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黑暗中,江溪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櫥窗內(nèi)無機質(zhì)的琉璃制品,美麗,卻又讓人遍體生寒。 江溪半支著身朝外探去,不知為何,在這一刻沈悅動彈不能,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就這么傻傻地任江溪重新把手機拿了回去。 “哦,我說呢,原來你是為了這個?!?/br> 江溪看著屏幕上還沒來得及消弭的罪證,嘴角翹了翹。胡靜妃睡得死沉,蘇笑笑卻被屋內(nèi)的動靜吵醒了。 她揉著眼睛坐起來,奇怪地看著一站一坐、一高一低的兩人:“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等看出氣氛不對,幸災樂禍地笑了:“沈悅,你又干什么了?” 江溪不幫沈悅遮掩,干脆利落地打了輔導員電話。 等輔導員披著衣服哈欠連天地從值班室趕來,沈悅已經(jīng)坐在椅子上抹眼淚了,小模樣看著挺可憐。 唐老師開著大手電往里一照: “江溪,你最好有要緊事?!?/br> “唐老師放心?!?/br> 輔導員當然認識江溪,楊教授的得意門生,平時安安靜靜,向來不愛惹是生非。 宿舍樓統(tǒng)一熄燈,外面安安靜靜,江溪寢室內(nèi)卻一片鄭重。 連胡靜妃都起來了,和蘇笑笑并排站一塊,江溪三言兩語就清清楚楚地交代了事情經(jīng)過:“……唐老師,別的不說,我是不會再跟小偷住一塊的?!?/br> “誰、誰小偷了?” 沈悅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鬼使神差的一招竟然被當面抓了正著,面子、里子被人狠狠往下踩,眼淚不由簌簌地往下淌: “唐老師,我怎么會稀罕她的手機?我就、就是拿來看看?!?/br> 輔導員點點頭,沒動機啊。 學生們恐怕不清楚,可他們這些老師心里都門清,沈悅背景深著呢,不至于稀罕一個水果機。 “江同學,是不是其中有誤會?” 江溪搖搖頭,沈悅還想再辨,卻被一把抓住,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睡褲里就被攥出了一樣東西……沈悅臉色煞白。 完蛋了。 江溪拿著那片薄薄的指模,手電筒光照下,指模映出了一點白光。 “唐老師,捉賊拿贓,這是沈悅偷印的我的指模,如果交給警察,恐怕很快能查出來源……” 接下來的事,對于蘇笑笑和胡靜妃來說,就如同做夢一樣。 輔導員打了個電話,沈悅家就來人了,還是那個司機,板著一張臉,將沈悅連夜帶了回去,臨走前,還附送了江溪一張附近商場的購物卡。 胡靜妃還沒反應過來:“……就這么退班了?” 討厭的人走了,蘇笑笑恨不得敲鑼打鼓、宣告天下:“她那么笨,課又聽不懂,留下來作什么?再說沈悅那么愛面子一人,被拆穿了哪還呆得下?” 不得不說,敵人往往是最了解敵人的,蘇笑笑在某種程度上……真相了。 沈悅一路哭哭啼啼地回了以前的租房,她沒敢回韓家老宅,生怕被繼父知道這事,影響了她媽。 當初她進集訓營就沒通過繼父,她媽央著熟人搭著繼父的名頭硬塞進去,繼父這人剛正不阿,最討厭仗勢欺人,她這事實在不光彩。 沈母接到電話連夜趕了來,原本想狠狠罵女兒一頓,可見到沈悅哭得像個淚人,心就先軟了:“……我說你這是做什么呀?!?/br> “我、我也不想的。” 沈悅現(xiàn)在想起來,也覺得自己那會腦子短路了,為什么非得去拿江溪的手機,就像是被人扯著神經(jīng)、糊弄了腦子去做的。 “媽,你可別跟后爸說。” 沈欣然白了她一眼:“我能跟他說這事?”又不是腦子有病。 “我就想斷了她跟韓大哥的聯(lián)系?!?/br> 沈悅哭喪著臉。 沈欣然一怔,等看清女兒那張半羞半惱的臉,作為過來人,哪還有不明白的:“你、你居然……” “對,我就是喜歡韓大哥,他那樣英偉的男人,哪個不喜歡?” “你糊涂!” 沈欣然擰了她一記:“打住你這心思!這世道是比以前好過,可也沒有母女同嫁一門的道理!別說韓家,一般家里也不能出這樣丟人的事!” “悅悅,你就安安心心地當你的公主,將來找個好人家嫁了,媽做這么多都是為了誰?” “我不!” 正是憧憬愛情的年紀,沈悅哪肯,高高昂著頭,話趕話的往外溜:“媽,你還別不信,你就看著吧,我偏偏要成功給你看!我就要韓大哥,我要他將來把我捧在手心,歡歡喜喜地娶我進門。” “悅悅!” 沈母壓下火氣,“你別任性!” “媽,只許你嫁給后爸,就不許我嫁給韓大哥?”沈悅理所當然道,“我跟韓大哥沒有血緣關系,既不是一個爹媽生的,又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不行了?” “這世道不許!” “媽!您既然說疼我,為什么不幫我?再說,您女兒的本事,你還不曉得么?” 沈母知道,悅悅從小就受歡迎,不論是幼兒園還是高中,只要她看中的,就沒有不手到擒來的。 “可……” “媽,我不管,你就得幫我?!鄙驉偩局蚰傅氖秩鰦?,離開那個壓抑的充斥了學霸的環(huán)境,沈悅迅速從打擊中站了起來。 想到韓琛,火熱得像是在大冬天的雪岸,燃起了一篝烈火。 什么世道、什么倫理,她只要韓琛。 沈母向來拿這個任性的女兒沒辦法,她倆相依為命,沈悅的命就是她的命:“你想好了?我看那小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擺平的?!?/br> “媽,這就需要你幫忙了……” 沈悅湊過去,咬起了耳朵,說起了悄悄話。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江溪寢室送走沈悅后,又重新沉寂了下來。 此時月已中天,月色透過玻璃窗,隱隱綽綽地灑向地面、床頭。 誰也沒睡著,胡靜妃揪著被子問:“小溪,你說……那個沈悅為什么拿你手機?” 為什么? 江溪睜著眼睛,沒答話。 胡靜妃只當她睡著了,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只見到布簾子內(nèi)安靜的黑黢黢的一片影子,她翻了個身,閉眼睡了。 胡靜妃和蘇笑笑此起彼伏地比賽著誰打鼾厲害,江溪這下是更沒睡意了,枕下的手機震動了下,她拿來看了眼。 一條垃圾短信。 緊接著,又是一條陌生消息,口吻很熟稔: “江小草,大半夜的鬧絕交,累不累得慌?” 只有一個人叫她江小草。 江溪無聲笑了。 “不累。”半晌又問:“這是你新號?” 韓琛擰著眉,覺出了點不同尋常:“怎么回事?又絕交,又拉黑的。白天不還吵著嚷著要請我吃飯么?” “問你新meimei去。” “我就一個媽?!?/br> 江溪察覺出對面的不快,才發(fā)了條長長的消息將前后事因講述了遍。 韓琛聽得萬分離奇:“所以,那位……搞這么大陣仗,就為了用下你的手機,然后讓你踢出去?” 聽著……好蠢。 好像是這個邏輯,江溪有點呆。 按照她的想法,沈悅這事辦得也確實沒頭沒腦,委實不漂亮。 不過如果她沒有當場被抓,趁著兩邊都蒙在鼓里,在里邊攪風攪雨地弄些事,依照江溪嫌麻煩的尿性,恐怕還真會疏遠韓琛。 “所以說……這姓沈的,先是以你的名義邀請我,后來又用我的名義邀請你?那她……” 圖什么? 韓琛瞬間明白了。 沈悅對他的心思,從頭到尾就沒遮,早在當初一個照面,他就看出來了。 江小草:“恐怕是你這哥哥不給人meimei機會,所以攀上了我?!?/br> 借機攀近乎,誰料飯局沒成,沈悅騎虎難下,只能兵行險著了。 韓叔叔:“……” 這女生……大概是腦子進水了吧? 韓叔叔有點苦惱。 “所以,明天到底約不約?” “不約。” 江小草冷冷的、無情的、殘酷地拒絕了韓叔叔。 可等到第二天,公交站臺上,小草同學又一次邂逅了年輕又英俊的韓叔叔。 不,韓哥哥。 韓哥哥一身純白衛(wèi)衣,深色連帽羽絨,深藍牛仔、白色板鞋,頭發(fā)打理得清清爽爽,眉目俊挺,眸含笑、眼帶情,就這么靠在公交車站牌前,等她來。 男色惑人。 江溪不得不承認,當男人英俊到一定程度時,也足以移人心智的。 華大已經(jīng)開學,附近來來去去的學生經(jīng)過時,都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韓琛,就這么一會功夫,江溪已經(jīng)連續(xù)看到三個女學生上去要號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