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杜振熙頓時嚇得小心肝狂抖,那畫面太驚悚她不敢想,握著杯盞的手也跟著一抖,“是四叔喂我吃的解藥?你去找明忠后就沒再回過主閣樓?那、那是誰送我回霜曉榭的?” 一連串驚疑話音未落,半盞殘茶直接抖得潑了桂開一臉。 “四爺看您難受,直接把您打、打暈了!”桂開抹著懵圈臉,忙上前低聲道,“這事是明誠告訴我的。他去柴房找明忠,我一聽解藥送到,就把人都交給了明忠、明誠,忙趕去主閣樓。您放心,我是和四爺前后腳回的霜曉榭。是我服侍您睡下的。” 所以秘密安在,杜振熙衣飾如舊,桂開寸步不離的守在霜曉榭,否則也不會一聽見動靜就急急闖進(jìn)內(nèi)室。 杜振熙抬手摸上被二連敲的后脖頸,小心肝又是一抖。 陸念稚能下狠手敲暈她,豈會放任她又動手又動嘴? 所以夢境不實,她纏著追著親陸念稚什么的,一定是幻覺。 一定是她記岔了。 杜振熙一邊自我安慰,一邊搡開桂開湊近的臉,不忍直視桂開的嘴唇,垂眸道,“四叔……可好?我睡了多久了?” “四爺好好兒的。您足足睡了近一天兩夜,這期間四爺在廬隱居照常起居、理事,跟沒事兒人似的?!惫痖_被推得五官扭曲,撅著嘴哼哼道,“不過這一天兩夜,西府的幾位主子可就不好了。別說安穩(wěn)覺,連吃喝都顧不上。就等著您安然醒來,好‘商量’怎么個處置法兒!” 杜振熙心頭微定,起身趿著睡鞋,“你去通傳一聲,我稍后就到?!?/br> 她轉(zhuǎn)進(jìn)凈房洗漱更衣,片刻后又是一聲驚疑,“怎么少了只粉底靴?” “許是那晚忙亂間,落在奉圣閣哪處了?!惫痖_忙又回轉(zhuǎn),杵在凈房外稟道,“我服侍您睡下后,就送了口信給竹開。他往善水閣和小路上來回找過幾遍,沒能找見。多半是宴席散場后,下人灑掃時一并當(dāng)垃圾處置了。我想著妨礙不大,就把這事揭過了?!?/br> 左右靴子沒寫名字,且是時下少爺間常見的款式,大張旗鼓的找,反而顯得心里有鬼。 杜振熙輕輕松了口氣,看一眼鞋柜里大小不一、款式相同的一溜粉底靴,不再深究。 桂開先往各處送信,隨后直入清和院,耳聽院內(nèi)響起問安聲,便抬起新?lián)Q上的擋風(fēng)錦簾,迎落后一步的杜振熙入正堂。 重陽過后,晚秋時日無多,棉厚錦簾擋得住寒涼秋風(fēng),卻擋不住屋內(nèi)眾人陰沉的心情。 杜仁又是羞愧又是惱恨,上下打量杜振熙的目光慈愛中透露著不自在,而身為罪魁禍?zhǔn)子H老子的杜曲,則是老實木納更甚,慚愧得無地自容,見杜振熙要行禮,忙忙側(cè)身避開,只覺沒臉受。 大吳氏卻一把摟住杜振熙,拍著摩挲著心疼道,“殺千刀的狐媚子!恩將仇報的破落戶!背著人勾引我們西府的嫡孫學(xué)壞不說,還敢將主意打到我們東府的嫡長孫上頭!可憐我的小一,苦了我的小七!我的小七要是有個好歹,我定要扒了那狐媚子的皮!” 大吳氏不嚎則已,一嚎則將西府的態(tài)度表露無遺。 這是要把錯全算在江玉主仆頭上,保杜振益“清白無辜”。 杜振熙神色微冷,不動聲色的掙脫大吳氏“熱情”的懷抱,一轉(zhuǎn)身,就對上陸念稚含笑的雙眼。 “小七,身子爽利了?”陸念稚笑意不達(dá)眼底,輕輕一瞥就叫大吳氏噤了聲,自顧伸手招呼杜振熙,按著小侄兒坐到身側(cè),探手摸過杜振熙的額頭,又傾身靠近道,“張嘴我看看,燥氣褪干凈沒有?” 他的關(guān)切落在實處,又是探腦熱又是看舌苔,間接打了大吳氏干嚎不實誠的臉。 東西二府的主子們對面而坐,涇渭分明。 自家人搭的臺,自家人捧。 當(dāng)著眾人的面,杜振熙自然不會拆陸念稚的臺,乖乖張嘴微吐舌頭,轉(zhuǎn)而落在陸念稚臉上的目光不自禁下移,停在他近在眼前的雙唇上。 以前不曾留意,此刻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陸念稚的嘴唇生得很好看,唇峰微豐色澤潤紅,完美的線條漂亮之余暗藏銳意,不薄不厚,細(xì)微之處無不恰到好處。 比之桂開的嘴,好像……更好吃的樣子? 好像更好吃的樣子?! 驚悚夢境再次浮上心間,翻涌著橫沖直撞不肯消散。 重現(xiàn)腦際的觸感,一時似真一時似幻。 到底,是真的還是幻覺? 杜振熙內(nèi)心瞬間風(fēng)中凌亂,猛地仰頭閉嘴拉開和陸念稚的距離,小眼神飄啊飄飄向上首,話題轉(zhuǎn)得要多生硬就有多生硬,偏還毫不自知,“四叔,怎么不見曾祖母和二伯母?” 陸念稚抬眼,眸底一瞬訝然過后忽而閃過幽沉暗芒,抵在二人之間矮桌上的長指一捻,正要答話,就聽對過大吳氏嗐了一聲。 “你直睡了一天兩夜不醒,婆母大人也跟著吃不好睡不好!”大吳氏直直盯著杜振熙,握拳怒捶大腿道,“一聽桂開說你醒了,非要去廚下親手為你做溫補的藥膳。婆母大人一心惦記著你,我們做晚輩的,可不好再叫婆母大人cao心了!” 說著不等其他人反應(yīng),就老拳頭一揮,命人先將江玉主仆押進(jìn)正堂。 “黑心爛腸的狐媚子!容你白喘兩天活氣,你可想清楚怎么認(rèn)罪了?”大吳氏拿老拳頭當(dāng)驚堂木使,半點不rou疼的照著自己大腿一陣捶,狠聲道,“好好兒的兩位嫡孫少爺,沒招你惹你,你倒好,吃我杜府的用我杜府的,不知道報恩就罷了,反而使盡下作手段,害了一個又一個! 江玉!珠兒!你們要是還想全須全尾的活著滾出杜府,就仔細(xì)想想自己都做過什么腌臟事兒,從頭到尾是怎么定的毒計、使的污糟手段,好好說道說道是怎么拖我們小一做筏子,又怎么害的我們小七!” 她色厲內(nèi)荏,維護愛孫心切,就怕江氏無風(fēng)無浪過了兩天,一等杜振熙平安無事就要刮狂風(fēng)暴雨,忙趁著江氏不在好快刀斬亂麻,先釘死江玉主仆主謀、杜振益同樣是受害者的罪名。 大吳氏急著當(dāng)青天大老爺,捶得砰砰悶響的老拳頭,卻沒能嚇著奄奄一息的江玉。 關(guān)在只剩兩個看守婆子的南犀院一天兩夜,沒有吃食只有冷水吊命,珠兒被摔在地上后半晌沒能爬起來,江玉卻猛然跳將起來,身手敏捷得宛如詐尸,指著大吳氏的鼻子就罵。 “空長年歲不長腦子的愚蠢老太婆!我勾引杜振益?我拿杜振益做筏子?我呸!”江玉干啞嗓子一開口就破音,尖利得直戳大吳氏面門,“還有臉跟我說什么恩情?不要臉的老貨!杜府對我有什么恩?你要誰認(rèn)罪?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聽,這杜府上上下下,都有什么罪! 我才住進(jìn)南犀院幾天,就叫杜振益強占了身子,我忍著受著沒鬧出來,就是對杜府天大的恩情!我要是早一頭撞死,你們杜府還有什么狗屁名聲!杜振益覬覦東府家財,逼著我去干惡心人的勾當(dāng),倒都成了我的錯? 你有臉說我都沒臉聽!好個收留孤女、善待表親的恩情!你當(dāng)我不知道,江氏那老太婆拿我當(dāng)窮親戚打發(fā),叫你個西府老虔婆留意我的親事?杜振益那急色德性,都是你縱出來的!就你,能給我挑什么好親事! 如今還想讓我替杜振益送命?你可省點心眼吧!如今我早沒了清白,那話怎么說來著?我生是杜振益的人死是杜振益的鬼!你想讓我滾出杜府?行,我自然要搬出東府,八抬大轎的嫁進(jìn)你們西府!” 她一氣呵成,罵得又急又響,不見驚慌害怕,反而底氣十足。 怪道關(guān)在南犀院里不吵不鬧,原來憋著口氣在這兒等著呢! 這哪里是黑心爛腸的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