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崔洛道:“五郎,你繼續(xù)盯著姨娘和大小姐那邊。這一次做得很好,這里是一袋銀豆子,拿去吧。” 崔洛對自己人出手很大方,一袋銀豆子份量十足,比五郎一年的例銀還多。 五郎狂喜,“多謝少爺,小的今后一定全心全意替少爺辦事?!?/br> 崔倩到了待嫁的年紀(jì)了,崔洛在想,盡早將她嫁出去,免得節(jié)外生枝。崔家的女兒,就算是嫁給普通人家為正妻,也絕對不能成為吳家的妾! * 西北風(fēng)卷著酒樓的菜香,橫掃長街南北。 蕭翼是那種不管喝了多少,臉上都不會顯醉的人。 王宗耀今日本想借機與蕭翼結(jié)識,卻是被灌的認(rèn)不清人,最后是被王家的小廝抬上馬車的。 在寒風(fēng)里站了少許,借著冷意消散體內(nèi)積壓的火氣。過了半晌,蕭翼才跨上馬車。 身后隨從靠近窗口,“世子爺,西市口那邊已經(jīng)行刑了。這一次周大人貪墨巨額賑災(zāi)銀,帝王勃然大怒,周家滿門于今日斬立決,無一人幸免。周家大奶奶也就是胡家大小姐腹中的三月胎兒也被灌了打胎藥,周家算是滅門了?!?/br> 馬車簾子是拉上的,隨從良久沒有聽到聲音,也不知道蕭翼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剛從西市口打探消息回來,又見蕭翼一直表情無溫,以至于他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下去。 “走吧。”蕭翼低沉的嗓音從車廂內(nèi)傳了出來。 周大人的官職無論如何也碰不到賑災(zāi)銀,刑部給出的結(jié)果實在是勉強。最后連戶部的官員也受到了牽連。 有人為了殺人滅口,當(dāng)真花了大力氣! 隨從猶豫一刻,問:“世子爺,是回府么?” 要去哪里?去拎她出來算賬么? 蕭翼苦笑,“恩,回府!” 崔洛! 這件事,你以為就這么結(jié)束了?! * 崔洛狠狠打了幾個噴嚏,洛十下娘午過來,跟她說起了給崔范遷墳的事。 崔洛詫異:“爹的尸首不是從未尋到么?”而且,也不可能尋到! 若要建衣冠冢,崔范在崔家的遺物更多。 “啊切”崔洛揉了揉發(fā)酸的鼻子,繼續(xù)聽洛十娘說話,崔洛猜想她真正的目的應(yīng)該不是為了遷墳,她是思念崔范了,卻是找不到打開話匣子的理由。 果不其然,崔洛剛平復(fù)連續(xù)不斷的噴嚏,洛十娘就開始了老生常談的話題:“我跟你爹成親那會,雖沒有三聘六禮,沒有鳳冠霞帔,卻是拜過紅燭天地的正經(jīng)夫妻。我怎能留他一人在桃花村?” 崔范他也不在桃花村??! 這個世上,有些人只有秋草人情,不然怎會有‘薄情’二字?! 洛十娘是個情緒太過脆弱,且經(jīng)不住波瀾的人,崔洛岔開了話題:“娘,明日年夜飯,您打算讓姨娘上桌么?” 正統(tǒng)的簪纓世家,妾室肯定沒有資格坐上席位。崔家情況特殊,只是普通的人家,那些年只有柳姨娘和崔倩兩人,崔老太爺和崔老太太難免會不顧規(guī)矩。 但現(xiàn)在不同了。 洛十娘似乎對這些事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問:“洛兒,那你覺得娘應(yīng)該大度么?” 她怎么可能大度呢! 崔洛思量了一下,道:“娘今晚去跟祖母提一下讓柳姨娘上桌,但我估計祖母肯定不會同意,畢竟您才是正室?!彼诼迨锩媲胺磸?fù)強調(diào)這個事實。 繼而又道:“您要讓柳姨娘知道,您讓她好過,她才能有好日子,您若要苛責(zé)她,也是易如反掌的事,這樣以來,她才不敢再尋您的麻煩?!?/br> 洛十娘聽懂了崔洛的話,這才問起她的身子狀況:“洛兒,你可是染了風(fēng)寒了?娘看你今日一直在打噴嚏,一會讓小廚房熬著姜湯過來,大過年的生病不吉利。” 崔洛苦笑。 她這個娘,面上很疼惜她,實則......一言難盡。 * 轉(zhuǎn)眼到了大年初三這一日,柳姨娘因為除夕當(dāng)天沒有被請到前廳用飯,覺得這些年在崔府好不容易豎起來的威望,一夜之間隨著辭舊迎新,也不見了。 而且,她就是一個妾室,沒有任何反駁,甚至于為自己辯護的資格。 洛十娘倒是高興了,還特意邀了相鄰的幾戶人家的夫人太太打牌,她學(xué)起來也算快,已經(jīng)差不多能掌握要領(lǐng)了。 崔心蘭這一日歸省,本來是定在初二那天回來,卻是因為伯府來了貴客給耽擱了。 顧長梅自然會跟過來,他今天換了一身簇新的杭綢仙鶴紋直裰,里面沒有襯夾襖,凍得嘴唇微紫,還不愿意讓小廝給他披上大氅。 也不知道他這個年紀(jì)怎會那般愛臭美?! 崔倩也過來拜見崔心蘭,她來到老太太的屋子里時,卻見崔心蘭在對崔洛問東問西,不由得心生失落。換做以往,她才是崔家唯一的孩子,姑母也只會心疼她。 崔倩走了過去,朝著崔心蘭盈盈一福,很有大家閨秀的做派,她是養(yǎng)在崔老太太跟前的,規(guī)矩學(xué)的很好。 “給姑母請安?!贝拶淮嗌馈?/br> 崔心蘭讓她起來,又讓婆子遞了金豆子過來,算是給崔倩的壓歲錢紅包,“倩姐兒愈發(fā)的標(biāo)志了,可有合適的人家?” 崔心蘭這話是在問崔老太太。 其實,崔老太太也已經(jīng)開始物色人選,十五的姑娘家再不說親,往后推一年就遲了。 又是庶出的女兒,想攀高門不太容易;下嫁的話,崔家也不會同意。 高不成低不就,其實是最難辦的。 崔倩聞言,嬌羞的低垂著頭:“姑母又拿我說笑。” 她抬眼一瞥,就看見顧長梅正和崔洛打鬧,崔洛似乎在避讓他,顧長梅卻總?cè)Z崔洛手里的暖爐。 這一刻,崔倩很羨慕崔洛,她也想跟顧長梅靠近的,論家世,地位,相貌,有誰比顧長梅更適合為良配呢? 可是姑母從來都沒有那個意思,祖母也不幫著她,大概是覺得她這個庶女配不上承恩伯府的公子吧! 崔倩悄然收起了失落之意,乖巧的站在崔老太太身側(cè)。 崔老太太笑道:“倩姐兒是該說人家了,心蘭,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崔心蘭是伯夫人,人脈廣,認(rèn)識不少貴圈的婦人,誰家兒子或者侄兒沒有娶妻,她了如指掌。婦道人家,沒事聚在一處,就喜歡聊這些話題。 這時,崔倩心頭猛然間咯噔一跳,她又偷偷瞥了一眼顧長梅,承恩伯府的兩位公子都沒有說親,無論是哪一個,都比隔壁吳家的大少爺強。 就是不知道姑母是怎么想的! 崔心蘭喝了口花茶,暖了暖胃,道:“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對方有沒有那個意思。要不,等元宵那日相看如何?” 崔倩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被人談及婚事,她不宜插嘴。 實則,此時此刻,已經(jīng)開始心頭堵悶了。 聽姑母這話,根本就沒有想到顧長青和顧長梅! 果然是不將她這個庶女當(dāng)回事么?! 顧長梅拉了崔洛出來,“屋子里都是一群女人,你我這樣的氣派公子,最好不要和她們待久。” 崔洛默認(rèn)了自己也是個‘氣派公子’,問道:“........對了,表哥那日可曾與你說過什么?” 顧長梅想了想,大概知道了崔洛指的是哪件事,他無所謂的笑道:“嘿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呢!看把你嚇的,我大哥他無非是謹(jǐn)小慎微,你不用放在心上,再說了周家滿門被誅,事情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咱們就算那天真的聽到了什么又能怎么樣呢!” 崔洛也想沒心沒肺的活著,可她做不到像顧長梅這般瀟灑,她肩上擔(dān)負(fù)的是整個崔家的將來!她自己更是不能再有半分閃失了。也不知道前兩世她死后,崔家到底怎么樣了? 顧長梅道:“崔洛,元宵那一天京城有舞龍大賽,你在杭州偏遠的小鄉(xiāng)村里頂多只見過花燈,等那日,我?guī)闳タ纯词裁唇恤[元宵?!?/br> 崔洛含糊應(yīng)下,沒有太大的興致。 崔心蘭和顧長梅是第二日用過午飯才離開了崔府,臨走之前,顧長梅反復(fù)強調(diào)了元宵之約。 崔倩站在石階下,目送著馬車走遠,面容低沉。 崔洛對她的心思十分了然。 但承恩伯府怎會娶一個庶出的女兒呢!顧長梅根本就無娶妻的意愿,顧長青那張冰山臉更加不可能。崔洛覺得,這世上壓根就沒有適合顧長青的女子,誰要是嫁給他,還不得受一輩子的‘凍’啊! * 元宵佳節(jié),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 大明開國不久,太/祖/皇帝欽下詔諭,將燈節(jié)時間延長,自正月初八到十七整整十天,以顯示歌舞升平,萬民安泰。 元宵節(jié)對大明百姓而言,意義重大,幾乎是舉國歡慶。舞龍燈,踩高蹺,猜燈謎......等諸多活動,應(yīng)有盡有。尋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也不乏有人出來湊熱鬧的。 這一日,崔倩相看,崔洛本打算留在家中,但顧長梅一大早就從承恩伯府趕過來,在崔家隨意用了午飯,就拉著崔洛去了皇城最為熱鬧的長街。 當(dāng)馬車抵達時,天色已經(jīng)漸黑。 可以這么說吧,顧長梅今天一直都在奔波的路上,但他似乎興奮異常,絲毫也不覺得累。 承恩伯府離著崔府可不止兩個時辰的車程!沿路的驛丞估計都快認(rèn)識他了。 顧長梅壓根沒有察覺到崔洛臉上的詫異,他道:“到了酉時,會有猜燈謎的游戲,今年拔得頭籌者能得二百兩銀子,而且賽規(guī)有所變動,期間可任人添置彩頭,上不封頂,不過只要輸了一次,之前所贏的銀子也會盡數(shù)扣除。” 崔洛問他:“你最近.....缺銀子?”不然,天寒地凍的,他的熱情竟如一把火,如此之高! 顧長梅覺得,他和崔洛的交情已經(jīng)到了可以穿同一條褲子的地步,毫不隱瞞,道:“還不是因為我大哥,我真擔(dān)心他扣了我的月銀?!?/br> 崔洛:“.......表哥都是為你好?!彼`心安慰了顧長梅一句。 不遠處,舞龍燈已經(jīng)開始了。 龍燈大多都是用竹、木、布、彩紙扎成,龍衣一般用黃、青、白、赤、黑五色,分別代表著金、木、水、火、土五行。從首至尾“龍珠”左右擺動,有如巨龍婉蜒前行,其聲勢浩大,場面壯觀。 不過,今晚的花燈也尤為惹人注意。街頭巷尾,紅燈高掛,有宮燈,獸頭燈,走馬燈,花卉燈,鳥禽燈等等,品種繁多,制作精巧。 崔洛的目光落在一盞五連珠琉璃彩燈上面,隨著它的晃動,上面的人像也隨之幽幽靈動了起來,若影若現(xiàn),似是活了過來。 這時,身側(cè)突然有人伸手去摘那盞燈,并吟誦道:“耀眼宏圖燈映月,動人春/色畫中詩。” 聲音太過耳熟! 崔洛側(cè)目,就見一身形挺拔的男子站在自己幾步遠處,穿的竟是類似于魏晉時期的束腰廣袖的袍服,上面還有浮動的暗青色銀絲,繡工精湛。 這人面帶銀色半臉面具,只能看見他的眉眼和寬闊的額頭。 顧長梅瞧出了崔洛也喜歡那盞琉璃燈,上前一步:“這個我要了,你先放下!”他語氣不太和善。 銀面男子的目光隨意在二人身上掃了一眼,非但沒有將花燈放下,而是漠然丟下一塊金花銀,轉(zhuǎn)身就走了。 以顧長梅的性子,自然是要追上去,將他想要的東西搶過來:“喂!我說你這人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先來后到是什么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