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張隊長他們咋還不回來?天黑黢黢的,他們走馬燈有帶吧?炭火早知道多裝一點?!?/br> “有帶有帶,咱家?guī)Р畈欢喟肼榇?!全車人燒三天三夜也燒不完?!?/br> “夏天咱們去鎮(zhèn)上,最早也是三四點回村。冬天山路都是冰雪,滑不溜秋,他們得走慢一點,也正常?!?/br> 在這種特殊情況,尤其忌諱說悲觀的話。 你否管問誰,都是吧啦吧啦一大堆自我安慰的好話。要是誰沒眼色沒情商,村民們真的有可能一拳揍回去。 老人女人娃娃們并未出門,在家里團聚一起,將guntang的豐盛飯菜都做好,時不時熱一下飯,時不時往屋外望一眼動靜。 任何風吹草動,也都能讓他們起身查探。 直到晚上八點,馬車驢車的身影,才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板車上與等待的村人們,同時狠狠松一口氣,趕緊端著一碗碗姜湯,跑過去迎接親人。 “二叔,三叔!” 裹著大棉襖的葉安誠,急急忙忙跳下車,又麻又酸又疼又僵的兩腿,讓他往旁邊一歪,的虧葉爸爸眼疾手快,單手提住兒子后領。 “瓜娃子,慢一點,沒人跟你搶!” 葉二叔走近后,把姜湯遞給大侄子,毫不猶疑蹲下來,幫他捏捏小腿肚兒與腳腕處,幫他去除麻僵感覺。 大口大口喝下姜湯后,葉家父子這才能感覺到,腿腳手臉全都疼得厲害,這說明它們真真切切是自己的。 天黑后,路上只要一張嘴,寒風送上滿口冰渣。 張隊長捏捏有些癢腫的喉嚨,喝水燙得更疼,他不再說話,隨意擺擺手,讓大家直接各回各家。他還得去白老爺子那里拿點藥,明天繼續(xù)跟著跑一趟。 將瘦驢身上冰涼的鐵制皮質零件一件件,把它喂飽,牛棚里整理多下保溫暖,葉家人才放心地拍拍它頭,背著幾個大背簍,一步一步回家去。 這一路上,各家各戶都飄著各類食物的香味,饞得他們猛然吞咽口水。 葉家父子剛踏進院門,聞著自家飯菜的味道,肚子咕嚕咕嚕,空城計唱得更響,葉二叔葉三叔同樣如此。 漢子們嘿嘿一笑,大步向前。 活潑一點的甜妹兒與曉丫頭,已經(jīng)迫不及待打開堂屋門,像兩團圓球沖出屋,以懸掛熊方式,迎接他們。 “爸,過年糖果有沒有買?。俊?/br> “當然有,到時候吃得你牙齒黏在一起,分不開!” 曉丫頭摟著葉二叔的脖子,努力往親爸那邊靠去。被三叔抱著的甜妹兒,干脆把guntang的大紅薯,遞給自家大哥。 此刻,葉家堂屋里早已美食飄香,去寒麻辣味與暖胃湯類最多,野雞燉山藥、鯽魚豆腐湯、冬瓜骨頭湯、雞rou湯面……香辣大閘蟹、酸辣水煮魚、還有麻辣鴨脖、麻辣蒜泥茄子等。 “趕緊來吃,全家人等你們,好意思不?” 通常,葉老爺子表達擔心的方式,基本都是罵人。 夜晚,守著溫暖,全家人一起吃香喝辣。 “碧山鎮(zhèn)今天人可多啦,全是去買糧買布的人,隊排了老遠老遠……” “我瞅一眼麥芽糖,就瞅一眼好不好?等過年再吃?!?/br> “明天去白老爺子家瞧瞧,別生病了!” 深夜,碧山村各家各戶仍舊熱熱鬧鬧,土屋里,不斷飄出食物香,以及或喜或憂的議論聲。 ** 因糧食與布棉特別貴,各家各戶買得都有限,驢車馬車僅出村兩趟,足夠將村民們貨物運回來。 生產(chǎn)隊的活計少得可憐,碧山村正式進入貓冬悠閑期。 三日后,一夜間,一覺醒來,屋外忽然飄起小雪。早起出門的人,沒過多久,眉毛和胡須都會掛上霜或雪,冰涼冰涼的。 村民們有一種早料到如此的感覺。 娃娃們很興奮,因很少見到屋里下雪,他們鬧著要去院子里堆雪人,被家長們拎起來,好一頓竹筍炒rou,哭聲震耳。 屋外幾乎是潑水成冰。 所有人出門,無論男女,都是一套套齊全,棉襖、棉褲、棉鞋、男子、棉手套、圍巾等,基本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盡管這樣子還是冷。 葉三叔他們,將大院子掃出一塊空地,撒幾點谷殼等作為誘餌,再支起幾塊石板,做好陷阱等麻雀入鉤。 曉丫頭每日都要瞅好幾遍陷阱,期待山雀啥的送上門來。村里其他人家都有借此麻雀,他們的石頭每天都立得好好的。 氣得曉丫頭狠狠咬一口烤紅薯。 某一天,甜妹兒借著出氣窗往外瞅,正好看到一只麻雀飛到院子里,砰砰砰,它被數(shù)個石板壓得牢牢的,肯定飛不遠。 整整一天,白家與葉家,飽受曉丫頭炫耀話語的摧殘,翻來覆去都是“我家大院子捉到一只麻雀,好厲害!”類的話,聽得全部人耳朵起繭。 唯一與她斗爭的是小二黑。 最后,文景深不得不拿出老師的身份,懲罰他們,抄寫語文課本最長課文一百遍,理由是語言太過匱乏。 冬季里,碧山村最忙的屬婦女隊長葉二嬸。 往年秋閑或冬閑,村里都有人家挑選個黃道吉日,娶媳婦兒或嫁人,熱熱鬧鬧、歡歡喜喜辦親事。 今年先是大食堂成立,暴雨快速進入深秋,庫里糧食不夠,冷空氣迅速襲來,喪事接連好幾家,再然后就是下雪。 作者有話要說: 葉子:快過年啦,仙女們天天開心,吃嘛嘛香,幸福肥肥肥。 半夜拉肚子,沒寫太多_#,發(fā)得有點晚,繼續(xù)去蹲廁所。 故事省略,肚子疼…… 抱緊仙女們,晚安~ 第154章 新嫁與剩女 提起親事, 村里今年到適婚年齡的青年男女也不少, 單說葉家這一大家子里, 就有葉誠快到二十歲。 說起適婚年齡, 這又涉及到種花國一樁激動人心的舊事。 先說碧山村, 雖地處深山,卻因過去山藥井救人等原因, 村人們思想覺悟比較高, 也經(jīng)常與村外碧山鎮(zhèn)等聯(lián)系。 尤其張隊長、白老爺子這樣子的精神積極分子影響下, 村人們很多事, 都會遵守種花國的規(guī)則。 比如婚姻規(guī)則。 五十年代初,種花國規(guī)定,廢除包辦強迫、男尊女卑、漠視子女利益的封建主義婚姻制度。堅決實行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男女平等的婚姻制度,并且男滿二十歲才能結婚、女方則十八歲。 此法一出,種花國普遍不滿,農村地區(qū)老人更是抱怨褥罵抗議上頭。總之, 絕大多數(shù)地方都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現(xiàn)實生活中也買賣依舊,緊緊婚姻規(guī)則出來一年內,根據(jù)統(tǒng)計, 就有數(shù)十萬多名女人,因為婚姻不能自主, 受家庭虐待而自殺,甚至被殺。 很難想象,婚姻法以前是怎樣的,哪怕碧山村亦如此。婦女的婚姻幸福靠得都是運氣, 像白家老倆口、葉家老倆口等,遇到對的人真的很難。 或許,類似此類規(guī)則的實施,都是需要轟轟烈烈的。 于是乎,在五三年,種花國全國上下開展一場聲勢浩大的婚姻群眾運動。從上到下提倡婚姻自由,監(jiān)督婚姻規(guī)則的落實情況,以及教導年輕人自由戀愛。 咱先不說偏僻落后鄉(xiāng)村,怎樣躲規(guī)則照舊。像城鎮(zhèn)居民、類似碧山村思想更解放的村落,婚姻規(guī)則真的是,各個方面,轟轟烈烈滲透一回。 比如,種花國那一年離婚的男男女女,刷新歷史新高,后面十年絕對比不上。甚至離婚再婚的年輕男女,都作為積極分子,被登在各大報紙上歌頌贊美。 與男人們不同,絕大多數(shù)婦女們都是真心實意感激種花國規(guī)則。尤其是在那一年,趁著最好的時機,逃脫苦海、找到新幸福、獲得新人生的進步女青年。 激烈運動過后,再次恢復至平靜。 老一輩思想可能難以變化,有的村恢復老舊的思想。但新一代年輕人多多少少受到影響,比如葉三叔與胡梨花。 像葉三叔這樣的年輕人,碧山村不少。 村里打罵婦女不再放到明面上,出村花錢買媳婦兒這類事很少,富戶娶兩個姑娘絕對不會發(fā)生。而且半數(shù)人家,都遵循著婚定年齡這一說法。 不能買妻后,三個村外來媳婦兒猛得減少。 碧山村半數(shù)以上的村民,娶嫁都在三個村子里,屬于內部消化,一是山溝里外來姑娘,愿意進來的少,二是考慮到離得近,還能夠幫一把自家閨女。 只是這一連串的暴雨風雪災難,接二連三陸陸續(xù)續(xù)串聯(lián)來。已經(jīng)定親的人家,根本找不到機會,把媳婦兒娶進門,或者把閨女風風光光嫁出去。 男子娶妻還好說。 年齡稍微大兩、三歲,也不耽誤娶親,還會被稱贊為‘成熟穩(wěn)重’。 姑娘們就不能這么自由,十八滿婚齡就有很多人出嫁,二十歲左右沒定下來,在鄉(xiāng)村里可就算老姑娘。 哪怕已定親也不保險,對方可以用年齡為借口反悔的,退親的姑娘遇到好人家,就得全碰好運氣?;橐鲆?guī)則里可沒說“二十一歲姑娘不是老姑娘?!?/br> 村里疼閨女的父母,愁得白發(fā)增多、皺紋加深。最愁的是本準備嫁去山外的閨女,只是他們愁也沒有辦法。 比如胡家二閨女,脾氣暴躁就罵弟弟罵父母。但更多的‘老姑娘’,都是在背后偷偷抹淚、半夜咬著被子哭泣,怕讓親人擔心,卻更讓父母兄弟cao心。 大雪封山,這事只能勸慰。 再苦再酸,只得往自己肚子里咽,沒有正式解除親事,‘一女多嫁’可不是好事。 第二愁的是村里‘自行消化’的人家,這類通常都引起罵架。 現(xiàn)在辦親事越來越不講究,聘禮嫁妝全部減少,親戚朋友怎么請客,大辦不了、小半令人傷心,男方暫不愿家里多添一口人,男方聘禮出不起、女方家不樂意…… 總之,疼兒女的人家,事關兒女終身大事,一點雞皮蒜毛的小事,都能讓兩親家吵架,甚至動手打架。 不疼兒女的人家,為一個紅薯或半斤玉米,都能吵個三天三夜,揍人也不少見。 至于結局—— 好一點,雙方講合,歡歡喜喜辦簡單婚事。 差一點,雙方翻臉散伙,結親不成反結仇。 最差的是,親事拖著,天天爭吵打架。 而關于親事,通常都是女性長輩忙活。 作為村里的婦女隊長,需各方面主持公道的葉二嬸,被各種各樣的吵架打架,弄得身心俱疲。 她要是脾氣犯沖,直接把不講理的人,狠狠罵回去,連葉二叔與村里干部們,都幫忙揍過兩次架。 這個初冬,“嫁還是不嫁”,“成為老姑娘與否”,“聘禮與嫁妝”……成為村子里爭論不休的大問題。 用女兒換糧的愁能換多少,擔憂女兒的人家糾結閨女該不該嫁,兒子年齡大的窮人家則愁要不要給兒子‘花糧娶媳婦兒’……各家各戶都為兒女親事發(fā)愁。 張隊長心里無奈:……大家還有的吃,全都閑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