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自覺分開道路，讓徐大人通過。

    蔣嶸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沈云毅，此時也跟在后頭，隨著離開了。

    “真沒想到，堂堂探花郎竟然是殺人嫌犯！”

    “他還騙了公主！”

    “真是作惡多端！”

    “希望早點審出結(jié)果！”

    人群中傳來各種議論聲。

    羅衣沒有再聽，轉(zhuǎn)身回了公主府。

    她很快從賀明玉的口中得知了此事的經(jīng)過。

    “蔣嶸從前去過渝州，他運氣不好，正趕上渝州鬧水患。他生了病，身邊沒人照顧，差點餓死。是沈云毅給了他一口吃的，沈云毅的母親細(xì)心照料他，他才活下來?！?/br>
    “他本來沒懷疑那個敗類，只以為是巧合同名。但有次我無意中提起那個敗類是渝州的，他就起了疑，去戶部調(diào)檔案。”

    當(dāng)年渝州鬧水患，死了很多人，尸骨無存者無數(shù)，后來戶籍都是重新記錄入檔的。沈云毅的戶籍檔案非常簡單，只有他和他的妻子，再沒有別人了。蔣嶸查到這里，就知道有問題。

    他寫了狀紙，上訴。但是因為那個敗類曾經(jīng)是駙馬、探花，這件事就有點棘手，后來遞交到了大理寺，還給皇上過了目。

    經(jīng)由大理寺的手，很快水落石出。

    那個敗類原名叫孫志達(dá)，是個孤兒，因為容貌端正，人又機靈，后來由一家富戶收養(yǎng)，供他讀書，把他當(dāng)親兒子養(yǎng)。但他本性jian猾，品行十分不好，做出一些令人不齒的事，把富戶氣急了，將他趕出家門。

    他四下游蕩，來到了渝州。恰逢渝州鬧水患，吃沒得吃，喝沒得喝，眼看就要挨餓，他就四下打劫老弱婦孺。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跟她一起打劫的林氏。兩人一見如故，一拍即合，當(dāng)下聯(lián)起手來四下打劫，不惜殺人害命。

    有一次，兩人打劫時被沈云毅撞破，指責(zé)他二人，就被他二人殺了。一不做二不休，又殺了沈云毅的老母親。兩人翻沈云毅的包裹，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有一張青山書院的推薦信，當(dāng)即計上心頭，膽大包天地頂了沈云毅的名字，去讀書了！

    孫志達(dá)從小就機靈，讀書居然也不錯，還考中了探花，也是令人驚奇了。本來官路就在前頭，偏偏孫志達(dá)和林氏手頭緊，又萌生了合伙斂財?shù)闹饕狻?/br>
    兩人一路以來，數(shù)次騙取錢財，甚至奪人貞潔，最后都沒有被發(fā)現(xiàn)，養(yǎng)出了肥膽，這才在天子腳下做出哄騙單純少女的行徑。只不曾想，這回哄騙的是一國公主。

    一時間，這樁案子轟動了京城。

    “千刀萬剮！”

    “這等惡賊，惡貫滿盈，該千刀萬剮！”

    民情激憤。

    鑒于孫志達(dá)手中沾有多條人命，又哄騙過良家女子的貞潔，還曾經(jīng)對公主意圖不軌，此等行徑若不懲治，難免助漲了犯罪的氣焰。因此，皇上親口御批，將惡犯孫志達(dá)千刀萬剮，當(dāng)眾行刑！

    行刑那日，無數(shù)人涌去觀看，各種罵聲、石頭朝孫志達(dá)扔去，一度影響了行刑。

    最終，孫志達(dá)挨足了一千刀，才給了他一個了斷。

    百姓們紛紛感到解氣。又問起林氏：“林氏雖是一介婦人，可她乃孫志達(dá)的從犯，多次幫助孫志達(dá)殺人害命，也該千刀萬剮！”

    但林氏在獄中接受審訊時，不小心流產(chǎn)了，在驚嚇中失了神志，人已經(jīng)瘋了。因此，沒有跟孫志達(dá)一樣行刑，而是被仗責(zé)之后，流放三千里。

    在流放那日，百姓們一路相隨，手里的石子、爛菜葉、阿堵之物都朝她丟過去，一直送她到城外。沒出一百里，林氏忽然發(fā)狂，掙脫了官兵的看管，跑到河邊，縱身跳了下去。等到打撈上來時，人已經(jīng)死透了。

    終于，塵埃落定。

    羅衣算著時間，還有半年的時間，可以做一個安靜的美公主。她很高興。

    賀明玉和小姐妹們常常邀她玩，她每次都去。一開始仍然裝出幾分黯然，但沒過多久，她就徹底不演了，做一個快快活活的美公主。由此，小姐妹們都覺得她很堅強，雖然看起來單純傻氣，但其實心性堅韌，更喜歡跟她玩了。

    美中不足的是，蔣嶸來求親了。

    作為一個廚子，他沒有資格向公主求親。但他不僅僅是一個廚子，他還是西南王的幼子，東鄉(xiāng)侯的外甥。他從小就喜歡廚房，覺得這是天底下最美妙的地方，各種美味的食物都由這里出產(chǎn)，因此立志做一個廚子。

    西南王不肯，他就偷跑出來。先是經(jīng)歷了渝州水患，差點丟了命，后來跑到京城，住在外祖家中，一心一意地鉆研廚藝。

    羅衣想了想，對他說：“你回去吧，問問你娘給你準(zhǔn)備好聘禮沒有？如果準(zhǔn)備好了，就把單子送到宮里。如果我父皇和母后點頭，我沒有意見?！?/br>
    她算著時間，等到蔣嶸回到西南，她差不多也要走了。不等他準(zhǔn)備好聘禮，就會接到她去世的消息。她不必拒絕他，時間會給他答復(fù)。

    蔣嶸聽了她的話，非常開心，拿出一只包裹得精致的油紙包：“我新炒的栗子，又香又甜。”

    他是個非?；顫姷纳倌?，一直圍著她轉(zhuǎn)，不時扯一下她的頭發(fā)，摸一把她的珠花，還笑著說：“你哭??？你怎么不哭了？你舉著袖子遮面的樣子特別逼真?！?/br>
    羅衣看著他充滿笑意的眼睛，心里劃過淡淡的傷感。

    （本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是原主公主死后，孫志達(dá)和林氏的下場：

    原主公主生前一直護(hù)著渣男，所以渣男一直平安無事。等公主死后，誰也按不住蔣嶸，他又把這件事捅出來了。他被渣男借公主的手打過一頓，記恨在心，把渣男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樁案子仍然水落石出了，渣男和賤女也沒什么好下場。

    第五卷 ：親，私奔嗎

    第70章 親，私奔嗎

    羅衣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座婉約秀致的園子里。

    青竹叢叢,流水聲聲，伴隨著鳥兒的活潑鳴叫，這是一處很叫人寧靜歡喜的地方。

    而她的面前，站著一個年輕的男子。

    他的容貌說不出多俊美，但是穿著一身寬大的白袍,立在翠綠竹叢之下,園子里的風(fēng)將他的白袍蕩起,襯得他劍眉星目,很有一番俊逸瀟灑的味道。

    此刻,他正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對她說：“這一世，你未嫁，我不娶?！?/br>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聽得人耳朵都酥了。

    羅衣一邊打量他，一邊飛快接收這具身體的記憶。

    這具身體的原主叫白婷婷，是揚州城富戶白致遠(yuǎn)的獨女。幼年喪母,這些年來跟白老爺兩個,相依為命。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叫張義澤，是外地來的讀書人。有一次,他不小心被她的馬車撞了,她叫下人拿銀子給他。便是那一回，他瞧見她的容貌，對她一見鐘情,瘋狂追求。

    白婷婷既羞愧又無奈，因為她只是半邊臉好看，另外半邊臉，從小就帶了一團(tuán)淤紅胎記，占據(jù)了整個顴骨處?？戳嗽S多大夫，用了許多偏方，總是治不好。隨著她越長越大，那塊胎記也越來越大，到最后已然沒法看。

    她有一次夜里起身，在鏡中看到自己半邊殘臉，嚇得幾乎魂飛魄散，差點以為自己見了鬼，由此大病了一場，可見那半邊臉有多么駭人。

    張義澤不是沒有看到她那半邊臉，可他仍舊喜歡她，對她極為熱忱，甚至拿了筆墨，在她家外墻上寫下一首又一首贊美她的詩，宣揚得城中人盡皆知。

    白婷婷心中又喜又憂，終于忍不住跟他見了面。

    “你不要再來了。我這般容貌，實在配不上你?！彼龑埩x澤說，“你是讀書人，以后自有大好前程，會有很溫柔漂亮的小姐愿意嫁給你為妻?！?/br>
    然而她還沒張口，就見他一臉滿足的神情，長舒一口氣，說道：“得你一見，此生足矣?！?/br>
    白婷婷當(dāng)下心中便是一蕩，又酸，又甜，泡得她一顆心熱賬，眼眶都發(fā)熱起來。

    她因為容貌生得駭人，從小沒什么朋友，雖然白老爺疼愛她，到底年紀(jì)擺在那里，也不怎么交心。由此，有一個年輕俊逸的男人欣賞她，跟她說這樣好聽的話，她心中激動不已。

    但她想到自己駭人的容貌，當(dāng)下神情一黯，還是把準(zhǔn)備好的話對他說出來了。

    誰知，張義澤聽完，卻是神情不改，依然用贊嘆的目光看著她，眼中飽含情意：“半面美人半面妝，小姐只嘆唯有半邊面目完好，殊不知我心中感激上蒼，你只有半邊面目完好？”

    白婷婷愕然地看著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怒氣：“公子何出此言？”

    她因為這半邊殘臉，從小交不得朋友，為此自慚形穢，自卑不已，他竟然說感激上蒼？！

    “但凡天底下完美事物，無有長存。小姐這半邊臉，已然生得鐘靈毓秀，集天地之造化，若是那半邊臉也是如此，該有多完美？自古美人多薄命，若是小姐被上天召喚而去，留下白老爺孤苦一人，小姐難道忍心？還有我……我恐怕此生也難得見小姐一面！”

    他說得真情實意，讓白婷婷愕然之余，漸漸生出些感動。

    她從來沒聽過這樣的勸慰，一時忍不住想，難道當(dāng)真是這樣？我半邊臉好看，半邊臉駭人，難道還是好事？

    但她掙扎良久，到底還是拒絕了他：“公子美意，我心領(lǐng)了。但是……往后還請公子不要再來了。”

    她雖然被他一時勸慰住了，并不因為半邊殘臉而自卑、自慚形穢了，卻也明白自己這樣是見不得人的。

    她見他穿著略有窘迫，便好言好語對他道：“我會告訴我父親，請他資助你讀書。等你考上功名，還請不忘修書一封，告知喜訊。”

    她這樣善良體貼，令張義澤面露動容，情真意切地看著她道：“小姐人美心更美。我已然打定主意，這一世，你未嫁，我不娶。”

    他堅持如此，白婷婷勸不動他，很有些神思不屬地回了閨房。

    當(dāng)晚，見了白老爺，她提起此事，隱約提起張義澤的心意，請白老爺資助他讀書。

    白老爺愿意資助張義澤讀書，卻不肯讓白婷婷再跟他見面。白婷婷已經(jīng)被張義澤勸動，心里對他有了些情意，因此聽到白老爺這樣的要求，很有些難過。

    但她從小跟白老爺相依為命，很聽白老爺?shù)脑挘徊辉僖姀埩x澤。

    張義澤受到白老爺?shù)馁Y助，他很感激，時常前來拜見，表示感謝之意。一來二往，便偶遇白婷婷。兩人相見之時，倒是十分守禮，時間一久，白老爺便有些松動了。

    女兒為容貌所累，一直到十七歲，仍未說到好人家。白老爺本來打算給她招個贅婿，叫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過活，是好是歹都能看顧著。但人心隔肚皮，等他一走，便是贅婿也不見得就好好待她。如今碰上一個腦殼傻的讀書人，居然覺得他女兒生得美，他忍不住就想多打量打量。

    白老爺待張義澤愈發(fā)的好。他想看看，他已然出錢資助了張義澤，張義澤如果是圖財，那么他已經(jīng)得到了。如果他真的喜歡女兒，接下來他還是會對女兒一如既往的好。

    然后便發(fā)生了一件令他震怒的事。

    張義澤把他女兒給睡了。

    原來，張義澤跟白婷婷相處日久，發(fā)現(xiàn)這個姑娘實在是溫柔可愛，不禁有些心動。一日，天氣不佳，他借宿在白家。看著白婷婷撐著傘在小徑上走過，婷婷裊裊，如仙子落凡塵一般。他一時沒忍住，哄她進(jìn)了屋，情意綿綿地說著甜言蜜語，與她成了好事。

    事發(fā)之后，白老爺震怒。他正觀察張義澤的品性，心中已有了三分意動，想叫張義澤做女婿。不成想，張義澤做出這樣的事，狠狠打了他的臉，叫他之前的觀察都顯得愚蠢不可及。他看錯了人，害了自己的女兒，當(dāng)下就要把張義澤的腿打斷。

    白婷婷苦苦哀求，只說不怪他，都是她愿意的。白老爺更加震怒，卻拗不過女兒，只叫人把張義澤關(guān)起來，稍后處置。

    下人也氣張義澤如此無恥，不必白老爺吩咐，也不給他送水送飯。只有白婷婷心疼他，悄悄給他送飯送水。

    張義澤惱怒白老爺這般瞧不起他，當(dāng)下哄騙白婷婷跟他私奔。又說：“等我考取了功名，咱們也有了孩兒，再回來給岳父大人請罪，到時他會原諒我們的?！?/br>
    白婷婷不肯，她還是知道廉恥的。但張義澤又說：“我讀了那么多年圣賢書，我會不知道什么叫廉恥嗎？你與我已是夫妻，咱們只是暫避風(fēng)頭，待來日再回來請罪，也是一樣，無關(guān)廉恥。”

    他苦口婆心地勸：“岳父大人如今正在氣頭上，萬一他想不開，叫人把我打殘了，你后半生怎么辦？我被打殘也就罷了，只怪我行事魯莽，還沒成親便親近了你。只怕岳父大人看見我就生氣，氣出個好歹來，我……”

    他哄得白婷婷點了頭，悄悄放了他，又回到自己屋里取了私房，跟他私奔了。

    到了京城，兩人的銀子花得差不多了。白婷婷從未吃過沒銀子的苦，張義澤雖然常常受窮，卻也不想吃這種苦頭。貧賤夫妻百事哀，張義澤的臉上常常沒有好臉色，待白婷婷也越來越差。白婷婷覺出異常，卻不敢相信，只裝作不知，仍然好好待他。

    直到他勾結(jié)了青樓，把她賣了。

    “我這婦人，別看她半邊臉有殘，可若是只看另外半邊，當(dāng)真賽天仙一般。再說她的身子，豐潤細(xì)膩，滋味絕妙。五十兩銀子，你們絕對不虧?！睆埩x澤說道。

    白婷婷簡直不敢相信，那個瀟灑俊逸，才華橫溢的男子，居然一轉(zhuǎn)身，就是這般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