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韓蘊儀羞澀的點了點頭,謝府對她滿意,韓府對謝嘉言也滿意的很,家世清白不說,謝昌政正在盛年,謝嘉言不僅人生的出眾,人品也好,官途上也有前途,她們府里的人都很是滿意,就是她那個老學究的父親也連連稱贊。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話,謝婉寧就想起那日韓蘊儀落水時的場景,她心底到底是有些疑問的:“韓jiejie,那日在洛水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無端就落水了呢?!?/br> 韓蘊儀一聽臉色也正經(jīng)了起來,她的眉毛微蹙,細細地回想起了那天的事:“我也記不得了,只是隱約記得那岸邊滑的很,腳下就像是絆倒什么東西似的,然后一時控制不住就落水了?!?/br> “絆倒什么東西?”謝婉寧問。 “對,我那日穿的裙子裙擺有些大,若是一時不注意是看不清腳底下的東西的,但我應該是絆倒了石頭之類的東西,我還是太魯莽了些?!?/br> 謝婉寧緩緩點了點頭,洛水旁邊有許多石頭,大小都有,這樣子倒是有可能的,都怪她那日彎腰提了下裙子,若不然就可以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韓蘊儀很是感激:“若不是你,想來我怕是……” 她定了定神繼續(xù)道:“那時我和明珠所在的岸邊人很少,旁邊的游人又大都是些姑娘,怕是沒幾個會游水的,明珠說想買些吃食,兩個小丫鬟又不在身邊,幸虧有你在,若不然,我這條命,保不保得住還不一定呢,”她想起那日落水時的痛苦絕望。 謝婉寧安慰她:“沒事了,這不是有我在嗎,一切都過去了。” 韓蘊儀也笑了下,可不是嗎,都過去了。 謝婉寧想想也是,旁邊的游人該是沒幾個會水的,貼身的丫鬟又不在身邊,若是沒有她,韓蘊儀該還是和前世一般的命運。 謝婉寧忽然覺得這件事有哪里不對,不過這想法轉瞬即逝,她也沒放在心上。 …… 陸府書房里,謝婉寧接過山梔遞過來的黑漆描金嵌染牙的匣子,然后從里面拿出來一本字帖,放在書案上。 自從嫁過來以后,她可正經(jīng)有好一段日子沒有練字了,謝婉寧想起來很是不好意思,這才來了陸起淮的書房,因著入冬了,她前些日子求的書房就耽擱下來了,好在陸起淮還沒下朝。 謝婉寧練字的時候很是認真,而這本陸起淮送她的字帖,她一直很好保存下來,直至今日她的字已經(jīng)有了很大進益。 于是陸起淮進來的時候她壓根兒就沒有發(fā)現(xiàn),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聽到,只覺得旁邊的光線略暗了些,謝婉寧還尋思著是山梔在她旁邊。 暮光昏黃,打在謝婉寧瑩白如玉的側臉上,她的鼻梁白皙挺直,眼尾微挑,說不出的風流蘊藉。 陸起淮站在旁邊好一會兒了,然后才低下頭看她寫的字,下一刻,他的眉骨就微微皺起來了,滿是震驚的神情。 只因著這宣紙上的字實在太過熟悉,那不就是他的……字嗎。 謝婉寧寫的有些累了,她把毛筆放在一旁,然后揉了揉手腕,剛想叫山梔的名字就發(fā)現(xiàn)旁邊的竟然是陸起淮。 “你什么時候來的,我竟一點兒都沒發(fā)現(xiàn),”謝婉寧訝道。 陸起淮正低著頭,眉眼處遮住的目光深不見底,嗓音微啞道:“來了有一會兒了,看你認真,沒舍得叫你?!?/br> 謝婉寧接著就發(fā)現(xiàn)了他一直在看著宣紙,她這才恍然,然后拿起了宣紙,臉也紅了:“你以前不是送過我字帖嘛,我閑來無事便用它練習了?!?/br> 陸起淮沒有說話,他還記得許久以前她的字跡,很是一般,而今,幾乎與他的字如出一轍了:“我看著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了,”他確實是如此想,她的字從形體到韻道幾乎都要與他的完全相同了。 謝婉寧有些不好意思,開玩笑道:“那等你以后若是惹到了我,我就偽造你的公文,好叫你的手下糊涂?!?/br> 陸起淮就說:“你想如何都可以……”這樣的字要練出來,她怕是費了不少心力吧。 謝婉寧的眼睛眨啊眨的,她覺得這氣氛讓她有些慌亂,然后換了一個話頭:“今天我去見韓jiejie了,她現(xiàn)在身子都好全了,馬上就要同我哥哥成親了?!?/br> 陸起淮輕笑:“就有這么高興?!?/br> 謝婉寧就道:“那是自然了,沒有人比我更明白這有多么不容易了,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哥哥瘦的都不像樣了,如今能這樣好好的,當真是上天垂憐。” 她話音剛落,就發(fā)現(xiàn)陸起淮原本正在整理宣紙的手停下來了。 氣氛古怪起來,謝婉寧怔了一下,她是說錯了什么嗎。 陸起淮的臉色有些凝重的樣子,他看著她,目光滿是探究與……懷疑。 謝婉寧忽然渾身僵硬,身上也冒出了冷汗,她說錯話了,她方才都說了些什么……她的手心里都是汗。 陸起淮的聲音又輕又慢,一字一頓:“謝婉寧……” 謝婉寧現(xiàn)下腦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下意識就扔下了手里的宣紙往外跑。 她剛走出幾步,手腕上就傳來溫熱的力量,陸起淮的手仿佛鐵鉗一般,他的聲音有些陰沉:“你要去哪……” 第103章 屋子里面陷入了一股極度的安靜。 謝婉寧根本什么都想不到了,現(xiàn)在全身上下唯一的感覺就是她手腕上傳來的觸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謝婉寧的臉色瞬間就蒼白起來了,她方才只顧著轉移話題,沒想到竟一不小心說出了謝嘉言前世的狀況,這世謝嘉言一路順風順水,如何能瘦的不像樣,怎么辦,陸起淮肯定懷疑了。 她閉了閉眼睛,說不小心說錯了話嗎,陸起淮是肯定不會信的。 陸起淮還抓著謝婉寧的手,一點都沒有放松,然后沖著山梔說:“山梔你先出去,我同你們姑娘有話要說?!?/br> 山梔早就被這一系列的變化給驚呆了,她先前目瞪口呆,然后陸起淮就說了這一番話,眼瞧著屋里的氣氛劍拔弩張的,她很是擔心,方才不好好好的嗎,怎么就說了一會兒話兩個人就這樣了。 山梔最后還是行了禮告退,然后關嚴了門,她想姑爺是不會傷害姑娘的,應該沒什么事。 待山梔走了以后,陸起淮就拽過了謝婉寧,然后把她抵在一旁的書架上,他微微低下頭,就看見她玲瓏的眉眼微微失神,面色蒼白,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謝婉寧抬眼就看見陸起淮的下頜,弧線流暢,此刻竟顯出了鋒利的感覺來,她恍過這一會兒的神以后就開始思量,到底該怎么說才能不叫陸起淮生疑。 陸起淮細細地端量了她好一會兒,然后才緩緩道:“謝婉寧……你方才跑什么?”聲音又低又沉,又帶著懷疑。 謝婉寧舔了舔唇,聲音有些?。骸拔摇彼降走€是沒說出話來,都是此刻的情景了,陸起淮這樣聰明,她是騙不過他的。 謝婉寧的個子比他低了一些,陸起淮底下頭就能輕而易舉地看見她的眉眼,那里面寫著的都是慌亂和無所適從:“你方才那話是什么意思,你說謝嘉言他瘦的不像樣……” “據(jù)我所知,謝嘉言自幼錦衣玉食,一路并無坎坷,就是在武院學武時也是成績靠前,可謂是順遂無比,他怎么可能如你一般說的一般瘦的不像樣?!?/br> 謝婉寧無力辯解,她的眼睫低垂。 陸起淮越說下去越心涼:“你卻一副篤定的樣子,難道你……” 謝婉寧只覺得無力,她只能繼續(xù)騙陸起淮,而且只有這個理由了:“你還記得你去大同前的那個晚上嗎,在馬車里?!?/br> 陸起淮俯下身:“你是說……你曾在夢里見到過這個場景,如同那日你說的在夢里見過我在大同受傷一般,”他此刻的聲音顯得極其冷靜。 謝婉寧只能點頭:“是,我夢里曾夢見過這個場景,夢里我哥哥他瘦骨嶙峋……所以我剛剛才這般說?!?/br> 陸起淮又道:“那你怎么沒同我說……” “我想著,這事總是與你無關,所以沒同你說,你平日里那么忙,再說了,當時同你說時沒夢到哥哥的事,這還是前些日子夢見的,”謝婉寧扯了個謊。 陸起淮終于松開了手,輕聲道:“以后再有這種事可一定要跟我說,天色也有些暗了,房里的事還等著你處理呢,你先回吧?!?/br> 謝婉寧松了口氣,他這是相信了,然后回了臥房。 …… 謝婉寧走后,只剩陸起淮一人在書房了,他坐在椅子上看著書架,方才書架前的事一幕幕回放在眼前,他根本就不相信方才謝婉寧所說的話。 陸起淮記得很清楚,馬車里的那個晚上,他確鑿地問過謝婉寧,她說再無旁的夢了,只做過那一個夢,而今,她說又做了類似預知未來的夢。 可是她剛才說話時面色蒼白,眼神慌亂,太像她編謊話時的樣子,他太了解謝婉寧了,她定然不是前些日子才做的夢,依她提起那事時熟稔的程度,顯然是早知道了的,可若是她早就知道了,為什么沒有同他說,甚至一點兒痕跡都沒露出來。 饒是聰敏謹慎如陸起淮,也想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畢竟預知未來的夢這一事就足夠叫人驚訝了,陸起淮的手骨無意識的握起來,又回到了最初認識謝婉寧的感覺,只覺得她周身都是迷霧,像是一個謎一般。 這一晚陸起淮良久都沒有睡著,他看著身側熟睡的謝婉寧,面頰紅軟,溫涼無害,如同往常一般無二的感覺。 這樣的謝婉寧才叫他熟悉,陸起淮摸了摸她細嫩的臉頰。 陸起淮不止一次懷疑,可他到底還是選擇相信她的話,那所謂預知未來的夢,可方才書房里的事又該如何解釋,陸起淮不知道了。 這樣的謝婉寧實在叫人看不清楚,真的是一個謎,陸起淮忽然覺得有些害怕,他怕失去謝婉寧。 不管怎么說,她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了,陸起淮吻了吻謝婉寧的額角,他愿意去相信她說的話。 “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陸起淮喃喃,他不能失去她。 …… 自打她不小心說漏嘴以后,謝婉寧是打了十二萬分的小心,唯恐再在陸起淮面前露餡,一次兩次可以,次數(shù)若是多了,陸起淮定會起真正的疑心。 倒是陸起淮,自那天下午在書房里的詢問過后竟再也沒有提起這回事了,謝婉寧小心地觀察了好幾天,這事算是徹底掀過篇了。 天氣越發(fā)冷了起來,轉眼間就到了趙徹與陸雅怡大婚的日子了。 早先幾天羅老夫人就跟謝婉寧提起過這事,羅老夫人到底年紀大了,身子骨也不好,坐不住那許多時間,自然是需要謝婉寧去的。 謝婉寧當時就一口應承了下來,可實際她心里不想去的很,雖說這些前塵往事都翻頁了,但到底心里還有些疙瘩,沒想到如今竟要親自去參加趙徹的婚禮。 可縱使謝婉寧心里再如何不愿意,這趟婚事她是必去不可的,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是陸起淮的妻子了,是陸府的主母,這些人際往來需得她出面。 陸起淮回來后,謝婉寧就如同往常一般幫他收拾,然后才叫小廚房上了菜,又等用完了飯以后,謝婉寧才問起他要不要去參加宴席。 陸起淮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這些日子衙門里忙得很,我和陳青一刻也不得閑,等到時候,你同陳太太一起去便好了,”他確實是如此想的,本來他就與趙徹無甚交集,只是同朝為官而已,不過趙徹到底是王爺,府里還是要有人去的。 謝婉寧就點了點頭,他這些日子確實忙得很,每每回府夜都深了。 “咱們也不需包多大的禮,就合我的官階品制便罷了,去賬房處支些銀兩,隨你要多少都好,”陸起淮說。 謝婉寧聽了這話就笑了:“那我一定要多支些?!?/br> 陸起淮看她含笑的眉眼:“支空了都可,反正我都是你的了……” 謝婉寧的臉就紅了,這話可怎么接。 …… 等到了晉王大婚的這一日,滿京城都熱鬧的很。 這可是晉王啊,建平帝三個成年皇子中最出眾的皇子,人生的俊朗,身材又高大,還文武雙全,幾乎是滿京城適齡小娘子的心上人,此時得知了晉王大婚的消息,有不少小娘子都灑下了一捧相思淚。 可一聽聞新晉的晉王妃乃是陸首輔家的嫡長孫女陸雅怡,小娘子們便再也嫉妒不起來了,這陸雅怡堪稱是京城第一才女,品貌般般都能配得起晉王,這可真是令人生羨。 坐在馬車上的陳太太亦是如此,她白皙豐腴的臉頰上都是笑意:“這姻緣當真是天定的,晉王與晉王妃真是般配?!?/br> 謝婉寧失笑:“陳jiejie,沒想到你竟還這么認真,”陳太太可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年紀也近三旬了。 陳太太就道:“那有什么的,古往今來,這才子佳人的故事永遠都不落俗套?!?/br> 謝婉寧微微失神:“可不是嗎,般配的很?!?/br> 一到了晉王府就有下人將陳太太和謝婉寧引進大廳,這時候里面就都是人了,倆人先是把準備好的禮品交由管事,然后才在廳堂里歇起來。 陳太太就看到了好些熟悉的夫人,她本著大jiejie的心思,一一給謝婉寧指認都是誰家大人的夫人。 到底是晉王大婚,京城里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來了,正是認識人脈的好時候。 謝婉寧很感動,陳太太的性子實在和善真誠:“陳jiejie,你待婉寧實在很好?!?/br>