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汪直款步而來,腰帶松垮垮的,顯得動作很是浮夸,他笑道:“還能干什么?自然是協(xié)助顧大人尋找高麗公主的下落了!皇上已經(jīng)下了旨意,三日之內(nèi)務(wù)必要找到人不可。”一語畢,他突然翹起蘭花指,沖著顧長青眨了眨眼,“對了,要活的!” 崔洛:“.........” 顧長青走到桌案前,拿起崔洛圈過的地圖看了看,“來不及了,無法一戶一戶去搜?!?/br> 但崔洛這時卻道,“我猜對方大費周章將公主擄了,未必真的會殺了她。如果真是如此,大可直接在會同館下手,沒有必要將人運出去。” 汪直的目光充滿了欣慰,就像是看著自己調(diào)//教大的干兒子一樣,他看中的小白果真是與尋常女子不一樣,一下就看到了重點。 沒錯,顧貴妃暫且沒有想弄死高麗公主的意思,她自己的女兒如今還在高麗國當太子妃呢! 顧長青與汪直都在等著崔洛下一步會說什么,她被這二人盯的有些心虛,她自問不是一個善于玩弄權(quán)勢的人,而汪直與顧長青則是高手。 她讓自己看上去無比從容,清了嗓子,淡淡道:“會同館那處隧道的出口有槐樹花的痕跡。所以說擄走公主的人肯定接觸過槐樹,又或者綁匪所在的地方有大量的槐樹,以至于不小心身上沾上了卻不知情。但......皇城周遭有槐樹的地方也很多?!?/br> 想起了槐樹花.......崔洛猛然間一驚,“哎呀!” 汪直盯著她粉色的唇看,一張一合的十分有趣,被她這一驚呼,才晃過神,“小白,你想到了什么?” 顧長青也問:“怎么了?” 崔洛道:“我記得公主身上的迷迭香十分明顯,這種香料京城少見,而且喝迷迭香茶的人也少,沒記得錯的,公主身上的迷迭香還加了另外一味香料,好像是玉簪。這兩種花香混合在一塊用的女子更是少見。不如讓宮里的調(diào)香師將這兩種香料融合在一塊配出方子,讓北鎮(zhèn)府司的獵犬聞著香料去搜,豈不是更快!” 顧長青聞言,眸色一亮,立即走出了屋子,吩咐了手底下人去辦。迷迭香與玉簪花都不難弄到,宮里也有存貨。配制出合成香出來也很簡單。 汪直瀲滟的桃花眼笑瞇瞇的盯著崔洛,“小白啊,雜家過來一趟也是為了協(xié)助顧大人,有你在這里,我倒是沒事干了?!彼麅删湓捴缶筒徽?jīng)了,“小白,你可是害苦了雜家。說好的去雜家那里喝茶,你怎的一直不曾去?” 崔洛斜睨了他一眼,“汪廠公?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汪直一手捂著胸口,感覺到脆弱的心受到了傷害,“小白這是什么話?連你也嫌棄雜家?雜家到底正不正常,你比誰都清楚!” 崔洛無言以對,“..........” 顧長青走了過來,他不太想讓崔洛與汪直走近,更何況他還是個假太監(jiān)!還被崔洛看到了那處....... “我送你回去吧,你這個法子甚妙,今晚三更天之后就該有結(jié)果了。”顧長青站在崔洛跟前,低垂著眼眸,口氣十分溫和。 汪直看不下去這副場景,道:“急什么?這是小白立功的大好時機,如今冀州卻缺一個知州,內(nèi)閣那邊還沒指派出合適的人選出來,小白這次若是得皇上器重,說不定就不用在翰林院熬庶吉士了?!?/br> 冀州? 顧長青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打算送崔洛回去,鼓勵道:“冀州歷來水患為虐,疏浚是重點,你要是能先去歷練一番,對你將來很有益處,他日回京復(fù)職定在五品之上?!?/br> 崔洛有點心動,她才十七,要是能在二十之前坐上五品京官的位子上,也算是人生得意了!雖說狀元一般不會外派為官,但在外幾年,有了政績之后,身價就會很不一樣了。 汪直想讓崔洛去冀州自然有他的目的,至于顧長青為何突然說出這話來,汪直留了個心眼,狐疑的多看了他幾眼。 于是,崔洛為了立功,又留了下來。 在等著調(diào)香師的這段時間,崔洛,汪直,顧長青就在茶樓里吃起了夜宵。 汪直總有說不完的話,顧長青與崔洛都知道他的身份,在沒有其他人在場時,他一會用太監(jiān)的嗓音,一會又變成了正常成熟男子的強調(diào),讓人不免產(chǎn)生錯覺,仿佛他分裂成了兩個人。 “小白,你是如何知道高麗公主身上所用的是哪兩種香料?”汪直明知故問。 他修長白皙的手不停的剝著水煮花生。他自己吃了幾顆,另外全給了崔洛,本來他善心大發(fā),也想給顧長青剝幾顆,但顧長青卻是極為嫌棄的移開了自己面前的描金小蝶。 崔洛搖了搖頭,“我猜的?!币话闵矸葑鹳F的女子都是用花香明媚的香料,而不是這兩種,所以才引起了崔洛的注意。 汪直挑眉一笑,“小白不誠實哦,你肯定事先見過高麗公主,還以為我不知道,上回你們在酒樓救了公主一事,雜家可是在場的,你忘了?”說話間,他又伸手點了點崔洛的小巧精致的鼻尖。 顧長青幾乎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不過他此刻還在想今晚的那個夢,精力有些分散,否則穩(wěn)重如他,恐怕又得跟汪直打一架。 崔洛的內(nèi)心是排斥的,但汪直方才的速度極快,他胳膊又長,根本容不得崔洛反抗。她捏了捏鼻,看了一眼茶樓正廳黃花梨花長幾的鏤刻,道:“三更天了,估計很快就有消息了。” 顧長青也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他對時間的掌控極為精確,大約還有多久需要行動,他也是一清二楚。 這時,茶樓里又出現(xiàn)一位白衣長袍的男子,這人臉色不佳,一路陰沉著面孔走了過來。 汪直先開口,“哎呦,什么風(fēng)把蕭大人也吹來了?”他笑的很欠揍。 當蕭翼撩袍落座時,四方桌正好滿座。 崔洛看了看蕭翼,又看了看顧長青。在她眼中,這二人之前的關(guān)系甚好,也不知道因何故能在宮門口就打了起來。不過此刻再看二人,倒是沒有劍拔弩張的架勢。 崔洛暗暗吐了口氣,感覺被沉悶的氣氛壓的像逃離。 蕭翼與顧長青都是不言不語。 汪直聳肩,一點也沒覺得自己被眾人‘嫌棄’了,他繼續(xù)給崔洛剝水煮花生米,待她面前的小蝶裝滿才罷休。 終于,前去追蹤線索的錦衣衛(wèi)上前稟報道:“大人,已經(jīng)找到了!在城西十里坡?!?/br> 顧長青聞言,當即從長凳上站起身。崔洛與蕭翼也站了起來,汪直依舊不緊不慢。 顧長青離開茶肆之時,對崔洛交代了一句,“我會讓人護著你的安全,你只需要跟著我后面就行?!?/br> 崔洛點頭。 蕭翼今晚一直很沉默,汪直這時站在他身側(cè),俊臉湊了過來,笑道:“蕭大人,你我之前的約定還算數(shù)吧?法華寺那日失算了,但今晚絕對是下手的大好時機?!?/br> 汪直的意有所指,蕭翼自是聽的明白,他冷笑:“廠公權(quán)勢駭人,為何不自己動手?” 這無疑戳到了汪直的痛點,脆弱的心再次受到了打擊。 師傅雖最為器重他,但兩位師姐的武功卻遠在他之上,上次崔鶯鶯之所以被圍/殺,還是因為蕭翼的緣故。 汪直再次捂著胸口,“老天待人是公平的,給了雜家絕世的容顏,自然會剝奪雜家其他方面的優(yōu)勢。蕭大人根本不知那妖/婦的厲害,像雜家這般武功卓絕,心思慎密之人都拿她沒辦法,不過有蕭大人協(xié)助,事情會事半功倍?!?/br> 汪直覺得自己已經(jīng)掏心挖肺了,但蕭翼斜睨過來的眼神還是極為不善。 他為此頗為懊惱,長的好看不是他的錯呀,俊美到?jīng)]有朋友,也是一種悲涼........ 蕭翼沒有同意,也沒有反駁。 汪直又道:“蕭大人不說話,就是默許了,一會那妖/婦一定會出現(xiàn)?!?/br> 蕭翼凝眉,“你的意思是,是她擄了高麗公主?顧貴妃放著協(xié)力后宮的大權(quán)不要,卻去迫害高麗與大明之間的平衡?汪廠公,你是不是瞞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汪直沒有時間慢慢解釋,他也不想解釋,道:“蕭大人,你的目的與我一樣,又何必裝清高呢?小白不喜歡你這樣的?!?/br> 汪直這話已經(jīng)說了不下于三次,蕭翼腮幫子鼓動,側(cè)臉的輪廓上隱現(xiàn)慍怒與殺機。 他到底沒有讓汪直得逞,躍上馬后,彎下身子,長臂一撈,將崔洛卷上馬背,讓她坐在自己前面。而后,蕭翼又用雙臂將崔洛圈住了。 未及崔洛反抗,他已經(jīng)加緊了馬腹,朝著錦衣衛(wèi)與禁軍前去的方向疾馳而去。 汪直臉上的笑淡了,隨即也上了馬追了過去。 抵達城西,離著一處莊子還有白來步遠時,所有人皆悄然無息的下了馬。 顧長青回頭看了一眼崔洛,見她與蕭翼站在一塊,即便是夜色之下,也讓他覺得郎才女貌..... 顧長青抿了抿唇,不去看自己不喜歡的畫面。 而這廂,崔洛被蕭翼拉到一側(cè),“休要亂動?!?/br> 崔洛驚訝,“繼兄,你肯說話了?” 蕭翼:“.........”算起來,他是有陣子沒好好跟這小女子說話了。今日見她與顧長青,汪直坐在一塊,更是心中堵悶,恨不能將她藏起來才好。可他終究不敢這么做。 蕭翼的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樹影婆娑處,嘴上卻道:“你簡直太大膽!刀劍不長眼,萬一傷了哪里,有你哭的?!?/br> 崔洛唇角一抽,“我何曾哭過!” 蕭翼的視線收了回來,她的確沒哭過,明明是嬌花一樣的人,心卻是比石頭還硬。 這時,錦衣衛(wèi)已經(jīng)開始動作,崔洛探頭去看,卻被蕭翼抓著手,絲毫不讓她再靠近一步。他這次是抓著她的手,而不是手腕,這讓崔洛不得不多想了,“繼兄?!”她低低道。 蕭翼強迫她與自己十指相扣,他的廣袖垂下,遮住了兩人雙手合十的地方。 汪直察覺到了異常,但他今日有要事在身,很快就隱入了莊子后方。 作者有話要說: 汪直獨白:全世界都不喜歡雜家,歸根到底還是因為雜家太過俊美的緣故。每天被自己帥醒,雜家內(nèi)心充滿著內(nèi)疚感,畢竟雜家是這個世上所有男子嫉妒羨慕恨的對象。雜家活著一日,他們就要煎熬一日,雜家的存在直接造成了天下的混亂......雜家真的是個好人,奈何世間之人總是以貌取人,雜家的盛世美顏誤導(dǎo)了世人對雜家的看法,哎.....這是個悲傷逆流成河的故事......話說,雜家什么時候扶正?! 第112章 美人皮 城郊風(fēng)疾, 夜幕之下,不遠處的槐樹枝椏上似有幾只鴟鸮在斷斷續(xù)續(xù)的啼鳴, 天際一片陰沉詭譎, 星辰微稀,有種瀕臨危機的感覺。 蕭翼的手太大, 以至于崔洛被她如此抓著, 指關(guān)節(jié)分不開,很不舒服。他掌心的繭子十分明顯, 重重的蹭在崔洛的手上,像是在懲罰, 又像是在發(fā)泄他難以排解的陰郁。 錦衣衛(wèi)漸漸消失在了視野之內(nèi), 汪直也是眨眼之間就不見了。 崔洛發(fā)現(xiàn), 蕭翼也帶了自己的人馬前來,但他并沒有命自己的人靠近莊子,而是拉著崔洛隱在暗處。 當兩人站定時, 他胸腔內(nèi)發(fā)出一陣長而幽怨的嘆息聲,卻是沒有說話。 崔洛在現(xiàn)世就沒接觸過男女之情, 她是個搞/核/裂/變的科研女,很少有時間思及兒女情長。即便到了這個世界,活了幾輩子依舊如此。但蕭翼此前已經(jīng)明了直接的敞露過心意了, 她沒法當作什么也不知道。 可不論如何,她都不太可能像正常的女子一樣活在這個世上。蕭翼是她的繼兄,她又是金榜提名的狀元,如何謀劃都沒有出路。 她和他怎會有將來呢? 崔洛一早就有這個認知, 她不喜歡拖泥帶水,亦或是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她只盼蕭翼能趁早看清楚。 她壓低了聲音道:“繼兄,你今天是奉旨而來?”動了動手腕,卻是被抓的跟緊,怎么解釋,他都不聽。 蕭翼不想跟她談?wù)?,但真正想要說的話,這個時候說出來未免矯情,他道:“恩?!?/br> 他應(yīng)了一聲,依舊寡言。其實,蕭翼很想告訴崔洛,他吃醋了,醋意大發(fā),很想對她做點什么,以作懲戒。 崔洛被他抓著的手又掙扎了一下,“繼兄這樣不方便行事,我知道惹你生氣了,但我總不能除了你之外,誰也不靠近吧?” 她終于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了。朝廷之上都是男子,日后與同僚走近也實屬正常,她不是他教養(yǎng)的金絲雀,無法一切按著他的指令,然后乖順的服從。 蕭翼默了默,滄幽的眸色掩蓋了他所有的情緒,像是做了極大的妥協(xié),“我知道?!?/br> 他并沒有叱責(zé)崔洛與顧長青在一塊,如她所言,這種事是沒法避免的。 蕭翼生于富貴,自幼就是站在云端上的人,他不會去考慮旁人的想法與心思。上輩子用錯了法子,這一世,他已經(jīng)在盡力而為了。他曾經(jīng)最為期盼的莫過于她還活著。 如今,她就在站在自己身側(cè),被他牢牢抓著,還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 唇角溢出一抹苦澀的笑出來,蕭翼慶幸這個時候視野不明,他不想讓崔洛看到他這副樣子。 總之,他不能輸給顧長青。 顧長青表面能裝作大度超然,他也可以! “再等等,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怎么?你想進去看看?”他側(cè)過頭看著她。夜色中,她的雙眸更加明亮,像千萬星辰中最閃耀的那一顆。無時不刻都是精神奕奕的。 崔洛詫異了,“繼兄愿意帶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