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謝洵第一次看到阿姐如此震怒，這種生氣跟先前阿姐同大人吵架的生氣完全不同，他能感覺出阿姐怒氣中還帶著恨意……謝洵茫然不解的看著長姐，阿姐為什么要恨外祖父母？

    謝蘭因長嘆一聲，“阿虎，當(dāng)年你還小，我跟你阿兄也不想把這些糟心事跟你說，現(xiàn)在你都長大了，有些事也該告訴你?！卑⒒⒑退麄儾煌?，他們至少是受過父母寵愛的，阿虎還沒出生父親就去梁國，阿娘生下他以后也離婚另嫁，他們憐惜阿弟幼失父母，很多事不跟他說。

    郗家因自己而討好阿弟，謝蘭因也睜眼閉眼，阿弟年幼，正是依戀母親的年紀(jì)，她又何必告訴他外家的丑態(tài)？可現(xiàn)在他們都來梁國，阿虎也不是小孩子，很多事他該知道了。

    “父親在離家前就已經(jīng)跟阿娘離婚?！敝x蘭因說出當(dāng)年的隱情，“之所以瞞著大家，就是想讓阿娘能借著他負(fù)心薄情的名聲再嫁個好人家?！?/br>
    第19章 謝家往事

    “什么！”謝洵不可置信的看著阿姐，“可阿舅他明明說——”說父親棄妻另娶，害得阿娘沒名沒分的留在謝家，所以阿娘只能離婚另嫁。

    “別信郗家人的話，除了阿娘，他們?nèi)覜]一個好人?！碧峒巴?，謝蘭因已經(jīng)自己會憤怒，可沒想她現(xiàn)在出乎意料的冷靜，她甚至已經(jīng)記不起當(dāng)年撕心裂肺的痛楚，更想不起來那時刻骨銘心的仇恨，說來時間也沒過多久。謝蘭因輕輕一嘆，“當(dāng)年父親還沒離開梁國，只是不肯討好李老嫗，他們就開始慫恿阿娘跟父親離婚?，F(xiàn)在郗家有這些地位，就是踩著我們謝家上去的?！?/br>
    “為什么？”謝洵不明白向來疼愛他的外祖父母為什么要慫恿阿娘跟父親離婚？

    “因為他們怕謝家會連累他們，畢竟李老嫗是太皇太后?！敝x蘭因臉上似笑似諷，“反正我們謝家也不是沒做過因故離婚的事?！笔兰业幕橐霰揪筒焕慰浚坏砍独婕姞?，恩愛夫妻一夜離婚的情況也不是沒有。謝家上幾代也不是沒有嫁出去的女兒，因為夫家跟謝家交惡而離婚的事。

    謝知清楚世家婚姻全憑利益，不講感情，但沒想會他們會如此勢利。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頭各自飛這話不假，可他們飛也飛得太快些。

    謝洵小聲問：“那為何后來大兄要跟外加絕親？”

    “郗家差點害我當(dāng)不成皇后。”謝蘭因平靜的說出了讓謝洵驚得幾乎跳起來的話，如果兩人只是單純的離婚，謝蘭因只會傷心自己沒了親娘，又怎么會跟郗家絕親？還不是郗家后來行事太惡毒，一點都顧及親情的緣故。

    “為什么？”謝洵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他想不通為何外祖不讓阿姊當(dāng)皇后，阿姊當(dāng)皇后不是對大家都有好處嗎？

    “因為李家，李老嫗不想讓我當(dāng)皇后，她想要李氏女當(dāng)皇后?！敝x蘭因說著謝家跟李家結(jié)緣的緣由，“當(dāng)年成祖的元后是我們謝家的女兒，也是我們的祖姑?？上ё婀迷缡?，連個子女都沒有，成祖之后就續(xù)娶李老嫗為繼后。

    許是因為姑祖走的太早，走在她跟成祖感情最濃的時候，所以成祖一直對姑祖念念不忘。以致于后來懿惠太子選妃，成祖欽定姑姑為太子妃，李氏女為孺人。李老嫗在姑祖靈前執(zhí)妾禮，她的侄女又被姑姑壓著，她如何能服氣？

    而身為親子的懿惠太子非但不體諒她，反而獨寵阿姑，冷落李孺人，她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偏偏那時大父去世，阿耶又年紀(jì)太輕，李家借口阿耶年輕擔(dān)不了重任，壓著阿耶不讓他出頭，阿耶如何服氣？就時常在各種場合讓李家人下不了臺?！?/br>
    謝洵張了張嘴，他沒想到父親也有那么年少氣盛的一日。

    謝蘭因見阿弟滿臉不可置信，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她也想象不出老jian巨猾的父親年輕時會如此氣盛幼稚，“開始懿惠太子和成祖都在，李家再氣阿耶，也拿我們謝家沒法子。可后來懿惠太子走了，成祖也駕崩，李家圖窮匕見，李老嫗數(shù)次在朝堂上痛斥阿耶不成體統(tǒng)?！?/br>
    謝洵問：“所以阿耶就逃到魏國？”

    “沒有?！敝x蘭因搖頭，“我們謝家也不是紙糊的，怎么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讓阿耶離開魏國？但郗家卻擔(dān)心我們謝家會連累郗家，從那時起就逼著阿娘跟阿耶離婚。當(dāng)時阿娘已經(jīng)有我、大兄和二哥，她舍不得丟下我們，不想跟阿耶離婚，便逼著阿耶去向李家低頭，阿耶不肯，那時他們幾乎天天吵架?！?/br>
    謝蘭因記事早，她還記得當(dāng)年父母吵架吵得有多激烈，她一個人躲在阿娘的衣柜里，捂著嘴、忍著淚聽著父母吵架，就怕父母離婚，她跟大哥、二哥變成沒娘的孩子，“后來二哥生病夭折，阿爹、阿娘傷心過度一起病倒，但他們也因此和好?！?/br>
    謝洵知道他還有一個哥哥，只聽說是年幼夭折，但不知其中還有這么多事。謝知本也奇怪為何阿娘和阿耶年齡差這么多，原來他們中間還有一個夭折的兄弟。

    謝洵問：“那后來他們怎么又離婚了？”

    “因為李老嫗的長兄李濂死了?！敝x蘭因說，“李濂是個蠢貨，被父親一激，就去鎮(zhèn)壓民亂，結(jié)果蠢貨到那里都是蠢貨，他在民亂時不僅不體貼百姓，還搜刮民脂民膏、強(qiáng)占婦孺，被憤怒的流民給殺了。”這事本也不能怪阿耶，可李家就是因此遷怒父親，事事針對他，父親最后只能逃到魏國。

    父親離開梁國，一來是被李家打壓，二來也是父親跟族老商議后決定，他們覺得謝家在梁國暫時不可能有出路了。如今又是北方勢大，父親借口去魏國，說不定還能給謝家?guī)磙D(zhuǎn)機(jī)，或是將來魏國攻入梁國，他們也有一條退路。

    因為是做過充足準(zhǔn)備的，離開前父親是想帶阿娘走的，說是等兩人在魏國站穩(wěn)，再把孩子都接過去，可是阿娘舍不得留在梁國的父母親人，也清楚父親的秉性，心知跟他去魏國絕對不會有好下場，斷然拒絕。父親心中有愧，臨走前寫好離婚書，還有意傳出自己負(fù)心另娶的名聲，好讓阿娘再婚可以找個好人家。

    父親離開那天，謝蘭因哭得不能自己，所有的人都把她當(dāng)成是不懂事的孩子，只有謝蘭因自己明白，她以后就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了。果然不到一年父親就另尚陳留公主，再后來母親也跟王世父結(jié)婚。

    母親再婚也沒有跟他們斷絕往來，王世父也是好人，他會陪阿娘來看他們，也會像阿耶一樣把自己舉起來、架在脖子上采花。那段時間謝蘭因是開心的，可惜好景不長，她才快活了幾天，她那對好祖父母就不許她再見阿娘，理由是他們跟阿娘頻繁見面會影響她跟王世父的感情。

    她相信王世父都不是那種阿娘親近前夫子女，就對阿娘有異議的人。他是毫無芥蒂的把他們當(dāng)成親生兒女，可就是因為他這份不介意，謝蘭因才不能過分，畢竟世上不是只有阿娘和王世父兩人，他們身后還還有王家。正好那時候阿兄和阿姑也讓她入宮，她就入宮去陪阿姑和阿兄了。

    但謝蘭因做夢都想到，即使她退了，她的外祖父還是給了她人生最疼的一刀！謝蘭因的太孫妃位是成祖臨終前定下，成祖駕崩后李太皇太后不愿意讓謝蘭因做皇后，給謝蘭因和謝家使了不少絆子。這些謝家和謝蘭因都能忍，兩家都是仇人，李家無論做什么過分的事都是正常的。

    可謝蘭因不能忍的是，自己的外祖父居然會早朝堂上，公然說自己生父是梁國叛臣，不配母儀天下！謝蘭因接到消息就懵了！她想過李氏會反對自己當(dāng)皇后，可她沒想過外祖居然伙同仇人一起對自己落井下石！若非當(dāng)時阿兄一力堅持，朝中大臣也不樂意李氏一手遮天，她能不能當(dāng)上皇后還兩說。

    而她這樣的從小就被選為太孫妃，跟皇帝青梅竹馬的人，不當(dāng)皇后她還有活路嗎？外祖父這是在逼死她！也正是這個緣故，謝蘭因和謝灝恨毒外家，謝灝也因此跟郗家斷親，再無往來，甚至連生母都不親近。

    他們也知道母親無辜，她還為了自己回去跟外祖父大吵一架，可那又能如何？外祖父母對他們狠心，可他們對阿娘極好，為她百般籌謀，他們能讓阿娘為了孩子跟親生父母斷絕關(guān)系嗎？爹娘只有一個，孩子可以再生，與其見了兩相尷尬難堪，還不如不見。

    謝洵問：“阿姊，為何你們從來說過這件事？”

    謝蘭因反問：“說了有何用？讓你從此不去見阿娘嗎？”

    “至少我可以不見外祖和阿舅！”

    謝蘭因失笑，“你要跟阿娘見面，就要見他們，斷不了的?！辈蝗粸楹未笮謴拇嗽僖膊灰姲⒛镆幻妫褪侵酪娏税⒛?，就會牽扯到外家，與其讓阿娘左右為難，還不如從此不見。大兄這次離京，明明可以求助于王世父，他也沒開口，不也還是怕阿娘為難嗎？同樣他們能走得那么順利，也是王世父幫忙，他是有交好父親的意思，但更多的還是因為阿娘。

    謝知驚訝的不知該說什么好，沒想到上一輩的事居然這么復(fù)雜。

    謝洵低聲道：“為何阿娘當(dāng)年不愿跟大人來魏國？”如果阿娘肯一起來，他們現(xiàn)在不也一家子都在一起了嗎？他們也不會是沒爹沒娘的孩子。

    謝蘭因神色復(fù)雜的看著謝洵，“你覺得阿娘跟阿耶來魏國，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即使謝簡是自己親父，謝蘭因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自己父親是可托付終生的良人。他雖不至于害死阿娘另娶，但如果魏國提出要讓他尚公主，他肯定也不會拒絕，屆時阿娘該如何自處？

    第20章 回京城

    謝蘭因的問題過于犀利，讓謝洵張口結(jié)舌，“這——”

    謝知感慨，她祖父能渣成老婆孩子都不信他，也是一種本事。不過換她是祖母，也不肯跟祖父背井離鄉(xiāng)來魏國。把自己的終身托付在一個人身上、不給自己留任何后路，是最愚蠢的選擇。

    “那我——阿娘——”謝洵以前所有的認(rèn)識都被阿姐推翻，他一時都不知道該怎么看待父母。

    謝蘭因看出阿弟的困惑，開解他道：“你就往常一樣就是，反正阿耶、阿娘都不是我們的，我們只有靠自己?！?/br>
    謝洵小心翼翼的問謝蘭因：“阿姐，你是不是恨阿娘？”

    “不恨?！敝x蘭因搖頭，“做錯事的是郗家，又不是她，她對我有養(yǎng)育之恩，我有什么好恨她的？”比起丟下他們一去不回的阿耶，阿娘至少還一直關(guān)心他們，她有什么好怨的？

    她和阿耶離婚，她就跟謝家沒關(guān)系，她照顧他們是情不是理。就算是父親她也不恨，他是一聲不吭的丟下他們，從此再也沒有管他們，可至少他給他們冠謝姓，讓謝家養(yǎng)大教育他們，這就夠了。

    “真的？”謝洵將信將疑，他怎么覺得阿姐對父親比對阿娘親近多了？

    “我跟親近阿耶是因為他需要我們，而阿娘不需要我們。”謝蘭因就事論事，“她現(xiàn)在有夫有子，生活優(yōu)越，不需要我們來cao心。我們只是她跟前夫生的兒女，我們對她來說只是累贅，不打擾她才是對她最好。對阿耶而言，我們是他的孩子，你跟大兄是他僅有的兩個兒子，他需要我們?！?/br>
    謝蘭因的話謝洵心里不是滋味，如果連親情都夾雜利益得失，那還是親情嗎？他替阿娘辯解：“可阿娘是無辜的，她又沒法子左右外翁的行事。”

    “那我不無辜嗎？”謝蘭因的話讓謝洵無言以對，謝蘭因淡聲道，“天底下哪來那么多不得已？做了就是做了。就像我跟阿兄當(dāng)年海誓山盟，現(xiàn)在不也再嫁別人？將來阿菀怨我，我也不悔。”又不是孩子，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心里有數(shù)，天下哪來兩全的好事。

    阿娘也不會這么想，所以她這些年一直遠(yuǎn)著他們。自己成為皇后，郗家人湊上來討好她，她作為自己生母，卻從來不求任何恩典，兩人平時相處就是最普通的君臣關(guān)系。因為她明白，兩人只有遠(yuǎn)離才是最好，就沒有人會借口她來傷害自己。

    而且她已經(jīng)他們沒關(guān)系，她跟王世父結(jié)婚，就意味著他們再無關(guān)系，有些事做過就沒反悔的余地。隔閡產(chǎn)生就產(chǎn)生了，就像破鏡再難重圓。謝蘭因看著謝洵滿臉茫然，她心頭一軟，“阿虎，如果可以阿姊也不想告訴你這些事，可你總要長大的?！?/br>
    謝蘭因是羨慕阿弟的，他是幼子，又時常住在王家，上面還有她和大兄，族里對他的教育難免疏忽。他個性很大程度是受王世父的影響，王世父是個好人，所以把阿虎也教成好人。

    在他的眼里，天底下沒有不好的事、也沒有不好的人，唯一壞的就是李家。她跟阿兄之所以遲遲不愿說前事，就是不想讓阿虎接觸這些不開心的事。但是現(xiàn)在不說不行，她跟大兄要去六鎮(zhèn)，阿虎一個人在京城，如果不早些點醒他，謝蘭因怕讓父親來點醒，他更痛，父親絕對不會因為他是幼子而偏疼他的。

    謝洵悶悶的說：“阿姐，我想回去想想?！?/br>
    “回去好好休息，別太費腦子。”謝蘭因愛憐的看著蠢阿弟，她只想阿弟知道舊事，別再被有心人利用，不是想讓他糾纏于往事。

    謝蘭因等阿弟走后，轉(zhuǎn)身去看女兒，見女兒閉著眼睛酣睡，她忍不住湊上去親親女兒小嘴，“阿菀，以后別跟你小叔一樣傻?！钡艿苁亲约旱?，再蠢也只能受著，誰讓他們小時候沒時間教他呢？

    可女兒不能那么蠢，阿虎蠢是因為有他們可以依靠，阿菀卻沒有兄姐可以扶持，“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天攘攘皆為利往，什么地方?jīng)]有利益？雙方互利，感情才能長久，只有一方付出，再親近的人都會反目成仇?！?/br>
    謝蘭因也不想時時刻刻的算計，可不算計不行，天下什么地方不需要算計？“若非陳留無子，你大舅有些本事，阿娘又能替你大父聯(lián)姻，真當(dāng)陳留會對我們?nèi)绱撕蜕?？恐怕長安城都沒我們立足的余地，所以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這點謝知很贊同，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不說大家族，就是普通的小戶人家，哪家不是雞零狗碎的煩心事一堆？父母兄弟為錢財、房子反目成仇的不計其數(shù)，不都是利益得失嗎？人活在世上哪能沒點煩心事？

    謝蘭因看著女兒甜美的睡顏，又忍不住親親女兒，“不過阿菀放心，你將來怎么樣阿娘都不嫌棄你，阿娘是絕對不會拋下你的，你是阿娘唯一的寶貝！”她這輩子也不會再生第二個孩子。不為別的，就是怕她有了別的孩子，會理所當(dāng)然的丟掉阿菀，畢竟阿菀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兄的女兒。她不是阿娘，她不會拋下自己女兒的。

    謝知：“……”不要對我這么沒信心嘛，我還是很厲害的，謝知睜開眼睛對謝蘭因甜甜的微笑。

    謝蘭因還當(dāng)自己親吻吵醒女兒，有些愧疚，但見女兒睜開就對自己笑，還伸出小手讓她親小手手，謝蘭因開心的抱起女兒，“阿鏡是不是餓了？阿娘讓乳母進(jìn)來?！?/br>
    謝知不大餓，但有點渴，對著阿娘啊啊兩聲，自秦宗言接應(yīng)他們之后，謝知也重新有了乳母，她果斷拋棄米粉，重新投入母乳懷抱。古代又沒有配方米粉，她肯定能吃奶就吃奶。

    謝蘭因喚來乳母給謝知喂奶，這丫頭打小不愛喝水只肯吃奶，幸好宮里本來就養(yǎng)著乳母，謝蘭因也盡供著女兒喝。等到魏國，又有阿耶和秦宗言供給，謝蘭因笑著握著女兒小手：“阿菀是小福星，到那里都有人伺候?！?/br>
    乳母低頭給謝知喂奶，心中很詫異，小娘子不是郎君的孩子嗎？為何姑娘這般疼愛？這跟親生女兒也沒什么不同。

    因京城出了大事，秦宗言生怕夜長夢多，第二天一早就帶謝蘭因和兒子回懷荒鎮(zhèn)，臨行前秦宗言同謝簡商量謝蘭因的身份，“阿鏡以謝氏族女的身份嫁給我是不是太委屈？”

    “可我在梁國并無庶子女?！敝x簡說。

    “您不是夭折過一個孩子嗎？就說本來生的是一對雙生兒，阿鏡因為體弱，一直養(yǎng)在廟里？”秦宗言試探著問，謝簡兒子不多，每個兒子都是寶貝，他這話無疑是在揭他傷口。

    謝簡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看來你對我家舊事很了解?！?/br>
    秦宗言干笑，不敢接話。

    “你愿意，我也不反對?！敝x簡隱瞞謝蘭因身份是不想多事，如果秦宗言不嫌麻煩，他也不介意。一旦說阿鏡是自己女兒，她的真實身份有心人一下就能查出來。

    “我愿意?！鼻刈谘阅睦锷岬冒㈢R身份不明的嫁給自己，在懷荒鎮(zhèn)他還怕麻煩嗎？

    謝蘭因倒是無所謂自己的身份，橫豎她不用以前的身份，現(xiàn)在是誰的女兒她都無所謂。她不舍抱著女兒直親，“阿菀，阿娘要走了，等你大一點，阿娘一定來接你?！钡劝⑤掖笠稽c，她一定要女兒陪在自己身邊。

    謝知心里也挺難過的，但為了不讓阿娘傷心，她興奮的在阿娘懷里蹬腿，小臉上盡是燦爛的微笑。謝蘭因再次不舍的親親女兒，才把女兒交給保母。

    秦纮也依依不舍的同陳留告別，“從母，我要走了?！?/br>
    陳留忍淚撫摸著他的小腦袋，“路上小心，到懷荒就給從母寫信。”

    “我知道?！鼻乩€乖巧的點頭，然后翻身騎上秦宗言給他準(zhǔn)備的矮腳馬。

    謝簡從乳母懷中抱過孫女，對女兒道：“照顧好你自己，阿菀我會照顧的?！?/br>
    謝蘭因點點頭，狠心轉(zhuǎn)身上馬車，再也不看女兒。謝知又不是真正的孩子，自然不會哭，只對著阿娘乘坐的馬車揮手。謝簡驚訝的看著孫女，這孩子還挺有靈性的。

    謝寧馨眨著大眼看著父親抱著小侄女，陳留撫摸著女兒，“阿菀還小，所以你阿耶才要抱她。”

    謝寧馨乖巧的說：“我知道，小侄女小，以后都讓我來照顧她?！彼诩視r就是大jiejie，父親讓她友善meimei，小侄女比meimei還小，更需要自己照顧。

    陳留欣慰的一笑，寧馨被郎君教的很好，她拉著愛女上馬車。謝簡則帶著孫女、孫子坐另一輛馬車，謝大郎、謝二郎初離父親，行事很拘謹(jǐn)，坐在馬車上一動不動。倒是謝知很興奮，坐在祖父膝上，伸出小手要抓車簾。

    謝簡笑著抓住孫女的小rou手，“這孩子真調(diào)皮。”

    謝知不滿的咿呀反駁，她才不調(diào)皮，她只是想看看古代路上的風(fēng)景。

    “不滿阿翁說你？”謝簡點點孫女翹翹的小鼻子，掀起車簾讓她看車外景色。

    謝知好奇古代官道許久，等謝簡掀開車簾，她身體就往前傾，想看官道是什么樣子?？梢豢吹骄秃苁?，不過是一條不是太寬敞的泥濘小路，兩條長長的車轅痕跡深深的印在小路上，這也算官道？是她對古代期望太大嗎？

    “??！”謝大郎、謝二郎一聲驚呼讓謝知回頭，她困惑的看著大哥、二哥，發(fā)生什么事了？

    謝簡揚(yáng)眉看向他們，“大父，他們沒穿衣服！”謝大郎指著遠(yuǎn)處田地里正在辛勤勞作的農(nóng)人問，這些人農(nóng)人各個衣不蔽體，只在腰部重點部位束一條破布，別的地方皆未著寸縷，這對謝大郎來說已經(jīng)是沒穿衣服。

    謝知一怔，她知道古代底層老百姓很辛苦，可辛苦到連勞作都沒有衣服穿就超過她的想象，都八月入秋了，他們穿這么少冬天怎么辦？

    “因為他們置辦不起衣服。”謝簡掀起車簾，讓長孫看的更清楚，“他們是平民，不是豪門家奴，沒有主家庇護(hù)。”謝簡緩聲道。

    謝知不可置信，可現(xiàn)在不是陳留嗎？離長安這么近，百姓生活就差到現(xiàn)在這程度嗎？不當(dāng)豪門奴隸日子就過不去嗎？

    謝大郎不解的問：“可這里不是陳留嗎？生活困苦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