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白曙盯著紅紅的糖葫蘆，心一動，就買了一串，一分為二，一半給了白曙，一半給了劉清。兩個小孩兒，本應(yīng)該買兩串的，但是倆孩子都是那么小一只，吃不了那么多，一人一半，正好合適！老邱笑瞇瞇地看著白曙用那張殷紅的嘴啃了糖葫蘆一口，心中大定。這小娃娃吃了他的糖葫蘆，這一年，肯定要分點好運氣給他的！

    他想到這，就得意了，低頭舔了舔手上沾到的糖漿。

    白三朝白了他一眼，這小氣勁兒，還真沒誰了！

    “哎喲，小白曙呀，看那，看那！”老邱擔(dān)心若是再帶著小娃娃看到吃的東西，他又得掏錢，趁著小娃娃嘴里有吃的，趕緊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白曙在許文志的肩膀上，順著老邱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見那一條道上，有許多好玩的！

    飛在半空中的是拖著長長的彩綢尾巴的巨龍風(fēng)箏；那被插在攤子上的是可以活動眼睛，活動關(guān)節(jié)、足足有三丈長的大蜈蚣；發(fā)出巨大聲響，嚇得周圍人往后退了退的是貼著金字標(biāo)簽的空竹；咚咚咚響起來的是被彩色風(fēng)輪帶動起來的小錘子，錘著小皮鼓的各式風(fēng)車……

    白曙看得眼花繚亂，不過他還不忘記時不時舔一舔手上這半串糖葫蘆！

    “小白曙，是不是特別好玩呀？”老邱問道。這小娃娃喜歡吃的！他摸了摸口袋，真是失策！他怎么就忘了，吃的可比玩的便宜呀！他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想著怎樣才能把這娃娃的注意力引到別處去。

    白三朝看出了老邱打的主意，他笑著問白曙，“乖孫，那么多好玩的，你喜歡什么？”非常要狠狠坑了老邱一把才行！真是天道好循環(huán)呀！老邱，你也有這一天！

    可以看出，白三朝這會兒心底的暢快！老邱什么都好，就是老摳了！今天能讓他出這么大的血，這一年的頭開得可真好！

    第42章

    ·

    紅火的新年一眨眼就快要過去了，白金氏軟憋著、硬憋著，在過年的這段時間，愣是沒有罵過誰一句。也就是這段時間，白家的氛圍格外和諧，就連事兒多的白鹿蓮都知道成天安分地窩在屋里，不出門，不礙大家伙的眼。

    最喜歡過年的就數(shù)小孩兒，對他們而言，過年不僅有好吃的吃，還有新衣服穿，還有小錢錢揮霍。

    穿街走巷的小販搖著小糖鑼“鐺鐺鐺”地在胡同里響，白昌、白仁他們哥倆早就等著了，一聽到這聲音就從院子里一灰溜往外跑。

    白曙這會兒也能邁著短小腿跟著出去了。白金氏不放心，也跟著出去了，邊走，還邊叫著：“乖孫，慢些走，小心摔著了。

    白曙快步走到門口，靈活地翻過門檻，往白昌他們那跑去。

    “來，這是你的槍！”一個臉蛋白凈，面容和善，臉上還有兩個酒窩的年輕小販把一把木質(zhì)的小槍遞給白昌。

    白昌接過木槍，做出朝白仁射擊的樣子，嘴里念叨著：“突突突?！?/br>
    白仁當(dāng)然也買了把小木槍，他往旁邊讓了讓，做出躲避狀，拿著槍，反手朝白昌“突突突”。

    兩個小孩兒就玩起來了，而其他用壓歲錢買了“武器”的孩子，也很快就加入了戰(zhàn)場。不一會兒，胡同里就一片歡聲笑語。

    白曙好奇地看了一眼被小販放在地上的東西，那是兩個籮筐。一個籮筐插上了刀戟劍叉，還有風(fēng)箏宮燈，另一個籮筐上則是一個紙糊的小柜子，小柜子上的物品琳瑯滿目。

    白金氏此時已經(jīng)走到了白曙身邊，見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紙糊小柜上的東西，好笑地問：“乖孫喜歡嗎？”

    白曙點點頭。

    那紙糊的小柜子，有三丈高，半尺寬，用小木格子架著，里面擺著些精致的小玩意兒。最底下那層放著些紙板拼的小園景、小閣樓、小寺廟、小動物……中間那層放著泥捏的孫行者、黑旋風(fēng)、豬悟能……最上邊那層放了小木槍，小面具、小盒子，還有些小木人……

    白金氏一個個給白曙說這是什么，那是什么。

    圍著籮筐蹲著瞅的，可不止白曙一個小孩兒，大家的眼珠子都離不開這倆籮筐，小嘴兒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那年輕小販只在一旁，任由孩子們看，他那倆酒窩，深深的。

    年輕小販掀開紙糊小柜子下的那個藤條編的籮筐，一股清甜味就飄了出來。這也是白曙剛才一直聞到的味道，真的是太好聞了。

    只見籮筐里有著個大大的糖盒子，盒子里裝著半透明的糖，這糖的形狀各異，有糖墜兒，有糖圈兒，有糖錢兒，有糖錘兒，一個個活靈活現(xiàn)，看得白曙不由得吸了吸嘴巴。

    白金氏看白曙這嘴饞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嘀咕，莫不成乖孫真的跟自家那糟老頭一樣，貪嘴？她小心翼翼地問了句：“乖孫，想吃？”

    白曙巴巴地看著奶奶，有些不好意思。

    完了，乖孫真的跟老頭一樣了！好吃！這可怎么辦喲！白金氏糟心，若是有人拿吃的騙乖孫，乖孫會不會跟著走？她心不安。

    “給我來些糖！”白金氏從兜里掏出兩毛錢遞給小販。

    小販笑開了，拿出一張油紙包了不少糖遞給白金氏，白金氏拈了一顆大些的，邊放到白曙嘴里，邊說：“乖孫，慢慢舔著，可別吞下去了?！?/br>
    白曙點點頭，還蹲在原處，瞅著那紙柜子里的小東西。這糖甜而不膩，甜中又有種植物的微苦，但卻令人欲罷不能。白曙滿意地看了眼被奶奶拿在手里的那包糖，嗯，還有很多！夠他吃上一段時間了！

    白金氏沒有錯過乖孫的這個眼神，她的嘴角抽了抽！都賴那糟老頭，跟他說過多少遍了，不要饞嘴！不要饞嘴！現(xiàn)在好了吧！乖孫都學(xué)壞了！

    “奶！”

    白金氏的衣角被扯住了。

    白金氏回頭，卻原來是白梅呀！白梅身后是秋菊、夏花和許鳳！許鳳許是和白梅她們玩野了，初三那天回去之后，纏著她爸媽，非要回白家，最后白鹿萍還是犟不過她，只得在初八那天，就把她打包送回了白家。

    白金氏沒說話，只是用眼睛看著她們。

    白梅理直氣壯地說：“奶，我們也要糖兒！我要那糖墜兒！”她才不怕奶奶呢！奶奶就是長得沒有其他小伙伴的奶奶那么和氣，但是奶奶可沒跟她生過氣！沒罵過她！也沒打過她！

    白金氏看了這幾個小女娃一眼，把包著糖的油紙打開，拿出了四個糖墜兒，每個女娃給了一個。

    她分完后，剛想把糖包起來，就看到兩個孫子忸忸怩怩地走過來。白昌推著白仁，白仁擠著白昌。她就站在那里，拿眼看著他們。

    白日朝他們一家已經(jīng)回到都村去了，只白昌和白仁哥倆抱做團(tuán)，沒了白田和白軍打頭陣，這哥倆慫。這會兒你推我，我推你，想要要糖吃，卻誰都不敢開口。

    白金氏“嘖”了一聲，就沒再說什么，她干脆利落地把糖包了起來。這倆孫子，膽子恁小，連白梅都不如。

    白昌、白仁看到奶奶冷笑了一聲，趕緊拿著手里的小木槍四散了。

    白梅不屑地朝他們倆比了一個鬼臉，“膽小鬼！”繼而，把糖墜兒在耳朵上比了比，臭美地問許鳳：“好看不？”

    “好看！”許鳳也學(xué)白梅那樣，拿糖墜兒在耳朵上比了比。

    白金氏眼睛抽了抽，當(dāng)作什么都沒看到。

    白曙斜著眼睛看了看奶奶，別以為他不知道，奶奶面上雖嫌棄，但是心里指不定該有多開心呢！前個兒晚上，他聽到她跟爺爺感嘆，現(xiàn)在的生活真的像是在夢中一樣！比以前那成天擔(dān)心打仗，擔(dān)心某一天一顆□□從天空中掉落的日子，好上太多了。

    白曙以為這個春節(jié)會非常和諧地過完。元宵節(jié)的那天晚上，白曙和爺爺、奶奶他們從廟會上回來，剛想閉上眼，和自己在這個世界過的第一個春節(jié)道別，院子里就傳來了吵架聲！

    “我幸幸苦苦為你生兒育女，連這點錢你都不能給我？”馮秋蘭尖銳的聲音，在這個還殘留著春節(jié)愉悅氣息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你小聲點兒，爸媽還沒睡呢！現(xiàn)在還在年里！有什么出了年再說！”白啟煌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是在這樣安靜的夜晚，也聽得明顯。

    白曙能聽到不遠(yuǎn)處的床上，奶奶壓抑的喘氣聲，可以想象，此時她一定在拼命壓抑住想要開口大罵的沖動！

    他還聽到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聲，緊接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屋內(nèi)響起，爺爺無奈地說了句：“我出去瞧瞧，你繼續(xù)睡。”

    門關(guān)上了，爺爺出去了，屋內(nèi)靜悄悄的，但是白曙知道，奶奶定是睡不著了。果然，過了一會兒，白曙又聽到了一聲嘆息。不久，奶奶就把燈拉開了，她走到白曙的小床邊，把他抱起來。

    “乖孫，乖孫，以后找女人，可千萬要睜大了眼睛！別找你大伯母那樣的！你mama那樣的，也不成，也就你二伯母那樣的，還能看幾眼！”

    白曙心里就呵呵了。找女人？這話題對還差幾天才滿一歲的他說，合適嗎？

    院子里的聲音漸漸平息下去了，但是并沒有停止，只是小聲了些罷了！白曙看著奶奶臉上的怒氣，有些不快，如果能挖個洞，把大伯娘暫時先塞進(jìn)去，讓她好好反省反省，那就好了！他這樣一想著，仿佛忽然間就看到了一個黑色的漩渦空洞，他睜大眼睛，看到一個綠色琉璃和平鴿奶瓶突然出現(xiàn)在他和奶奶中間！

    完蛋了！他的腦子里第一時間出現(xiàn)了這么一個念想！

    白金氏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奶瓶嚇了一跳！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這，這是從哪里出來的？”這個奶瓶她記得，是乖孫以前用的那個！無緣無辜地不見了，再無緣無故地出現(xiàn)！這屋子里只有兩個人，不是她做的，那就是乖孫做的。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當(dāng)初奶瓶不見的時候，也只有乖孫自個兒在房里。

    白曙一臉無辜地咬了咬自己的手，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

    白金氏狐疑地盯著白曙看，看得白曙快要冒冷汗了！

    出乎白曙的意料，白金氏并沒有表現(xiàn)出害怕或者抗拒，她有幾分開心地親親白曙的小臉蛋，“乖孫，我的好乖孫喲！”

    白曙松了一口氣，不被當(dāng)成怪物就好！他來到這個世界后，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世界的人都沒有異能，末世出現(xiàn)的那些再正常不過的東西，在這個時空，都是異類！異類是會被驅(qū)逐的，是會被厭惡的！

    白金氏興奮過后，就一臉嚴(yán)肅地對白曙說：“乖孫，你記住了，除了我和你爺爺，你的秘密一定不能告訴其他人！就連你爸爸和mama也不行！知道嗎？”

    白曙不知道白金氏猜到了什么，但是白金氏這話，已經(jīng)明顯把他當(dāng)作一個成熟的人看待了。他的心無端有些空空的，他“嗯”了一聲，就低下了頭！

    可是，在下一秒，白金氏就恢復(fù)了往常的態(tài)度。

    “乖孫！走，奶奶帶你出去教訓(xùn)你大伯娘，你爺爺也太溫吞了，那么久都沒有搞定！”聲音雖然變小了，但是還是在吵！

    白曙猛地抬頭，就看到奶奶眼中的笑意，那是深入靈魂的笑意，不是假裝出來的。她似乎放下了什么重?fù)?dān)一樣，輕松得令他不解。不過，這個笑容使得他心中剛生起的那點憂傷，瞬間就消失了！奶奶還是原來的奶奶，即使她知道他不一般，她還是待他好！

    白曙摟著白金氏的肩頭，被她抱了出去！冬天的夜晚，還有些冷意。屋內(nèi)的熱氣和屋外的冷一對比，白曙更加無語了。大伯和大伯娘，這大冷天的，在外面吵什么吵！躺在暖和的被窩里，多好呀！

    才出房門，院子里吵鬧的聲音，就消失了。白金氏看了一眼在角門處瑟縮的劉英，再看看西廂房門口處露出來的一丁點兒白色布料，還有那東廂房窗戶處露出來的一道縫隙，沒說什么，直接往白三朝身邊走去。

    “老大家的，你大晚上和老大吵什么？說來聽聽？”

    白金氏說這話的時候，面色平靜，但是那話里的寒意，卻令馮秋蘭打了個寒顫。她沒見過這樣的婆婆，她不生氣，也不罵她，臉上也沒什么表情，但是跟她說話的時候，卻像是十足的陌生人。

    過了好一會兒，她忍不住這樣的沉默，才吶吶地回答：“我，我爸沒錢上醫(yī)院按摩了……”

    白金氏臉色沒變，還是淡淡的，“所以呢？你想要多少錢？”

    一旁的白啟煌臉色大變，驚慌地叫起來：“媽！”他，他記得mama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這樣的神色。

    可是馮秋蘭不知道，她眼中閃過驚喜，小心翼翼地試探：“五十……不，一百塊。對，就是一百塊！”

    “你給我閉嘴！”白啟煌大聲呵斥道。他眼中的怒火把馮秋蘭嚇了一跳，但下一秒，馮秋蘭就硬氣起來了！她跟他結(jié)婚那么久，他就是個紙老虎，有什么好怕的！

    “好，給你一百塊！”白金氏還是淡淡的，“但是……”

    第43章

    ·

    “但是什么？”馮秋蘭有些緊張。

    “我上次不是說了嗎？你回家照顧你爸去吧！等他好了再回來?！卑捉鹗系穆曇袈牪怀鋈魏吻榫w，仿佛在說什么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馮秋蘭的嘴張了張，“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想……”

    她還想要說些什么，但是卻白金氏打斷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你回家伺候你爸，以后昌兒他們有你做榜樣，也會非常孝順的?！?/br>
    馮秋蘭“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冬天的夜里，就算她穿了棉褲，直接跪在地上，也是夠冷的！況且那一跪，力道可不輕！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那一百塊錢我不要了，不要了，您別趕我回去！我不回去！”

    她的腦袋不斷磕在地上，磕出的那聲響，有些瘆人。

    “老大，扶她起來。”白金氏沒有任何動容地對白啟煌說了這么一句。

    “起來吧！媽沒有趕你走的意思。”白啟煌用力地把馮秋蘭從地上拉起來。

    “真的嗎？媽，我不走，那一百塊不要了！不要了！”她無法忘記當(dāng)初被趕回去，在家里照顧行動不利索的爸爸時，被弟媳，被爸媽，被兄弟嫌棄的樣子！

    “是的，我沒趕你回去！”白金氏的話令馮秋蘭松了一口氣，可是下一秒，白金氏的話，卻把馮秋蘭打入了十八層地獄，“你是自己想回去。你掛念重病的爸爸，要回去服侍他，等他好了才回來。這是你為人子女應(yīng)盡的孝心。在你這樣的言傳身教之下，孩子們也會好好的，以后肯定是孝順老人的，這點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拿著一百塊錢，回去吧?！?/br>
    白金氏說完后，不等馮秋蘭反應(yīng)，就對白啟煌說：“你明早就把她好好送回去。當(dāng)然如果她還想做白家人的話，最好給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