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杜振熙眉心大皺。 江氏眉毛倒豎,劈手拉過杜振熙護在身后,氣過了頭反而一臉平靜,快刀斬亂麻道,“趁早閉上你那張胡亂攀扯的嘴,也趁早歇了賣人的心思。這事不論對錯,外頭那孩子總歸是老二的血脈。木已成舟,萬沒有讓杜府子嗣流落在外的道理。” “母親英明!還請母親憐惜,多看顧維護那對苦命的母女!” 二老爺杜仁伴著話音掀簾而入,掐著袍擺往地上一跪,陳情道,“兒子不孝,卻也是逼不得已。您也知道早年府里景氣不好,恩然尚未能獨力支應門庭時,兒子自告奮勇出外行商,常年累月的無法歸家,身邊又沒有人伺候,這才…… 蕓娘雖是女伎出身,跟著兒子時卻是清倌。這么多年來任勞任怨,兒子在時盡心照料兒子,兒子不在時獨自撫養(yǎng)孩子,從不曾提過什么逾矩的要求,更不曾為自己求過什么名分。如今不過是為了孩子,才開口苦求我讓她們母女過明路,也好為孩子討條出路,嫁戶好人家……” 要說他對蕓娘有多走心,其實不然。 商戶里在外行商的,常有另娶平妻兩頭挑的,他最早確是為了子嗣,又想著山高皇帝遠,兼之貪圖蕓娘美色,才暗搓搓置辦宅院養(yǎng)著蕓娘。 只是蕓娘頭胎生的是女兒,他不無失望,后來甚少出廣羊府做生意后,就和蕓娘漸漸淡了。 得知長女夭折后,才尋機會去了一趟,一來一往又老來得女,因著自己看顧不周、長女早夭的愧疚,加之蕓娘賢美、幺女嬌柔,和家里的母老虎黃臉婆相比,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對蕓娘母女,比之先前反而越加上心看重,早兩年偷摸著將人接進廣羊府后,更是拿蕓娘的外宅當作正經(jīng)小家走動,常用來招待生意上的朋友、同行。 一來二去,蕓娘這外室婦平妻名,漸漸在小范圍內(nèi)暗中流傳開來。 只是幺女漸大,偏出身上不得臺盤,兩年來左看右看,都尋不到一門合適的親事。 蕓娘開口一求,哭得梨花帶雨又事關(guān)幺女終身,他哪里有不心軟動心的? 是以昨晚留宿外宅后,早朝回府連酒氣脂粉味都來不及打理,就急著和大吳氏攤了牌。 哪想大吳氏氣性這樣大,丟下他自去質(zhì)問身邊小廝,又徑直闖到江氏跟前。 嚇得他酒醒了一大半。 趕到清和院聽清話尾,哪里不明白大吳氏是想借著江氏的口,明著發(fā)賣,暗中弄死蕓娘母女? 當下又氣又急,一番話說得態(tài)度堅決,語氣鏗鏘。 大吳氏聽得愣怔,沒想到醉得灌不全醒酒湯的杜仁來得這么快,再聽他一口一聲蕓娘叫得親熱,回過神來面目瞬間爆烈如鬼,嗷一聲尖叫,張牙舞爪地撲向杜仁,“好你個杜仁!你也好意思叫’仁’!你個不是人的老東西!我跟你拼了!” 撞向杜仁扯頭發(fā)撕衣服,尖聲罵道,“你逼不得已?你逼不得已個屁!我為著家門孩子著想,不讓你納妾養(yǎng)小,招惹腌臟東西進府,反倒成了我的錯了?昧良心的老東西,我哪里對不起你,哪里對不起這個家,你要這么對我!” 杜仁羞惱得老臉漲紅,倒記得不能在嫡母跟前放肆,只大力握住大吳氏的手狠狠掰開,揚手就往地上一摜,壓著嗓子氣道,“吳氏!你瘋了不成!潑婦行徑,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看你才被外頭的狐貍精迷了心竅,你才瘋了!”大吳氏摔得哪兒都疼,丟開巾帕抓下杜仁腰間的汗巾,跌跌撞撞的往高處尋摸,惡狠狠哭道,“好!你想逼死我,我就死給你看!” 江mama唬了一跳,果斷放棄冷眼旁觀,和大吳氏的心腹mama一起,忙上前阻攔大吳氏。 杜仁氣得直喘粗氣,瞪著手腳并用的大吳氏不出聲,也不阻止。 倒似真為了外室,不顧正頭妻子的死活了。 大吳氏眼角一掃,越發(fā)嚎得撕心裂肺。 正堂內(nèi)亂作一團。 杜振熙看得目瞪口呆,默默按了按狂抽的眼角。 一向愛端架子的大吳氏,鬧起來殺傷力略猛。 一哭二鬧,三上吊。 齊活兒了! 第23章 不成熟的小建議 “鬧夠了沒有?”江氏平靜開口,語氣淡得仿佛在問“吃飽了沒有”,唯一雙老眼飽含nongnong的不耐和譏諷,“嘴里嚎得再響亮都是虛的。只要不是真的想死,不是真的想逼死誰,就都給我坐下好好說兩句實在話。要是真想尋死覓活,也用不著你們又哭又打的白費力氣,我?guī)湍銈??!?/br> 說著抄起鋤頭轉(zhuǎn)出一道漂亮的花式,篤一聲戳牢地面。 江氏一亮出武力值,就完美鎮(zhèn)壓正堂內(nèi)的混亂。 她看向僵立的大吳氏,似笑非笑道,“你也別光顧著叫屈裝無辜。你覺得自己賢良、老二負心,我倒要先問問你,前頭西府那些個妾室通房、庶子庶女是怎么沒的?” 她雖懶怠管庶子府里的破事,但不代表她眼瞎耳聾,不曉得大吳氏暗地里做下的勾當。 大吳氏膝下只有二爺一位獨出嫡子,早年二爺年幼尚未長成時,也曾“大度”為杜仁納妾收通房,一等二爺熬過種痘漸養(yǎng)漸大后,那些個妾婢庶出,就隔三差五的暴病夭折死了個干凈,其中沒鬼才見鬼了。 大吳氏敢做,左右杜氏子嗣運有毒,幾代都是單傳,輪到她這兒也怪不得她不能生。 大吳氏不敢當,左右她首尾處理得干凈,又已是陳年舊事,任誰都拿不住證據(jù)治她殘害妾婢庶出。 要是杜仁問這話,她還能理直氣壯的頂回去,此刻被江氏問到臉上哪敢擼虎須,瞬間又乖巧了,干嚎不掉淚的任由心腹mama、江mama攙扶著,轉(zhuǎn)進屏風后重新梳洗。 世界安靜了,江氏歪身往扶手上一靠,同樣似笑非笑的問杜仁,“吳氏什么態(tài)度你也看見了。你要真想讓那對母女好過,就另外拿出個實在的說法來?!?/br> 牛不喝水強按頭,真硬將蕓娘母女接進西府,只要她們在大吳氏眼皮底下討生活,遲早能叫大吳氏尋著機會,神鬼不知的踩死她們。 江氏沒有幫杜仁拉拔小三的興趣,蕓娘如何她不管,倒是那孩子,總要想個妥當法子安置。 杜仁顧不上形容狼狽,老實坐下理著鬢角,眉頭漸漸聚攏。 去母留子他是舍不得的,他本想收蕓娘做妾,接幼女承歡膝下,一來享美人福,二來給幼女正當出身,豈非皆大歡喜? 此刻摸著被大吳氏抓破的臉,已知原先的想法太美好,而現(xiàn)實很殘酷。 正天人交戰(zhàn)之際,腦中忽而靈光一閃,想到方才來時路上,聽身邊小廝稟報的一席話,心下登時捏出一道計策來。 一時精神大振,一時又惱大吳氏脾氣急躁,險些就要壞了他一舉兩得的好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