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jié)
然而不等她話音落下,陸念稚就猛地睜開眼,拒絕的語氣又快又重,“不必。剛才是我……不應該。以后我再不會那樣想你,也再不會那樣對你。小七,這里……沒你的事了,你走吧?!?/br> 他這一動,按在他鼻端的汗巾就脫離開來,好在似乎心境已然平復,沒有再冒出新鮮血液。 來的快去的也快。 杜振熙心下愈加復雜,聽著他乍然冷下去的口吻倒是一愣,本能就去扶汗巾,“四叔,您別動得太急,小心又流……” “我說了沒你的事了?!标懩钪善^避開,垂下視線看向羅漢床,仿佛被上頭的繁復花紋吸引住所有注意力,冷然的語氣變得漫不經(jīng)心,“竹開久不見回轉,怕是桂開和明忠、明誠一樣,都忙得脫 不開身。男賓那頭只剩二叔和二哥、小一在,小十一不頂事,我現(xiàn)在這樣子倒不好再回席面,你且代我主持雜事?!?/br> 可惜門房老蒼頭上的茶點半點沒動過,否則配上陸念稚的神態(tài)和話語,就是明晃晃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陸念稚,又開始抽風了。 這副模樣何其熟悉,和她剛開始“幫”杜晨芭出入廬隱居那幾天的態(tài)度幾乎一模一樣。 杜振熙有點明白又不太明白,她想她大概始終是個假七少,無法琢磨透陸念稚此刻是什么感受,倒也不敢貿然出言安慰,生怕刺激她本就不太了解的男人的自尊,更加無法像之前一樣,對再次抽風的陸念稚,生出腹誹和氣惱來。 她默然將汗巾放到陸念稚手邊,起身下羅漢床,卻聽陸念稚叫住她,“小七,等一下。” 杜振熙抬眼去看陸念稚,就見他面色說不出的復雜,捻著汗巾送到她跟前,輕聲開口道,“過來,我?guī)湍悴粮蓛?。?/br> 那一小滴落在杜振熙嘴邊的血跡,仿佛刺疼了他的眼。 杜振熙抿著嘴不作聲,柔順的傾了傾身子,任由陸念稚快速而輕柔的擦去半干血跡,再不見陸念稚有何動作,也聽不到他再出聲,略一猶豫還是乖乖的依言退出二樓,也無心和聽見動靜的門房老蒼頭寒暄,只交待老蒼頭服侍好陸念稚,壓下郁郁心緒,有些恍惚的回了男賓宴廳。 此時謹郡王已然不在座,定南王和沈楚其也提前離了席,接風宴已近尾聲,杜振熙想了想,自去尋竹開等人不提。 陸念稚卻仍然繃直脊背端坐在羅漢床上,不知多了過久才徒然放松身形,單手撐膝長指扶額,低不可聞的自言自語道,“真是……糟糕透了……” 視線觸及滾落滿地的霜糖山楂,那紅和血跡無形重合,他無聲苦笑,只覺那亮而潤的紅,也變得黯淡刺眼。 余文來神清氣爽的紅潤面色卻無半點黯淡,明亮得簡直閃瞎人眼,他得知昨晚接風宴散場后,陸念稚并未隨杜府眾人回府,仍舊留宿在主樓里,便趕了個大早直奔主樓。 老蒼頭曉得他和陸念稚的交情,自然不會攔他,只熟手熟腳的多加一份早膳就退了出去。 “恩然,昨晚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余文來正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時候,首先想要分享喜悅的自是陸念稚,他也不管在另一頭次間用早膳的明忠、明誠稟沒稟過陸念稚,邊大口喝粥邊嘴角剪斷道,“原先見竹開找來,我只恨不能當場剮了余方德那廝,現(xiàn)在可要’感謝’他暗中堵人,最后倒成全了我。 恩然,還是你說得對,我既然都不在乎世俗了,何必還作繭自縛,什么都不敢放手去做?昨晚……我’說動’小蟬后,一頭讓人將小蟬和千柳送去客院,一頭回了宴廳直接求到了定南王跟前,請定南王削去了小蟬的賤籍……” 他只是強親曲清蟬親得久了些,倒沒有糊涂到直接睡服曲清蟬,又有“醒”來后的千柳百般推波助瀾,他就讓親衛(wèi)親自將二人“送”回他之前在奉圣閣的客院,刻意不避著人,不等他回到男賓宴廳,就連女賓那頭都已然傳開——那位頗有聲名的曲大家,竟堂而皇之的留宿進余指揮使的客院。 這本歡暢常見的小插曲,卻不想余文來求見定南王時,即不提余方德之事,更不提彼此的恩怨,只差沒聲淚俱下的坦述他對曲清蟬的“念念不忘”,直求定南王開恩,削去曲清蟬的 賤籍。 曲清蟬流落至此,本也有罪不及女眷一說,但定南王到底只是藩王,沒有徇私推翻皇上定下罪罰的道理,且余文來不管不顧當眾陳情,倒叫定南王真想徇私,而徇不成了。 余文來卻是另有計較,其實是沖著謹郡王去的,少不得將定南王也算計了進去。 謹郡王果然最愛摻和這些事,一聽曲余兩家恩怨跌宕、余文來和曲清蟬陰差陽錯,只差沒讓內侍現(xiàn)成編出一本艷事話本來,當下就做了這個主,撫掌直道他管定這事,要幫情深不墜的余文來做主,對著定南王打包票道,“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伶仃孤女,皇叔只管應了余指揮使的請求,削去那位什么大家的賤籍,這事沒人說破就罷了,就算有人報到皇上那里,自有本王頂著?!?/br> 他說得頗為豪氣和篤定,簡直自帶受盡皇上“圣眷”的閃瞎眼光芒。 此言一出廳內各人另有掂量,定南王倒樂得有謹郡王開這個口,更不吝嗇順手賣余文來一個人情,左右事情至此,是他這個藩王架不住受寵的京中郡王“慫恿”,才削除了曲清蟬的賤籍。 既然謹郡王一心要成全“英雄佳人”的美事,不說得逞心愿的余文來,便是廳中賓客亦少不得奉承謹郡王幾句“憐香惜玉”、“關愛同僚”的馬屁。 謹郡王一高興,樂呵呵又點了幾名出挑的花娘上來,一面有感而發(fā)的左擁右抱,當晚就收用了新小妾,一面還十分大方的送了幾個花娘,給馬屁拍得最響的那幾個。 所以說,謹郡王那言行無忌的德行,若是算計好準頭,倒也能成就好事。 “至于余方德那廝,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庇辔膩碚f到這里難掩譏誚,掰了個流油的大rou包吃,哼哼道,“他倒是乖覺,一見我出現(xiàn)在宴廳找上定南王,就直當自己頭先做的事根本不存在,連那兩個小太監(jiān)的事都半點沒追究?!?/br> 不說被親衛(wèi)打暈的那個小太監(jiān),就是后頭追回來的另一個小太監(jiān),再是練家子也贏不了余文來的親衛(wèi),被追上后早被胖揍一頓,余方德也不知怎么想的,回到事發(fā)地時見兩個小太監(jiān)鼻青臉腫的倒在小路上,竟硬生生吃下這個虧,即沒再讓那兩個小太監(jiān)露臉,也不曾再找過余文來、曲清蟬的麻煩。 余文來也懶得和余方德掰扯,事成后回到客院,雖強留曲清蟬同居一室,卻沒有共枕而眠,只又霸道的動手動嘴了一番,即便他今天起身出來時,曲清蟬還是沒有更多的“熱切”回應,他的心情依舊好得不得了。 一想到曲清蟬吃硬不吃軟的模樣,余文來心頭不由鼓脹起來,一時又想到幫了他一把的杜振熙,總算收起分享得意和喜悅的話茬,口風一轉道,“我不僅要感謝余方德那廝,還得感謝謹郡王的混不吝。但說起來,你和七少,倒得跟我道一聲謝?!?/br> 陸念稚面無表情的聽到此處,才擦了擦手,抬眼道,“謝你?我和小七有什么好謝你的?” 同樣是趁勢而為,余文來倒將曲清蟬“收服”了,他卻吻杜振熙吻出兩道鼻血來。 他此刻面對著多年至交余文來,第一次生出不耐煩和一絲絲羨慕嫉妒恨。 誰要聽余文來翻來覆去的秀成果! 好煩人! 陸念稚本就用膳用的神色冷沉,此刻干脆放下碗筷,取來杯子漱口,留了個沉默側影給余文來。 第173章 覺悟相當高 嘴里不過白白反問一句,面上半點沒有真心求解的好奇之意。 余文來看慣陸念稚不動聲色的冷臉,根本不因他的冷淡反應而影響說話的興致,一面不客氣的將陸念稚沒動過的早點據(jù)為己有,一面踩著陸念稚的話音就緊接著道,“不止你和七少該謝我,就是當時在座的杜二老爺、杜二爺和杜大少,想必各個心里都是感激我的?!?/br> 他點完一串人名賣足關子,才半是不屑半是譏諷的道出因果,“你可知我趕回宴廳時是什么情景?那位吳五娘也不知怎么和杜老太太她們敘的舊,竟敘出一身委屈滿臉淚痕來。當著那樣多男賓的面,就哭哭艾艾的倒在謹郡王座上,真是……” 真是了半天到底沒帶出臟字,只語氣中的不恥越發(fā)濃重,“可惜叫我截了她的胡,不管她原本是打算攀扯杜老太太,還是打算告黑狀,我和小蟬的事才起了個話頭,謹郡王哪里還有心思理會那吳五娘? 等解決了我這邊的事,定南王和小郡爺一走,謹郡王就讓內侍領著他看中的那兩個花娘,徑直就回了落腳的大院里,現(xiàn)下八成已經(jīng)把人抬了姨娘,倒把吳五娘忘了個一干二凈。說是寵妾,我看這新鮮勁也維持不了多久?!?/br> 他之前雖搬進曲清蟬為他置辦的房子另居,但沒少因公事來往與城內、城郊之間,每回進奉圣閣少不得要和陸念稚說說話、排解下心緒,和陸念稚幾乎同時得知,那位和謹郡王同乘車架的寵妾是吳五娘,自然也就知道了吳五娘的來歷,并吳五娘和杜府的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