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在莊上辦了一個食堂，不僅莊上的孩子可以在食堂里吃飯，就是莊戶只要每月繳納一定糧食，也可以在食堂吃飯。食堂里的菜都是有油水的，大家都喜歡來這里吃飯。不用生火做飯，一月還能吃上幾頓栗米飯，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但今天謝知要陪大家一起吃飯，莊戶們都被遣散，只留下孩子們端端正正坐著，等謝知進來，大家不用吩咐，便全體起立，恭敬的喊道：“大娘子?！?/br>
    謝知每次遇到這情況，都想喊一聲：“同學們好?！边@跟她以前上課太像了。她笑盈盈的說：“大家都坐?！?/br>
    小孩子們按著性別和年紀大小坐下，年紀小的、女孩子靠著謝知坐，男孩子離遠點，大過十歲的男孩就不許入食堂陪謝知吃飯。所以男孩子都希望自己能長慢些，不然就不能跟大娘子說話了，大娘子一年才來幾次農(nóng)莊？

    謝知問著幾個才會說話的小女孩最近過得如何？又問問大家學習情況如何？還同大家說了好幾個笑話。食堂里一時歡聲笑語，食堂外莊戶們聽得也笑起來，他們的孩子也都在里面，這些年要是沒有大娘子，他們?nèi)兆幽臅敲词娣渴枪蚀蠹叶己芨屑ぶx知。

    謝知同孩子們說笑完，還回屋看了一會書才休息。三姨片刻不離的跟在謝知身邊，看她明明很累，還是堅定的將自己定下的計劃都完成才去睡覺，心中再次惋惜，小公主真是生錯了性別，她要是皇子該有多好。

    三姨定不會想，謝知要是皇子，她能不能逃出宮還兩說，就算逃到魏國也是被皇室當豬一樣養(yǎng)廢。他的一舉一動也在魏國密探監(jiān)視之下，哪會像現(xiàn)在那么自由？某些特定時候女子身份也是一種優(yōu)勢。

    柔娘人小體弱，隨謝知到了莊子，洗過澡、吃完奶就睡下了。等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早上。謝知笑著帶著她去外面跑步，等身體暖和起來，才讓她跟莊子上的小女孩一起堆雪人，小丫頭咯咯直笑，還不時發(fā)出尖笑聲，簡直玩瘋了。

    謝知笑著搖頭，這孩子估計是從小缺愛，都五歲還不肯斷奶，她白天倒是肯吃正經(jīng)飯菜，但睡前一定要吃奶。謝知倒是想強行給斷過奶，結(jié)果她哭得可憐兮兮的，害得謝知第一次被陳留罵。陳留不理解為什么謝知逼著阿柔斷奶？她就算吃到十歲又如何？阿柔乳母也很緊張，就怕謝知不讓自己喂奶，謝知只能投降。

    謝知吩咐阿羅看著阿柔，自己則捂得嚴嚴實實的去農(nóng)莊的一塊僻靜處，幾名身量高大的男子站在一堆白色石頭前，見謝知過來，眾人紛紛行禮，“大娘子?！?/br>
    謝知笑著一一同他們打招呼，這些都是死士，不過現(xiàn)在這些死士在謝知影響下，也不殺人了，而是專心跟她一起研究如何種田發(fā)家致富。因為謝知跟他們說過，他們想要報仇、想要改變現(xiàn)狀就要革命。革命不是殺人，更不是叉手看農(nóng)人勞作，革命是勞動、是干活。革命是用自己的雙手創(chuàng)造一個新世界。

    雖然謝知點大的小孩子說這話沒什么可信度，可甲一他們被謝知這么三五不時的洗腦，看到莊子上顯而易見的變化，他們又覺得大娘子的話也不一定是錯的？因謝知要入宮為妃，甲一等人就在考慮怎么讓大娘子有個完全聽她話的太子。讓魏國皇帝去殺偽帝，總比他們這些人殺偽帝容易。

    謝知用太公、太太憶苦思甜的話，把死士忽悠瘸了，就放心大膽的讓他們幫自己做她想做的事，她這次來莊上也是為了做一件蠻重要的事，這事關(guān)她來年莊上的糧食產(chǎn)量，她要作做土化肥。

    別說化肥留害無窮，撇開用量和方式，單說化肥的害處是耍流氓。她還說宋徽宗時燒陶瓷的殘留物，現(xiàn)在都禍害他們大氣層呢。她也想要綠色環(huán)保，可是沒錢，哪來那么多天然肥可以用？還是踏踏實實先把口糧問題解決再說。

    第57章 謝知的底牌（下）

    死士首腦甲一上前一步，對謝知拱手道：“大娘子看這些熟石膏是否合你心意？”

    謝知哪里懂分辨什么熟石膏、生石膏, 她能認出石膏就不錯了, 她不是很負責任的說：“我也不知道行不行, 只能先做了再說, 要是行的話, 肥料就能做出來?！?/br>
    謝知話音一落，幾個叔伯臉上露出了微妙的神色，幾人相視苦笑。謝知安慰他們說：“大伯你別擔心, 只要這是熟石膏, 一定能成?！敝x知喊甲一為大伯, 其他都是叔叔。

    “屬下相信?！奔滓幻鏌o表情的說。

    謝知又問他們：“骨粉蒸好嗎？”

    “蒸好了?！奔滓徽f。

    “骨粉是底肥, 你們耕田前把骨粉撒進去?！敝x知叮囑道, 骨粉蒸熟后簡略去掉上面的脂肪, 是一種遲效農(nóng)肥, 適合做底肥。

    “屬下知道?！奔滓徽f。

    謝知等到了古代才知道, 沒有化肥的種田是何等艱苦, 產(chǎn)量低不說，口感也一言難盡，謝知覺得自己要是能穿越回去，肯定再也不會向往田園生活了。她是文科生, 不是理科生，但她看農(nóng)書時記得幾個土化肥的制作方法。

    方法挺簡單的、原配也簡單, 但她不認識石膏礦原型是什么樣子的, 只知道大約是一種礦石……好吧, 這真是一個憂傷的笑話。所以甲一他們才耽擱了這么久給她找到正品。生石膏不能直接用，還要煉成熟石膏，她不知道怎么煉，就讓他們當?shù)V石一樣。

    幾個死士已經(jīng)被謝知折磨的沒脾氣了，幸好謝知不知道，有人知道，因為石膏是一款外用藥，幾人折騰了大半年才弄出謝知想要的熟石膏。謝知讓等候著的農(nóng)人將熟石膏同人尿、水混合密封在一個地窖中，封閉十天后做出來的肥料就是土硫酸銨，硫酸銨也算一種用途廣泛的肥料。

    冬天冷，不容易發(fā)生化學反應(yīng)，時間肯定更多，不過沒關(guān)系，反正這個肥料窖就一直封著，等需要時再開封。她要是理科生就好了，弄化肥、燒水泥，建水電站、搞蒸汽機……哪像她連個石膏都不認識，不過這個跟文科理科沒關(guān)系，是她自己無知。

    農(nóng)肥，尤其是這個時代的肥料，基本都是穢物。死士和農(nóng)人都覺得謝知會受不住，但是謝知全程面無表情的看完，然后吩咐他們開窖一定要小心，最初放出來的氣可能有毒。農(nóng)人看著謝知的目光都不一樣了，他們從來沒想過這種云端貴女會關(guān)注這種穢事。

    甲一冷冷的看著農(nóng)人，公主也是賤民可以偷看的？農(nóng)人嚇得跪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謝知沒阻止甲一的舉動，她是女人又是孩子，從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提防外人。自古刁奴欺主的情況比比皆是，她需要叔伯們來替自己壓制這些人，她這個農(nóng)莊太重要，容不下半點疏忽。

    她離開地窖對甲一說：“大伯，我有一張畫稿，感覺可以用來彈棉花和紡紗，你找工匠幫我作出來？”

    “好。”甲一知道公主又要開始折騰，不過她每次折騰出來的都是好東西，甲一也很支持，他也不明白公主怎么會知道這么多東西？或許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吧。他見公主凍得鼻尖都發(fā)紅了，引著公主往后院走去。

    謝知笑瞇瞇的說：“這些東西做出來以后都送到洛陽去，我們在洛陽那邊偷偷弄?！闭淠菁徏啓C這種產(chǎn)品不適合現(xiàn)在出來，她還是織布外銷草原吧。

    “姑娘，你在洛陽買莊子，需要建塢堡嗎？”甲一問。

    謝知想了想問：“我們手頭錢不夠，你覺得需要建塢堡嗎？”

    甲一說：“建立據(jù)點肯定需要，如果不是田莊，姑娘可以暫緩，畢竟現(xiàn)在魏國還算安定，就莊上那些泥墻足夠?！?/br>
    謝知說：“那暫緩吧，等五年后再說?！?/br>
    甲一微微頷首，又對謝知申請道：“姑娘，我想一群小子去見見世面?！?/br>
    謝知一怔，“見什么世面？”她警覺的問：“你想帶他們?nèi)ヒ娧俊敝x知莊上的牲口，現(xiàn)在都是甲一訓練出來的侍衛(wèi)殺的，無論那些侍衛(wèi)年紀如何，至少能拿穩(wěn)刀就要開始殺牲口。謝知曾提出異議，問甲一這樣會不會太早，甲一當時就說要讓孩子們從小見世面，將來就不會當逃兵。所以甲一一說要帶孩子們?nèi)ヒ娛烂妫x知立刻聯(lián)想到這事。

    甲一解釋說：“不是，我是帶他們?nèi)ソ油跏讨械募揖?。?/br>
    “王侍中？”謝知困惑的問：“他應(yīng)該是梁國的官員？為何要來魏國？”侍中是跟中書令幾乎平級的大官，為何他的家眷要來魏國？

    “因為王侍中已隨先帝殉了?！奔滓坏吐暤溃骸爱敵跸鹊郾荒踬\害死，王侍中大罵孽賊而亡，孽賊心胸狹窄，竟然將王侍中遺骸鞭打得尸骨無存，王侍中家眷只能給王侍中立個衣冠冢。王侍中只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兒子，本來在朝中領(lǐng)了一個閑職，如今被孽賊害得幾乎沒活路，只能逃到魏國來。”

    謝知怔怔的聽著，半晌后輕嘆，“你們怎么聯(lián)系他的？他來魏國可有人知道？”謝知很感激王侍中，但有些事她必須要問清楚，不然害人害己。

    “無人知道，王家人是死遁的。”甲一說，王侍中出生瑯邪王氏，他的祖父跟王暢的曾祖父是親兄弟，孽賊的皇后是王暢的長姐，也正是有這么一份情面在，王侍中才沒有連累家人，只自己死了。王侍中兒子在梁國活不下去了，動了逃亡之心，但又怕連累家族，故選擇了死遁。

    “那他怎么聯(lián)系到你們的？”謝知問。

    “是我們聯(lián)系他的?！奔滓粚擂蔚慕忉專拔覔牧粼诹簢男值?，前幾年回去了一趟?！彼娭x知面露愕然，連忙說：“貴主放心，他們都被我安置在別的地方，絕對不會連累到貴主的。”

    謝知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大伯能保證他們忠心，就讓他們都去洛陽莊子住吧。王侍中的家人要是愿意，也可以去洛陽的莊子，我們建塢堡?！敝x知頓了頓說：“錢的事你們不用費心。”手上產(chǎn)業(yè)越多，手頭現(xiàn)錢越少，謝知早知道，但她沒想到手頭沒錢的日子那么難。

    “他們都年老體弱，也做不了什么事。”甲一說，死士年過二十五就要被淘汰，他們已經(jīng)算年紀大的，他那些老兄弟有些都四十了，一身傷病，也不能給公主效力了。

    “誰說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祖父公務(wù)繁忙，無暇顧及家中，我長輩不在身邊，正需要諸位叔伯姨母教導(dǎo)?！敝x知說，這些人為蕭家奉獻了一輩子，謝知現(xiàn)在能有這么多死士支持，全仰仗生父留給自己的遺產(chǎn)，得了好處就要承擔責任，為他們養(yǎng)老是她不可推卻的責任。

    “貴主其實不必為錢費心，我們——”甲一想說他們劫富濟貧就好。

    但是謝知正色道：“大伯，我知道你們是替我著想，但劫富濟貧這事以后不要提。”

    “為何？這些人都死有余辜。”甲一說。

    “是，他們是死有余辜，但是他們被搶走了財物，就會從當?shù)匕傩丈霞颖秳兿骰貋?，我們這哪是劫富濟貧？分明是壓榨百姓。”謝知苦口婆心的跟甲一講道理，“民生多艱，我們生活夠好了，何必增加百姓負擔呢？”謝知微微笑道：“有時候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也不錯，賺錢還是踏踏實實的好。如果化肥成功，等我們糧食收獲，也有一大筆錢財了。”

    甲一拱手應(yīng)聲：“屬下遵命?！彼欢蟮览?，但他知道如果先帝沒駕崩，小娘子也是皇子，她將來必是一代圣主。

    謝知把甲一危險的思想掐滅，然后又興致勃勃的問甲一：“大伯，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見王世父嗎？”王侍中年紀很大，他兒子年紀跟祖父相當，謝知喊他一聲王世父也是仗著身份優(yōu)勢。

    “天氣寒冷，還望貴主顧惜身體。”甲一又恢復(fù)面無表情，不是他不尊敬公主，而是公主想法有時太讓人不理解了。套用后世的話就是謝知面對真正親近的熟人時，想法時常自我放飛。

    第一個想法被駁回，謝知不氣餒的繼續(xù)問：“你們不是要把他們接到洛陽嗎？我能去洛陽等你們嗎？”

    甲一道：“謝中書會允許您去洛陽嗎？”

    “我回去問問祖父。”謝知說。

    甲一道：“我們明日一早出去，貴主不必太趕，反正王先生應(yīng)該會在洛陽長住。”

    謝知在莊上悠閑住了三天，才不緊不慢的帶著柔娘回家，當然這兩天她也不忘給拓跋曜寫信，諸如：“與妹掃梅蕊輕雪烹茶，飲之輕浮無比，君可一試。”、“莊上豚rou，取精瘦相隔者，一勺油、三勺糖，小火細炒，后微火少水慢燉，其味妙不可言?！薄ⅰ昂笊接兄窳?，取中段者蒸飯，佐以冬筍，可三月不食rou。”

    謝知躍然紙上的好心情，越發(fā)襯托出關(guān)在宮城里的拓跋曜可憐，以拓跋曜的城府在連收了七天信后都忍不住咬牙問謝簡：“太傅，阿蕤是不是該從莊上回來了？”她真以為沒人能管她了？

    孫女給拓跋曜寫的信謝簡都看過，畢竟是寫個皇帝的信，稍有不慎就是滔天大禍，因此也知道孫女這些天的好心情，他笑道：“阿蕤昨夜已經(jīng)回來了，瘋玩了三天連功課都落下了，昨天補了一夜的功課?！逼鋵嵵x知怎么可能因為玩樂耽擱功課，謝簡這么說也是讓拓跋曜氣順。

    果然謝簡這么一說，拓跋曜就心疼了，吩咐常大用將新進來的靈芝給謝知送去，讓她熬靈芝茶喝，“她還記得天天吃茯苓嗎？”

    “記得，她天天都會喝一碗?！敝x簡說。

    拓跋曜道：“阿蕤畢竟是女孩子，太傅對阿蕤教導(dǎo)也不要太嚴厲了?！?/br>
    “臣知道?！敝x簡自認是最開明的家長，家中孩子想學就學，不想學就不學，不見他從來不強迫女兒嗎？阿菀是自己喜歡讀書。

    拓跋曜送走謝簡，看著書房里多出來的各色小玩意，諸如喝茶的竹節(jié)杯、打磨的光滑潤色的木雕、插在小瓶中別有一番意趣的干花……拓跋曜輕輕笑了，還是不入宮好，入宮她哪有這么開心？且放她開心幾年。

    謝簡回到公主府，也不會換衣服，坐在花園里讓人把小娘子請來。下人應(yīng)聲而下，雖然現(xiàn)在府里有兩個小娘子，但誰都知道使君口中的小娘子只會是大娘子一人。

    謝知在彈琴，柔娘坐在她身邊津津有味的聽著大姐彈琴，謝知穿著廣繡深衣，燃了一株清香，彈著春江花月夜，這本是一曲琵琶曲，后來被改成古箏曲，時下的瑤箏只能輕彈慢揉，但謝知的手法來自后世，輪指、彈輪、彈搖……十來種指法|輪流上，聽的身邊人皆如癡如醉。

    來喊謝知的下人也等謝知一曲完畢，才上前通報，即便如此，大家也不滿他的掃興，柔娘不悅的嘟起小嘴看著下人。謝知摸摸她小臉，脫下玳瑁指甲說：“我去去就來，先讓玉蔓教你基本指法，回來我教你怎么彈練習曲?！?/br>
    “好?！比崮镩_心的應(yīng)了。

    謝知知道祖父喜歡在花園議密事，只有這樣才不會讓人輕易聽到兩人談話內(nèi)容，她輕車熟路的走到花園，謝簡已喝過一壺茶了，見謝知進來，也不怪她來晚，指著對面的坐墊道：“坐?！?/br>
    “大父?！敝x知先給謝簡行禮。

    謝簡問道：“我聽你大母說，你想去洛陽？”

    “是的?！?/br>
    “為何？”

    “我想去看望下王侍中的家人?！敝x知說，她手上有死士的事祖父知道，所以謝知也不瞞著祖父他們的目的，但是自己洛陽的據(jù)點就不會告訴祖父，反正她去洛陽也住謝家在洛陽的別院。

    “你說王偃？”謝簡挑眉，他跟王奇兒子王偃是同齡人，兩人年少時也有過一些交情，只是王偃體弱，只能領(lǐng)閑職在家休養(yǎng)，后來兩人沒什么聯(lián)系了。

    “對?！敝x知說，“甲一說王侍中是被偽帝迫害的，所以他要把王世父平安接到魏國來，我也去見見王世父，給王侍中上炷香?！?/br>
    “你也覺得他是偽帝？”謝簡似笑非笑的看著謝知，他一直懷疑孫女已知道自己身世。

    “皇帝何來真假，能坐上那個位置就是真的?！敝x知淡淡道：“只是他畢竟害了我生父，我叫他偽帝是為我父親?！敝x知接下祖父的試探，他會提出這個疑問，就證明祖父已經(jīng)確定了，她又有什么好隱瞞的，她的身世在某些人眼中也不是秘密，拓跋曜肯定知道。

    謝簡身體放松的靠在隱囊上問：“所以你欲如何？”

    “不如何。宮闕已做土，再起兵事，只會傷民，百姓供我錦衣玉食，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讓天下再添兵亂?！敝x知也想報仇，但是跟蕭績并非私怨，還牽扯到國家大局，怎么能拍腦袋就說要報仇？反正她肯定能熬過蕭績，如果蕭績運氣好一點，說不定趕在之前死了。

    “你想借上面之手？”謝簡指了指皇宮方向。

    “這是必然不是嗎？”謝知反問道：“南朝早已積重難返，除非有圣君降臨，能把世家毒瘤盡數(shù)斬去?！?/br>
    謝知自五歲起，就不對謝簡裝小孩子了，五年下來，謝簡早把謝知當真正的大人看，見她看得如此透徹，他輕嘆，“那畢竟是你們蕭家的江山。”

    “江山不是蕭家的，江山是所有人的。”謝知道，什么蕭家江山，他以前還姓劉、姓曹、姓司馬。

    謝簡失笑搖頭，但很快有正色問：“那你讓死士留在莊里，又收養(yǎng)了那么多孩子想做什么？”謝知養(yǎng)私兵的事沒人知道，但謝簡是何等人，通過謝知的細枝末節(jié)的舉動就猜出她這孫女心思不小。

    謝知如實說：“就為了將來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可以自己做主自己的命運?！?/br>
    謝簡神色復(fù)雜的看著謝知，他真不知道一樣教出來的孩子，為什么這孩子就跟別人不同，就是大郎、二郎也沒有她這么多心思，難道真是皇家血脈關(guān)系？

    “大父，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我將來還要入宮?！敝x知說，她擔心謝簡會覺得自己要造反，“從來沒有聽過逃亡的皇子還能復(fù)國的?！?/br>
    “誰說沒有？”謝簡揚眉，“少康不是嗎？”

    謝知道：“小國不算?！鄙倏的墙袊遥渴遣柯浒?。慕容沖也算一個？不過他也只在位一年而已，在謝知看來都不算。

    “口氣不小?！敝x簡淡淡道。

    謝知說：“就算是復(fù)國，我也只聽過皇子，沒聽過有皇女的。”謝知沒想當女皇，不是她認為女人在古代不能當皇帝，而是沒必要。當女皇付出的代價太大的，比當皇后、太后的代價大多了，謝知想要做很多事，不想在這方面浪費時間。

    且她當女皇或許對自身有好處，但是對整個女性環(huán)境并沒太大好處，頂多自己在位時女性稍微高一點?？傻脤櫟暮箦粯涌梢詮哪撤矫嫣岣吲缘匚?，比如衛(wèi)子夫和楊貴妃。唐朝出現(xiàn)阿武也不能挽回女性日漸下降的地位，所以謝知想換種方式。哪怕她個人之力無法扭轉(zhuǎn)大局，起碼也要留下一顆種子。

    謝簡定定的看著孫女，謝知毫不弱勢的同謝簡對視，謝簡面上露出淺淺笑意：“王偃才華不錯，你把他接到家里來吧，正好你也不用去宮里上課了。”謝知驚訝的看著謝簡，謝簡道：“你喜歡就去做，總不能浪費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