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下了車,步伐都不穩(wěn)。 他抬頭一望,劉珂家尚亮著燈。而旁邊有幾家人是熄了燈的。 他也不知道幾點(diǎn)了,只是有點(diǎn)溫暖地想著,劉珂還在等他。 葉沉跌跌撞撞地上樓,一不留神,撞了右腿,卻無知無覺。他傻愣愣地摸了摸,硬的,有點(diǎn)彈性。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哦,是自己裝的假肢。 他本有把鑰匙,全然沒想起,用拳頭砸著門。他沒注意看門和樓層,也不知道砸沒砸對。 好在,他還沒徹底醉糊涂。 這么氣勢洶洶的砸門,宋桃還以為是上門催債的,便拉住劉珂:“別吧,有危險(xiǎn)咋辦?” 劉珂看了眼時(shí)間,想著應(yīng)該是葉沉回來了,便說:“是葉沉,沒事。” “葉沉怎么會這么敲門?而且他不是有鑰匙嗎?要不你先從貓眼往外看看吧。”宋桃緊張兮兮的。 那根本不是敲了。力用得不大,可那一拳一拳的,著實(shí)嚇人。 門外的人還在砸的,似要把門砸穿了才肯罷休。 劉珂沒聽她的,徑直開了門。 看到葉沉的第一秒,她被嚇了跳。 他正抬起手,想繼續(xù)砸門,結(jié)果落了空,朝劉珂揮去。他反應(yīng)遲鈍不少,快打到她了,他才慌張收回。扶著門框,一臉抱歉。 也就是那一兩秒的事,屋內(nèi)的宋桃也沒看清楚人,只見得一只手作勢向劉珂打下,嚇得忙跑過來。待看清楚是葉沉,松了好大一口氣。 不滿地怨他:“不是有鑰匙嗎,怎么捶門捶得那么響?整棟樓都能聽見。嚇?biāo)牢伊??!?/br> 葉沉撓了下頭,“忘記了?!闭f完,手一滑,人往前一個(gè)踉蹌,又立馬站穩(wěn)。 劉珂將他攙進(jìn)屋里,柔聲說:“喝了很多?醉成這樣?!?/br> “沒多少”葉沉搖搖頭,“才幾杯啤酒?!逼鋵?shí)那么幾大杯啤酒,差不多一瓶半了,他這輩子也沒在同一天喝過那么多酒。 劉珂讓他在沙發(fā)上坐下,“你先坐會兒,我去給你煮醒酒湯?!?/br> 葉沉卻不讓她走,一把攬住她的腰,臉貼著她的肚子。 宋桃見狀,笑了笑,悄聲退回房。 劉珂手貼著他頸后,揉了揉,“怎么了?” 葉沉像受了委屈,朝mama撒嬌的孩子,悶悶地說:“難受。” “想嘔嗎?去廁所,來?!彼胪衅鹚?,可他本就高大,此時(shí)醉了酒,更是秤砣一般,他也不肯配合。 劉珂無奈地拍拍他的臉,微燙的,“給你煮醒酒湯你不要,也不想嘔,到底哪兒難受?” “心里難受。” 劉珂一愣,心里跟著一酸。自己心知肚明,他是為的下午那件事。都說酒后吐真言,這吐出來的話,反倒叫她難受。 葉沉說:“劉珂……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重話,我知道你愛我,對我好,我不但不領(lǐng)會你的好意,還狼心狗肺,不知好歹……路上我一直在想,你會不會生我氣,我還想著,要怎么哄你……你知道我嘴笨,說不出好看的話,怕說不好,惹你更不舒坦……但你也要理解我……” 他抬起眼,怯怯地看她:“你能原諒我嗎?” 最后一個(gè)字落音,劉珂的眼徹底濕潤了。 都是舍不得讓對方傷心的,也無法狠下心。他不必來服軟、道歉,她本就不會生他的氣。 可還是要讓他明白。 “葉沉,你永遠(yuǎn)不知道,你身后站著多少人;你也不知道,他們舉起的,將會是手還是匕首。你要站得筆直,讓他們沒把柄在暗地傷害你。”她以額頭抵著他的,“那年的事情,真的嚇到我了。我至今心有余悸。所以我很怕,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還在讀書,這種事若流傳到你學(xué)校,別人會怎么說?你老師會怎么說?我理解你的想法,我是你的戀人,我當(dāng)然理解你?!?/br> 葉沉伸出手,擁著她,唇貼著她的耳郭,聲音好輕好輕,像微風(fēng)拂過:“劉珂……” 他的唇也是微燙的,挨得近,呼出的酒氣縈繞過來。 有一滴guntang的什么,落在她臉上。 劉珂被激得一驚,他哭了? 她捧著他的頭,輕聲問:“葉沉?”她想看他,他犟著,不肯。 一個(gè)男人,為一個(gè)女人流淚,意味著什么?他舍棄了尊嚴(yán),舍棄了面子,在一個(gè)女人面前流淚。 劉珂越想越覺心酸,他不是軟弱的人,經(jīng)歷過那么多難捱的事,也沒見他流下一滴淚,他足夠堅(jiān)強(qiáng)了。卻像個(gè)不諳世事的孩童,因這件事,而哭。 她忽然覺得自疚,說到底,是她堅(jiān)持的緣故。 雙方都沒錯(cuò),只是讓彼此受委屈、傷心了。 葉沉忽地打了個(gè)酒嗝,滿口的酒氣。 她哭笑不得,哄著他:“葉沉,很難受的話,倒杯水給你喝好不好?” 葉沉這回老實(shí)點(diǎn)頭,松開她。 劉珂撤開一步,認(rèn)真地看他的臉,他眼角殘留著淚痕,眼睛濕亮濕亮的,里頭一個(gè)倒映的小小的她。 他之前,也是不想,他分明在她跟前,她眼里卻無他吧。 葉沉被她看得窘迫,撇開臉。 醉個(gè)酒,竟還了童似的,還怕被人發(fā)現(xiàn)哭呢。 葉沉喝了兩杯冷水后,就清醒得差不多了,坐在沙發(fā)上,癡癡地發(fā)呆。 劉珂再出來,懷中抱了睡衣,她對他說:“我先去洗澡,你把衣服清一下,跟我一起,還是你自己?” 葉沉回神,嘶啞著聲說:“一起吧?!?/br> 兩人一次洗澡,幾乎成了慣事。 劉珂笑,“酒醒了?” “嗯?!?/br> 葉沉扶著墻進(jìn)去的時(shí)候,劉珂正洗頭發(fā)。她關(guān)上水,手搓著一頭的泡沫,“你洗嗎?” 又是一聲“嗯”。 他單手撐著墻壁,微垂下頭,她踮起腳,捧起一大捧泡沫涂他頭上,揉了幾把,打開水,沖掉。 “怎么酒醒了,反倒不說話了?” “不知道說什么。” 她好笑,“是因?yàn)閯倓偘言捳f盡了?” 葉沉沒作聲,劉珂又問:“還難受嗎?”葉沉呆呆地?fù)u頭。 “你酒量未免也太差了,才幾杯啤酒,就醉成這樣。一個(gè)人打的回來的?” “嗯。” 劉珂說:“你說點(diǎn)其他的啊,別老是一個(gè)‘嗯’?!?/br> 葉沉動作很慢地抬手,手梳了下她的頭發(fā),還是不說話。 劉珂嘆口氣,“覺得尷尬?你大可不必的,我是想好要跟你過完余生的,將來你什么樣子我不會見到?我會嫌你?” 她低下頭,把住他的分身,“你明明有了反應(yīng),卻什么都不做,跟你自己賭氣呢?”她背靠上墻壁,抬起一條腿,攀著他的腰,頭微仰著。是邀請的姿態(tài)。 水淋在他身上、她腿上,仿佛兩人水rujiao融,將氣氛烘托得愈發(fā)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