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六
日子一數(shù),轉(zhuǎn)眼就到他畢業(yè)的時候了。 每年高考的那兩天,都是街上最熱鬧的日子。 學(xué)校門口,被送考的家長、車輛圍得水泄不通。學(xué)校外的幾里地,都貼了為高考助力的條幅。公交車、出租車也不甘落后,免費接送趕考的考生。 甚至有當(dāng)?shù)仉娨暸_的記者,早早地就蹲守著,準(zhǔn)備采訪考完出來的學(xué)生。 下午,劉珂忙了一天,終于下班回家。 她打開電視,燒了開水,準(zhǔn)備泡面當(dāng)做晚飯。 鬼使神差地,她調(diào)到當(dāng)?shù)嘏_。 屏幕里,是一張既熟悉,又萬般陌生的臉。話筒伸到他面前,他那么開朗的人,竟也局促了。 記者問他感覺怎么樣,他想了想,說:“考試太多,都麻木了?!?/br> 記者又問他的估分,他說了個數(shù)字。她才知道,原來他成績那么好。像她已能熟練地扎針一樣,他在考場中如魚得水。 葉沉說話的背景音里,有汽車的鳴笛,有考生撕心裂肺的哭聲,也有家長的慰問。 劉珂仿佛身臨其境,體會著他們的喜怒哀懼。叁年的寒窗苦讀,一朝結(jié)束。但還有那么長的人生,是渺渺茫茫的。 考場就是一場生死場,有人被判處死刑,有人僥幸逃出生門。 水咕嚕嚕地響著,她卻沒聽見。 她怔怔地看著電視發(fā)呆。 那么久未見的葉沉,長開了,個子也更高了。說話時,是他特有的語氣、腔調(diào),這點,倒沒變。 他既然考完了,也就該去其他的城市了吧?天高地遠,她還再怎么有所期望? 直到鏡頭轉(zhuǎn)到另外的考生,她才回過神。 水已經(jīng)澎出來了。 高考結(jié)束第二天,劉珂很晚才下班。 日復(fù)一日、無甚盼頭的生活,讓她好疲憊。 病房里的病人,看她漂亮,身材又好,趁她彎身撿東西時,一巴掌摸在她屁股上。她登時站直,怒目瞪他。這種事,并非第一次。第一次,她扇了對方一個耳光,病人投訴,她差點丟了工作。 她知道,沒人管她是否受了委屈,她也知道,有的護士甚至讓病人揩油,只因他們背景顯赫。 病人嬉皮笑臉的,她壓下憤怒,將東西狠狠地拍在他手上,推車離開。 她突然有些怨張萊。 明明說好,一起工作,相互扶持,她怎么就拋下她,過她的小日子去了呢? 她想起高中那個溫溫柔柔的女老師。她漂亮,知性,脾氣好,可沒哪個學(xué)生膽敢吃她豆腐,就連最叛逆的學(xué)生也是。整個社會都是尊重老師的。 越想,越憋屈,走的步子越重,要踩碎一地?zé)艄狻?/br> 前夜下了一場暴雨,經(jīng)一個白天暴曬,雨水早蒸發(fā)地?zé)o影無蹤,只剩那些陰暗的角落,滴答滴答地響著。 “你下班好晚?!?/br> 這一聲如水花四下濺開,濺去了她耳里。 她慌慌張張?zhí)ь^,怕自己聽錯。 可從路邊站起來的,不正是昨天還出現(xiàn)在電視里的他嗎? 劉珂很矯情地眨眨眼,想,不是幻覺吧。 他似乎蹲了很久,身起到一半,就嗷嗷地嚷著腿疼。 劉珂噗地笑出聲。那年煙花炸開的余聲仿佛又在心間回響。嘭嘭嘭。余燼洋洋灑灑地落下。 “怎么不去醫(yī)院找我?” 十一點多了,沒幾家店開門,他們走了好遠,才找到一家沒打烊的燒烤店。 辛辣香氣飄得很遠。 “怕打擾你工作?!?/br> 老板過來將盤子放下,他道聲謝,拈起一串,遞給她。 一串灑滿辣椒粉、孜然粉和蔥花的雞翅,劉珂不習(xí)慣晚上吃這么油膩的食物,卻不好拂他意,張口咬住。 “你怎么在哪兒等?” “你不是說過你晚上往那邊走嗎?” “啊,你還記得?!彼约憾疾挥浀昧?。 “我趕在你下班之前去等,沒想到等到剛才?!?/br> 天,他豈不是等了五個小時?劉珂頓時說不出話來。 葉沉像知道她想什么,補了句:“怕錯過你,但又嫌累,就去麥當(dāng)勞里等,實在待得太久,免得被店員趕,就出來了?!?/br> 等待是最磨人的事,更別說這么長時間。 劉珂小口小口地吃著,心疼地說:“你昨天才高考完,怎么不多休息幾天?” “沒事兒。我今天出來找了兼職,明天就上班了。就在你醫(yī)院旁邊?!?/br> 葉沉怕她吃rou膩得慌,又點了兩串韭菜、包菜。他光看著她吃,自己卻沒吃什么。劉珂過意不去,催促他吃。他就笑著說,他是想請她吃,自己不餓。 劉珂心猛地一跳。 其實從看見他,她就明白,他也是記得自己的。 這一番對話便是作證。 “那你什么時候走?” “走去哪兒?” “出去讀大學(xué)啊。”說到這,劉珂很不爭氣地眼一酸。既然要走,干嘛還來找她。 葉沉說:“我志愿報工大,第二志愿才填的外市。不過我覺得,第二志愿應(yīng)該沒這個福氣錄取我了。” 他臉上又露出了昨天那樣自信的笑。 不管他是自信還是自負,她都沒條件地喜歡。 失而復(fù)得,更為珍貴。 不知為何,劉珂說起往事:“我讀醫(yī)專時,男朋友也是工大的。醫(yī)學(xué)系。” “我跟你說,我有項技能,是看手相?!?/br> 劉珂驚訝地挑眉,“哦,真的嗎?” “不信?”葉沉笑笑,“那你伸出左手,我給你看看。” 劉珂放下釬子,張開左手,遞給他看。 葉沉像模像樣地看了半晌,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撇嘴的,劉珂雖不迷信,也被他弄得緊張:“你到底看出什么了沒???” 葉沉說:“我看出你桃花運正旺,而且下一個男朋友也是工大的?!?/br> 后來那一大盤東西,劉珂沒能吃完,被葉沉掃干凈了。 葉沉送劉珂回家,在她家樓前,在半昏不亮的路燈下,吻了她。彼此口腔中的味道都是一樣的。 她心狂跳不已,仿若這才是她的初吻,她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