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為了讓白鹿蓮走好剩下的路程,也為了解決后顧之憂,白曙通過英杰,找上了王影帝。 時隔多年,王影帝已經(jīng)從影帝跨越到了導(dǎo)演,再從導(dǎo)演變成投資方,最后成為了香城三大娛樂公司之一的友誼娛樂公司創(chuàng)始人。 “真是好久不見了?!?/br> 王影帝對白曙的態(tài)度,比想象中熱絡(luò)。 白曙眼中閃過不解和驚訝。那么多年過去了,無論是凱文,還是英杰,或者是王影帝,在遇到他的時候,都沒有表現(xiàn)出陌生感,反而有種“終于回來了”的親切。 “怎么?我是不是老了?你一副見鬼的表情?!?/br> 王影帝坐在啞黑的皮沙發(fā)上,領(lǐng)帶微微松了,袖子被挽到了手臂,一只手放在沙發(fā)靠背上,一只手拿著紅酒,瀟灑而充滿男性魅力。 多年未見,他眼角的確多了些皺紋,可是周身的氣質(zhì)更加從容、自然了。 白曙看了看房間內(nèi)反射到的鏡面,他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并不像王影帝所言的那樣,見鬼了。 王影帝哈哈一笑,朝白曙舉杯,“你忘了我是誰了?曾經(jīng)的演員,現(xiàn)在的導(dǎo)演,演戲?qū)ξ襾碚f,是深入骨髓的東西,你細微的表情,瞞不過我的眼睛?!?/br> 白曙尷尬地笑了笑,說實話,在香城遇到的這些人,他的記憶不深,要努力想想才能記起對方??梢哉f,若不是當年留下了一部《斷袖》,這些人,極可能會被他扔到記憶的角落里,不見天日。 白曙把手中一個長方形盒子放到了王影帝面前,“禮物?!?/br> 王影帝笑得溫柔,“你的禮物向來不好拿?!?/br> 他的話雖如此,但是還是把盒子打開了。 盒子里,是一卷精致的宋代緙絲。 緙絲是華國特種工藝藝術(shù)品,全幅用蠶絲織造,以細蠶絲為經(jīng)線,縱貫織品,以彩色蠶絲為緯線,緯線不貫穿全幅,只在需要織就的地方與經(jīng)線相交,所以有“通經(jīng)斷緯”的說法。緙絲,也有“刻絲”之稱,把織品懸空拿起,就著陽光看,就能看到一道道如刀刻般的鏤空痕跡。白曙送給王影帝的這副緙絲是宋代山景古怪圖,極其罕見。整幅織品,色調(diào)偏暗,氣氛顯得詭異,放眼望去,靈魂都要顫一顫。 王影帝顯然很滿意白曙送的禮物,他小心地把這副緙絲卷起來,放置到木盒中。 “看來英杰給你情報了。看在你如此有誠意的份上,你想的事情,定能順利?!蓖跤暗圩罱陨辖z織品的事情,只有少數(shù)幾個親近的人才知道。白曙從哪得到的消息,不用猜也知道了。至于白曙送上這幅緙絲,所求為何,他早已知曉。其實,無論他是否上門送禮求助,他都會幫他這個忙。 王影帝的一句話,往往比白曙他們拼死拼活,勞累十天半個月有效多了。白鹿蓮在白宅平靜地度過了人生中最后的一個月。離開的時候,她面容平和。老天垂憐,在她絕望的時候,把家人送到了她面前,讓她的小陌有了依靠。她可以安心去死了。 她的后事,是白啟智親自cao辦的,場面不盛大,只有家里的幾個人,骨灰直接灑在了大海,省了不少事。這一次,她的離開,是真的,真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了。雖然白陌會不時用那雙受驚的眼,在尋找她的身影,但是相信不久之后,白陌也會把她給忘記。那時,她就真的消失了。 因為白鹿蓮的事情,白曙只能延遲回大都城的時間。直到辦完了后事,離大都大學(xué)開學(xué)只剩下一周的時候,白曙他們才打算啟程。 可是有時候,事情往往不如想象中那般順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形容的就是這種時候。 在白曙他們把行李都收拾好了,的士也叫到了家門口,發(fā)動機都已經(jīng)啟動的時候,一幅畫面躍入了白曙的腦中,白曙猛地叫了一聲:“停車!” 車子戛然而止。 “怎么了?”車子剎車太快,白玉氏撞到了副駕駛座的椅子上,白玉氏撫著額頭問道,“你是不是忘記什么了?” 白曙慌忙拍了拍司機的坐凳,“去香城大醫(yī)院!” 他的神態(tài),令白金氏和白三朝都緊張了起來,他們異口同聲地問:“怎么了?” “劉清中槍了!” 第215章 · 幸運的是, 劉清傷得不重。不幸的是, 白陌失蹤了。 劉清帶白陌去白鹿蓮位于威靈頓街的出租屋取遺留物的時候,遇上了石正。石正當時正躲避追殺,劉清見到后, 把白陌藏好, 加入打斗中。敵方十二人, 近半數(shù)有槍, 石正在逃跑過程中, 本例手臂就受傷了, 所以在對方終于忍不住要射擊的時候, 他來不及躲避。是劉清幫他擋的子彈。 “手術(shù)非常成功,病人現(xiàn)在的麻藥還沒過, 等醒了之后……” 醫(yī)生說什么, 白曙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剛才劉清在手術(shù)室的時候, 他的心臟就劇烈地跳動, 他擔(dān)心, 擔(dān)心他離開。待知道他的手術(shù)成功后, 他才放松地靠在醫(yī)院走廊的椅子上。 “想要找到小陌, 就只能找龍哥了?!笔淖烀虺闪艘粭l線。出了這事, 他非常自責(zé), 既為劉清中槍進手術(shù)室,又為小陌的失蹤。 白曙拍了拍石正耷拉下來的肩膀,“別擔(dān)心,我已經(jīng)給英杰打了電話, 讓他幫忙找小陌?!?/br> 這是意外,誰都沒法預(yù)料。即使有預(yù)言能力如他,也沒料到竟然在臨走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白曙回大都城的計劃,再次擱淺,為了等劉清痊愈,為了尋找失蹤的白陌,他不得已打電話向賈教授請假,再次在香城逗留了一個月。 白陌是個自閉兒,被敵人挾持后,扔到了巷子里。香城不大,有英杰和王影帝幫忙,在失聯(lián)三周后,白曙他們在離朗元路六公里的一個廢棄制衣廠的垃圾堆旁,找到了他。也虧得英杰和王影帝的人識別能力強,能認出這個臉上沾滿了亂七八糟污漬的男孩就是白陌。 白陌雖然是自閉,但是對朗元路還有些印象,他最初是被扔在港口的。香城的港口是魚龍最混雜的地方。在那里,像白陌這樣大的孩子,身邊還沒有大人,最容易成為人販子的目標。白曙他們也不知道,白陌到底是怎么逃過那些人蛇的眼線,自己往朗元路靠近的。 不過也因為白曙在香城多逗留了一個月,凱文到白宅的次數(shù)多了,不知怎么的,就和劉清說到做生意上去了。凱文從香城拿貨,送到楚庭,而白曙從楚庭運到大都城。先不說那些昂貴的游戲機、收音機、彩電,單單碟片和磁帶,其中的利潤就非常驚人,就足以讓劉清和凱文冒這個險。 為了感謝王影帝和英杰幫他們找回了白陌,白曙聽從爺爺?shù)慕ㄗh,在白宅做了莊,請英杰和王影帝到家里吃飯。王影帝和英杰到白宅時,排場擺得挺大,朗元路不少街坊都看到了,議論聲不小。白曙卻知道,英杰和王影帝這是在給他們長臉。石正在劉清出院前已經(jīng)回部隊了,他、劉清,不久后就要離開香城,白宅只剩下白啟智和白玉氏夫妻倆。他倆已經(jīng)中年,家產(chǎn)頗豐,兒子不在身邊,也沒有什么親朋好友,是那些鼠輩最青睞的對象。當初董教授和她的妻子之所以敢威脅白啟智,未嘗沒有白家無人的因素在。有了王影帝和英杰這一出,那些宵小想要對他們夫妻倆出手,也得掂量掂量。 王影帝雖然已經(jīng)是友誼娛樂公司的負責(zé)人,但是他對電影一如既往的熱情。飯桌上,白啟智無意間提到他業(yè)余時間,喜歡寫武俠小說的事情。王影帝瞬間來了興趣,立刻詢問白啟智,拿了原稿,開始讀起來。待拜讀過白啟智的高之后,他當場就決定要買下版權(quán),要拍成電影。 在香城已經(jīng)待了兩個多月,白曙這一次離開,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才離開的。 來的時候四人,回的時候五人;來的時候輕車上路,回的時候行李是一大麻煩;來的時候是盛夏,回的時候,已經(jīng)是初秋。 初秋的大都城,是金黃色的,風(fēng)裹挾著銀杏葉吹了過來,迎接風(fēng)塵仆仆的他們。 劉清已經(jīng)提前找好了車,白曙他們一出站,就可以坐在車上回家了。 “還是家里好!” 白金氏才剛進門,就癱坐在廳堂的太公椅上,懷念地看著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這些都是她在照顧的。家里的沒一處,都是她和乖孫一塊兒商量著布置的,非常舒心。 香城再好,也只是異鄉(xiāng),大都城才是她的家。 離開已經(jīng)兩個多月,但琉璃廠的房子,依舊非常干凈,可以看得出,一定是有人打掃過了。 “待會兒得去感謝老邱和老丁,定是他們幫忙打掃了。” 白三朝喝著自己喜歡的濃茶,悠閑極了。香城雖好,不是吾鄉(xiāng)。老來有老友相伴,更是一大喜事。 “你們先休息休息,我去賈教授家一趟?!?/br> 白曙剛洗漱完,立刻起身要往教授家里趕。他請假那么長一段時間,回來了,得先去跟老師銷假。 剛進賈教授家門,他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賈教授指著一堆高到腰間的書,說道:“你去把那對堆書先看了,資料整合一下?!?/br> 這才多久,賈教授家里的書房就已經(jīng)堆滿了書和紙上。 這么多書,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看完的,白曙在賈教授家里熬到了半夜,才告辭了。賈教授想要留他過夜,但是卻被白曙拒絕了。他想要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能看到爺爺和奶奶,還有劉清。 “白曙!” 才剛下樓,白曙就聽到了劉清的叫喚。 他驚訝地朝前方看去。 劉清站在卡車旁,笑著看他。 “你怎么在這?” 白曙先是驚訝,而后,回過神來,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早已在他的心里。 果然,劉清回答:“等你?!?/br> 白曙聞言沉默了片刻,靜靜地看著他。 初秋涼爽的夜晚,劉清的手已經(jīng)冒汗,他因為白曙的眼神,緊張得全身的肌rou都繃得緊緊的。 風(fēng)刮得很大,沙沙作響的落葉被風(fēng)吹著,滾來滾去,堆積到了墻角,就像劉清的心情一樣。 過了良久,白曙開口說道:“劉清,我們試一試吧?!?/br> 試一試? 劉清詫異地看著白曙,眼睛里冒著熊熊火光。仿佛一座休眠的活火山,沒有任何預(yù)兆地就爆發(fā)了,火山紅色的熔巖從火山口噴了出來,要把他整個人都吞噬掉。 壓抑了那么久的感情,劉清終于得到了白曙的回應(yīng),他有些不可置信,“你說的試一試,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要和我試一試嗎?是要和我相愛嗎?” 他的聲音隱隱有些不安,深夜的大都城,靜得沒有其他聲音。整棟樓,只有賈教授家的燈還亮著。白曙出來前,賈教授和程浩還在討論著課題。 此時,劉清看不清白曙臉上的表情,路燈太昏暗了,白曙又背著光。 他往前走了兩步。終于看清了白曙的神情。認真而鄭重。 “嗯。試一試吧。我不知道能回應(yīng)你到什么地步。但我們試一試。我需要你的陪伴?!?/br> 在打算離開香城,卻因為看到劉清受傷而停留的時候,白曙終于正視了劉清的存在。 劉清已經(jīng)不是小時候那個小孩兒了,他成熟而穩(wěn)重,冷凝而剛毅,二十多年的經(jīng)歷,給他的人生留下深刻的印記。但是只有那雙看向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跟相識后一樣,令他至今心顫。 這些年,他從來沒有去認真想過,他為何會面對劉清的眼神時,有逃離的想法?,F(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劉清那雙丹鳳眼,由始至終,只看得到他一個人,仿佛他整個人的人生都是他。如同獻祭一般,他把他自己獻給了他。無論是上輩子,還是今生,只有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也只有他把他放到了這樣高的位置上。他欣喜,但是卻又害怕,害怕自己承受不了這樣的感情。上輩子被背叛的陰影,還殘留在記憶里,他沒法做到全心全意去信任一個人,沒有信心去回應(yīng)這樣的感情。 “曙,曙,謝謝。” 劉清緊緊抱住白曙,想要把他整個人都揉進身體里。他以為一輩子都只能默默守在他身邊,沒想到竟然能得到他如此回應(yīng)!他現(xiàn)在仿佛置身于天堂。 “對不起,讓你等了那么久?!?/br> 白曙伸出手,回抱了他。他感覺到了劉清的肌rou,由緊繃,慢慢變得柔軟。 “謝謝?!眲⑶逶诎资锒呅÷暤卣f道。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有些激動,有些緊張,更有些興奮。他等了太久,本以為一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終于還是等到了。 雖然白曙和劉清已經(jīng)把事情挑明了說,但是這事情,這感情還只限于他們倆知道。對于家人和外人,他們并沒有多言。所以,在他人眼中,白曙他們跟以前沒有什么兩樣。也許,也只有白金氏和白三朝知道,白曙和劉清相處的時候,更添了默契,白曙看向劉清的眼神柔和了很多。白曙知道。奶奶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可是她卻一直沉默著,不點破。不過,她再也沒有提起幫他和劉清找對象的事情。每天只是堅持不懈地逗著家里的大公雞和黃豹,還有白陌。而爺爺白三朝則一如以往地穿梭在大都城,跟著幾個已經(jīng)退休的老友,尋找他最鐘愛的食物。仿佛一切都沒變,又仿佛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