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她看著被自己驚得目瞪口呆的謝洵,她淘氣笑道:“我太優(yōu)秀了,總要給別人一條活路不是嗎?”鮮卑族最自傲的就是騎術(shù),鮮卑貴女引以為傲的也是自身騎術(shù)。對學業(yè)她們或許不在意,因為對大部分人都理所當然的認定,漢女課業(yè)就該比她們好,但如果騎術(shù)還比她們好,就太惹人注意了。謝知又不是崔明珠,她在宮里已占夠?qū)檺?,干嘛還非要事事占上風? “你瞞得也太好了。”謝洵無奈的苦笑,居然連家人也一起隱瞞,所有人都認為謝知騎術(shù)很差,根本不會騎馬。 “沒有不透風的墻,要瞞就瞞得徹底?!敝x知微微一笑,家里都漏成篩子,謝知對自己下屬有信心,只要謝知愿意,她可以把自己院落管得密不透風,可她能在家里展現(xiàn)自己奴下之道嗎?祖母再好,也不是親媽。 “這里你就放心?”謝洵揚眉。 “小叔要是有空,帶著小嬸、阿楠在這里玩幾天就會明白?!敝x知說,她費盡心力將這里打造成所有人認定的家,如果還有人背叛,謝知也只能怪自己能力不夠,不能讓人信服。 謝知帶著謝洵來到稻田,謝洵看到謝知的稻田時,謝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阿菀這里的稻子居然已經(jīng)快收獲了?謝洵看著一派貴公子風度,不食人間煙火,其實他遠比大部分貴族接地氣,他知道現(xiàn)在是種水稻的時候,但別家的水稻才剛開花,這里居然要收成了?這怎么可能? “這是我讓人從真臘、交趾那里帶來回來的稻種,我們這里的水稻要百日才能長成,這稻種成熟只要五十多天?!敝x知下馬,她有沒有想到自己運氣這么好,居然讓人順利帶回占城稻,“這種稻子產(chǎn)量也比我們這里的稻種高,但具體產(chǎn)量還要等收獲以后才知道,我猜他們的口感也不會很好?!?/br> 謝知做土硫酸銨就是為了種水稻,水稻種植過程中幾次追肥都要用到硫酸銨,她弄不來真正的硫酸銨,用土硫酸銨代替也可。謝知想看看經(jīng)過自己施肥料后,占城稻到底一畝到底能收獲多少,她偏頭對謝洵說:“小叔,你覺得這種稻種夠不夠?” 謝洵驚愕半晌,驀地跳起來喊道,“這么重要的東西,你居然就在自己田莊里種了!” “不在這里種,我怎么知道進展?”謝知不以為然,“小叔你再仔細看看周圍的環(huán)境?!?/br> 謝洵環(huán)顧四周,發(fā)展這個稻田所在之處頗為巧妙,它嵌在兩座山丘之間,幾乎四周都有遮蔽,唯一一處空地則種滿了薔薇花,將稻田遮蔽的嚴嚴實實,“這些薔薇花做什么用?” “我用來蒸花露的,鮮花從播種到耕種用的都是女孩子,從來不許男人靠近?!敝x知說,給她種占城稻的人都是死士,就是種花的女孩子也是謝知親手培養(yǎng)的,可以信任的人,他們都知道這里的重要性,所以謝知這里看似松,實則守備很緊。 而對外謝知不許人靠近這片花田的理由也光明正大,不許臭男人靠近熏臭了薔薇花,作為一個貴族小姐,有這么一點矯情不是很正常嗎?大家都很識趣遠遠避開花田,順著謝知的意思。再說謝知對外的身份不過只是一個被皇帝看中的小貴女,唯二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容貌和才華,誰會對她多加關(guān)注?有時候女人身份也是一種掩護。 “阿菀準備何時推出這種稻子?”謝洵雙目發(fā)光的看著稻種,也顧不上儀態(tài),直接蹲在田間看著水稻,那姿勢跟老農(nóng)民一模一樣。謝知忍笑,家里就屬小叔最接地氣。 “糧食是重中之重,我不能只種一年就推廣,起碼也要種上四五年再說?!敝x知說,她還要測試化肥該撒多少,怎么才能把有機肥和化肥有效結(jié)合,還有栗米,也不知道用了化肥后栗米能收獲多少。除了占城稻,化肥也是可以推廣的,只要注意有機肥和化肥均衡就好。這時代化肥比有機肥更貴,也不是所有人都舍得用化肥的。 謝洵問:“那你先準備推廣棉花?” 謝知笑道:“是啊,我先推廣紡織機,我是女人,推廣紡織機不是很正常嗎?”想要揚名,也要一點點慢慢來,自古對賢良女子要求之一就是會紡紗織布,以謝知的身份推廣這些最合適不過,她是內(nèi)定的未來宮妃。 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想來那些大臣就算不愿意馬上推廣棉花,但是也樂意給她一個好名聲,也愿意推廣那些織布機,畢竟這些也能用來織麻衣。謝知不是急躁的人,飯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只要她努力了,哪怕最后的結(jié)局不如自己所愿,她也無憾了。 謝洵問:“你想先說出紡織機,再推出占城稻?” 謝知說:“我會先寫清靜經(jīng)注釋,然后推出紡織機,然后繼續(xù)寫道經(jīng)注釋,等到了合適的時候再推出占城稻。”她要給人塑造一種清高、不屑名利,又心懷天下的形象,這樣就不會引起不必要的猜忌。畢竟她沒準備造反,就算造反,她也不會傻得現(xiàn)在就宣揚。 “那阿菀你想過以后嗎?以后你可能一輩子都不能——”謝洵困難的說出兩個字,“嫁人?!彼靼字杜囊馑?,她想要把自己名聲宣揚到頂端,讓太皇太后不愿意讓她入宮,這樣她固然能得償所愿,但也不會有別人娶她,沒人敢娶皇帝喜歡的女人,她準備一輩子孤苦無依、最后連孩子都沒有嗎? “天下還有比皇帝更好的男人嗎?”謝知問小叔。 謝洵一怔,微微搖頭,他不喜歡阿菀當拓跋曜妃子,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拓跋曜很優(yōu)秀,又對阿菀一往情深,錯過了他,阿菀也未必能找個更好的。 “我既然連皇帝都不愿意嫁,我為何還要嫁給別人?就為生兒育女,cao持家務嗎?與其這樣,我還不如梅夫鶴子,一世清修?!敝x知笑著說,要不是她前世羈絆太多,她后期真想拋棄一切,遁入終南山??墒强吹嚼线~的祖父母、日益變老的父母,謝知甚至連這個想法都不敢流露。 有位老道士說得好,人生在世何處不清修?連自己父母長輩都不奉養(yǎng),又談何修行?天下沒有不忠不孝的神仙。謝知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現(xiàn)代的自己是死了?幸好自己有凍卵,總算還能給爸媽一個指望。她這輩子也算做了點好事?如果真有天道、真有功德,她希望都分在自己兩世父母和所有疼愛自己的長輩身上。 “梅夫鶴子,一世清修?!敝x洵喃喃的重復一遍,“好!阿菀你有這樣的志向,小叔一定幫你!” “小叔,你對我真好?!敝x知真心道,如果說京城還有人愿意不顧一切的幫自己,也就是小叔了,所以她還是幸運的。 謝洵在侄女的莊園上看了許久,看到紡織機、看到占城稻、看到土化肥……謝洵興致高昂的走了,他要好好想想他怎么給侄女做序,然后還要怎么推廣,岳父那里肯定要一份,秦宗言需要嗎?他似乎不信道教?他去找?guī)讉€信道的朋友問問,他們推薦肯定比自己更有用。 第71章 姐妹情深 謝知送走謝洵, 也回到書房準備寫清靜經(jīng)注釋, 見赫連鳳容在給自己磨墨, 她詫異的問:“阿容怎么是你在磨墨?” 赫連鳳容說:“玉蔓她們在忙,幾個小丫鬟磨墨不好, 正好我也沒事,就一邊磨墨一邊看書了?!?/br> 謝知笑道:“那麻煩你了。”她也不跟赫連鳳容客氣, 她們當年讀書時同學間也是這么相互磨墨的, 只要是在看書的人,都會手里拿個墨塊磨墨, 不是給自己磨就是幫同學磨。 謝知鋪開蠶繭紙,先提筆端正的默寫了一篇清靜經(jīng),這一次謝知徹底沒有掩飾自己真正水平,全篇五百余字一氣呵成,全是端莊美秀之極的小篆, 即使赫連鳳容這種看不懂篆書的人,也覺得謝知寫得著實好看。 謝知默完篆書, 就開始寫她對清靜經(jīng)的理解, 她已打好腹稿, 準備先寫一篇自序,寫她對清靜經(jīng)理解,然后比照原文,寫她對清靜經(jīng)的理解, 最后再寫一些她修煉時的感想, 同時引入一些內(nèi)丹修煉之法。 清靜經(jīng)并不涉及內(nèi)丹修煉, 它是一篇純粹修心的經(jīng)文,沒有任何神異內(nèi)容,但時下內(nèi)丹修煉法門已有萌芽,黃庭經(jīng)已問世。謝知來自后世,后世道家修行以內(nèi)丹為主,謝知也不可避免的受后世的影響,她將來準備出家,道家門派不知凡幾,她準備入內(nèi)丹門派的,就要現(xiàn)在開始鋪墊。 寫書不容易,尤其是在沒有電腦的情況下,謝知寫寫停停,不知不覺寫了一下午,赫連鳳容一直在沉默的照顧她,等她悄悄給謝知點上燭火,謝知才恍然回神,看到赫連鳳容還在書房,她訝然道:“阿容你一直在?” “是啊,反正我也沒事。”赫連鳳容也看了一會謝知寫的東西,只可惜上面的字她大半都不認識,有些認識的,她也不知道組合起來是什么意思。 謝知放下筆,“阿容你找我有事?”她這模樣似乎有話要跟自己說? 赫連鳳容遲疑了一會,謝知耐心的等著她,也沒有催促。赫連鳳容下定決心對謝知說:“阿菀你知道我的家世吧?赫連家的家產(chǎn),我祖父原本是準備給我的,但是被我父母強奪走了?!?/br> 赫連鳳容譏諷一笑,如果母親是要跟自己奪權(quán),她奪走祖父的財產(chǎn)她都不會那么不甘心,畢竟母親生養(yǎng)了自己,可是母親居然情愿給庶子也不愿意給她,赫連鳳容心目中的恨就不是語言可以形容的。 如果祖父泉下有知,看到她把赫連家的家產(chǎn)給父親的庶子,他恐怕會嘔血吧?早知道如此,他又何必給她招婿?把她嫁人,他從外面另外過繼一個嗣子不更好?這樣就不會便宜了赫連家。母親真不知道祖父跟他那幾個哥哥都不合嗎?她肯定知道,她只是被父親哄得愿意假裝不知道。 “我知道。”謝知想了想,斟酌勸赫連鳳容道:“阿容我知道你委屈,但我不贊同你現(xiàn)在跟你父親翻臉,我們年紀還小,我們可以慢慢籌謀?!彼芾斫馑奈F(xiàn)在真不合適。起碼要等赫連鳳容手里底牌夠足,才能讓繼父和五哥答應整治鳳容的父母。 赫連鳳容笑了,笑容明媚燦爛:“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祖父對我母親知之甚深,也知道他去世后我會面臨什么下場,所以他不是沒留了后手給我?!?/br> 謝知一怔,她不是奇怪赫連鳳容祖父留底牌給孫女,而是奇怪鳳容為何要跟她這事,這不應該是鳳容的秘密嗎?五哥也應該不知道這個秘密吧? “我祖父給我留了二萬斤銅錢,還留有一個約有千人的小部落給我。部落里青壯不多,但很多老人都是隨我祖父早年走商路的老人,里面還養(yǎng)著百來匹我祖父留下的良種馬。他跟我說,如果實在過不下去了,就去找以前的叔伯爺爺,離開大魏,天大地大,我們何處去不得?”赫連鳳容一口氣說完自己的底牌,目光灼灼的看著謝知。 “所以?”謝知不動聲色的看著赫連鳳容。 “所以——”赫連鳳容一下跪在謝知面前,“無論你想做什么事都可以帶上我,我赫連鳳容對天發(fā)誓,愿一生一世效忠謝知,絕不背叛,若有違誓,天道不容,讓我五行俱滅?!?/br> 赫連鳳容說完,緊繃的身體一下放松,自從祖父離開后,她的日子過得太憋屈了!只有跟著謝知時才是她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她并不知道謝知在做什么打算,但她能敏感的察覺道謝知似另有計劃,所以赫連鳳容將自己最后的底牌都對謝知交代了,只求她能愿意接受自己的效忠,將來她去那里都要帶上自己。 饒謝知向來聰慧,都想不到赫連鳳容會如此,她連忙扶起赫連鳳容,“阿容,你這是做什么?你要是效忠了我,五哥怎么辦?”謝知無奈的說,她怎么能讓未來的五嫂效忠自己?謝知也不能完全信任她,她身上早打上秦家的烙印。 赫連鳳容說:“我跟五公子并非訂婚,五公子也不是非我不可,他選中我只是因為我聽話,他完全可以再找個更聽話的人?!焙者B鳳容見謝知滿臉愕然,簡單的將秦家的打算說了一遍,末了說:“五公子人很好,要是以前,我說不定也愿意跟著他,為他cao持一切,但現(xiàn)在——”她看到了謝知,再想想祖父以前說的,她突然覺得她也可以換個活法,只要阿菀愿意跟她聯(lián)手,她們兩人什么地方去不得? 謝知聽得目瞪口呆,她都沒想到繼父對鳳容居然是如此態(tài)度,鳳容那么好的女孩子,哪里配不上五哥了?謝知想了一會笑了,繼父的想法也正常,因為女人的價值本來就是依附父親和丈夫而存在的,她自身好有什么用?不如一個出身。 “阿容你真愿意跟我一起走?我這輩子可能不會成親了,而且后面甚至可能連身份都沒有?你愿意跟我隱姓埋名的生活?”謝知正色問,既然赫連鳳容主動投誠,謝知也決定向她坦承自己的計劃,但她還要最后一次確定赫連鳳容的忠心。 “我赫連鳳容愿……”赫連鳳容又要下跪發(fā)毒誓,謝知連忙阻止她,“誓言一次就夠了,不用多說?!敝x知見赫連鳳容都如此,也不準備再隱瞞她,赫連鳳容那些走慣商道的老人的確很讓她心動,她想了想問赫連鳳容,“阿容,你對我了解多少?” 赫連鳳容說著自己對謝知的觀察:“我知道你不想入宮,每次你給皇帝寫完信,心情都會低落一段時間,這次你見過皇帝,心里就更不開心。他為了懷孕的宮妃都可以委屈你,讓你去別莊,連見面都是偷偷摸摸來見你的,他到底把你當什么人了?” 赫連鳳容并不喜歡拓跋曜,覺得他對謝知太不尊重,她知道按照漢人的規(guī)矩,男女未婚前是不可以如此私下會面的,這種會面在漢人看來就是無媒茍合!“還有你研究的織布機,要照你以前的習慣,你早讓皇帝和五公子知道的,可是你現(xiàn)在都牢牢的瞞著,我覺得你并不是在跟皇帝賭氣,你是另有計劃?!?/br> “我跟陛下賭什么氣?”謝知敏感的問:“宮里又出什么事了?跟我有關(guān)?”她連崔明珠的事都沒跟拓跋曜生氣,宮里還有什么事能讓自己生氣? 赫連鳳容遲疑下道:“我也是剛打聽來的,陛下前段時間新冊封了一個林貴人,現(xiàn)在極受寵愛?!?/br> 謝知若有所思的問:“有人拿她跟我相提并論?”不然鳳容不會認為她會生氣。 “林季華小字秀媛,現(xiàn)在外面稱你們?yōu)橛裆伦耍瑢⑺阆嗵岵⒄??!焙者B鳳容恨恨道,“她算什么東西?也配跟你相提并論!”謝知小字玉蕤,是人盡皆知的,因為這是皇帝親自替謝知取的。 “她是貴人,我是無品階的臣女,按理她跟我相提并論才委屈?!敝x知聽到后并沒有生氣,還有閑心打趣赫連鳳容的話,原來如此,難怪祖父想借此機會讓自己揚名。他們也想太多了,她又不是什么人,別人想要跟自己比試一番不是很正常嗎? “阿菀!”赫連鳳容沒想謝知還有心情開玩笑,“就算你這次在才學打壓了林季華,可又有什么用?將來還有無數(shù)個林季華?你真想被宮廷關(guān)一輩子?你看我們莊子上的各種棉花機器都研究出來的,還有你養(yǎng)得那些孩子,我們完全可以帶上人離開?!?/br> 赫連鳳容詳細的跟謝知說著自己的計劃,“我聽祖父說過,在于闐國附近有不少邊民會種棉花,我們?nèi)ツ抢镩_個棉花莊園,然后織布外銷別國,生活肯定是比不上長安,但也不會過的太差,而且比京城自由太多了?!倍杂傻淖涛秶L過以后就戒不掉了。 她以前不肯走是還存了從父母手里奪回祖父一切的想法,可現(xiàn)在想想她又何必跟人較勁?與其將生命浪費在這里,還不如離開,外面海闊天空,任她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如果謝知是普通的貴女,赫連鳳容也不會跟謝知說這些話,可通過這些天的相處,她發(fā)現(xiàn)謝知心里的野心并不比自己少,她還比自己聰明,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委屈自己陪她并不喜歡的人嗎? 謝知搖頭,“阿容,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現(xiàn)在不能走。”她走了,留在魏國的這么多親人怎么辦?拓跋曜的怒火誰也承受不起,他第一個就會毀掉公主府。雖然謝知時常對祖父各種腹誹,可祖父畢竟養(yǎng)大了她,還對自己疼愛了這多的年,還有祖母、姑姑……更別說還有阿耶、阿娘和小叔,這么多羈絆在這里,她怎么能走? “你愿意走?”赫連鳳容沒管謝知是什么時候離開,只要她愿意離開,“無論你準備什么時候走,我都會跟隨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讓我祖父的手下秘密來京拜見你?!?/br> 既然赫連鳳容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告訴自己,謝知也愿意信任,“你猜的沒錯,我發(fā)明紡織機是有緣故的?!?/br> 她把自己跟小叔說的事跟赫連鳳容說了一遍,謝洵是男人,很些事天生沒有女人敏感,赫連鳳容聽到這些話,問謝知道:“就算太皇太后不愿讓你入宮,可皇帝不愿意放手你能怎么辦?你又不是馬上離開,你過幾年也該長大了,難道你真要當皇帝的——” “當他情人?外室?”謝知輕笑,“想想我也沒什么好虧的,有個當皇帝的情人,大部分時候還是他哄著我、替我盤算?!憋嬍衬信?,男歡女愛在正常不過了,謝知又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女孩子,對這種事也沒什么排斥。 “那等太皇太后不能阻止陛下了呢?他到時在讓你入宮你怎么辦?”赫連鳳容問,在她看來女人有幾個情人再正常不過了,謝知愿意接受這種關(guān)系也好,就怕皇帝不會答應。 “如果太皇太后真不讓我入宮,哪怕她不在,她也會留后手?!敝x知很肯定的說,她對太皇太后的脾氣很了解。 赫連鳳容不以為然:“死人又爭不過活人,那時候只要他愿意,你還是要入宮?!?/br> “他不會,那時候他早已習慣?!敝x知搖頭漠然道,“讓人退讓會成為一種習慣的。他如果漸漸習慣什么事都是我先退讓,他就會越來越習慣,會一直讓我退讓下去,然后再從別的方面給我,他以為的補償。如果哪天我突然不愿意退讓,他還會覺得我不識大體?!?/br> 拓跋曜現(xiàn)在會喜歡她,是因為他沒有徹底親政,他的女人還不夠多,還沒有給他生兒育女,等后宮女眷孩子漸多,他的政務也越來越繁忙,兩人有這么聚少離多,他又能對自己有多少感情?再濃的情義都熬不過時間。 赫連鳳容默然,她再聰慧,到底年紀還小,不明白為何有人會愿意委屈自己的喜歡的人。 謝知知道,因為人都是自私的,當傷害一個人代價過低時,他就會下意識的一次次的傷害這個人,因為他覺得無論如何,那個人都會原諒自己,他永遠不會失去那個人。 就像現(xiàn)實中很多人對朋友同事都是客氣有禮,對自己的父母卻時常惡言相向。父母稍有做一點不順自己的意的事,就會暴跳如雷,因為他們知道父母會輕易原諒自己,但外人永遠不會。拓跋曜對自己也是如此,他知道,自己除了跟著他,別無出路。 赫連鳳容遲疑的問:“如果——如果他真的有一天改了呢?” “有些事開弓就沒有回頭箭?!敝x知輕輕嘆道,“在他改之前,我已經(jīng)改了啊?!敝x知之前的十年一直在做心里建設,逼著自己要去適應宮中的環(huán)境,她設想過很多種情況,也跟拓跋曜認真培養(yǎng)感情,她以為自己坦然面對拓跋曜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可真正面對時謝知還是受不了。 她不了古代的賢妻,做不到笑看丈夫跟別的女人談戀愛,還要在丈夫跟別的女人鬧矛盾時開解他,甚至在自己年老色衰時還要給丈夫挑小妾。說謝知驕傲也好,說她優(yōu)越感濃也好,她就是受不了。 沒有男人可以讓她如此委屈,哪怕這個男人是皇帝!她覺得她要是真入了拓跋曜的后宮,她會忍不住殺了拓跋曜。兩人是青梅竹馬的感情,他從小這么疼她,她還是遠遠的避開,給他們兩人的感情劃下一個休止符,希望他們可以好聚好散。 赫連鳳容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要在皇帝還能庇護你前走。”赫連鳳容說的很含蓄,在她看來拓跋家皇帝祖?zhèn)鞯亩堂匕详坠烙嬕膊粫钐?,謝知在拓跋曜活的時候自然能生活無憂,等拓跋曜一死,她的日子就立馬不會好過了,她必須要在拓跋曜死之前離開。 “我會在合適的時候死遁的?!敝x知說,她也明白,她敢這么做,還是仗著拓跋曜的情義,一旦沒了拓跋曜的庇護,她必須馬上離開,華夏從古迄今都是君權(quán)高于一切,莫說她只是刷自己名聲,刷到太皇太后不愿意自己入宮,就算她把自己刷成神女,皇帝想殺自己的時候也是照殺。 她從書房的博物架里取出一卷畫展開,赫連鳳容屏息看著這卷畫,這是一張輿圖,一張跟她看過的輿圖都不一樣的輿圖。 謝知手指虛虛的在自己自制的亞洲地圖上畫圈,“阿容你看這里,這里都是魏國的領地,不是很大是不是?這周邊還有很多地方,你說去西域是一條路,去梁國也不錯,梁國這一帶有很多小島,島上水土豐美,我們可以去那里隱居?!敝x知說的是江南、浙江一帶的小島,那里常年與世隔絕,有了占城稻的種子,他們也不怕沒有糧食。 赫連鳳容看著一會地圖說:“如果是這樣,我們兵力恐怕不夠,畢竟我們手下只能當騎兵,不能當水兵?!?/br> “可以慢慢訓練,而且我們還能可以造|炮|防御。”謝知說。 “炮?”赫連鳳容不解的看著謝知。 “就是類似投石機一樣的東西?!敝x知說。 赫連鳳容大驚,“你會造投石機?”投石機是國之重器,尋常人怎么可能有? “不會,不過我們也不用造投石機?!敝x知心里暗暗補充,她不會造投石機,但是她有投石機的圖紙,這是當年甲一伯伯從宮里帶出來的。 赫連鳳容認真的聽著謝知的計劃,謝知很多話很多心思,不好跟小叔說,但卻可以跟閨蜜說,所以她跟赫連鳳容說得更細致,赫連鳳容聽得雙目異彩連連,她就知道阿菀跟她一樣,都是不甘寂寞的人,就如她不愿意被秦纮關(guān)在后院,阿菀肯定不愿被關(guān)在后宮,即使她們遇到的男人都是當世男兒的極品。 謝知從赫連鳳容處得知了林季華的事后,將玉蔓和零露嚴厲的罵了一頓,不許兩人以后再瞞著這種事,今天是林季華的事,以后更大的事?她不是要被兩人聯(lián)手蒙蔽了?兩人連忙跪地認錯,謝知冷著臉讓她們起來,警告她們下次再這樣就不要待在兩人身邊了。兩人疊聲保證再也不敢了。 謝知讓人把林季華的詩集找來,認真的翻過一遍,翻過以后她終于知道為什么祖父自信滿滿的認為她寫詩也能比過她,因為林季華的詩詞大部分都是打油詩,偶爾有兩首相對好一些詩詞都是擬作。什么叫擬詩?就是照著別人的詩詞再做一篇,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算深度借鑒,這幾首詩比打油詩略好些,但也只是略好一點。 如果以后世眼光來說,大部分十六歲的孩子經(jīng)過幾年詩詞系統(tǒng)訓練,都能作出這樣詩作。但在絕大部分女人都不認字、且還沒經(jīng)歷過詩詞時代熏陶的現(xiàn)在,林季華在十四歲時能出一本詩集屬于非常厲害了,她在詩詞方面肯定很有天賦。謝知將林季華的詩詞看了好幾遍,光從詩詞里看,這位林貴人是個敏感多思、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拓跋曜真是好艷福。 謝洵接到侄女的傳訊,以為謝知把注釋寫好了,他興匆匆的趕過來,看到謝知再看林季華的詩詞,不由尷尬的摸摸鼻子,“阿菀,你都知道了?” “我早知道了?!敝x知放下詩詞,將自己清靜經(jīng)的注釋遞給謝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