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少郎君節(jié)哀!”郭良聽到秦纮哽咽的聲音, 忙要去扶秦纮,卻不想秦纮輕輕推了開他,解下自己長袍, 低頭仔細(xì)的將散落的遺骸,以及謝知、散落的衣裙飾物一一收攏到長袍中, 這些衣物中還有阿菀的貼身衣服,秦纮不可能讓別人來收斂, 至于別的女眷包括謝蘭因的衣服遺骸,他讓隨行的女兵們收斂。他同時還命令親衛(wèi)們將周圍所有殘骸的都收攏到一起。 現(xiàn)場狼藉不堪, 就秦纮所在的地方的尸骨就大約有十來人, 再離這些尸體五六百米遠(yuǎn)的地方又有五六具明顯是男性的遺骸,看現(xiàn)在雜亂的腳印, 顯然這些尸體死亡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有不少野獸光顧, 很多尸體都被移動過了。親衛(wèi)們也紛紛解下外衣, 將所有能找到的尸骨都帶回去。 親衛(wèi)中自然有經(jīng)驗豐富的仵作辨現(xiàn)場可能有二十來多具尸體, 但因為尸骸太散亂, 具體到底有多少, 仵作也無法確認(rèn)具體數(shù)量,而且遺骸太散亂,甚至仵作都沒法子拼湊成一具尸體,只能大概確認(rèn)現(xiàn)在有十來具是女性尸體, 也就是說被綁走的女眷大部分應(yīng)該都死了。 從現(xiàn)場的殘骸可以判斷出, 這隊人應(yīng)該是在此地休息, 但估計是遇到了野獸或是狼群、野狗群的攻擊,這行人犧牲五六名精兵后,丟下女眷離開。女眷沒人保護,自然是盡數(shù)葬身獸口。 秦纮始終沒說話,他驗尸經(jīng)驗沒有仵作豐富,他只是在翻檢所有現(xiàn)場找到的牙齒,他帶著羊皮手套仔細(xì)的摸過每一顆他撿到的牙齒。羊皮手套的做法還是阿菀教他的,當(dāng)初她送給自己第一份禮物就是手套和護膝,之后秦纮只要騎馬就必定戴這兩樣物品。 眾人膽戰(zhàn)心驚的看著秦纮的所作所為,總覺得少郎君是刺激受大了,半晌之后秦纮道:“阿菀和母親沒死?!?/br> “什么?”眾人一愣。 “她們沒死,這里的牙齒沒有一顆是她們的?!鼻乩€說,撇去那些發(fā)黑發(fā)黃的牙齒,少數(shù)幾顆看起來稍微白些的牙齒,都磨損極為嚴(yán)重,而阿菀長了一口極美的貝齒,粒粒都跟珍珠一樣,她的牙齒怎么可能是這樣的。 “可是——”慕容胡撓了撓臉上的刀疤,“她們要是沒死,為什么那些流寇要讓她們裝死?”慕容胡雖不通文墨,也不懂驗尸,但他知道但凡綁架肯定要有目的,這場綁架是籌謀已久的,甚至秦家親衛(wèi)中目前還有叛徒也說不定,耗費那么大精力就為綁架兩個弱女子,他們總要有目的吧? 比如讓秦家作出某些退步之類的要求,結(jié)果現(xiàn)在都不見綁匪有送信來,他們要是還大費周章的偽裝夫人和小娘子已死的假象,他們想干什么?所以眾人不信夫人和小娘子,他們覺得郎君是不愿意接受夫人和小娘子已死的消息,才固執(zhí)的說她們沒死。 秦纮也想不透這些綁匪目的是什么?如此大費周章抓兩個弱女子,就為造成她們已死的假象?秦纮這幾天一直在反復(fù)推演留流寇進驛站那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從他們設(shè)計驛將開始,這些人起碼在此地潛伏好幾年,且經(jīng)受過嚴(yán)格的訓(xùn)練,他們的身手甚至要比秦家普通親兵高。 至少也要是自己和父親近身親衛(wèi)的水平,他派去保護母親和阿菀親衛(wèi)中也有幾人有這等身手,可是不是被調(diào)開就是被迷暈,有這等侍衛(wèi)的人絕對不可能是普通人。莫說在懷荒,就是整個大魏有這能力的寥寥無幾,秦纮甚至可以自傲的說,除了他們秦家,就是獨孤家都沒這等手段。 耗費這么多年布置的暗棋,死了那么多精兵,如此大費周章,就為抓兩個女人?秦纮想不通、也想不透,幕后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哪怕那人為兩人美貌所迷惑,可母親和阿菀平時都被嬌養(yǎng)在深閨,見過她們的人寥寥無幾,這其中除了陛下,恐怕沒人能有等手段。陛下怎么可能做這種事? 秦纮說:“繼續(xù)查,阿菀和母親肯定沒死,一定要把她們找出來!”秦纮拒絕相信阿菀已死,她怎么可能會死?她就算死也應(yīng)該是將來兒孫滿堂、壽終正寢的躺在床上無疾而終,而不是現(xiàn)在這般死于非命。 眾人面面相覷,可看到少郎君熬得通紅的眼睛,都默默領(lǐng)命而下,聽從少郎君的吩咐繼續(xù)找夫人和姑娘,雖然所有人都認(rèn)為,夫人和姑娘肯定死了。 秦纮等眾人退下,將仔細(xì)看過的牙齒都收攏到一旁,取過一本兵書細(xì)看,可平時能讓他靜心的書籍,卻怎么都無法讓他安靜下來。秦纮看了大半天,都沒翻過一頁,他煩躁的將兵書丟到書案上。 “少郎君?!陛p輕的聲音自外面響起。 秦纮立刻起身:“進來?!币幻谝氯藷o聲的推門而入,給秦纮行禮。秦纮迫不及待的問:“可有動靜?” 黑衣人低頭道:“那邊回報,不曾聽過柔然大將有異動?!鼻丶以谌崛灰舶膊逵袔酌栋灯澹呐挛恢貌皇悄敲粗匾?,也能監(jiān)視柔然大部分重要將領(lǐng)。這次出手之人的實力很雄厚,就算是柔然也不是每個勛貴都有這實力,秦纮接到母親阿菀遇襲的消息,就讓暗衛(wèi)聯(lián)系在柔然的暗棋,打聽柔然那邊消息,但暗棋打聽許久,都沒查到柔然目前有哪位大將調(diào)兵遣將,更不曾聽說他們有離開駐地。 暗衛(wèi)的消息沒有給秦纮任何安慰,數(shù)百親衛(wèi)出動不是小事,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而且這些柔然勛貴也沒有必要要隱瞞,他們抓母親和阿菀不就有目的嗎?從某種程度來說,他甚至希望真是柔然綁走阿菀和母親,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像無頭蒼蠅一樣,毫無頭緒的尋人,這里太大了,到處都是無人的草原,秦家就算手腕通天,也不可能在幾天之內(nèi),把兩個人從大草原里翻出來。 而時間過去越久,他找到人的希望就越渺?!乩€一拳狠狠的砸在書案上,結(jié)實的木書案硬生生的被他砸下了一角,他的手也砸破皮,鮮血從傷口滲出,秦纮無數(shù)次的后悔,為什么不是他親自護送阿菀入京?如果是他親自護送,或者直接讓母親裝病告假,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這種事了?如果——如果他能把阿菀找回來,他一定不再讓阿菀一個人外出。 “阿嚏!阿嚏!阿嚏!”謝知用絲帕捂著鼻子,連打了三個噴嚏。 剛生出來的小羊羔仰頭,對她無辜的叫了一聲“咩——”,心里很困惑這人類在做什么? “好可愛!”謝蘭因星星眼的看著白軟一團的小羊羔,見小羊羔吐著粉嫩的小舌頭舔奶,謝蘭因忍不住伸手將小羊羔抱在懷里,愛不釋手的輕順?biāo)涇浘砻?,“小羊羔比貓兒還可愛。” “等它長大就沒有貓兒那么可愛了,而且身上也更臟?!敝x知實事求是的說,所以貓咪能成為普遍寵物,而羊只是另類寵物。不過這時代,謝知對一切寵物都是敬而遠(yuǎn)之,一看到寵物她就想到各種寄生蟲和病菌。 謝蘭因嫌棄的把女兒趕走:“走走,你去忙吧,別跟待在這里礙眼。”她不知道小羊長大后不好玩嗎?可現(xiàn)在好玩就夠了。謝蘭因沒好氣的想到,這丫頭怎么就這點不像她阿耶?阿兄才不會說這種掃興的話,一定是魏國皇帝把阿菀?guī)牧?!這些不解風(fēng)情的粗人。 謝知:“……”她這是被嫌棄了? 赫連鳳容忍笑對謝知說:“阿菀,要看大家擠羊奶嗎?” 謝知望望外面炎炎的烈日,堅定的搖頭,“不看?!狈凑催^牧民是怎么擠羊奶的,“我想喝羊奶?!?/br> 赫連鳳容讓謝知回帳篷納涼,帳篷里熏過艾草,沒有飛蟲,謝知換上輕薄的亞麻睡裙躺在涼席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用紈扇扇風(fēng)。 赫連鳳容見謝知雪藕似的手臂上被飛蟲咬了兩個腫塊,紅色的腫塊在鳳容看來額外礙眼,“要不我們現(xiàn)在就回梁國?”她已盡量給阿菀供給最好的條件,可還是讓阿菀受苦了。 “現(xiàn)在不行,外面都是找我們的人,出去就是自投羅網(wǎng),再說這里很舒服,倒是我給大家?guī)砺闊┝恕!敝x知笑著說,自從她跟阿娘來這里后,她們所見的牧民都是女性,從來沒有男性露面,光這一項就給大家造成不少麻煩,更別說其他。但謝知又說不出讓大家放松的話,即使謝知可以忍,阿娘也受不住,她拋棄一切跟自己離開,謝知不想阿娘受委屈。 她跟阿娘出城后就沒再坐驢車,而是一路騎馬趕到鳳容部落,謝蘭因慣例是由女侍衛(wèi)帶著她逃亡,而謝知是不折不扣的一路騎過來的,饒她騎術(shù)卓絕,到了部落后也快累癱了。可到了駐地后,謝知甚至都來不及洗澡,洗了臉、重新梳過發(fā)髻后,便召見部落里的長老,同眾人商議完這段時間部落的行事后,她才能洗澡休息。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謝知又早早的起來鍛煉,幾天熬下來,謝知居然也沒生病,她就明白自己以前是被現(xiàn)代高科技、古代富貴生活嬌養(yǎng)太過,得了懶病。現(xiàn)在沒有高科技,也有如云的仆從,她懶病便不藥而愈,連一天睡十四個小時都改成十二小時,也再沒以前睡不醒的感覺,可見人還是要有點壓力才有精神。 謝知自覺這些天日子充實,可在旁人眼中就覺得她受大委屈,鳳容屢次想讓謝知不要這么辛苦,可見向來疼愛謝知的謝夫人都不說什么,她畢竟只是下屬,也不好多說。謝蘭因不疼女兒嗎?她當(dāng)然疼愛女兒,可在她們出來那一刻,就決定阿菀不能再像以前一樣。 她是這么多人的首領(lǐng),既然是首領(lǐng),就要做首領(lǐng)該做的事,尤其是她還是女子,付出的代價要比男人多百倍,所以無論女兒做什么,謝蘭因都是支持的,她甚至很欣慰女兒的轉(zhuǎn)變,她的阿菀是最聰明的,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她都有分寸,不需要別人來提點。 “我晚上再讓人熏一遍艾草?!兵P容打開薄荷膏給謝知涂腫塊。 謝知漫不經(jīng)心的揮手說:“不就是被蟲子咬了一口嗎?沒那么嬌氣?!兵P容一天五遍給涂這兩個蚊子塊,謝知看到薄荷膏就頭疼,她轉(zhuǎn)移鳳容注意力:“甲一伯伯呢?” “他在外面教人騎馬?!兵P容說。 謝知起身換衣服,“你讓甲一伯伯過來,我有事問他?!?/br> 鳳容掀簾出去讓丫鬟去請甲一過來,甲一穿著牧民的衣服進來,他恭敬的對謝知拱手行禮:“貴主。” 謝知問:“甲一,那些流寇處理干凈了嗎?” “都處理干凈了,貴主放心,絕對不會留下任何后患的。”甲一請來裝扮柔然騎兵的流寇早被甲一全殺光,尸體都燒成灰丟到草原里了,明年那片草肯定長得特別旺盛。 謝知輕嘆:“怎么不會留后患?我們?nèi)绱舜筚M周章,卻一點要求都沒提,這就是最大的破綻?!?/br> 第99章 草原安居(二) 甲一默然, 這是他們無論如何都避不開的破綻,如果假借柔然跟秦家提要求,牽扯的人就太多了,稍有不慎就會弄巧成拙, 還不如這樣什么都不做,即使秦家、魏國皇帝會懷疑,他們也想不到是貴主和夫人主動離開。 而且這里這么大,就算皇家和秦家手腕通天,也不可能找到躲在人群中、閉門不出的貴主和夫人。甲一也清楚,這次他們能順利離開, 也是秦宗言和拓跋曜都不在,秦纮又□□無暇的緣故,要是這次秦纮親自護送,他們就無法離開了, “就算有破綻問題也不大,畢竟誰都想不到是貴主和夫人離開的。” “這倒是?!敝x知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上的手串, 除了祖父、父親和小叔,沒人會知道她們是主動離開的, 畢竟她們完全沒有離開的理由, “這段時間我們盡量不要外出,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破綻?!?/br> 甲一微微頷首:“我會約束大家的?!?/br> 謝知又問甲一道:“奶粉做的如何?” 甲一說:“還算順利, 我們已弄出很濃稠的奶糊, 繼續(xù)烘干應(yīng)該就能變成粉末, 就是現(xiàn)在天氣還不算很熱, 晚上利用冰塊還能把奶冰凍出來,等再熱恐怕就凍不出冰塊?!敝谱髂谭垡勘鶋K來驅(qū)除奶粉中的水分,沒有冰塊,光靠煮奶驅(qū)除水分,難度太大,稍有不慎就會燒糊。 “那就制作干奶酪,把水分曬干,起碼也能保存一兩個月,還頂餓?!敝x知說,她跟甲一商量他們路上的干糧,謝知比較傾向帶這些輕便、營養(yǎng)豐富的食物,路上要是吃得太簡陋,加上旅途勞累,人很容易生病。 甲一問:“那我們今年要不要種一批稻子?”他們?nèi)チ撼臅r間還沒定,全看外面的風(fēng)聲何時過去,只要風(fēng)聲過去,他們就立刻出發(fā),所以很多干糧現(xiàn)在就要開始準(zhǔn)備,情愿準(zhǔn)備了沒用,讓大家吃了,也不能走的時候急匆匆的一點準(zhǔn)備都沒有。 “不要?!敝x知搖頭,“稻種我今年才給五哥,別的地方怎么可能會有?說不定哪天秦家就會查到這里來,我們還是種粟米和小麥好,小麥磨面粉,制成面條,把面條放在油里油炸,面條能保持很久?!?/br> 甲一笑道:“這樣太費油,帶干面粉也能保存很久?!钡共皇羌滓恍?,舍不得費油,而是這里的油大部分是動物油脂,獲取困難,用來炸面不現(xiàn)實。 謝知一想也是,“那就熬點豬油、羊油,密封在瓷罐里,需要用的時候挖一勺就好。” 甲一頷首道:“要出發(fā)時我們還能做rou干。” 謝知提醒甲一:“今年記得多跟別人換幾頭牛,我們要帶的東西不少,塢堡里養(yǎng)的??隙ú粔??!?/br> 甲一頷首道:“我讓小十六帶人去商市換?!毙∈褪羌资?,跟純粹漢人長相的甲一他們不同,甲十六身上有突厥、鮮卑和漢人三族血統(tǒng),他的長相跟附近的邊民頗為相似,他又說著一口流利的鮮卑、突厥、柔然語,所以甲一時常讓他做些明面上的事。 謝知也能流利的說鮮卑、柔然和高句麗語,她的鮮卑語是跟拓跋曜學(xué)的,而柔然和高句麗語和拓跋曜一起跟老師學(xué)的,可惜謝知說的再流利,也不可能外出跟人交談,她跟阿娘是絕對不能顯露在人前的。 謝知又?jǐn)傞_地圖,跟甲一商量起他們行徑的路線,這已經(jīng)不是他們第一次商議了,但是兩人都不覺得這是浪費時間。因為每次謝知同甲一商議完,都可以想到些以前想漏的事,這也算是一種查缺補漏。謝知能帶著阿娘離開,也是因為這一次次的商議,一次次查缺補漏,才做到最后的順利。等甲一回去,還要繼續(xù)跟別的暗衛(wèi)商量。 他們目前暫居住的部落,并不是一個傳統(tǒng)的游牧部落,因該部落里大部分以老人為主,所以部落并不是遷徙部落,而是一個定居的塢堡。他們選擇的定居點是御夷鎮(zhèn)附近,跟邊關(guān)的邊民一樣,他們在駐地外面搭建一圈土墻防御,白天把羊群趕到塢堡外放牧,晚上再把羊群趕回塢堡。 只是先前他們不懂放牧,只靠天吃飯,羊吃完塢堡外的草,就只能挨餓,冬天也收集不到太多干草,要不是赫連鳳容祖父補貼,塢堡里的牧民根本活不下去。后來謝知了解到他們情況后,讓他們開春在塢堡外種苜蓿,塢堡內(nèi)種粟米、小麥。 甲一又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一片野生沙棗林,謝知就讓他們把所有的空地都種上苧麻和沙棗,在塢堡里教大家養(yǎng)豬、養(yǎng)雞。有謝知的技術(shù)指點,塢堡的生活質(zhì)量提升一大截,連衛(wèi)生都比以前好太多。只是大家還是習(xí)慣帳篷生活,并沒有像漢民一樣搭建房屋,當(dāng)然不搭建房子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沒錢。 等謝知跟甲一商議完畢,謝蘭因也玩夠了小羊羔,端著一碗洗干凈的沙棗進來找女兒。 甲一連忙起身給謝蘭因行禮:“娘子。” 謝蘭因聞言一怔,以前宮里宮侍們都是稱呼自己娘子的,后來她嫁給秦宗言后,暗衛(wèi)們便稱呼自己為謝夫人,怎么現(xiàn)在又叫自己娘子了? 在甲一看來,謝蘭因嫁給秦宗言,就是秦家的媳婦,跟蕭家無關(guān)??涩F(xiàn)在謝蘭因又跟他們離開,顯然她心里還是以貴主為重,既然她不是秦家媳婦,那就又是蕭家的皇后。 謝知說:“你以后也不要叫我貴主,就稱我姑娘吧?!?/br> “可是——”在甲一心里,謝知永遠(yuǎn)是廣陵公主。 謝知笑道:“以后我們在路上的時間多,接觸的外人也多,這種容易引起人懷疑的稱呼,能不提就不提。” “是,姑娘?!奔滓还Ь吹母目?。 謝蘭因?qū)滓徽f:“我也派人送了些沙棗給你們,你回去嘗嘗?!?/br> “謝娘子賞賜?!奔滓磺硗讼?。 謝知洗了手,拈起一顆沙棗慢啃,“味道還行?!鄙硹椏诟胁患凹t棗那么甜,但吃久就覺得味道也還不錯。 “是啊,這里也沒別的果子?!敝x蘭因給謝知吃的沙棗還是去年的。 “等寒瓜熟了,我們可以吃寒瓜?!爸x知安慰阿娘,寒瓜就是西瓜,南方不常見,北方、尤其是靠近西域的邊關(guān)地區(qū)還算常見,塢堡附近有片沙地,謝知秉著空著也浪費的原則,讓人種了點寒瓜,今年夏天她就能跟阿娘一起吃寒瓜。 謝蘭因點點頭,她以前真不饞鮮果,可到了塢堡,她看什么都新鮮,什么都想嘗嘗,比如這去年的沙棗,以前是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現(xiàn)在她都興致勃勃的洗了跟女兒一起吃,“難怪你老說外面舒服,外面真舒服?!彼L這么大,都沒這么自在過。 “當(dāng)然,我們有那么多人保護,怎么可能日子過得不舒服?!敝x知見阿娘手上空蕩蕩的,昨天戴著一串奇楠珠也不見了,便將手上的手串褪下遞給謝蘭因,“阿娘,你喜歡崖柏味道嗎?要不要戴這個手串?”謝知手上戴的是崖柏手串,這是用鳳容商隊前年從新羅運回來的崖柏木料制成的。 她本來不離身的祭紅首飾被她當(dāng)身份證明丟到死尸身上,拓跋曜送她的其他祭紅器物,她都留在京城沒帶出來,她以后也不可能再用這種容易拆穿身份的飾品,她就把崖柏手串翻出來了,她前世就挺喜歡崖柏的香味。 “這味道也挺好聞的?!敝x蘭因還是第一次聽說崖柏這種香木,她以前是戴玉鐲的,不過她手上的玉鐲都是羊脂玉鐲,拿到外面去件件都是稀世珍品,謝蘭因就全收起來了。之前她還戴了一串奇楠珠,今天也不戴了,因為侍女跟她說,奇楠比羊脂玉還珍稀。她跟阿菀孤身在外,這種容易被人看破身份的飾物能不戴就不戴。既然女兒把崖柏給她,顯然崖柏珠是珍貴。 謝知笑道:“我也覺得這味道好聞,這是產(chǎn)自新羅的香木,價格不貴,上回鳳容的商隊帶回來好幾車,都被我用來做成手串、香山子。” 謝蘭因眉眼彎彎,“好,以后我們就用崖柏當(dāng)香山子?!?/br> “夫人?!蓖袢缗踔慌韪砂葸M來。 謝蘭因見狀一笑,對謝知說:“我們出去。” 謝知也無奈的笑笑,同阿娘離開帳篷。馬上快入夏,草原上蚊蟲漸多,自從謝知和謝蘭因都被蚊子咬過后,眾人就嚴(yán)防死守,早晚兩次在帳篷里熏艾草,堅持不讓她們再被蚊子咬。 謝知倒是覺得她跟阿娘的蚊子塊不是在帳篷里咬得,而是去外面咬得,但這話不能說,要說了,她們這夏天就別想出帳篷了。謝知站在帳篷外看著塢堡,她們所在的地方是塢堡的中心,靠近她們的帳篷住的都是她們的心腹仆婦和親衛(wèi)們,牧民則住在更外面,平時除了小孩子和婦人外,男性是從來不許靠近這里的。 這點謝知也是贊同的,這里女眷太多,出現(xiàn)太多男人總歸不方便。本來鳳容是想在中心給自己建房子的,但謝知以太顯眼為由拒絕,鳳容只能讓人繼續(xù)搭建帳篷,當(dāng)然同樣是帳篷,她們住的帳篷跟普通帳篷只是外表想象,建造過程完全不同。 帳篷周圍的土地鳳容先讓人用大火連燒三天三夜,將泥土徹底燒干,再在周圍深埋無數(shù)竹炭石灰防止潮濕和蚊蟲,然后鋪上燒干的泥土,用石夯把土夯實,澆上糯米砂漿,待泥漿干透,地面也平整的像水泥地。 鳳容最后讓人平整的地面上鋪設(shè)地板,地板的隙縫中填滿竹炭、艾草、石灰混合而成的粉末。帳篷是建在地板上的,說是帳篷,四周還是有部分砌了石磚,這樣的帳篷跟房屋也沒多少區(qū)別。所以人還是要有實力,有錢有實力,跑到哪里住的都舒服。 謝蘭因看著帳篷外逐漸轉(zhuǎn)暗的天色,恍惚說:“一天又過去了?!敝x蘭因她來塢堡也不過五天,回想起以前在梁國、在秦家的生活,卻恍若隔世。就像女兒說的,這里生活或許比不上秦家舒服,可一旦嘗到自由的滋味,她們就不想回去了。 “是啊,一天又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謝知想著,離她們離開也有六天了,不知五哥是不是還在找他們?她對大人和五哥還是很愧疚的,畢竟她跟阿娘這一走,給他們不知道造成多大的麻煩。至于拓跋曜——謝知微微恍神,他應(yīng)該還不知道自己離京的消息吧? 謝知算著古代的通訊方式,估計秦宗言還不知道阿娘離開的消息,但她實在低估了古代傳遞消息的手段,如果真是快馬加鞭的急信,跑遍中華大江南北也不需要十天,更別說是從懷荒到相城。 就在謝蘭因跟謝知吃沙棗時候,剛剛攻下相城,正要整軍待發(fā),明日渡江攻入南朝的秦宗言也收到兒子從懷荒傳來的急報,秦宗言翻開兒子的密信,只掃了一眼,就臉色劇變,他手發(fā)顫的任信件落到地面,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回去找阿鏡!阿鏡絕對不可能會出事!她等著自己回去找她! 幾乎在同時,拓跋曜也接到暗衛(wèi)傳來的消息,謝知失蹤的消息太嚴(yán)重,哪怕知道太皇太后不想讓陛下知道小娘子離京,他們也必須傳遞,不然等陛下回來,知道小娘子不僅早早離京,還因為羽林軍護衛(wèi)不力而失蹤,他們這些暗衛(wèi)一個都別想活下去。 拓跋曜看完密信,又驚又怒又急,不可能!阿蕤怎么可能出事!他看著眼前的驛使,憤怒的對他心口就是一腳:“役夫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