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你不懂?!辈苁|說,“北京女孩,很少有能在結(jié)婚前就從家里搬出來自己住的?!?/br> “我就說你們驕氣吧?!蓖蹊魍┩虏郏耙郧吧洗髮W(xué)我就不喜歡北京的學(xué)生,高考分比我們低多了,都能進我們學(xué)校。而且真是事多嬌氣,什么苦都吃不了。” “行了你,又開地圖炮?!辈苜恍χ了?。“去吧去吧,你們?nèi)コ园?,我沒食欲,不跟你們一起了?!?/br> 周一這天晚上,想到回家也沒法開火,杜綃下了班就去了b1層找飯吃。而石天,還在遵循她上一周的行程時間,在下班時間就已經(jīng)蹲守地鐵站里等她了。 那自然是等不著了。 第18章 杜綃既然不知道有個男孩在地鐵里暗搓搓的關(guān)注自己, 當(dāng)然也就不會知道這個男孩會因為失去自己的蹤跡而張皇失措。 周一的晚上是她第一次在出租房過夜。薛悅回來得比她晚,回到家見到窗明幾凈的, 挺滿意杜綃這個新室友。 “我買了酸奶,你喝啊, 別客氣?!彼€說。 杜綃就覺得合租也挺簡單的, 其實就跟大學(xué)住宿舍時候的感覺差不多,有自己的房間, 隱私性又比那時候好, 算是一個升級版吧。 她在屋里待著上網(wǎng), 杜錦的電話進來了。 “綃綃, 你搬出去住了?”他的聲音不復(fù)平時的和藹, 聽著就覺得陰云密布。 杜綃沉默了一會兒, 說:“是?!?/br> 電話那頭也是壓抑的沉默,過了一會兒,杜錦說:“回來吧, 媽坐在你床邊, 都哭了?!?/br> 淚意一下子就涌上了杜綃的眼眶。 她捂住手機麥克的位置, 抽了抽鼻子,呼吸平穩(wěn)了, 才又拿起手機,平靜的說:“哥,我二十五了, 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自己在外面住很正常。媽就是……她就是掌控欲太強了。我只是搬出來住, 我又不是一輩子不回家了。她可能會難受一段時間, 過一陣子會好的?!?/br> 杜錦就又沉默了很久,才說:“綃綃,回來吧……” 杜綃懂了。上一句,杜錦替mama說,這一句,杜錦是自己說的。 “哥,你們都太看不起我了?!彼龔娦Φ溃拔艺业倪@個房子可好了,上班直接就一號線,特別方便。哥……” 她停下,吸了口氣說:“別人家的孩子都能自己租房子自己搬家自己去別的城市打拼,憑什么我就不能?” 那根本是另外一回事,杜錦知道杜綃搬走,才不是為了什么打拼或者獨立,根本是因為家里擠不開。原因都在他身上。 “綃綃……”電話里就傳來杜錦有點重的鼻音,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說:“對不起……” 杜綃向上看天花板,努力把眼淚憋回去,說:“沒事兒,哥。我就希望大家都……好好的?!?/br> 杜錦鼻音重重的“嗯”了一聲。然后他就問起杜綃租的這個房子的具體地址和室友的情況,跟她要電話。 “這個房子里沒有座機,你要找我就打我手機就行了?!倍沤嬚f。 “那你就把你室友的名字電話給我,”杜錦說,“把我的電話也給你室友,告訴她是你的緊急聯(lián)系人,你要有事讓她找我?!?/br> 杜綃就答應(yīng)了。 她掛了電話后就去找薛悅要電話號碼,互相加了微信。然后跟她說了緊急聯(lián)系人的事兒,把杜錦的電話號碼給了她。 “你哥對你還挺好?!毖傆悬c羨慕。 “你呢?”杜綃問,“要我?guī)湍愦嬉粋€緊急聯(lián)系人嗎?” 薛悅想了想,說:“行?!?/br> 她坐在沙發(fā)上,一邊翻手機通訊錄一邊念叨:“前一陣就有個新聞,有個女孩自己住,結(jié)果得了什么急性腦炎,倒地上起不來,躺了兩天。幸虧朋友跟她約了吃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一直到第二天打電話都聯(lián)系不上,覺得不對勁了,報了警,破門而入,這才把她給救了。差點就死了。這就是當(dāng)代空巢青年。唉,出門在外,都不容易?!?/br> 她把一個電話號碼給杜綃發(fā)過去了。 “這你什么人?。俊倍沤媶?。 “我男朋友。我要出什么事,你就給他打電話就行了”薛悅說。 “哎,你北京人???”薛悅忽然問。“你一北京女孩干嘛不住家里啊。” “家里人多,又擠又亂,不如自己出來住。”杜綃意簡言賅的回答。 薛悅點點頭,也不多追問,對她的家庭背景或者家事并沒有興趣。她站起身去接水,寬大的露肩式的家居服斜斜的掉下一邊肩膀,把一大片后背露在了杜綃眼前,露出了艷麗的紋身。 “你這紋身……”杜綃張了張嘴,好幾秒才憋出一句:“真大啊……” 薛悅扭頭拋個媚眼兒:“好看吧!” 杜綃倒不是對女孩紋紋身有什么偏見,雖然杜mama嚴厲禁止自己家的孩子紋紋身,但是杜綃還是覺得女孩子在身體的一些特定部位紋些小圖案又性感又好看。但是薛悅的紋身……真的太夸張了!從露出來的圖案部分來看,應(yīng)該是布滿了她整個后背,是個不知道什么神像,橫眉怒目的,怪嚇人的。 夸張到這種程度,杜綃就真的找不到美感了。但好在她的工作就是跟客戶打交道,已經(jīng)練就出了帶著甜美的微笑說違心話的本事。當(dāng)即就夸道:“好看!” 薛悅就美滋滋的:“孔雀明王。” 杜綃就覺得,這個室友還挺好相處的。她就想起來問:“哎,薛悅,你做什么工作的?。俊?/br> 薛悅說:“我是舞蹈老師?!?/br> 杜綃就“哇哦”了一聲,問:“教什么舞???” “爵士,hiphop,breaking都教。今天累了,改天我跳一段給你看?!把傉f。 杜綃周二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看到陌生的環(huán)境一瞬間有點懵。緩了緩神兒,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從家里搬出來了。她翻身坐起,看著還不太熟悉的房間,長吁了一口氣。 搬出來住,也不過如此嘛。不過就是換了一個地方,隔壁房間是室友不是家人罷了。真沒什么大不了的。杜綃想起以前自己被mama管頭管腳,什么都不許做,不讓做,就覺得過去的自己真是……太老實了。 她從四惠東站搭一號線去上班,車子在國貿(mào)站停了兩分鐘,然后呼嘯著開走。杜綃抓著吊環(huán),面朝著車廂內(nèi)側(cè),無聊的看著墻壁上的廣告。她自然是不知道,在她身后方向,車廂外的站臺上,有個身高腿長的年輕男孩,戴著口罩,在人海中苦苦尋覓她的身影。 她這趟車開走以后,那男孩又堅持了一會兒,最后拉下口罩,露出英俊的面孔,吐出一口氣,失望的上了后面的一趟車。 周二中午她跟好閨蜜黃嘆通了個電話。 “挺好的,真的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彼锌f?!笆矣眩渴矣岩餐玫?,舞蹈老師,后背紋了個大紋身,孔雀明王,特夸張?!?/br> 掛了黃嘆電話,杜爸爸打了電話進來。杜綃抿抿嘴唇,才接了起來:“爸?” “綃綃,還行嗎?在外面住還適應(yīng)嗎?”杜爸爸問。 杜爸爸本來就不反對杜綃搬出來住,杜綃跟他說話,比跟杜錦還更輕松一些,把剛才跟黃嘆說的一堆又給她爸爸重復(fù)了一通。但她還是機靈的隱去了室友身上夸張的大紋身的事沒提。爸爸比mama開明些,不代表他就喜歡這個。老人家大多對紋身,特別是女孩紋身這種事持反對態(tài)度。 爸爸就囑咐她照顧好自己,她都一一的答應(yīng)了。 末了,爸爸問:“綃綃,房子的事,你要是生氣,就生爸爸mama的氣吧,別生你哥的氣。” 杜綃就頓了頓,才說:“爸,我沒生氣?!?/br> 她只是……難過而已。 電話那邊傳來爸爸的嘆息。過了許久,爸爸緩緩的說:“如果可以,我和你媽恨不得一人給你們買一套房,可是我們沒有那樣的能力。全家就這一套房,你哥有老婆有兒子,我們只能先緊著他……” “爸……別說了?!倍沤嬢p聲說,“我明白?!?/br> 杜爸爸長嘆一聲,說:“周末回來吧?!?/br> 杜綃說:“等我媽消氣了吧?!?/br> 晚上照樣在公司這邊解決了晚飯,杜綃大約比石天晚半個小時踏上地鐵。到了四惠東,她沒馬上回家,周日她就看見了超市那里有一家小寵物店。既然都從家里搬出來了,她決定要養(yǎng)只寵物作伴。 當(dāng)然最想養(yǎng)的是貓,但既然是合租,就得考慮到別人,還是養(yǎng)個能關(guān)在自己房間里的小寵吧。于是杜綃就開開心心的拎著新買的小倉鼠回出租房——現(xiàn)在該說回家了。 倉鼠也是十分能治愈人的可愛小寵,杜綃光是看它吃東西的樣子都能看個十分鐘。她還伸手進籠子摸了摸。新買來的倉鼠還認生,一碰就“噌”的猛回頭。不過沒關(guān)系,養(yǎng)一段時間就熟了,到時候任你摸還躺手,超級治愈。 杜綃關(guān)好籠子,看著新的小寵,不禁露出會心的微笑。 真的,其實家里那么糟心的事情,就只要她搬出來不就全解決了嗎。就是這么簡單啊。 很多時候,不是事情太為難,是人在為難自己,也為難別人。 杜綃的生活翻開了新的篇章,石天的生活卻陷入了低迷的氣氛。 算上上周五,到這個周四,失去杜綃的蹤跡已經(jīng)有五個工作日了。石天覺得他可能要堅持不下去了。 他的地鐵女孩像夢幻一樣出現(xiàn),又如泡沫一般消散,沒留下一點痕跡。他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白癡到連張偷拍照都沒有。每天的八分鐘太短暫也太擁擠,他只顧著隔著人群凝視她,幻想她的美好可愛。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在他甚至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那女孩真的存在過,不是他想象出來的。 “老大,老大!”相貌清秀的四川男孩老張扭頭叫他,“你瞅一眼郵件。” 石天切換界面,收取郵件。郵件來自主策,他看了一眼,就火了。立刻抄起座機,撥了電話過去。 第19章 “方偉, 你怎么回事?”他冷聲問。 策劃部的主策方偉說:“怎么了?” “周一才改的需求,今天又改。”石天聲音冷得結(jié)冰, “你這一改,我們這么多人四天的加班加點就全白費了?!?/br> 方偉也是策劃團隊的leader, 倒也很能沉得住氣,說:“這都是為了項目。這也是我們策劃加班加點才做出來的修改?!?/br> 石天冷笑一聲, 諷刺道:“誰不是為了項目呢, 難道我跟錢有仇?我不知道你們策劃是怎么個工作風(fēng)格,但你作為主策,一會兒一個主意,只能說明你不能把握好大方向。你要不行, 不如退位讓賢?!?/br> 這話就真的太過分了,方偉的音調(diào)都變了:“石天,工作上不要夾帶私人情緒,過分了啊?!?/br> 私人情緒?石天對方偉從來沒有私人情緒。他就只管帶好他的團隊, 寫好他的代碼。反倒是方偉, 一直都對他有點私人情緒,以頻繁修改需求這種小伎倆來為難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還被他發(fā)現(xiàn)在數(shù)值策劃上動手腳。要不是他生就一雙利眼,又要讓部門的弟兄們做白工了。 但石天之前就琢磨過, 十分確定他不曾得罪過此人。實在不知道這個小人對他哪來的這么大的敵對情緒。 聽了方偉的話, 石天沒立刻回答。他用肩膀夾著電話, 長長的手指靈巧的移動鼠標, 飛快的在海一般的工作郵件中找到了一封兩個月前的郵件, 作為附件給方偉發(fā)了過去。 “自己看?!彼f。 直接掛了電話。 兩分鐘后,方偉撤回了他剛才發(fā)過來的需求變動郵件。 “什么呀?我看看?!崩蠌垟D過來,搶過石天的鼠標從發(fā)件箱里找出他剛才發(fā)給方偉的郵件,點開看了看。 “哎喲我去!”老張這才發(fā)現(xiàn),兩個月前的一次修改,跟這次幾乎沒有區(qū)別。這完全是沒有意義的重復(fù)。 “老大你這都能找出來?”老張贊嘆,“你這什么記憶力啊。” 石天“哼”了一聲。 “老大……最近,情緒不太對?。渴谴笠虌寔砹藛??”老張推推眼鏡,猥瑣的問。真是白瞎了他那張清清秀秀的臉。 石天轉(zhuǎn)頭,伸出手,五指張開扣在這個猥瑣男的臉上,將他連人帶椅子一起推了回去:“干活!” 老張就“嘿嘿嘿嘿”:“我這不是擔(dān)心你pms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