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丫頭簡直就是‘老人樂’。

    剛才還聽著，她跟曉丫頭一起叫‘張老祖’，真是又乖又有禮貌。

    張爺爺早就把什么原則規(guī)則通通拋到一邊，放下手里的破損農(nóng)具，就滿臉笑容哄道：

    “行行行，等你張大了，到時候張爺爺給你刻母老虎、母獅子、黑瞎子。到了夫家，看誰敢欺負(fù)咱們的甜妹兒?！?/br>
    唔——女孩們硬氣點(diǎn)也沒錯！

    甜妹兒得意洋洋地瞟了一眼小二黑，氣死你，哼！她仰頭甜甜一笑，“謝謝張爺爺，張爺爺你對甜妹兒可真好！”

    果然，比起曉丫頭的挑釁，甜妹兒的舉動更讓小二黑吃味。

    他簡直快要?dú)庹恕?/br>
    頭頂上的半盆水左右傾斜得厲害，涼水滴滴答答往下掉。

    坐在木藤椅上、八十多歲的老奶奶，顫顫巍巍起身，提起那根老木拐杖，在他跟前刻意晃了晃。

    她兩片平癟嘴唇老是一癟一癟地動了動，囑咐道：“二黑子，不許動，動了老祖就狠狠抽你屁股！”

    這位老奶奶就是張老祖，張爺爺?shù)膍ama，小二黑的老祖，是碧山村里有名的長壽老人。

    張老祖依稀的頭發(fā)上似乎披了一層白白的霜，臉色灰黃，上面布滿一條條深深的皺紋，像一塊大樹皮，七橫八岔，滿是溝壑。

    她左耳已聾，右耳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靈光，眼睛視力也不太好，還是村人們說的‘雞蒙眼’，也就是夜盲癥，但身子骨挺好，力氣勁兒也挺大。

    要不是張爺爺強(qiáng)行阻止，還能下地干活呢！

    張爺爺和藹地揉了揉兩小只的頭，贊了幾句真乖，才轉(zhuǎn)身去拿起裝工具的竹籃，他還沒忘記自己的活計(jì)。

    張爺爺?shù)墓ぞ咚{(lán)是個寶貝，就連小二黑都不敢隨意碰。里面裝著小斧頭，刨子，鋸子，墨斗，彎尺等，都是他花錢買的，或者自己做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用心去收集。

    因此，別小看這些工具，精貴得很啊。

    村里有些個木匠，做好幾年都難把工具制齊。

    它們被整整齊齊放在一個竹籃里。

    竹籃四周，裝有小固定架，鑿子小斧頭類的，就掛在固定架上，既不互相碰撞，也不會損壞刀刃。至于更長的工具，比如鋸子，就掛在籃邊上。

    一切都是這么井井有條。

    村里人能經(jīng)?？吹綇垹敔?，背著自己的工具竹籃，滿村子忙活。

    看了一小會兒，曉丫頭就牽著甜妹兒的手，來到張老祖藤椅邊。

    她對著張老祖的右邊耳朵，用喊大山的聲音，大聲叫喚:“張老祖，曉丫頭今天又來啦，我meimei甜妹兒也來啦！”

    “小丫頭?。」?，真乖，又多了一個小丫頭?。≌?，你們都乖，比二黑子乖?！?/br>
    張老祖的癟嘴動了動，瞇著眼睛打量兩小只，笑容滿面地直點(diǎn)頭。

    白天她的視力比晚上要好一些，但也完全認(rèn)不清村里的娃娃們，甚至自家重孫小二黑，也要看許久，還不一定認(rèn)得出來。

    對于長頭發(fā)女娃娃，張老祖統(tǒng)一親切稱呼“小丫頭”，對于除去小二黑以外的男娃娃，還有頭發(fā)短點(diǎn)的女娃娃，她統(tǒng)一親切稱呼‘小猴子’。

    但是曉丫頭卻堅(jiān)信，張老祖一定認(rèn)識她，女娃娃里頭，這可是獨(dú)一無二。也難怪她跟小二黑‘有仇’，卻那么愛往張家跑。

    甜妹兒學(xué)著曉丫頭，也對著她的右耳，大聲招呼道：“張老祖好！”

    小二黑瞪著倆姐妹花，激動大叫，“老祖是我一個人的！”

    甜妹兒偷偷摸摸瞄了一眼，叮叮咚咚的張爺爺，又瞅了一眼慈祥和善的張老祖。

    她小臉轉(zhuǎn)過去對著小二黑，按住小鼻子，做了個豬鬼臉，小聲道：“張爺爺跟老祖都是親我們的，小二黑，你才是張老祖從山溝溝里撿回來的?！?/br>
    這個年代的碧山村，還不流行什么‘從垃圾堆里撿孩子’，‘從石頭縫里蹦出來’之類逗孩子的話，那都是出生在六七八零年代的父母愛干的事兒。

    “真的嗎？”曉丫頭滿臉震驚，捂住小嘴，不可置信問道。

    甜丫頭板著小臉，嚴(yán)肅地點(diǎn)點(diǎn)頭。

    她扯了扯張老祖的藍(lán)褲子，問道：“張老祖，小二黑是不是你從山溝溝里撿來的？”

    聽不到她說什么的張老祖，笑瞇瞇地點(diǎn)點(diǎn)頭，“乖乖！丫頭真乖！”

    甜妹兒斜眼看了曉丫頭跟小二黑一眼，黑眼睛都是在表達(dá)‘看吧？老祖點(diǎn)頭了，我說的肯定沒錯！’

    砰！

    嘩啦啦！

    小木盆忽然掉在地上，里面的涼水灑了一地。

    “哇哇哇哇——”

    大魔王小二黑，頭一次，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甜妹兒傻眼，哭啥，她不也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大姐大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學(xué)一年級以前，某人真以為自己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

    二更成功送上，努力努力努力~~~~

    葉子：罰跪，小時候太多了，噗。仙女們小時候有什么花樣懲罰方法？

    *************************

    葉子的家鄉(xiāng)，九十歲以上的老人賊多，葉子曾外祖父就活了一百多歲，文中張老祖雖然八十多歲，卻是葉子曾外祖父的原型。

    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葉子都最愛他。每次見到孩子，他必定發(fā)紅包，否管認(rèn)不認(rèn)識人家。他記憶力、眼力、聽力都不好，葉子一般一天在他跟前晃三次左右，小學(xué)可以得到幾個一毛，初中幾個五毛，高中幾個一塊，大學(xué)還是幾個一塊......噗哈哈~

    大學(xué)時候，葉子爸爸騎摩托車，撞了一九十多歲老奶奶，當(dāng)下嚇傻了，立馬把她送去醫(yī)院。老人家實(shí)在太好心，檢查都不愿做，還是爸爸說一定得檢查，結(jié)果沒什么毛病，老人說，她忙著回家做飯給重孫孫呢！

    他們的家人也太好啦，啥都不要，說是檢查費(fèi)就夠了，羞得葉子爸媽，天天買雞蛋母雞給人家送到家里面，他們又送一些地里的新鮮菜還給我們。然后，從此逢年過節(jié)，家里又多了一個拜年的地方......

    葉子親人做手術(shù)的時候，旁邊床位是一位九十三歲的老爺爺做腸道手術(shù)......他比葉子的親人還先出院，真是老當(dāng)益壯，祝愿他長命一百二十歲。

    恩，這里還沒有出現(xiàn)一百二十歲的高齡老人。

    第34章 槍與雞毛毽

    響亮的哭聲一出來, 甜妹兒愣了一下, 下意識捂住小屁股, 然后蹭蹭蹭跑到小二黑旁邊, 把他掀開, 對著長扁擔(dān)，將自己的小膝蓋跪上去。

    她奶奶說, 錯了就是錯了, 早一點(diǎn)承認(rèn)改正, 比晚一點(diǎn)好。

    右邊小手五指并攏伸直, 手心外側(cè)略向上向外翻轉(zhuǎn)，舉起來靠近小腦袋瓜的太陽xue，標(biāo)準(zhǔn)行李，甜妹兒大聲道歉：

    “張老祖，張爺爺，嗯還有, 還有小二黑，我錯啦，我不該說小二黑, 你是山溝溝里撿來的孩子！”

    耳朵背的張老祖，迷迷糊糊地瞇起慈善的眼睛, 左瞧瞧又看看。

    她還沒弄清楚發(fā)生什么事兒，顫顫巍巍起身，把拐杖往甜妹兒跟前晃了晃，繼續(xù)厲聲囑咐道：“二黑子, 跪好了，不然老祖揍你屁股啰！”

    甜妹兒：……我不是二黑子！

    “哇哇哇——”

    見張老祖并不認(rèn)識他，這說明他肯定是臭水溝里撿來的，小二黑眼淚鼻涕一起流，哭得稀里嘩啦，一塌糊涂。

    曉丫頭撓撓頭，看了看meimei，有瞅了瞅敵人小二黑，不知所措。

    她干脆也走到扁擔(dān)邊，陪著meimei跪了下來，做出類似的行禮動作。

    “你行禮的動作一點(diǎn)兒都不標(biāo)準(zhǔn)，看看我的，手指并在一起…”

    “喔喔喔，原來是這樣??！”

    ……

    臭水溝里撿來的？

    這機(jī)靈鬼丫頭小腦袋瓜里，裝的究竟是什么！

    另一邊的張爺爺，噗呲一樂，好笑地?fù)u了搖頭。

    這還是自家孫子第一次哭得這么傷心，又想到上次的光著屁股被揍，莫非這葉家甜妹兒，真的是自家奶娃娃的小克星？

    這年頭村里娃娃間，打打鬧鬧是常態(tài)。

    村里哪家小子丫頭，不是吵吵鬧鬧、哭哭笑笑一起長大？

    除去那些厲害疼孫子的婆子們，或者是真的有誰打破血打傷了，或者誰被打被圍毆很多次，村里誰家大人也沒空沒精力沒閑情，去較小屁娃間零零碎碎小事。

    況且這甜妹兒不僅沒動手，還立馬道歉了呢！

    小丫頭真乖真聽話，也很鬼靈精，也不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能不能也給他生一個甜甜蜜蜜的孫女來，額，只要像葉家三丫頭那么熊就好。

    不當(dāng)回事兒的張爺爺，繼續(xù)拿著小錘子，對著農(nóng)具叮叮當(dāng)當(dāng)敲了好一會兒。

    修農(nóng)具啰！

    他得完成生產(chǎn)隊(duì)長的任務(wù)哩！

    張爺爺做木工都是一步一步來，他老人家常說，干活慌不得，這倒是跟他平日里的急躁性子，一點(diǎn)兒都不像。

    他做的家具與農(nóng)具，都極少用到鐵釘什么的，而主要依靠榫卯結(jié)構(gòu)。

    這年頭，木匠間流行一句話，充滿比拼味道 ：凡是動不動，就用鐵類東西連接和固定的木匠，多半都是水貨木匠。

    他手下的一切木制品，都是極為精細(xì)講究的。

    比如，普通的家用桌椅板凳，別的木匠在拐彎抹角的地方，就會忽略一些，做的簡單又粗糙，但是不耽誤事兒。

    但張爺爺做的，不僅看面整得非常干凈，側(cè)面甚至背面都打磨得很光滑，心情好了，還會在上面雕刻一些花鳥魚蟲之類的。

    過了十分鐘，小二黑哭累了，嗓子有些澀澀的。他透著指頭間的細(xì)縫，偷偷摸摸看外面人的反應(yīng)，卻發(fā)現(xiàn)令他非常憤怒的一件事。

    原來啊，張老祖聽到哭聲，沒怎么在意這些事，也沒去哄小娃娃。

    而是拄著拐杖，回屋里，去拿出一個刻有竹你葉的長竹筒，里面裝著滿滿的涼白開。

    老人家的想法很簡單。

    孩子哭累了，總會想喝水的。

    這不!

    娃娃們都來喝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