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家族的支持，王貴人光靠自己的祖父和父親，哪來對付謝知的能力？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恰好太皇太后派人送來祭紅珠和謝知親筆手信，王貴人又驚又喜，有了這兩樣，她還愁不能對付謝知？王貴人想到步六孤纮也是步六孤將軍唯一的嫡子，繼母又是謝知的姑姑，心中暗想真是便宜你了！要不是步六孤纮是最好的選擇，王貴人哪里愿意謝知嫁給這樣的年輕俊才？她恨不得謝知一朝跌入泥地才好！小不忍則亂大謀，她不能沖動。

    第136章 風(fēng)生水起（三）

    楊媼從王貴人宮里出來, 沿著游廊緩緩的往太皇太后宮殿走去，看著降落未落的夕陽，楊媼瞇了瞇眼睛，這樣的景色她都看了三十五年, 早看膩了，本以為自己會老死在宮里, 沒想自己還有出去的機會。想到她馬上可以回到自己魂牽夢繞的故鄉(xiāng)，她唇角不禁泛起淡淡的笑意。

    “楊媼, 你怎么才回來？”太皇太后宮中守門的小內(nèi)侍遠遠見楊媼過來，連忙上前給她打招呼，“宮門快下匙了?！睏顙嬍翘侍髮m中老人了，雖不是太皇太后近身心腹，平時也頗得她重用, 在宮中頗得小宮女、小內(nèi)侍尊敬。

    楊媼細語道：“我奉命去給王貴人送了一盆牡丹?！倍嗄甑膶m廷生涯讓楊媼養(yǎng)成了說話溫聲細語的習(xí)慣。

    小內(nèi)侍說：“您老快回去休息吧，一會宮門就要落匙了?！?/br>
    “好?！睏顙嫼吞@的一笑, 緩步回到自己的屋子, 說是屋子其實就是一個不大的小房間，只夠放一張床和一個衣柜, 就這么一個小小的房間，楊媼也是在宮里待了足足十五年后才有的待遇。她十歲入宮，十五歲開始伺候太皇太后, 伺候了她三十年, 始終沒有能成為太皇太后的心腹, 不能近身侍奉她, 只能做些宮里的雜活。

    這并不是楊媼犯了什么錯，不得太皇太后喜歡，而是她非崔家家生子，也不是幼年入宮，是十歲才入宮的，因為這個身份才沒有成為太皇太后的心腹。楊媼在宮中記錄上是十歲入宮，但她當(dāng)年入宮時已經(jīng)有十五歲了，只是生得瘦小，才沒有被人懷疑。她剛出生就被梁國暗衛(wèi)處撫養(yǎng)，養(yǎng)到十五歲被派入宮廷，成為梁國安插在魏國宮廷的暗棋。

    她在魏宮待了三十五年，本以為自己已被梁國遺忘，會一輩子老死在魏宮，沒想突然有天暗衛(wèi)處的首領(lǐng)會突然聯(lián)系自己，并且告訴她，謝家的小娘子其實是他們魏國的公主。暗棋的作用就是在主人需要的時候犧牲自己，楊媼也做好了去死的準備，但是沒想貴主還會安排好自己的退路，甚至允許自己回梁國。楊媼笑著笑著，淚水從眼角滲出，她終于能回去了。

    “扣扣扣——”也不知過了多久，楊媼突然聽到輕輕扣門聲，她已經(jīng)換上不起眼的黑色短打，她隙開一條門縫，門縫外站著一名圓臉的小宮女，她跟楊媼換的是同樣裝束，楊媼將門鎖上，在小宮女的帶領(lǐng)下離開太皇太后宮中，一直走到宮門前。楊媼問小宮女：“你不走嗎？”

    小宮女笑道：“明天姑娘入宮，我跟姑娘一起走?！彼€要給楊媼善后，明天接應(yīng)姑娘，今天不能走。

    楊媼想到謝知的身份，微微頷首道：“好，我在外面等你?！彼蜃约荷矸萏厥猓趯m中一直與人為善，但也不跟人深交，唯一親近些的也就是謝知安插進來的幾名暗棋。

    小宮女笑著說：“明天我就能給阿媼捶腿了?！?/br>
    楊媼笑了，兩人都不是黏糊的個性，簡單道別后，楊媼鉆入車底，車底下裝了一個落網(wǎng)可以讓楊媼躺著，楊媼雙手抓住把手，靜靜的聽著車輪的滾動聲離宮。小宮女則再次潛回太皇太后宮中，她們在宮中待了這么多年，別的沒探查到，宮中侍衛(wèi)輪值的時間還是查探的一清二楚。

    這一夜很多人都沒睡好，也包括謝知，謝知幾乎是大半夜沒睡，直到朱雀給自己傳訊說楊媼已經(jīng)順利離開，謝知才放心的睡去。楊媼并不是謝知培養(yǎng)的暗衛(wèi)，楊媼入宮時別說是她，就是她爹娘都沒出生，她也算是父親留給自己的“遺產(chǎn)”之一。她是自己的曾祖父梁成祖那會培養(yǎng)的暗棋，成祖去世后這些暗棋的下落只有前任甲一才知道。

    甲一是皇家暗衛(wèi)，只忠于皇帝，所以李太皇太后并沒從暗衛(wèi)首領(lǐng)處得到太多有價值的情報。甲一待蕭賾成長后，把暗衛(wèi)處的所有資料都告訴蕭賾，并且讓自己的徒弟，也就是現(xiàn)任甲一作為蕭賾的暗衛(wèi)。如果沒有出意外，謝知是不可能得到這份財產(chǎn)的，可偏偏她父親被篡位的，她那篡位的叔叔又清掃暗衛(wèi)處，將所有的暗衛(wèi)換成自己人，所以很多只有皇帝才知道的秘密都落到了謝知手里。

    梁國在魏宮安插的暗棋不少，楊媼是其中品階最高的，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能成為太皇太后的心腹，可見太皇太后有多謹慎。謝知微微輕嘆，提醒自己以后要更謹慎，至少她身邊所有的重要手下，都必須要是從莊子里培養(yǎng)出來的孩子。這并不能保證他們百分之百忠心，但至少能保證他們背景都是清白的。

    第二天，謝知理所當(dāng)然的再次起晚了，不過她才回來兩天，陳留一早就吩咐謝知不要早起過來請安，自家人沒有那么講究。謝知醒來的時候，婉如、清揚已經(jīng)備好謝知入宮的穿著，她今天要隨大母入宮。不管宮里宮外的人怎么看自己，發(fā)現(xiàn)高句麗先鋒軍的功勞是落在謝知身上的，就算謝知不是武官，太皇太后也必須要給自己獎賞。謝知看著銅鏡中神采奕奕的自己，微微一笑，她也不要誥命，至少太皇太后賞她錢就夠了，她現(xiàn)在又缺錢。

    謝知換好衣服去找陳留時，陳留正愛不釋手的捧著玻璃鏡左看右看，見謝知來了，對她招手說：“阿菀，你這面鏡子是從哪來得來的？”

    是我把秦家水晶盤都劃了得來的。謝知心中暗暗說著，但嘴上還是笑道：“是一個胡地的商人送給我的，我只得了兩面，您跟阿娘一人一面?！本退銦稣嬲牟ＡВx知也不會大量造鏡子，因為水銀有毒，她不想讓自己的工匠因為制作鏡子過多而導(dǎo)致水銀中毒。雖然他們都戴了自制防毒面具，可謝知并不知道這種防毒面具是否能百分之百過濾水銀毒氣。

    “只有兩面？”陳留有些失望，但又覺得正常，這么珍貴的鏡子數(shù)量當(dāng)然不會很多。

    謝知說：“我已經(jīng)讓那商人多給我找?guī)酌孢^來的，祖母喜歡，我下次讓他找個更大的?！?/br>
    陳留笑道：“我要那么大的鏡子做什么？”她讓人把鏡子收好，放在精美的錦匣中。

    謝知詫異的問：“祖母要把鏡子送人？”她以為女人都喜歡鏡子，光看阿娘這幾天一直愛不釋手的隨身攜帶鏡子就知道了。

    陳留說：“這等稀罕好物，自然要奉給太皇太后。”她愛憐的摸著謝知的小臉，“阿菀，我知道你心氣高，可婚姻不是心氣高就能幸福的，你入宮后也不是只有陛下寵愛就能一帆風(fēng)順的，太皇太后她年紀大了，有時候性子左，我們做晚輩的只能順著她，哄她開心?！标惲暨@是在委婉的勸謝知去討好太皇太后，她把鏡子送給太皇太后主要也是想哄她開心，讓謝知能順利入宮。

    如果她要入宮，她肯定會討好這老太太，可現(xiàn)在她都不要入宮了，這老太太喜不喜歡她，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謝知明白祖母這是為自己好，她乖巧道：“祖母我知道?！彼戳绥R子一眼說：“我以后給祖母找更大更清楚的鏡子。”

    陳留被謝知哄得眉開眼笑，幾個孩子中也就阿菀最貼心。陳留跟謝知打扮妥當(dāng)，并未馬上出發(fā)，而是等謝蘭因來了以后，三人一起入宮。今天宮里來了很多勛貴、將領(lǐng)夫人，每人身邊都帶著一兩個處在婚嫁期的女郎，這種場合往往也是大型的相親場合，當(dāng)然相看的不是年輕男女，而是年輕男女的母親。

    這種場合謝知從無例外的都是在場最出挑的人，她不是外命婦，不需要穿品階衣服，但因為是正式場合，她還是要穿正式的深衣禮服。她個子高挑，穿這種長款的禮服也格外的出眾，發(fā)髻上垂下的一對祭紅耳鐺更將她肌膚襯得皓白如雪。

    時人喜歡畫濃妝，尤其是愛將自己涂抹的膚白唇紅，唯獨謝知反其道而行，她似乎從來不化妝，但卻別人化了濃妝的人還美。謝知滿了十三歲以后，拓跋曜就不怎么讓她參加這種宴會了，很多人都是兩年內(nèi)第一次見她，看到突然長大成人的她，都有些移不開眼，如此絕色美人，難怪陛下將她嬌寵成這樣。等陛下回來，就算太皇太后再不喜，她也該入宮了。

    崔太皇太后看著奪目的謝知，臉上的笑容越發(fā)和善：“大半年不見，阿菀有出挑不少?！彼粗x蘭因說：“果然懷荒水土養(yǎng)人?！?/br>
    謝蘭因笑道：“懷荒哪里比得上京城？阿蕤能如此是母親在京城給她底子打得好?！?/br>
    崔太皇太后微笑頷首，心中卻極不平靜。陛下還沒回來，但是卻已經(jīng)遣驛使回來，密令織造署開始準備皇后的禮服，這種時候備下的禮服給誰準備不言而喻，太皇太后微微冷笑，看來陛下還會在梁國再待一段時間，畢竟他目前軍功積累的威望，還達不到他所想的目的。

    王貴人看著她美得毫無瑕疵的肌膚，擰了擰手中的帕子，目光落在她手腕處，發(fā)現(xiàn)她手腕上居然帶著一只羊脂玉鐲而不是祭紅手串時，眼底浮起不易察覺的笑意。

    恰好這時謝寧馨也注意到侄女居然沒帶自己從不離手的祭紅手串，不禁詫異的問：“你的手串呢？”

    謝知說：“前段時間手串的線斷了，我一時找不到湊手的金線，就讓人先把珠子收起來，等過幾天空了，我再把它穿起來。”

    謝寧馨說：“我家有金線，等回去我就讓人給你送來。”

    謝知笑道：“不用，我已經(jīng)讓人去做了，明天估計就能做好了?！?/br>
    王貴人聽得心中一凜，她要加緊行動了，不然被她發(fā)現(xiàn)祭紅珠不見就不好了。

    謝知不動聲色的瞄了王貴人一眼，輕搖手中紈扇，看來她也會加緊速度了，畢竟自己明天就有可能知道了嘛。謝知用紈扇遮住微笑的唇角，她也想王貴人早點動手，畢竟夜長夢多嘛，而且五哥那邊也準備好了。謝知游刃有余的同貴夫人、貴女們交際，同樣太皇太后的獎勵也讓謝知很滿意，她賞了自己三百斤黃金。

    這種簡單粗暴的賞賜最得謝知喜歡，卻讓很多人看著謝知的目光隱隱多了幾分同情或是嘲笑。畢竟謝知這次的功勞很大，不說要如何大肆賞賜，一個誥命還是可以冊封的，可太皇太后居然一件奇珍異寶都沒有賞賜，直接用這些阿堵物來羞辱她，哪怕她再得陛下寵愛，又能如何？后宮從來都是女人的天下。

    謝知當(dāng)然知道眾人的想法，心中暗忖誥命有什么好的？也就一個虛名，一年的俸祿還不夠她做一件禮服的。不過等到了懷荒就不需要這種不必要的交際，她做禮物的錢都可以省下來搞研究，天知道謝知有多厭惡這種虛偽的交際。謝知臉上維持著完滿的笑容，隨手指了一個圓臉宮女讓她伺候自己去更衣，圓臉宮女恭敬的扶著謝知去后院更衣，同時輕聲說道：“姑娘，事情都安排好了?！?/br>
    謝知用紈扇遮著直射的陽光，“一會你找個機會鉆到我馬車上?！?/br>
    “是?！睂m女悄聲應(yīng)道。

    兩人正說話間，突然聽到一聲童稚的聲音：“你站?。　?/br>
    謝知回頭，只見大皇子站在后院的荷花池旁，她微微一怔，下意識的對大皇子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大王，您是在喊我嗎？”名義上大皇子和太子都是太皇太后養(yǎng)的，只是太子是太皇太后精心教養(yǎng)的，大皇子大部分時候都是乳母養(yǎng)大的，有了太子作對比，宮人對大皇子難免有些疏忽，謝知時?？吹酱蠡首右粋€人玩耍。

    大皇子看著她點頭說：“你過來?！?/br>
    謝知不明所以，提著裙擺走到大皇子身前五步遠的距離站定，她彎下腰柔聲問：“大王，您找我有事？池邊危險，我們?nèi)e的地方玩如何？”

    大皇子意味不明的看了謝知一眼，突然向她伸手，謝知下意識抓住大皇子手，大皇子用力的拉了拉她，謝知不由又上前幾步，但很快心頭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覺，她微笑地說：“大王我們還是——”不想她話還沒說完，大皇子就松開她手，在謝知和圓臉宮女目瞪口呆中，轉(zhuǎn)身“撲通”一聲跳入荷花池。速度之快，讓謝知攔都攔不住，她甚至自己都差點隨大皇子一起跌入池中，還是圓臉宮女反應(yīng)快，一把抓住謝知，才讓她站穩(wěn)。

    第137章 風(fēng)生水起（四）

    “姑娘沒事吧？”圓臉小宮女驚魂未定的問謝知。

    謝知震驚的看著在池塘中沉浮的小身影, “快去叫人！”

    “來人哪！大皇子落水了！”乳母和小太監(jiān)凄厲的尖叫聲劃破了后宮的寂靜。

    謝知反應(yīng)極快的對小宮女說：“你現(xiàn)在立刻去我馬車上躲著?！?/br>
    “可是——”小宮女有些遲疑，“我要是走了，您怎么辦？”

    “我不會有事的，你快走！”謝知推著她, 她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快走！別被人抓??！不然我們都有危險！”

    小宮女被謝知一推, 踉踉蹌蹌的倒退幾步，見謝知不停的催她走, 她咬咬牙，轉(zhuǎn)身就往馬車上跑爬去，宮侍們都來了，小娘子不會有危險的。她不怕死，可她知道要是自己暴露了, 小娘子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救自己的，她不能讓小娘子有危險。

    乳母看著在池塘里的大皇子幾欲暈厥, 歇斯底里的尖叫的喊人救命, 謝知也不理會乳母，只吩咐內(nèi)侍們下池塘救人, 同時讓小宮女去熬姜湯和冬天的棉被，按理這種天氣掉池塘里是不大可能著涼的，但是萬一大皇子比較倒霉, 著涼感冒了, 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 他隨時可能夭折。

    就在宮女們慌亂奔走時, 內(nèi)侍們也把大皇子救了上來。太皇太后這個水池是用來養(yǎng)荷花的，池水并不深，成年人完全可以站在水中，但對一個才四歲的孩子池水足夠讓他沒頂。大皇子被人救上來時候，臉色蒼白、身體不停的打擺子，幸好謝知提前讓宮女備好棉被，乳母將大皇子裹在棉被里，同時給他散開頭發(fā)擦頭發(fā)。

    大皇子被宮人按著腹部，連吐幾口污水后，指著謝知虛弱的說：“是她推我下水的?！?/br>
    大皇子這句話石破驚天，在場所有的宮侍都驚呆了，乳母甚至驚惶的去捂大皇子的嘴。雖然宮里這些天因為太皇太后不喜謝知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可這些事跟皇子皇女無關(guān)，大皇子再不受寵將來也是一個親王，何必趟這趟渾水？不說謝娘子沒理由害大皇子，就算是她推大皇子下水，陛下那么寵她，她也不會有什么懲罰，反而倒霉的都是他們這些下人。

    大皇子驀地甩開乳母的手，大聲用鮮卑語喊道：“就是她！就是謝玉蕤推我下水的！”

    大皇子今年已經(jīng)四歲，跟太傅也上過一年蒙學(xué)，太皇太后對太子教養(yǎng)很嚴格，大皇子作為太子伴讀，學(xué)業(yè)也不差，他鮮卑語和漢語說的都很流利。只是宮里太皇太后和拓跋曜私下都講漢語，所以宮里大部分人都會說漢語，大皇子和太子平時也說漢語，只有面對鮮卑勛貴時才說鮮卑語。

    這話不止宮侍們聽到，就是連聞言趕過來的太皇太后、宮妃和諸位貴婦、貴女都聽到了。諸多貴婦中很多都是鮮卑勛貴，她們只會說鮮卑語不會說漢語，聽了大皇子的話，眾人駭然色變，面面相覷！就是林季華和王貴人都一臉驚疑，林季華看了王貴人一眼，覺得她沒那么大的本事讓大皇子以身為餌，她也沒那么蠢。那么讓大皇子做件事的人到底是誰？

    王貴人也很驚訝，她想過很多種法子來陷害謝知，但是就沒想過利用皇子皇女對付謝知，因為這是宮中的禁忌。陛下萬事不管，宮妃間的爭風(fēng)吃醋，只要事情不鬧大，他都不會過問，唯有孩子是他的禁忌。誰都不敢對皇子皇女下手，上一個針對懷孕宮妃的寵妃，被陛下白綾賜死，莫說死后葬在妃園，就是墓地都沒給，直接讓人丟亂葬崗，連姓名都抹去了，甚至她家族都因此受累。

    謝知看著喜怒難辨的太皇太后，跪下說道：“太皇太后明辨，我絕對沒有推大皇子下水。”拓跋曜孩子太多，謝知連自己庶弟妹都沒怎么弄清過，更別說是他的子女。她今天還是第一次認真打量大皇子，他正滿臉心虛的趴在乳母懷里不敢看眾人。

    這孩子容貌細致，長相一點都不像拓跋曜。不過脾氣倒是有點像拓跋曜，居然對自己這么狠，只是你爹沒你那么蠢，不會以身犯險，你知道萬一救不回來你會死嗎？饒謝知腦子靈活，這時都有點轉(zhuǎn)不過彎來，她想不通到底是誰能讓大皇子不惜自己危險也要陷害自己。

    太皇太后道：“快叫太醫(yī)來，把大皇子抬回去。”她完全沒問謝知這事到底是不是她做的，傻子都知道謝知沒理由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

    謝蘭因電光石火間想到這是個鬧大事態(tài)的好機會！她撲通一聲跪下道：“太皇太后，此事絕對不是阿蕤做的，求您徹查此事！”

    太皇太后眼底閃過怒意，她不問這事就是想把這件事壓下去，等散會后慢慢詢問，謝蘭因這一跪分明是想把這件事鬧大？這事鬧大對她們有什么好處？“等大皇子醒來，我自會徹查此事?！?/br>
    謝蘭因道：“大皇子只是孩子，能懂多少？臣請?zhí)侍髲夭榇蠡首由磉吪?！?/br>
    太皇太后滿心不耐，“你們先回去，朕自會查明此事！”

    謝蘭因還要說話，卻被忍無可忍的太皇太后揚聲喊道：“來人！請謝夫人離宮！”她轉(zhuǎn)身對著謝知說：“你也回去！這幾天就好好在家面壁思過！”

    謝知仰著頭直視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大皇子并非我推入河中的，不然必讓我將來死無葬身之地！”謝知一直覺得后宮爭斗，不能涉及孩子，孩子是最無辜的。所以大皇子在叫住自己的時候，謝知完全沒有半點防備，要是大皇子今天是個成年人，謝知又怎么可能讓他得逞？

    太皇太后被謝知母女氣得渾身發(fā)抖，陳留見太皇太后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趕緊上前訓(xùn)斥兩人：“讓你們回去就回去！哪這么多話！來人！快扶夫人和姑娘回去！”陳留是真心替兩人擔(dān)心，就怕她們觸怒太皇太后。

    而謝蘭因和謝知根本有恃無恐，謝蘭因身為魏國最高階武官之妻，就算是太皇太后也不可以隨意責(zé)罵。謝知就更是了，她要是有半點損傷，傷的是拓跋曜和太皇太后的感情。哪怕太皇太后再不愿意承認，她也得面對一個現(xiàn)實——就是大皇子在拓跋曜心目中絕對沒有謝知那么重，莫說這件事不可能是謝知做得，就算是謝知做得，拓跋曜最多讓她閉門思過，根本舍不得對她如何。

    太皇太后思及此，對謝知越發(fā)看不順眼，這種禍根怎么可以留在宮中？她揮手讓兩人離去，然后急著去看大皇子。她對大皇子雖沒太子那么看重，卻也是她親自看著長大的，對這個孩子總有幾分慈愛，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誰讓大皇子做這件事的。

    不知太皇太后奇怪，在場所有人都在困惑，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來慫恿大皇子做這事？

    太皇太后等謝知和謝蘭因離去后，掃了一遍眾女眷，淡淡道：“朕不想在外面聽到這件事的風(fēng)聲?！?/br>
    眾人心中一寒，皆低聲應(yīng)是，不少人暗暗感慨謝知的盛寵，旁人要輪上這件事，不死也要脫層皮，可她居然只要面壁思過幾天。

    謝知被太皇太后的近身女官親自送到了馬車上，女官想要陪謝知回家，卻被謝知冷淡拒絕，太皇太后身邊的女官就是拓跋曜都禮讓三分，何曾見過太皇太后以外人的眼色？但她面對謝知的冷淡，依然滿臉笑容：“小娘子放心，太皇太后知道小娘子受了委屈，一定會替小娘子做主的?！?/br>
    謝知面上感動，心中嗤之以鼻，她不讓人說就能把這件事壓下去了，哪里需要什么交代？謝知故作委屈的說：“我真沒有推大皇子，是大皇子自己跳下去的?！敝x知之前故意沒說是大皇子自己跳下去的，這樣她寫給拓跋曜的信里也好訴說自己的委屈。

    女官笑容不變：“太皇太后會找到真相的?！?/br>
    謝知暗哂，今天過后，你們需要找的真相不止這一處，好好珍惜現(xiàn)在的空閑吧。謝知上了馬車，女官親自送謝知離宮才折回回報太皇太后。

    謝蘭因看著女官離開的背影，再看看車廂里縮成一團的圓臉小宮女，她輕聲問女兒：“你覺得這件事誰主使的？”

    謝知苦笑搖頭：“我想不出來。”

    謝蘭因也想不出是誰能主使，按說能指使得動大皇子的只有太皇太后，可她完全沒理由讓大皇子來對付阿菀，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她想了半晌道：“不管是誰，這對你來說是個機會?！?/br>
    謝知微微頷首：“是啊，送上門的好機會。”這件事要cao作成功，她可以坑一大片人。

    謝蘭因輕嘆一聲，對女兒道：“虧得你要離開那污糟地方?！辈蝗幻刻煲獙@么多事，女兒將來日子怎么過？當(dāng)年的梁國雖有李氏老嫗，可阿兄就她一個，他們兩人的小日子還是清清靜靜的，從來沒有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事。

    謝知心有戚戚，“是啊，幸好我快離開了?！币郧斑€不覺得，可等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離開的希望，她真一刻不想待在這個地方。

    第138章 風(fēng)生水起（五）

    謝知和謝蘭因回到公主府不久，陳留和寧馨也回來了, 陳留回來就對孫女頓足：“你這孩子平時也沒見這么沖動, 怎么今天想到跟太皇太后頂嘴了？”

    寧馨說：“阿娘，阿菀絕對不可能把大皇子推下水！”

    陳留沒好氣道：“大家眼睛都沒瞎?！背藥讉€腦子不好的, 沒人覺得這事是謝知干的，她問謝知：“你有見到誰把大皇子推入水里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