卓承淮名字如此熟悉,臣琢磨了許久才想起來是誰,就是那個…啊…” 宣政帝看到彭顯臉上欲言又止的神情,又看了看其他官員都豎起耳朵聽彭顯如何說,知道彭顯定有什么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開口,指了指身邊的總管太監(jiān)道:“你,去聽聽彭尚書說的是何?” 總管太監(jiān)低頭應(yīng)和一聲,小碎步退下靠近彭顯,彭顯用手一遮,小聲的在他耳邊說了兩個字:“軍糧。” 總管太監(jiān)心里一驚,抬頭看彭顯時候他已經(jīng)低著頭仿佛什么都沒說過一般,他心中感嘆,這卓承淮運氣真好,竟然這么多大人物給他保駕護(hù)航!看來日后對他得客氣些了。 他湊到宣政帝面前,小聲轉(zhuǎn)達(dá)了彭顯的話:“啟稟陛下,彭尚書只說了‘軍糧’二字。” 宣政帝眼睛一亮,軍糧…軍糧?難不成做那餅又出了主意的人是卓承淮? 他不由看向彭顯,彭顯看到他晶亮的眼神神秘的沖著他點點頭。 宣政帝輕咳一聲,一錘定音:“這卓連仁畜生不如,現(xiàn)既已經(jīng)伏誅,那就把他那個惡妻流放三千里,永不特赦! 卓承淮自幼孤苦,卻長成了朝廷的棟梁之才,朕甚是疼惜。本應(yīng)奪情,但他既已上了丁憂折,也是他心底的一片純孝。 那就讓他丁憂九個月,明年直接回來參加散館,若是考的好了朕定要重用。若是不好那就回去當(dāng)他的欽犯兒子!” 這話一出想反對的人也沒了聲音,畢竟這一年可是用前途做賭注啊… 退朝之后宣政帝招了彭顯進(jìn)宮,仔細(xì)詢問這卓承淮的事情。 彭顯早就想好了對策,躬身道:“……老臣惶恐,這軍糧是…沈太傅的外孫女婿陳舉人所獻(xiàn),這卓承淮與陳舉人的meimei定了親,當(dāng)日陳舉人獻(xiàn)軍糧之時提了一句卓承淮也出了大力了。 許是年紀(jì)大了,老臣聽過竟然就忘了,這不今日朝堂之上聽著名字耳熟才將將想起來,還請陛下恕罪?!?/br> 宣政帝皺了皺眉頭道:“沈太傅…的外孫女婿?” 彭顯道:“其實這陳舉人本不過是沈太傅回鄉(xiāng)開的書院的學(xué)生,后來被沈太傅的女婿曹老爺看中,招了做女婿,聽聞要參加下次春闈?!?/br> 宣政帝嘆了口氣,都說遠(yuǎn)香近臭,沈太傅離開他三四年了,他慢慢的想念起太傅的好來,想著在艱難時刻他是怎么盡心盡力輔佐他的,又是怎么急流勇退回鄉(xiāng)的,他還記得沈太傅回鄉(xiāng)前與他說的話:“老臣此次回鄉(xiāng)教書,定多與陛下教出幾個棟梁之才來,讓陛下用的順心順手,也全了老臣對陛下的忠心?!?/br> 宣政帝揉了揉眉頭道:“既然這陳舉人與太傅有此淵源,卓承淮又與陳家有淵源,那便給他行些方便吧?!?/br> 彭顯要的就是這句話,壓抑住心中的喜悅平靜道:“那卓承淮知道定感激涕零,謝陛下隆恩!” 卓承淮知道以后沒感激涕零,倒是單辰哭了個痛快,擦了擦臉之后精神抖擻的去戶部要單氏的嫁妝了。 卓承淮既然已經(jīng)定了要守孝九個月定是是要回鄉(xiāng)的,柏學(xué)士把他抄過的書全都讓他帶走,并且約好隨時通信:“……你回沈老頭身邊學(xué)問方面我是放心的,我也不過是幫你關(guān)注一下朝廷動態(tài),推測一下考題罷了,回去這將近一年可不能荒廢了。” 卓承淮認(rèn)真的點點頭,一一拜謝過這些幫助過他的人們,與兆志兆厲兩對兒夫妻,連同單辰一同踏上了回鄉(xiāng)之路。 一路上幾人心急如焚,因為九月十二是玉芝的及笄之日,這算是一名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代表著她已經(jīng)成年了! 這么重要的日子一行人自然都不想錯過,一路快馬加鞭,終于在九月初五回到了府城。 在城門口兩波人別過,兆志一行自然回了陳家,而單辰與卓承淮也回了單家。 單太太對卓承淮的態(tài)度好了許多,許是她沒想到卓承淮竟然真的能這么快就搞垮了卓連仁,清醒的意識到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用渴望母愛的眼神盯著她的小可憐了。 現(xiàn)在的他與單家是相輔相成的關(guān)系,若是沒有他,單家現(xiàn)在就像一個懷抱金元寶的幼童一般,只等著任別人宰割。 有了他,單家間接的與沈山長,彭尚書,柏學(xué)士都有了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可不是花個幾萬兩銀子能買來的… 卓承淮的身世在朝堂上公開,大家多少都聽說了些,自然知道他與單家關(guān)系匪淺,本想對單家生意插一腳的戶部郎中請單辰應(yīng)酬一番道之前只是玩笑,單辰自然也打個圓場帶過去,飯后還是塞了滿滿一小包銀票給他,戶部郎中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卓承淮這么多年才得了單太太熱情的笑臉絲毫不為所動。單辰看在眼里心里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回頭還是與她說一下吧,就像往常一般就好,現(xiàn)在這樣就是把承淮往外推啊… 在廳房略坐了坐,見過了單老太爺和單老太太,眾人哭了一場,剛擦干眼淚單辰就帶著卓承淮去了書房。 舅甥二人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么安靜的坐在一起談心了。 單辰看著氣宇軒昂的卓承淮,想到自己嬌俏可愛的meimei,忍不住又流了一回淚。 卓承淮見從來不哭的舅舅連哭了兩次,忍不住上前掏出帕子遞給他:“舅舅莫哭了,咱們現(xiàn)在不是熬出來了嗎,只要我散館考的不錯,那我怕是就要進(jìn)兵部了?!?/br> 第199章 簪子 單辰嘆了口氣,止住了淚開始說正事:“…因著有陛下的話,戶部很痛快的把你娘的嫁妝給了我,金銀器物與單子上的都一樣,地被那畜生賣了三千多兩也給了咱們銀票。 現(xiàn)如今一共差不多有一萬兩的東西了,到時候我再與你添一些,熱熱鬧鬧的成了親,舅舅也就放了心了?!?/br> 卓連仁皺眉道:“舅舅何必再添,我娘的嫁妝本就是單家出的,雖說按禮法應(yīng)該給我,但是這些年我吃住都在單家,這嫁妝我本來沒有打算要。 我中進(jìn)士之后已經(jīng)有許多人帶著地來投,也有要來自賣為奴的小行商,平日里過日子是滿夠了。再加上有馮叔在身邊,舅舅可別忘了那鴻翠閣可是有我一半的股。我與馮叔談過了,他日后就一直跟著我,我來給他養(yǎng)老送終!” 單辰心下微驚,他一直知道卓承淮身邊有個馮先生的存在,也多次表達(dá)了想要見面的意愿,可是馮先生卻一直避而不見。 他心底琢磨著應(yīng)該是因著他對他們也有怨,怨他們識人不清,輕易把桑兒嫁給一個這種男人。 單辰其實一直沒把馮先生太放在心上,有個能幫忙報仇的人自然是好的,可是這次這個馮先生的人卻能在汝州調(diào)查出從李子善到卓連仁從上到下買賣功名的證據(jù),真的讓他刮目相看,這人絕非池魚。 最重要的是他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大概這二十年中他唯一的感情都給了卓承淮,與卓承淮的關(guān)系也是亦父亦師。他現(xiàn)在還真的說不準(zhǔn)在卓承淮心中他這個舅舅與馮先生孰輕孰重! 單辰到底是生意人,壓下心中的感嘆笑道:“你娘的本就該是你的,舅舅也本就該給你添聘禮,還有你外祖父外祖母,盼著你成親都盼了好幾年了,早早就給你準(zhǔn)備好了東西,你就收著吧,除非你不想認(rèn)我這個舅舅了!” 卓承淮聞言無奈,他是真的不想要,單家為他付出的太多了,但是看舅舅這架勢,不要就是要與他們疏遠(yuǎn)了,這仿佛是一種試探一般,他只能點點頭:“既如此那就勞煩舅舅幫忙cao持,我準(zhǔn)備搬到書院去跟著山長讀書,為了明年的散館!” 單辰自然是同意了,畢竟這種山長,這種同窗可不是輕易能遇得到的。 二人作別之后單辰回到臥房,看著笑臉迎上來的單太太皺眉道:“這小二十年你不早早對他好些,現(xiàn)在又堆起笑臉來與誰看?趕緊改改你那模樣!” 單太太十分委屈:“我這不就是覺得自己這么些年來忽視了承淮,現(xiàn)在想彌補一下嗎?” 單辰看著單太太不服氣的臉嘆了口氣,當(dāng)初讀過幾本書清高的meimei看不上她,說她為人現(xiàn)實,總是從眼縫里瞧人,心思不純正不實誠。 他覺得商人的媳婦就是要心思活些才好就執(zhí)意娶了她。后來meimei與妻子之間一直疙疙瘩瘩的,互相看不上,直到meimei出了事… 后來她對承淮的態(tài)度…唉,想到這兒他又嘆了口氣:“行了行了,我只是提醒你一句罷了,你愿意聽就聽,不愿意聽隨便你,好歹你也沒缺吃少喝虐待承淮,他心里定也記得你這份情,你自己看著辦吧。” 語畢也不管委屈的單太太,掀開門簾子去了前院,尋單老爺子說話去了。 卓承淮與沈山長端坐在一個茶幾的兩側(cè),沈山長看著面前沉靜的卓承淮開口道:“承淮,現(xiàn)如今事情已了,我一直覺得應(yīng)該當(dāng)面與你說一句…” 卓承淮打斷他道:“山長何必糾結(jié)于此,這件事本也不怪您,當(dāng)年的卷子都是彌錄滕封的您也不知道誰是誰,這次這么快就了了這件事也多虧了山長的鼎力相助,是我應(yīng)該與山長道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